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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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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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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缘》连载

第八章 秦仲心事付琴声 雨佳情意化棋语

易之蕙终于没有来补习。

秦仲也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努力地调适着自己的心态,努力地要把那件事情留在自己心中的阴影一点点地抹去。

秦仲这个人生性好静,闲暇时,最喜欢的就是读书。所以,尽管白虎初中的生活单调乏味,但他却并不觉得孤独寂寞,相反地,他喜欢上了这遗世独立的白虎初中,他恬然自乐,觉得自己仿佛生活在世外桃源一般。

以前,他常常把晚上的时间用来给梨花写信。给梨花写信,使他觉得自己十分充实、幸福。那时,他几乎天天都要给梨花写封信。当然,大部分的信是写在日记本上等梨花假期回来看而不必花钱寄出去的。可是,后来,梨花竟然和别的男人结了婚!他只能把信写给自己看了!于是,他的信越写越伤感,人也越写越抑郁。他有一把心爱的船形口琴,那是他在读嘉州师专时和梨花一起上街买的。多少个欢乐的日日夜夜,多少个缠绵缱绻的美好时分,它都忠实地陪伴在他和梨花的身边,不离不弃!口琴上面有52个小孔,每一个孔里面都盛满了他和梨花的爱情;口琴上面有数不清的唇印,那是他和梨花用爱叠起来的情塔。口琴是他和梨花爱情的信物,口琴见证了他和梨花缠绵悱恻的爱情!可怜的口琴,自从不见了梨花之后,就再也不会唱快乐的歌!它成天都在呜呜咽咽,它成天都在哭哭泣泣!它和它的主人一起悲鸣,一起憔悴……

然而,秦仲毕竟是个有理智的人,他终于及时地省悟到了自己是在慢性自杀!理智告诉他,他必须振作起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于是,他不再给梨花写信,他把口琴锁进了抽屉。他努力地用理智控制着自己的感情,努力地想从失恋的痛苦中挣脱出来。他天天埋头工作,天天埋头读书,他要藉此冲淡自己对梨花的思念之情。然而,谈何容易!要忘掉自己曾经刻骨铭心地爱过的梨花,那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啊!

糊里糊涂中,一顶官帽扣在了他的头上——他居然当上了白虎初中的教导主任。

刚当上教导主任,秦仲觉得自己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他除了毕恭毕敬地接受古校长的耳提面命之外,还一有空就研读有关学校管理方面的书籍;而且,由于古校长的信任,他几乎实际上主持了白虎初中的一切日常工作。所以,在上班时间里,秦仲其实是很忙碌而充实的,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想工作以外的事情;即使是在下了班的时间里,他也只想好好地看看书以充实自己。他拼命地控制着自己的思想,根本就不允许自己去想个人感情方面的问题,无论是白梨花,还是易之蕙,或者是近来影子老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钟雨佳。现在的秦仲,心中的记事本上就只留着一句话,那就是:读书读书再读书;工作工作再工作!

然而,刚参加工作的钟雨佳就感到有点寂寞难耐了。她本来就是个活泼好动之人,要让她坐下来像秦仲那样静静地几个小时几个小时地看书根本就不可能!她读大学时就喜欢交朋结友,喜欢演讲与辩论,喜欢像百灵鸟那样整天叽叽呱呱个不停。待到刚参加工作的那股兴奋劲儿过去之后,她觉得自己的时间怎么也打发不完,嘴巴闲得万分难受。晚上是最难打发时间的,乡村的夜生活不比城里,简直枯燥得很!看电视得到那些家庭经济比较宽裕,有钱买了电视机的人家里去看,得看人家的脸色,而且往往是七八个人围着一台12英寸的黑白电视机看,很没意思;看电影又得跑到老远的七八里路以外的05厂文化宫去看,而且05厂的文化宫又不是天天都有电影放,所以,要去05厂文化宫看电影,还得先知道哪天有电影放才不至于跑冤枉路;至于跳舞滑旱冰之类的玩意儿,这里根本就没有!还在读书时,她也曾想象过参加工作后的无聊,但她绝对没有预测到会无聊到这种程度。她曾经主动去找秦仲玩过几次,然而秦仲却一次也没有回约过她,就有些不好意思再去找秦仲玩。她也曾经应家住供销社的马老师之邀到马老师的家里去看过几次电视,然而每次去马老师家都会碰到一大堆的人,不便摆龙门阵,而且,空气也污浊,所以便不想再去。然而,她实在是被寂寞煎熬得难受极了!没奈何,这天吃过晚饭后,就又厚着脸皮来找秦仲。

钟雨佳找到秦仲时,秦仲正在他的寝室里看书。钟雨佳便故作悲戚状,可怜兮兮地对秦仲道:“师兄,我好寂寞哦!”

秦仲便放下手中的书给钟雨佳让座,笑着对钟雨佳说:“我可以给你提供大量的精神食粮。”

“天天看书是要把头看大的!”

“那你想怎么样?”

“我要你陪我玩!”

“玩什么?”

“随便!只要别让我觉得自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行!”

秦仲看了看钟雨佳,设在心中的那道防线瞬间便被冲垮了。这钟雨佳的美实在是太霸道了!它无孔不入,没缝也钻!面对钟雨佳,恐怕柳下惠也无法自持吧?秦仲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叹息,认命道:“得妻如斯,夫复何求?”心念及此,秦仲便笑了笑,说道:“你喜不喜欢唱歌或者跳舞嘛?我这儿有把口琴,我可以为你伴奏。”

“你会吹口琴?”钟雨佳不由得惊喜地叫起来。

“吹得不好。”

“不要谦虚了,快吹首歌给我听听!”

于是,秦仲从抽屉里拿出了那把久违了的船形口琴,说:“你点歌吧。”

“我是个乐盲,你就捡好听的随便吹几曲吧!”

秦仲便信口吹起了《心中的玫瑰》:

在我心灵的深处开着一朵玫瑰,我用生命的泉水把它灌溉栽培。啊,玫瑰!我心中的玫瑰,但愿你天长地久,永远永远把你栽培……

秦仲一边吹着口琴,一边在心里默着歌词,眼前不觉就有了楚楚可怜一脸无奈的梨花,眼泪便忍不住簌簌地落。钟雨佳见秦仲吹得如此投入如此动情,竟由此生出对音乐的好感来。待秦仲吹完,她便认真地对秦仲说道:“我还从来不知道音乐有如此魅力呢!师兄,我要跟你学吹口琴!”

秦仲尚沉浸在忧伤的气氛之中,好一会儿才说道:“你想听吗?我再为你吹奏几曲吧!”说完,也不等钟雨佳表态,就一曲接一曲地吹起了《孤馆寒窗》、《难诉相思》等等忧伤哀怨的曲子来。他投入,钟雨佳也跟着投入;他迷离,钟雨佳也跟着迷离;他流泪,钟雨佳也跟着流泪!好一幅勾人眼泪的痴男怨女图!也不知吹了多少曲,他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口琴,对钟雨佳道:“音乐是会杀人的!你还想学吗?”

钟雨佳便抹了抹眼泪道:“我以前对音乐并不怎么感兴趣。我真的不知道音乐还可以如此美丽!如此震慑人的灵魂!我想,我以后恐怕再也离不开音乐了!师兄,你一定要教我!”

“你有多少音乐基础?会识谱吧?”

“我现在除了有对音乐的热情外,什么也没有。勉强认得‘1234’,但绝对认不得‘豆芽儿’。”

“没关系。只要你有对音乐的热情就够了!我们就从头来吧!”

“口琴好学吗?”

“我保证在一个星期之内把你教会。”

“那么好学?”

“不相信师兄?”

“相信!”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五线谱我们就不学了,但简谱是非认得不可的。我今天先教你一个我自己发明的绝对行之有效的快捷识简谱法,待会儿我再找点材料给你,你拿过去自己练练,等明天我们到供销社去买了口琴,我再教你怎样吹奏口琴。”

“我现在就想吹!让我先吹吹你的口琴,看看是什么感觉!”钟雨佳一边说着一边就从秦仲的手中拿过口琴来要吹。

“你不能吹我的口琴——口琴是进口的东西,应该专用,就像不能两个人共用一个牙刷一样。”秦仲连忙解释道。他清楚地记得,当初,他也是这么向梨花解释的。

“你嫌我的口臭?”

“不是!”

“那我就要吹!”

“那就先洗洗吧!”秦仲无奈,只得说道。

“不用!”钟雨佳说着,就把秦仲刚才吹过的口琴含在自己的嘴里吹起来,还一边吹一边朝秦仲顽皮地笑。

秦仲在心里苦笑了笑,仿佛觉得自己和钟雨佳是在排练当年自己和梨花演出过的戏。

钟雨佳胡乱地吹了一阵之后,又把口琴交还给秦仲,要秦仲示范给她看。秦仲回过神来,只得苦笑了笑,说了句“真拿你没办法”,就手把手地教钟雨佳认高音低音,又给钟雨佳讲吹和吸的道理以及方法。他一边讲一边吹奏,示范给钟雨佳看。钟雨佳很认真地听着,还一会儿把口琴从秦仲手里拿过来吹吹,一会儿又把口琴交还给秦仲要秦仲吹。一时之间,两个人似乎都忘记了“卫生”二字,忘记了周围的一切。不知不觉中,天黑了下来,不知不觉中,他们把活动的地点移到了秦仲的寝室里。直到深夜,在秦仲的提醒下,钟雨佳才不得不起身道别。

回到自己的寝室里,躺在床上,钟雨佳怎么也睡不着,秦仲面带忧伤一脸庄肃痴迷投入地吹奏口琴的样子老在她的眼前晃来晃去。她不禁在心里问自己道:“我该不会真的爱上他了吧?我们认识还不到两个星期呢!他的影子怎么天天都在我的眼前晃啊?”一想到秦仲那儒雅英俊的样子,钟雨佳的心里就感到愉悦甜蜜,她索性放纵自己,甜甜地回嚼着和秦仲有关的每一个细节。“玉面郎,我喜欢你!”钟雨佳的笑意从心里蹿到了脸上。这一晚,钟雨佳竟然兴奋得失了眠。

第二天,钟雨佳便拉着秦仲到供销社去买了一把口琴。从此,钟雨佳一有空就来跟秦仲学习吹口琴,从此,她可以名正言顺地整天跟秦仲呆在一起了。从此,寂寞的钟雨佳终于不再寂寞了。

钟雨佳是个相当聪明的女孩儿,再加上秦仲教授得法,没过多久,她就能用口琴吹奏好多曲子了。她高兴极了,对音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再不久,她便能和秦仲合奏或者轮奏同一支曲子了。从简单的《康定情歌》《芦笙恋歌》,到比较复杂的《天仙配》,再到比较繁难的《化蝶》,钟雨佳能和秦仲对奏的歌曲越来越多。如世外桃源般遗世独立的白虎初中校园,也好像从宁静中醒来,从远古走向现代文明,渐渐地融入了钟雨佳和秦仲的琴声之中。

这天,钟雨佳和秦仲在一起吹奏了一会儿口琴之后,又和秦仲闲聊起来。

“你除了会吹奏口琴之外,还会不会摆弄其它的乐器?”钟雨佳问。

“读大学时,我选修过音乐,所以学会了弹钢琴。同时,我也学过弹吉他。但是,钢琴的价格是天文数字,就连吉他的价格也实在不菲!所以,一出大学校门,我就只好和它们拜拜了。本来,弹风琴和弹钢琴的原理是大致相通的,我们还可以玩玩风琴的。可是,学校里的那台年龄比我们小不了多少的风琴,终于在上学期因为老得实在不能再动弹而躺到杂物堆放室里去了。所以,我现在只有把对音乐的感情全都寄托在口琴身上了。”

“那你除了爱好音乐之外,还有什么爱好?”

“喜欢下象棋围棋。”

“你会下围棋?”钟雨佳高兴得叫起来。

“怎么,你也喜欢?”

“我很喜欢!但是我不会下。”

“连下都下不来也说喜欢?”

“你不晓得我每次看到电影电视里的那些古代淑女下围棋时有多么羡慕她们!她们是那么的温婉、高雅、清丽、脱俗,尤其是她们左手托住衣袖,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轻轻地拈着一枚棋子儿,慢慢地往棋盘上一放时的那个动作,简直优雅到了极致!”钟雨佳说话时的神情充满了陶醉和向往。

“那你是又想要我教你下围棋了?”

“师兄,你就教教我嘛!”

“我正找不到人陪我下围棋。你想学,我当然乐意教。”

“我学会了一定天天陪你下!”

“今天就开始学?”

“马上就开始!”

于是,秦仲回屋拿出久违了的围棋,教钟雨佳下起围棋来。于是,每每下班后,在幽静的校园里,于小鸟儿欢快的叫声中,他们两个人便会常常聚在一起对奕。后来,钟雨佳就有了棋瘾,天天都缠着秦仲非杀几盘不可,连吹口琴的兴趣也给冲淡了。再后来,秦仲能够让下钟雨佳的棋子也越来越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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