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开学,赵少言看刘英十八九岁的年龄,气质高雅,容貌胜花,和冯建设特别般配,就鼓动冯建设主动追求刘英。
冯建设难为情地说刘英是城里的女孩子,她恐怕不同意。
赵少言说爱人的心没有罪,让冯建设试试。
冯建设在艳阳乡新华书店买了一支红色钢笔,等星期天拿到桃花小学,在办公室里等刘英到来,一起前往辅导站培训。他特别激动,还没见到刘英,手心就出了汗。他也从没有这么焦急,不住地看墙上的小挂钟,感到时间过得很慢,很慢。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挂钟的指针不停地走动着。终于,校外传来一阵自行车的声音:“咣当……咣当……咣当……”
冯建设忽地将心提到了嗓子眼,转脸往窗外看去,可没想到来的是马文学。他见马文学满面春风,哼着小曲,感到马文学自从被他惊吓后,从没这么开心过。他将钢笔悄悄地放进抽屉,笑着说:“马主任,怎么这么开心啊?”
“建设,”马文学坐到他的办公桌前说,“你别得意得太早。你以为你能勾引上刘英啊,我看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冯建设以为马文学刚才看见了他手中的钢笔,吞吞吐吐地说:“马……马主任,我……我什么时候勾引过刘英?”
“你看刘英爸是县干部,就想攀高枝,整天粘着她。一到周日去辅导站培训,你就等着和她结伴而行。我是过来人,你这点儿小心思,我还看不出吗?”
冯建设感到马文学并没有看见他手中的钢笔,说:“我可对天发誓,我从未因刘英爸是县领导,才想和刘英成为好朋友。我和她是因为都是年轻人,比较对脾气,才成为好朋友的。谁个像你想得那样龌龊?”
“我知道你是属鸭子的,嘴硬。等会儿,刘英被她爸教导后来了,有你的好看。”
“你不是专来看我的笑话吗?好,我等着。我就不信,我和刘英光明正大的朋友交往,会遭到她的羞辱。”
冯建设正说着,刘英骑着自行车来了。
“小英子,”马文学说,“你爸当了几十年的领导,识人无数,早就练就了一双慧眼,你可要牢记你爸的教诲呀。”
刘英笑着说:“那是自然。”
“真是听话的好孩子!”马文学说,“现在有人想打你的主意,你打算怎么处理?”
“你说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刘英说。
马文学说:“你要是我的话,就好好的奚落一番那想打你主意的人。”
“好——”刘英拉长声音说。
马文学高兴得一跃而起,边舞边唱:“美酒飘香啊歌声飞,朋友啊请你干一杯,请你干一杯……”
“建设,”刘英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去辅导站吧。”
马文学听刘英对冯建设说话还如既往温柔,大失所望,不解地说:“你……你不是奚落……”
“对呀,”刘英笑着说,“我就是在奚落想打我鬼主意的人啊。某人对建设不满,就到我爸那里打建设的小报告,说建设勾引我。我爸多英明,一眼就看出来了。我爸相信我的眼光,支持年轻人自由恋爱……”
“你……你指桑骂槐……你们……你们都还是孩子,我不和你们一般见识。”马文学说着就要走。
“马主任走慢点,小心绊倒。”冯建设话音未落,马文学被地上的板凳腿绊了一下,往前抢出几步,差点栽倒。
冯建设和刘英相视一笑。
马文学走远了,刘英将自行车后座上的黑皮包卸下,从里面拿出一台小收音机,说:“建设,给你的收音机。”
冯建设看是东海牌的收音机,棕色的,只是有些掉漆,接过收音机拧开开关,听声音挺大挺纯,高兴极了,将收音机藏在他办公桌的抽屉里,想拿出钢笔送给刘英,可又觉得那钢笔仿佛有千斤重拿不起。
刘英看冯建设手插在抽屉里发呆,说:“你抽屉里藏着什么?”
“没……没什么?送……送你……”
“送我什么?听说你还打败过桃花村最强悍的人陶仁龙,你应该挺勇敢的,怎么现在做事扭扭捏捏的?”
“这事和那事是……是两码事。送给你一支钢笔!”
“谢谢!”刘英接过冯建设用双手呈给她的钢笔捧在心口,闭上了眼睛。
突然,刘英沉下脸,眉头紧锁着说:“可我爸驻村到明年春天就结束了,结束后,我就要离开桃花小学。”
“桃花小学需要你……”
“我知道,我也想留下。可桃花村没有电,没有自来水,也没有柏油路,到处都是动物的粪便,到处都是蟾蜍,到处都是垃圾……桃花村的生活太艰苦了,我实在受不了。你知道吗?我夜晚睡觉,经常有老鼠跑到我的床上,吓得睡不着。建设,我爸也非常欣赏你,说你人品好又能干。如今,县城里也缺老师。你若想和我去县城,我让我爸帮你争取一下。你在县城没哪住的,就住我家。我哥在绿荫市里工作,我哥的房子空着。”
冯建设想到他一进城,他的命运就改变了,甚至他家人的命运也改变了,陷入沉思。沉思半晌,说:“现在还早,我们以后再讨论这个问题吧。”
说罢,他出了办公室,偏腿骑上自行车,带着刘英前往辅导站。
培训结束,二人回到桃花小学分别。冯建设从办公室抽屉里拿出收音机,装在他的破黑皮包里回家。
金秋季节,冯庄的打谷场上,孩子们有的拿着纸叠的手枪在草垛上玩打仗,有的在打谷场上摊的稻草上翻跟斗,有的在用架子车玩跷跷板,有的耍车轱辘,有的玩倒立行走……大人们正忙着打稻谷。冯建设家的打谷场上铺着一尺多厚的稻秧,冯解放左手牵着牛绳,右手拿着鞭竿,正赶老水牛拉石磙打稻谷。那老水牛没有戴竹篾编的笼嘴,迈着盆口大小的蹄子,优哉游哉地拉着石磙,不时低头用舌头卷起稻秧吃。石磙发出“唧唧”的声音。
耍车轱辘,即侧手翻。
冯建设来到打谷场,等冯解放打好了稻谷将老水牛拴在打谷场边的大杨树上,他拿起三股木叉边抖稻秧边说:“你们说进县城好呢,还是在家好?”
“这还用问,肯定是进县城好啊!”冯解放说。
“进城有什么好?”赵翠花说,“听说城里人住的房子很狭小,和咱们家厕所一样大,邻里也很少互相串门,空气也不好。”
“你懂什么?”冯解放对赵翠花说,“城里有很多好学校,很多好医院,很多大商店,路大都铺了柏油。”
冯建设听他父母说的,感到城里和农村各有利弊,陷入矛盾之中。
收了稻谷,冯建设吃过晚饭,从黑皮包里拿出收音机放到方桌上,拧开开关调好台,听刘兰芳播讲的《岳飞传》。
冯猛等听到收音机的声音,顾不上白天收稻谷的疲劳,都围到冯建设家听。
冯建设看来的邻居太多,堂屋里坐不下了,将收音机拿到院子里,将音量开完。
赵翠花等实在想不通收音机为什么能发声,感到收音机就像一个魔盒,里面装着许多人。
众人一直听到评书结束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