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的春天,冯建设感到当了校长家里经常来客,应该将餐具提高一个档次,买了盘子、碟子等。
这时,又有老教师退休和新教师进校,进校的教师有赵忠诚和陶仁燕,他们也都是高中毕业。
冯建设看赵忠诚憨厚老实,教学能力强,让他当主任;让马文学当副校长。
马文学说冯建设对他搞明升暗降,赵少言看不下去了说:“你天天不服从领导,你让冯校长怎么用你?助理来桃花小学调整领导班子时,你大闹会场。若不是冯校长求情,助理就将你调离桃花小学了。你知道吗?”
“赵少言,”马文学说,“你这马屁拍的真好啊!一句一个冯校长,你别忘了,你比他年龄大。”
“有志不在年高,”赵少言说,“冯校长曾打败陶仁龙,还写得一手好字,还教学成绩顶呱呱,我服!”
“你真是一脸的奴才相!”马文学说,“你不配和我说话。”
“马校长,”冯建设说,“现在让赵忠诚负责教学工作,让你只负责政教工作,减少你一半的工作量,还像以前一样拿领导班子成员补助一个月两元钱,你还不满意吗?”
“我……我……”马文学说,“这是你自己愿意给我的,我可没逼你。好,我满意了。”
冯建设见马文学不再闹了,趁着星期天,步行到艳阳乡中心小学抄了一份中心小学的管理制度。然后他和赵忠诚参考着中心小学的管理制度,修改桃花小学的。他知道赵忠诚在县城上的高中,去年刚高中毕业,赵忠诚的语文功底比他扎实,让赵忠诚执笔。
赵忠诚看了桃花小学以前的管理制度,不屑地说:“这太粗糙,我建议大修。你看这一条,不实行坐班制。我们拿公家的钱就得按时上下班,怎么能不坐班呢?”
冯建设想到赵尚德不是糊涂人,琢磨良久,说:“这条管理制度看上去有瑕疵,但应该是老校长根据我们桃花小学的实际情况制定的。我们偏远山区村小不同于城里,我们全校都是民办教师和代课教师,工资低又经常拖欠,又大多是单职工,如果实现坐班制,教师就不能帮助家里种地。不能帮助家里种地,老师就很难生活下去。这条,暂时不改。”
赵忠诚没想到冯建设平时大大咧咧,但考虑问题颇为周全,暗自佩服,点点头。
二人修改完了管理制度后,冯建设在办公室召开全体教师会。
冯建设说:“这次修改学校的管理制度,是微调。我知道,老师最不满的是对我们学校的收支情况不知道。所以,这次修改特别增加了‘每学期期末公开学校账目’这一条。另外,以前在全乡统考中,我们老师所代的学科成绩是全乡前三名,学校也不发奖。这次修改,特别增加了‘在全乡统考中,任何一个学科的成绩在全乡拿到前三名的,按一、二、三名的顺序,其老师可获得一个茶瓶、一个茶缸、一条毛巾。’大家仔细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的。”
众人看罢,又做了一些修改。
全体教师举手表决通过新管理制度后,冯建设用小毛笔将新管理制度誊写在红纸上,贴在办公室里的墙上。
马文学看着红纸上的新管理制度,心中暗道:“以前,桃花小学的管理制度大多是应付上级检查的,几乎没落实过。现在,冯建设拿鸡毛当令箭,真的要落实。我看他是不自量力!”
赵少言看冯建设提着垃圾斗到校园外倒垃圾,追上前说:“现在学校的一切都公开透明了,你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了。你当校长图什么?”
“这……这我还真没想过。”冯建设沉思片刻说,“图的是我们桃花村的子孙后代能多出人才,图的是老百姓能说我是好校长。”
“马文学呢,马文学你给我出来!”有女子在学校门口大叫道。
冯建设走上前,见那女子穿着时尚,一头浓密的黑发,面白如玉,左颧骨上有几颗黄斑。知道她叫王大红,问怎么回事。
王大红指着王兰兰的耳朵说:“马文学说我妹妹上课说话,给她的耳朵拧豁了,你看流了多少血。”
冯建设仔细观察,发现王兰兰的耳朵只是破了皮,并没有豁,说:“这都是我没有管理好老师,我向你道歉!我马上带兰兰去李妙手的诊所看看。”
“你说得轻巧,”王大红说,“马文学作为有儿有女之人,他这么狠心。我非让他血债血还!”
这时,冯建设见马文学匆匆离开办公室,从小门出了校园。他估计马文学理亏,感到马文学先避一避也好,也没有喊马文学。
赵少言走来低声对冯建设说:“马文学没当上校长心情不好,看王兰兰上课说话就拧她的耳朵惩戒。可结果用力过猛。”
冯建设听罢,说:“王大红,什么事也没先给王兰兰疗伤重要,我们先给她治伤,然后再找马校长吧。”
“不行!”王大红说,“我就先让马文学血债血……”
“王大红,”陶仁燕从办公室出来,生气地说,“你就是现在将马校长杀了,能解决问题吗?”
王大红大怒,蹦到陶仁燕面前,指着说:“哪有你说话的份?”
“王大红,”赵少言说,“你知道这位老师是谁吗?”
“我管她是谁,就是公主我也不怕。” 王大红说。
“大言不惭!”陶仁燕淡淡地说,“我要是公主,你敢这样,恐怕你的脑袋早搬家了。”
“你……你敢袒护马文学,”王大红说,“马文学是你相好……”
“这位老师是陶仁龙的亲妹妹,”赵少言打断王大红的话说,“人家还没成家呢,你注意说话的方式……”
“陶……陶仁龙的亲妹妹,陶仁燕?”王大红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脸色苍白,赶紧笑着说,“你……你看我真眼瞎,竟胡说八道起来。”
冯建设见王大红怕陶仁龙,又说:“走,我们将王兰兰带到诊所去。”
“好好好,”王大红领着王兰兰,臀部一扭一扭地跟着冯建设前往诊所。
李妙手的诊所,是桃花村唯一的诊所,在桃花小学东面小山脚下的李庄,诊所是两间崭新的红砖根基的土坯房。李妙手是赤脚医生,祖传的,中西医都会,尤其擅长中医。
冯建设看李妙手的诊所发生了巨变,不但房屋翻盖了,而且药品也多起来了。几十瓶子西药放在木质的西药架上,上百样中药放在朱红色的中药柜中,病床也由两个增加到三个。每个病床旁还有木质吊瓶架,吊瓶架上挂着空吊瓶,空吊瓶上有小拇指粗细的浅黄色吊针管耷拉着,那吊针管像鸡肠带一样。
李妙手看了王兰兰的伤,说没有大碍,用酒精棉将血污擦去,然后抹点药膏。
冯建设给李妙手药费,李妙手也没有要。
王大红看冯建设给足了她台阶下,对冯建设抛给媚眼,领着王兰兰,又臀部一扭一扭地回家了。
冯建设放学回家,他的邻居胡来又拿着瓶子来借油吃。他摘下墙上的油漏斗,给胡来倒了满满一酒瓶菜籽油。
胡来回家了,赵翠花说:“胡来借东西将冯庄借遍了。俗话说好借好还,可他却只借不还。别人找他要,他要么装糊涂说没有借过;要么就拖延,说过段时间就还。现在除了你还借给他东西,再没有第二个人了。他借了我们家七次盐没有还吧?他借了十二次米没有还吧?他借了八次面没有还吧?你说你傻不傻?”
“妈,”冯建设说,“胡来确实有点爱借不还,但我觉得最主要的是因他太穷。”
胡来一家是逃荒逃到冯庄落户的,独门孤户。他父母在他刚结婚一年就先后去世了。这两年,胡来运气不好,养猪猪死 养牛牛死。但他却不服输,还不断尝试创业。他好吃好喝,又好结交朋友,结果欠了一屁股债。
赵翠花指指杨树林下那群叙话的妇女,笑着说:“你知道他们给胡来取个什么外号吗?他们说胡来嘴大,又好吹牛,又好吃好喝,叫胡来大嘴。”
冯建设知道那些妇女是属于‘三个妇女一台戏’的那种,她们一坐在一块,就东家长西家短,搬弄是非,唯恐天下不乱,对她们的话也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