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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积善德小二带罪修行
“追！”金宝一声喊，拉着宝钗便飞跑了起来，朝着林子里黑影闪现处。跑着跑着，前面是一堵墙，黑影突然不见了。“会是谁呢？”金宝仰望着高墙道。宝钗说：“管他是谁呢？只要不是威胁于我们的。”金宝抓着脑勺，低声自语着：“会不会是少林寺的和尚？这堵墙是少林寺的。”
待金宝和宝钗踱步绕到少林寺正门口，执着门环，轻击三下，门啊的一声开了。一个相貌英俊的年轻僧人立在门边。僧人面色泛红，加上手举着烛光映得更加红润了。金宝猜想，此和尚也许就是刚才他和宝钗远远相追的这位。但是，想着宝钗说的，人家无害于自己，又何必多管闲事另生枝节呢？想着，欲言又止。只是心头略紧张了下。
随着一串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僧人转过身去，轻轻唤声：“住持！”只见一位披着华美袈裟的老方丈，一手拨弄念珠，一手托着紫鉢，不紧不慢地摇步过来了。金宝见老方丈，忙双手合十作揖，只有宝钗不动。她定睛地上下打量着方丈，蠕动着嘴唇喃喃自语：“好眼熟呵！您是……？日月幽居……大哥！”宝钗总算想起来了，她兴奋、高兴得几乎要蹦跳了起来。方丈含笑，频频点头，尔后，他似笑非笑地对金宝道：“阿弥陀佛！善哉！老衲与此女在客栈见过，你们是情侣？”天哪！怎么回事呢？想着在客栈，老和尚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宝钗就简直不敢相信：此刻，庙里雍容大方的方丈和客栈的老和尚是同一个人。
“远芳，你去吩咐一下，备一桌好菜待客！”方丈悄悄叮嘱那僧人。僧人躬身作了个揖，就快步去了。留下方丈，带着两位客人，进屋就坐。
酒菜上来了，方丈陪着金宝小饮了几盅，便唤人安排房间让他们住下。
翌日清晨，金宝刚醒，就听到窗外“嘿！哈！……”节奏有力的操棍声。东方，一缕太阳的晨光，从山上树林子里，越过一棵棵树干，有力地射进来。金黄的光影，就像变魔术时的丝带，一晃一晃，不一会儿，遍大地满天空都飘满了彩绸一般绚丽的阳光了。“我也该起来习武了。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嘛！”金宝如此想着，一骨碌欲从床上爬起。但在站起的那一瞬，竟突然觉得浑身发虚，胸口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双膝便软软地折下，整个人栽到了地上。俄顷，又自然苏醒了。他缓缓地爬起来，弹掉身上的灰尘，百思不得其解纳闷道：“今儿这是咋回事呢？大概是昨夜没睡好？还是……”“嘿！哈！”耳边的挥棍声依旧。金宝穿戴好衣冠，就背着手，哼着小曲，朝大院里走去。
金宝站在这整齐的几行大队伍后面，看着他们有序的操练，情不自禁也跟着比划起来。
“金宝哥！”什么时候宝钗也跟来了。她从一株树后边，不声不响地窜了出来。“吓死我了！怎么是你？走路跟只猫似地，没有声音。”金宝有些不高兴道。宝钗扮着鬼脸，龇牙笑嘻嘻地道：“我也是帮你呀！偷学人家武功，如果脚下走得笨重些，不怕被人发现吗？”“贫嘴！”金宝急了，但是他还是笑了。有宝钗在他身边，快乐常在。
晨练一结束，金宝和宝钗赶忙回房去。一进门，迎面碰到了远芳，只听他气吁吁地说：“方丈请你们俩过来一下。”金宝笑微微道：“好的。请师父先回方丈话，我们马上就到。”
一看见金宝，方丈就发现金宝面色不对。他紧捏了一把手中的念珠，凝眉道：“你中毒了。”“中毒了？”宝钗惊讶地问道，“昨晚和今早不是都还好好的吗？”金宝一听方丈说自己中毒了，就把早上起来忽感胸口剧痛难忍骤然摔倒的事情告诉方丈。方丈默默点头，道：“请随我来吧！”于是，方丈领着远芳、金宝、宝钗朝廊内走去。
四人过了一扇月洞门，来到方丈的练功房前。房门前即是一个四合小院，院里有一个别致的亭子。亭边栽有些花草。最惹眼的便是那几株翡绿的芭蕉。微风拂过，芭蕉树肥肥的叶子，就像婷婷的玉女，轻轻甩动肥袖衣裳，在春光煦日中，袅袅起舞。“好景致！”宝钗心中不禁叹道。看到这庭院里的花花草草，她就想起了大观园。大观园比这少林寺还大多了。什么珍奇的花草没有，什么名贵的鸟儿缺少。可惜，……她突然有些想家。在这儿，找到了一点大观园的影子。这么美的芭蕉树，如果不是担心金宝的伤，她真想此刻就去向方丈要支笔和纸将它们画下来，再题一首小诗，将这美永久地留在那里。
“远芳，你替老夫把守好门，没有我命令，一切人等不得入内。”方丈郑重地交代远芳。远芳拍拍胸脯说；“好嘞！远芳亲力亲为。方丈您请放心！”以多年对远芳的了解，方丈放心地微笑着点头，转身对金宝、宝钗说：“二位请！”
方丈的练功房里很干净、整洁，和少林寺外面一样，一尘不染。洁白无瑕的石灰墙上写着一个很显目的“禅”字。“准备好了吗？”方丈关好门后，就扶金宝以打坐的姿势坐好，开始帮金宝运功疗伤。“宝丫头，你在一旁不要说话打断我。知道吗？”宝钗答应道：“好的。”“那就开始吧！金宝，闭上眼睛，我要运功了。你心中切忌有杂念。”方丈发功前，叮嘱道。金宝用心听着，点点头，且眯上了眼睛。宝钗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不敢惊扰。一盏茶功夫，方丈收功坐起。宝钗急着问：“大哥怎样？”方丈叹一口气，摇头说：“幸亏发现及时，但是……老夫也无能为力。此毒就是情花之毒，中毒之人只要想起心爱的人就会心痛难忍。只有用绝情丹或断肠草才能解除此毒。”“绝情丹、断肠草哪里有啊？这不都是毒人至死的毒药吗？”宝钗疑惑道。方丈道：“……不要急。你且先告诉我，是何人伤害的小哥，或许能找到解药。”宝钗忙将事情的原委诉予方丈。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方丈不紧不慢道：“事不宜迟，我们兵分两路：你和远芳同去找绝情丹、断肠草；老衲则去找小二，或许他手上就有我们所要的解药。”话罢，方丈就叫一弟子牵进来一匹良驹，他跨马，嗒嗒两声轻响，便策马风驰而去。
近了近了，马上就要到日月幽居了。方丈伏在马背上，瞟到柳树下小二正在店门外调戏一个穿红衣、生得有几分姿色的良家妇女。那女子正吓得要跑开，不料，小二跑得更快，冲上去一把将妇女拦入怀里。“万恶淫为首！小二！”忽律律一声长声马嘶，方丈勒马停下，在马上气忿地大喝道。见方丈什么时候不来这时候来了，小二心中又急又气。“坏爷爷的好事！”小二心里骂道。但是他敢怒不敢言。方丈的能耐，他小二不是没有见识过的。杀人，就像掐死一只小小的蚂蚁。杀他这样武艺只有半桶水的人，顶多也就是杀只鸡那么容易。“爷爷来了！”小二强颜欢笑，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关爱地轻轻摸一摸方丈座下的马屁股，道：“我愿意为爷爷做牛做马！爷爷请息怒！”“哼！少在我面前拍我的马屁！当面一个样背后一个样，背信弃义，算什么朋友。小二你可知罪！？”小二浑身颤抖着，说：“何罪之有？请爷爷明示，小二无知。”方丈懒得与他罗嗦，开门见山说：“昨晚是你干的好事？捉弄宝姑娘。还用毒伤害了她的爱郎。”
“哎哟哟！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啊！小二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我实在喜欢那个宝丫头。常言道，是爱不是错……”小二一边自己掌嘴，一边讨饶着。“放屁！爱只有一个。想当年你爷爷一心只喜欢你奶奶一个，她误嫁他人后，爷爷我就出家修行了。而你，既然心中有爱，怎么可以还到处调戏良家妇女呢！？”说着，方丈更加来火，随着“噼啪——”双响的两记重如铁掌的耳光，小二被扇倒在地，他手脚在地上乱爬着，挪身过来，浑身哆嗦得更不成样。
“小二。那天你怎么和老衲说的？你应该还记得吧！”方丈气往上走，雷霆大发。小二带着哭声说：“爷爷，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小二虽然不才，有些缺点，但是小二重义气呀！小二对天发誓，誓死跟随爷爷听从使唤。”“狗改不了吃屎，我留着你也许是个祸患。”方丈继续怒道。但是看眼前小二如此求自己，心又慢慢地变软了。想起来金宝还等着他拿解药回去，于是转问道：“解药呢？”“什么解药啊？”小二说。“还装蒜！他奶奶的！金宝不是你喊人打伤的么？”说到金宝，小二记起来了。他刚才都被吓傻了。“有，有。在这儿。绝情丹。可不可以不杀我！小的真的愿意鞍前马后，尽力效忠爷爷呵！”边说着，边颤抖着低头从荷包里取出来一剂丹丸。正当方丈把左脚踩在小二的背上，欲施脚力踩死他时，他听到周围团团围拢来的村名们在一一挥着手喧嚷：“杀了他！杀了他！”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得饶人处且饶人。小二，从今以后，你改邪归正跟着老衲出家修行吧！为师赐你法号为悟善，希望你跟在老衲身边多行善积德弥补罪过。”“老禅师，不要啊！此卑鄙小人，无耻之徒如果不了结了他的性命，恐怕他畜性发作反咬一口，祸患无穷啊！”一村民站出来喊道，“我老婆曾经就被他辱没过，请你帮我杀了他！”其他的村民也一起走近，大声应和，“是啊！杀了他吧！此人不杀，后患啊！”方丈叹一口气，沉思了一番，慢慢地抽开了脚。他打着手势，对围观的众村民说：“大家安静！安静！请听老衲说几句真心话好吗？”村民们顿时保持安静。
“杀得了一个，杀不了所有。杀了小二，世界上作恶的人并没有铲除干净。只有用善去感化、教诲坏人的心向善，杀孽才会减少，人间才会太平。武功是用来干嘛的？不是杀人的，报仇的，也不是见义勇为的。而应该是强身健体，保护自我的。生命宝贵，每个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不能重复。……”方丈开始了简短的演讲。大家觉得他说得无不在理。都面面相觑着，纷纷散去。他们看着小二被带走，心中无不充满着轻松和愉悦。“谢爷爷不杀之恩！”小二连连跪着磕头。方丈道：“起来吧！悟善。”小二这才赶紧谢过方丈，爬起身来，扶方丈上马，自己则牵住方丈的系马绳，朝少林寺迈去。
“有了老方丈的管束，这个淫贼再也不会出来蹂躏村里的妇女了。”马蹄声里，方丈还听到众议论声里的一句。他决定，不负众村民的重托，今后严加看管这个特别的弟子。
“日头好晒哦！”走了一程，还未到少林寺，悟善就感觉又热又渴。但是他不敢对方丈说，他怕方丈降罪。方丈看着悟善那可怜巴巴的摸样，并不吱声，只心中暗笑：“这厮不能娇纵了他，就要让他牵着我的马儿慢慢溜，把他晒黑点晒丑点，反正我可以打伞。这对于考验他的忍耐力也是一个办法呵！”“咕嘟嘟……”方丈突然觉得有些渴了，他举起水壶来一仰头喝起了水。“好爽呀！有点热的天气喝几口凉水好舒服呵！”方丈喝完便笑嘻嘻问悟善道：“你渴吗？要不要也来一口呀？”悟善高兴地说：“谢谢爷爷，好啊。”方丈把壶伸过去，悟善正想拿，方丈又迅速收回去了。他哈哈地大笑着说：“不好意思，刚老衲饮水大口了些，壶已经空了。”被戏弄的感觉真不好受，悟善心中苦不堪言。但是他想想自己，曾经不知戏弄过多少人，比这严重得多，心中顿感愧疚。
忍耐着，终于行到少林寺门外了。金宝和宝钗正好从大门口路过。金宝见方丈带着小二回来了，他有些沉不住气，冲上前大声叫唤道：“老禅师！您为何不杀了这畜生。您要是心慈手软，我来帮您解决。”说着，不等方丈回话，金宝就抡刀纵身一跃，跳到小二面前，说时迟那时快，寒光闪闪锋利的刀刃咄咄逼人朝小二的左肩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