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丽君吃过午饭回家了,冯解放夫妇感到杨丽君是不可多得的好儿媳妇,怕夜长梦多,打算尽快将杨丽君娶到家。
冯建设说杨丽君太开放,恐怕将来他和杨丽君难过一辈子,不想同意。
冯解放夫妇感到冯建设是年轻,心高气傲,说:“现在我们桃花村几十个光棍儿想娶媳妇娶不到,看谁家的女孩儿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他们不管美丑都踢破门槛子求亲。再说,我们已答应了和杨丽君接亲,怎么能吐出的唾沫再舔回去?你别挑肥拣瘦了,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这时,冯新华抱着她的儿子来了。她的后面跟着她的丈夫杨宝山,杨宝山抱着她家的小狗来给冯建设饲养。
冯建设看那小狗也是一身黄毛,十分可爱,也给那小狗取名阿黄。
冯解放夫妇想到杨宝山和杨丽君都是杨庄人,是邻居,向杨宝山打听杨丽君的生辰八字。
杨宝山说了,冯解放夫妇找李半仙看冯建设和杨丽君的生辰八字是否匹配。
李半仙掐指算算,说极其合适。
冯解放夫妇大喜,拿出家里的所有积蓄要大办喜事。冯建设要一切从简,冯解放不同意,说他就冯建设一个儿子。
冯建设看他父亲态度极其坚决,不再劝阻。
成不成酒两瓶,冯解放带上两瓶酒去请李半仙做媒。
李半仙收下酒,带上冯解放给他的定亲钱五十元,前往杨丽君家提亲。
冯解放回冯庄,路过白鹅湖,见冯建设、冯猛、胡来等十几个人穿着裤衩在白鹅湖“土井子”玩:有的翻跟斗,有的仰泳,有的狗刨,有的踩水,有的扎猛子。
白鹅湖因形状像白鹅而得名,在披着郁郁葱葱的树木的王母山脚下,冯庄东面,和蜿蜒的九曲河相连,占地面积有一百多亩,归冯庄集体所有。
今年伏天干旱,白鹅湖只有湖底“土井子”有水。“土井子”,在桃花村是指人们为了预防湖泊里干旱,专门在湖泊底最低处挖的面积较小的深坑。
冯解放估计“土井子”里有鱼,脱去汗透的衣裤,只穿着蓝裤衩下了“土井子”,让众人把水搅浑捉鱼。
冯建设等答应一声,开始在“土井子”里踩淤泥、挖淤泥、震鳖,等等。
震鳖,在桃花村是指人站在水里,用双掌同时向内斜拍水面,发出“哐哐哐”的巨大声音。据说这样做,能使水底的甲鱼在淤泥上爬行,在水面冒出浑浊的水花,方便捕甲鱼者发现甲鱼。
十几分钟过去,冯建设等就把“土井子”里的清水搅得浑浊不堪。冯建设等成了泥人,水里的鱼儿因缺氧纷纷浮出水面,张着嘴喝水。冯建设等争先恐后地捉鱼,冯建设捉鱼技术最高,眨眼间从淤泥里捉到一条两斤来重的红鲤鱼。
捉鱼捉了一阵,冯解放感到“土井子”里没大鱼了,看太阳快正南了,和冯建设从“土井子”里上来,提着五条鱼回家。
回到家,冯解放父子用井水洗个澡换身衣服。冯解放清洗了那五条鱼,将那鲤鱼胆摘下给正在烧锅的冯新华。
冯新华想给她儿子戒奶,在她奶嘴上涂了鱼胆汁,然后喊她儿子吃奶。她儿子才两岁,跑到冯新华怀里就吃奶,结果吃了一嘴鱼胆汁,苦得不再吃奶,哭着不住地吐唾沫。
李半仙拿着那五十元钱,垂头丧气地回来了,说:“也不知哪个缺德的到杨丽君家扒豁子,说冯建设以前给住队干部的女儿刘英好过一段时间,后来又和陶仁燕好过一段时间。杨丽君的父母感到冯建设人品有问题,拒绝了婚事。”
扒豁子,在桃花村就是作梗的意思。
赵翠花听罢,哭着说:“这可怎么办啊?建设和杨丽君的婚事,早被建设他爹酒后嚷嚷出去了。这事若闪了,建设的名声就坏了,建设将来还怎么找对象啊?”
“哭,哭什么?”冯解放说,“老李啊,我陪你去杨丽君家一趟,看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不用去了,”杨丽君走来说,“我已弄清怎么回事了,是陶仁龙扒的豁子。我给我爸妈说了陶仁龙对建设有成见,他的话不可信。若建设真如他说得那么不堪,支书赵卫国、老校长赵尚德和教育助理董建国就不会那么信任建设。我爸妈认为我说的有道理,又后悔起来。我爸妈爱面子,不好主动认错,我特来相告。”
冯解放夫妇听罢大喜,让李半仙拿着定亲钱再去杨丽君家。
冯建设想到陶仁龙扒豁子,要去找陶仁龙算账。
赵翠花拦住说冯建设是吃公家饭的,陶仁龙不是省油的灯,冯建设若找陶仁龙可能弄巧成拙。
冯建设觉得有理,只好作罢。
亲终于定下,冯解放夫妇让李半仙再掐个结婚的日子。
李半仙说什么日子也没有国庆节好。于是,冯解放夫妇就将冯建设的结婚日定在国庆节。
冯建设将他卧室墙壁贴上报纸,卧室的地面又重新用带麦稃的泥巴泥了一遍,又做了大衣柜,大木床,又买了二八大杠自行车、手表等。
到了九月,李半仙将冯解放买的三斤肉、一包水果糖、一百枚鸡蛋和他写的结婚日条子放进马篮子,用红纸遮住马篮子口,挎着前往杨丽君家“送日子”。
杨丽君家收了“日子”,冯解放开始请媒人、唢呐班子、做饭班子、支客的、记账的、刷碗的、端菜的,等等。
在桃花村办喜事,人们认为屠夫杀猪不一毙命不吉利。
临近国庆节了,冯解放为杀猪犯愁了。桃花村最会杀猪的是陶仁彪,可他想到他家和陶仁彪家族有矛盾,担心找陶仁彪杀猪,陶仁彪故意不一刀杀死。
冯建设说:“陶仁彪还有点是非观念。再说,他做杀猪的生意,为了信誉,他也不会留奸。”
冯解放觉得有理,于是去请陶仁彪。
陶仁彪叼着烟,腰里系着油光发亮的围裙,挎着马篮子来了。他比冯建设略矮,皮肤黝黑,浑身的肌肉疙疙瘩瘩,像健美男子一样。头发又粗又硬,理着平头,一口齐整整白森森的大板牙,满脸络腮胡子。
冯建设迎上去给陶仁彪发烟。
陶仁彪接过烟,和他嘴里的烟接在一起。
这时,冯解放用架子车拉来了陶仁彪家专门褪猪毛的大汤锅。
冯建设找了胡来、冯猛等邻居帮忙,在冯庄外挖坑,用来放褪猪毛的汤锅。
胡来等拿着铁锨将烧锅坑挖好后,将大铁锅放在烧锅坑上,挑两桶井水倒进大锅里点燃麻杆,开始烧水。
陶仁彪将马篮子放下,摘下堂屋外墙上挂的草钩拿着。
冯解放钻进猪圈,将喂了两年的大肥猪一侧的前后腿都拴上染红的麻绳,将猪赶出猪圈。
陶仁彪看那猪三百多斤重,毫不害怕,冷不防用草钩勾住猪的下颌。
那猪护疼,身子后缩,发出尖叫声。
冯猛和胡来抓住猪腿上的绳子往同一方向猛拉,那猪扑通摔倒在地。
众人一拥而上,将那猪四马攒蹄捆了,提耳朵的提耳朵,提猪尾巴的提猪尾巴,提腿的提腿,将猪抬到提前准备好的两条长板凳上摁住。
赵翠花端来红釉陶盆,放到猪的脖子下。
陶仁彪将草钩递给冯建设,让冯建设拉紧。他从马篮子里拿出二尺来长的杀猪刀,用刀柄将陶盆里撒葱花的咸红薯粉水搅了搅。
冯解放烧了几张火纸,放了一挂五十响的鞭炮。
陶仁彪一刀从猪的脖子捅入,那猪的尖叫声立马变得闷了。他拔出杀猪刀,一股鲜血喷进陶盆里。
“提尾巴!提尾巴!”陶仁彪大叫道。
胡来会意,抓着猪的尾巴将猪的臀部提起。
冯解放看那猪流了半盆血,死于非命,知道陶仁彪没有留奸,这才终于放了心,命赵翠花将猪血端进厨房刷锅做饭。
众人用架子车将猪拉到汤锅处,陶仁彪用割肉刀划开猪蹄上的皮,用气筒将猪体内打饱气。
等水烧热了,陶仁彪命胡来和冯猛将猪放到铁锅上横放的木板上,开始褪猪毛。
众人浇水的浇水,刮毛的刮毛,二十来分钟将猪毛褪得干干净净。然后,众人又将猪拉到冯建设家的大门外放在大方桌上。
陶仁彪拿刀割掉猪头,用大铁钩将猪身子挂在大椿树上,取出内脏,然后将猪身子从脊柱骨一分两扇,割了一扇中的一半作为离娘肉。
李半仙带上冯解放给的三百元彩礼钱,用扁担挑着离娘肉和点心等,前往杨丽君家。
陶仁彪将猪内脏等清理干净后,说他还有事不能在冯建设家吃饭。
冯解放给陶仁彪发了烟,将猪小肠和三斤多肉给了陶仁彪。
陶仁彪叼着烟高高兴兴地走了,冯建设请冯猛、胡来等进堂屋准备吃饭。
众人按照辈分和年龄围着大方桌坐下,赵翠花端上炕猪血片、滑肉等。众人猜枚行令喝得正起兴,李半仙却又挑着离娘肉和点心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