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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雨佳是带着莲儿在人和宾馆附近的一家小食店里吃的早饭。吃过早饭后，钟雨佳沉默良久，终于还是问道：“莲儿，我昨天晚上问你的问题，你想好没有？”见莲儿许久不答，就又补了一句，“你到底是想跟我还是跟你爸爸？”
“妈妈希望我跟谁？”又沉默了好一会儿，莲儿才终于问道。
“当然是跟我！”
“那么，妈妈您不应该告诉我您和干爹之间的事情。您直接把我带走不就完了吗？何必要告诉我这些？”莲儿说话轻言细语，显得异常平静。
“难道你不想知道你的生身父亲是谁？”钟雨佳非常诧异。
“不想！”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
钟雨佳看了莲儿好一会儿，幽幽叹了一口气，向莲儿道歉道：“对不起，莲儿！”
“走吧！我们该回外婆家去了！”莲儿站了起来。
于是，母女俩到车站赶回白虎镇的公交车去了。一上车，莲儿就闭了眼假装睡觉，不理睬钟雨佳。钟雨佳心酸不已，却也不再去招惹莲儿。汽车已经开了将近四十多分钟，钟雨佳的心里实在烦闷得很，不知不觉中，就掏出一把已经有点旧了的口琴——那还是当年她和秦仲一起在白虎供销社里买的，放在嘴里吹起来。她吹得很投入，渐渐地就忘了周围的一切，全然不知道车上有很多双眼睛在好奇地打量自己，有很多张嘴巴在私底下议论自己。
汽车终于到了终点站，莲儿拉了拉傻愣愣的钟雨佳的衣角，说道：“妈妈，到站了，我们下车吧！”
“好！”钟雨佳终于清醒过来，勉强笑了笑，答道。
下了车后，莲儿又对妈妈说道：“妈妈，您给干爹——爸爸打个电话吧！”
“为什么要给他打？不打！”
“爸爸找不到我们，他会着急的！”
“让他着急好了！不打！”钟雨佳很果决地说道。
“把您的手机拿给我打吧！”
“你也不许打！”
“您这又是何苦呢？您在惩罚他的同时，难道不也是在惩罚您自己吗？这十多年来，您一直不给爸爸打电话，爸爸固然很痛苦，难道您就不痛苦吗？”
“瞎说！我怎么会痛苦？”
“妈妈，在女儿面前没有必要戴面具！我知道您一直都忘不了爸爸！”
“胡扯！”
“刚才，您的琴声已经告诉我了——您到现在都还爱着爸爸！”
“我的琴声？”
“您刚才反复吹了四遍《未了情》！而且吹得如醉如痴，泪流满面！本来，我也恨爸爸当年抛弃妈妈，不要我们，但是，刚才听了妈妈的歌后，我被感动了，心也就软了。妈妈，您还是给爸爸打个电话吧！”
“你听得懂我吹的歌？”钟雨佳有点意外。
“这也是爸爸最爱吹——不，准确点说应该是最爱用二胡拉的曲子，歌名叫《未了情》。他也是一拉这支曲子就流眼泪！以前我不懂，问他为什么哭，他总是说：‘这首歌太感人了！’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他是在想念您！他也一直都忘不了您！这首歌你们一定一直都在吹！十多年来从来都没有停止过！你们有情人却被棒打鸳鸯，无法成为眷属，还要劳燕分飞天各一方，你们心里憋屈，你们是在用歌声诉苦，用口琴或者二胡来吐出胸中的块垒！”
“莲儿！”钟雨佳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一下子把莲儿抱在了怀里。
“妈妈！”莲儿也哭了起来。
母女俩抱着在路边哭了一会儿，钟雨佳终于问道：“你爸爸的手机号码是多少？”
“13096250816。”
钟雨佳终于拨通了秦仲的手机。
“喂！”“喂！你是哪个？请讲话！”“你找哪个？为什么不说话？再不说话，我要挂电话了！”
直听到这里，钟雨佳才终于说道：“我想请你马上到白虎山上来！可以吗？”
“你是雨佳？当然可以！你等着，我马上就来！”秦仲的声音很兴奋。
“好！我和莲儿在那里等你！”
“莲儿和你在一起？好！我很快就到——我打的来！”
“妈妈，白虎山在什么地方？为什么要到哪里去？”钟雨佳放下电话后，莲儿问道。
“那是一个你爸爸和我都非常熟悉的地方。”
“哦！我知道了！那里是您和爸爸经常约会的地方，或者，是你们初恋的地方？”
“走！我们一边走一边说——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我的莲儿长大了，我没有必要对你隐瞒什么了。”钟雨佳的脸上浮着难以掩饰的甜蜜笑容。
于是，母女俩不回莲儿外婆家，却向白虎山去了。路上，钟雨佳经不住莲儿的一再盘问，终于断断续续地给莲儿补全了她和秦仲之间所有的故事——昨天晚上她只讲了她和秦仲以及易之蕙三个人之间故事的梗概，却省略掉了许多她和秦仲之间相亲相爱、生离死别的细节。直把莲儿听得如看了曲折离奇的传奇小说一般，啧啧不已。
钟雨佳母女到白虎山脚下不久，秦仲就心急火燎地赶来了——他把的士车直接打到了白虎山脚下。莲儿一见到秦仲下车，就很惊奇地看着秦仲，一时却把“爸爸”二字叫不出口，她眼睁睁地看着秦仲付出租车费，眼睁睁地看着出租车在灰尘中离去，眼睁睁地看着秦仲走向自己，拍着自己的肩膀说“莲儿傻了吗？”，就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我已经把我们的故事告诉莲儿了。她可能一时还不能适应。”钟雨佳定定地望着秦仲，语音显得似乎很平静。
“哦！”秦仲只“哦”了一声，心里百感交加，眼睛却并不离开钟雨佳的脸。
“莲儿叫爸爸吧！”钟雨佳被秦仲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却走过来拉了拉莲儿，对莲儿说道。
于是，秦仲便把期待的目光望着身边的莲儿。
莲儿终于羞怯怯地轻声叫道：“爸爸！”
“莲儿！”秦仲便把莲儿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过了好一会儿，钟雨佳终于打破静寂，问秦仲道：“怎么样，上不上白虎山？”
“还用问吗？”秦仲便笑了笑，放开莲儿，一边说一边从钟雨佳手中拿过水果糖食等东西——那是钟雨佳给莲儿外婆买的礼品，带头朝白虎山上走去。
此时的莲儿终于不再忸怩，她一把从秦仲手中抢过东西，说道：“我提吧！我先上去！爸爸和妈妈慢慢走，好好说说悄悄话！”说着，便小跑着向山上去了。
“莲儿小心！”秦仲和钟雨佳几乎异口同声地叫起来。于是，两个人便相对望了一眼，忍不住在莲儿“知道啦！”的应答声中笑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