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之蕙下班回来时,可可已经先她一步回家了。易之蕙不见莲儿,就问可可道:“莲儿呢?”
“莲妹今天晚上不得回来睡——钟孃孃回来了,她要陪钟孃孃,在旅馆里睡。”
“你钟孃孃回来了?”易之蕙有些诧异,问的是可可,却把目光投向了秦仲。
“是的。”秦仲显得很平静,表情近乎冷漠。
“她住哪家旅馆?”
“我怎么知道?”秦仲答。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易之蕙终于还是没忍住,把脸拉了下来,“不说拉倒!”
“之蕙妹妹,我们真的不知道。”
易之蕙看了白梨花一眼,却又把脸转向了可可。
“我和思姐问过她,但她没有告诉我们。她说,说了我们也找不到。”
秦仲到厨房为易之蕙热饭菜去了。思思和可可也回寝室看书去了。白梨花就对易之蕙说道:“她一找上门,就带着莲儿他们三个小家伙上街去补买礼物——说是走得急,在深圳没有来得及买。出去后,就没有再回来过,连晚饭都是她带着三个小家伙在外面吃的。”
“白姐,后天我耍休班,我想请莲儿她妈妈过来和我们一起吃团年饭,你觉得怎样?”踌躇了半晌,易之蕙终于这样对白梨花说道。
“好啊!之蕙妹妹就是会处事!”白梨花脱口赞道,心里却想起刚才和秦仲差点失控的事情来,不禁愧疚万分,暗暗悔恨不已。
“你说她会不会来?”易之蕙似乎又有点担心。
“你把你的姿态表了,至于她来不来,那是她的事。你说呢?”
“就听白姐的吧!那么,明天,你先代我请她;如果她嫌我的态度不诚恳,那就等我晚上下班回来以后我们再一起去请她!”
“好吧!我想明天我应该找得到她。”
“那就有劳白姐了!”
“看你说的!之蕙妹妹,你真是一个大好人!我很服你,真的!”
“有了白姐的这句话,看来我是不做好人也不行了!”
两个女人就笑起来,把刚端着热饭出来的秦仲搞得莫名其妙。
在离岷江一中一里路以外的人和宾馆里,钟雨佳和女儿的谈话已经接近了尾声。
“总之,我要到新加坡去。你是跟我还是跟你爸爸,你自己选吧!尽管我非常希望你能跟我去新加坡,但是,我想我应该把事情跟你讲清楚,我应该尊重你的选择。”钟雨佳望着傻呆呆的女儿说道。她知道,“秦仲是莲儿父亲”和“她要远嫁新加坡”这两件事情中的任何一件对女儿来说都不啻于晴天霹雳,可是,现在,她却竟然要让莲儿同时接受两件!她也知道自己很残忍,然而,她也有她的无奈!她长长地吁了口气,“莲儿,对不起!妈妈实在对不起!”
莲儿不哭也没笑,她呆呆地傻坐了好一会儿,却冷冷地对一直都在耐心地静候着她回话的钟雨佳说了声“我要睡觉了”,连脸和脚都没洗,就上了床。
“那你就睡吧!”钟雨佳一脸的痛苦和无奈,她愧疚地望了望女儿,洗澡去了。
“莲儿,别恨妈妈!”钟雨佳一边洗澡,一边在心里痛苦地念叨着。当年,她被迫出走深圳,运气还算不错,一到深圳就找到了一份比较好的工作——经同学推荐,她进了一家外资企业,给老板当中文秘书。然而,漂亮是女人的一种负担,它会给漂亮女人带来太多的麻烦!钟雨佳就是一个例子!凭着她的聪明才智,她其实可以干好很多工作,可是,为了躲避老板的性骚扰,她却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辞职,一次又一次地重新找工作。五年前,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尊重她,不对她进行性骚扰的好老板——南洋橡胶贸易集团公司深圳分公司的老板郑昌华。在公司里,钟雨佳仍然是做老板的秘书。郑昌华虽然是新加坡人,却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其普通话水平并不比钟雨佳差多少。他是个正人君子,平时对钟雨佳彬彬有礼,尊重有加,也从来不让钟雨佳做她所不愿意做的比如陪某些无聊的客人喝酒之类的事情。他们在工作上合作得很愉快。
然而,这郑昌华也是钟雨佳命中的克星!就是他,把钟雨佳带入了人间的地狱!
郑昌华比钟雨佳大7岁,在新加坡有个幸福美满的家,既有老婆,又有一子一女。不幸的是,3年前,他的妻子在一次交通事故中丧了身。郑昌华曾经为此事消沉了好一阵子。后来,在钟雨佳等人的竭力劝解下,郑昌华终于从悲痛中走了出来。后来,他就发起了对钟雨佳的爱情攻坚战。
然而,尽管秦仲伤透了钟雨佳的心,尽管钟雨佳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反省过自己,逼迫过自己,可是,她就是犯贱,她就是怎么也忘不了秦仲!有几次,她也曾经因为朋友的再三劝说,答应与人见面,可是,每次她又都临时变了卦,不是推脱不去,就是无端发火,把人气走——她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每次和男人约会,她的情绪就会变得很坏,坏到失控!幸亏郑昌华是熟人,她的情绪才不致于失常。然而,她因为秦仲而关得紧紧的爱情心扉怎么轻易打得开?所以,郑昌华苦苦地追求了她两年多,直到前不久,他才终于得到了钟雨佳的一句话——“等我春节回去看看女儿的态度,再考虑是否嫁给你吧!”郑昌华笑了,在临到总公司调他回新加坡之际,他终于看到了爱情的希望。
“看女儿的态度?是看女儿的态度呢,还是看秦仲的态度?”钟雨佳苦笑了笑,不禁在浴室里的镜子前审视着自己已经快要消逝的红颜。十多年了!她一直为秦仲守身如玉,而秦仲竟然没有到深圳去看望过她一次!更有甚者,他现在竟然还把大老婆和大女儿接回了家!虽然她已经从莲儿的口中知道了白梨花母女事情的前因后果,可是她的心里却仍然堵得慌。“算了算了!安安心心地嫁给郑昌华吧!”钟雨佳虽然对郑昌华无论如何也来不了电,但是她知道郑昌华的的确确是个好人,是个真心实意爱她的好人!是个过了这个村可能就再也没有那个店了的好人!她相信郑昌华如同相信亲兄长,她觉得郑昌华可以托付终身。
莲儿一倒下床,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所以,当钟雨佳洗完澡出来时,看到的是睡得死沉死沉的莲儿。“到底是个孩子!”钟雨佳苦笑了笑,就坐到莲儿的床前,把莲儿的脸读过去读过来,愧意和爱意在心里缠来绞去,直让她唏嘘不已。半个小时后,她终于抵挡不住旅途的劳累,也躺到这间客房里的另一张床上睡去了。
然而,大约半夜3点钟,莲儿醒来了。醒来后,妈妈刚才说的话就开始来纠缠她,并且再也不肯放过她!她努力地逃避了好一会儿,却怎么也躲不开它的纠缠!她烦躁得哭起来,生平第一次尝到了失眠的滋味。好不容易折腾到早上6点钟时,莲儿却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钟雨佳早上7点过点就醒了,可她看到莲儿睡得很香,就没有马上起床。直挨到8点半,见莲儿仍在昏睡,算算莲儿已经睡了十多个小时了,就起床去叫她。“莲儿,该起床了!”连叫带推,莲儿终于醒来了。
“我还想睡!”莲儿睁眼看了看妈妈,却又把眼睛闭上了。
“莲儿听话!现在已经8点半了!我们还要回去看你外婆!”
“去外婆家也好!免得看到他——他怎么会是我的亲生父亲呢?!”莲儿这么一想,就起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