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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枢尧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小说
2024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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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书生》连载

第二十三章 有惊无险

俞希被扔进了散发着腐臭气味的牢房,里面坐满了拖欠粮饷的乡下人,靠门口几个人在玩一种摆草棍的游戏,其中一人对俞希斜瞥了一眼,问他,哪个村的?俞希在门边靠墙坐着,他想撑着墙站起来,但腰身一阵剧烈疼痛让他又重新坐在了地上,坐了一会疼痛有所缓解,情绪也安静下来,他说,我是豁达村的。牢里人奇怪地说,我们蹲大牢,那是我们真拿不出粮款。豁达村不一样,地势好,又没遭水灾,挤挤手能拿出来呀。俞希说,我骂他们是军阀。

就在俞希被关押进县大牢的第二天晌午,秦先生陪省立九中张校长匆匆去找韩旅,这会儿正坐在韩旅的会客厅里等候召见。韩旅五十出头,光着脑袋,身材高大,腰板直溜,他脱下军服,换上一身长袍,从客厅后门走进来,急忙换上一幅笑脸抱拳说,原来是鼎鼎大名的张校长啊,失敬失敬久仰久仰。张校长从椅子上站起来说,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韩旅和张校长隔桌而坐,其他人溜边儿站着。韩旅让手下人重新看茶,接着问,张校长有何贵干呢?

张校长喝口茶,放下茶碗说,是这,我刚从省里回来,也见了督军。一听张校长见了督军,韩旅探起身子,插话说,督军大人,对眼下形势有何高见?毕竟北伐军步步逼近呀。张校长说,督军说静观其变。韩旅“哦——”地一声点着头,若有所思。张校长接着咂吧一下嘴,叹口气说,你的人抓了我的学生,很是麻烦。要不是我拦着,恐怕这会儿我的学生正在你门口抗议呢。气氛瞬间绷紧了,督军仰起头,眨巴着眼想了想,忽然一拍桌子说,他娘的,会有这事?韩旅手下几个随从,互相交换着眼神没人敢吱声。张校长怕韩旅抵赖不承认,本想说几句难听话,但他知道现在不是说难听话的时候,话到嘴边咽了回去。张校长提醒说,我的学生现在就关在县大牢里。韩旅拉长脸,有点生气的样子说,学生怎么能抓,啊?这时,站在一旁的副官贴近韩旅耳旁嘀咕了几句,韩旅一瞪眼说,呸,呸,呸……干的蠢事,还不快去把人给我放了!副官脚后跟一磕,“啪”地一个敬礼,转身跑了。

俞希走出县大牢时,天上下起了雨,还有浓浓的雾。在县大牢外面,乔勇和张毅生举着黄油布雨伞等着,他们一见俞希出来就跑过来,把雨伞举到他头上,乔勇一条胳膊亲热地搂着俞希的肩头说,你一抓走,咱村红枪会就被麻黑七收编了,狗尾巴当了排长。经狗尾巴说情,咱村粮饷减半,算是交齐了。对了,你家里也没事了。

张毅生喊来两辆黄包车,他和俞希坐一辆,乔勇独自坐一辆,虽说是张毅生掏黄包车的钱,乔勇嫌一个人坐车骚包,执意自己打伞走回去。黄包车夫和张毅生扶着俞希上车,俞希屁股一挨黄包车座,嘴里不住地“哎呀哎呀”着,像牙疼一般。待张毅生弯腰坐进去,车夫拉下能遮风避雨的黄油布雨棚,拉起车就“啪啪”踏着街上积水跑。车夫穿蓑衣,戴斗笠,穿草鞋,车把上挂着铃铛,一路叮叮咣咣响着,提醒路人避让。俞希和张毅生并排坐着,俞希说,你们咋知道我在县牢里的?张毅生说,是乔勇到学校报的信,还发动同学提前返校,上街游行营救你。张校长怕事情闹大,就去和韩旅交涉,这才把你放出来。黄包车夫一听说韩旅,不由地心生怒火,插话说,韩旅的手下整天在街上找碴儿。前几天,我兄弟拉韩旅一个连长和女客,女客一个劲嚷着快跑,一不小心,拐弯太猛了,把女客甩到路边泥坑里。连长见状十分气恼,抽出手枪朝我兄弟胳膊上打了一枪,顿时血流一地,呼天喊地,到现在还不能出门拉车。

回到学校,同学们都在院子里写横幅,刷标语,用蜡纸刻印宣传单,做上街游行的准备。一见俞希回来,都围上来问这问那,见他鼻青脸肿,衣袖卷起,青一块紫一块,走路一瘸一拐,一致要求到韩旅总部游行,严惩凶手。乔勇把学生游行计划报给学校教务主任,教务主任瘦高个儿,背有些驼了,瘦脸上布满了皱纹。教务主任在学生眼里,就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他一听上街游行,吃惊地一下从桌前弹起来说,不可不可,恼咧气咧都要忍住,这事要让校长知道非开除你们。

最后,教务主任把学生游行的事汇报给了张校长,张校长深知大禹治水疏而不堵的道理,为让学生出出气,校长同意学生在校园里举办声讨大会。至于上街游行,也不是所有学生都赞同,以张毅生为代表的学生认为,俞希已经放出来了,游行已无必要。以乔勇为代表的学生激愤之色溢于言表,他们认为游行目的不是放人,而是反抗军阀暴力统治。游行要以暴抗暴,没有流血准备,民众是不能从酣梦中觉醒的。这部分学生准备了火柴、煤油等点火器具。

最后,两方意见相持不下,征求当事人俞希的意见,俞希和张校长的意见相同,就在校园里开声讨大会。最后,学生们在校园里举办了声讨大会,学生轮番上台演讲,慷慨激昂声讨韩旅暴行。台下学生挥舞小旗,上面写着:打倒军阀,齐奋斗等标语。在群情激昂的情况下,有学生提议组成讲演队,上街演讲。这时候,队伍里有人高喊“冲出去”,大家呼啦一下朝学校门口涌去,校教务主任赶紧让门房锁死大门,教务主任张开双臂拦着学生说,大家不要激动,读书是本分,不是游行。莽撞游行,只能带来无谓的牺牲!再说,北伐革命已打过长江,离胜利不远啦!最后俞希也站出来,首先感谢大家对自己的支持,他说,大家还是听教务主任的话,请勿上街游行。

最后,学校怕提前返校学生上街闹事,宣布假期结束,到校学生即日开学,这场轰轰烈烈的上街游行事件就此消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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