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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雅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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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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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记》连载

第二十三章 第为叔报仇

第二十三回 为叔报仇

那边,当天,黛玉快马加鞭连夜兼程赶路。到了苏州,方知事情有变:叔父一家于前不久出海遭水寇拦截,不幸全家遇害。黛玉知情后,泪如雨下。本想继续查明事情真相,找到元凶,为叔父一家报仇雪恨,但是,告诉她事实的邻居老白一家都一一劝黛玉打消这个念头。白奶奶语重心长地道:“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姑娘,你一个人可不是他们的对手,又何苦以卵击石呢?”白爷爷也道:“是啊,姑娘。老夫也奉劝你一句,保重自己!好好活着。死者已不能复生,生者还要活下去。请节哀顺变才是!”……二老的话不无道理,但是,心头的仇恨,已像一发不可收拾的野火,在吱吱燃烧黛玉的整颗心。黛玉无法平静下来,激动万分地道:“老爷爷、老奶奶,你们不必再说了!我林某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有仇不报非君子!此番前来,若是见到陌路人无辜受此害,我林某也会路见不平伸张正义,更何况是自己的亲叔父,那就更义不容辞、不能坐视了!我现在就去报官,希望官家能助我一臂之力。”白爷爷夫妇俩一听说黛玉要去报官,二人马上脸色都变了,面面相觑一番,便赶忙双双上前拦住黛玉的去路,苦苦哀求地劝道:“姑娘,万万不可!本地官匪一家,你去告那帮匪盗,吃亏的是你呀!”黛玉一听,怒火更烧,横眉怒目,紧咬得牙关嘶嘶作响。她对老爷爷道:“这天下还有没有公理王法?既然这样,那我得去好好教训教训那昏官。否则,我愧对太仓县的百姓,愧对祖先,我叔父一家的冤魂又如何能在九泉下瞑目?”白爷爷一家人,见黛玉如此坚定、慷慨激昂,他们自知黛玉的此行此举如惊涛骇浪是无人阻拦得住的。既然阻拦不住,也就只能顺着她的心愿了。当下,他们能做的就只有尽一点作为邻居的绵薄之力,为黛玉拿出一些银两和烧饼给她上路。

来到县衙。黛玉拿起鼓锤“咚咚咚”敲了起来。“外面何人击鼓鸣冤,传上来!”县衙府内,黄县官问一公差道。公差听从吩咐,打开门,让黛玉进来。升堂后,黄知县问跪在堂下的黛玉道:“堂下所跪何人?为何击鼓?想要上告何人?可有状纸?”黛玉摇摇头。黄知县打量着黛玉五官秀美,便一扬手道:“那容你如实秉来。如果有半句谎言,本县定不轻饶。你可听清楚了?”黛玉点头,双手合十道:“知县大人,民妇听清楚了。民妇这厢有礼了。民妇乃苏州太仓县人也。姓林名黛玉,没有字。因叔父一家出海被水寇所害,并掠去所有家产,特来状告。”黄知县道:“可有证据?尸首何在?”黛玉道:“民妇也是才听邻居所道,并无其他凭证。至于尸首,当初落入海里,不知漂浮至哪……”黄知县听了,生气地一拍惊堂木道:“大胆!真是荒谬至极!人死有尸,尸体都未曾见到,你怎可肆意乱加揣测其一定是遇害了呢?既然无凭无据的,竟然轻易来惊扰本县。来人哪!拖下去大打二十大板!以示薄惩。”“知县大人!大人不要啊!民妇所言句句属实,请大人明察!”黛玉奋力地大叫着,可是,两名公差已经大步走过来,将黛玉拖下去便打。

状没告成,反被打了一顿,黛玉这才想起白爷爷、白奶奶所言不假。她悻悻而去,带着满身的伤痕,心中哀呼:“什么老百姓的衣食父母官,简直就是白拿朝廷俸禄的昏官!以后有机会,我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糊涂官,争取让他改邪归正!”半路途中,黛玉骑马经过一片密密的苍翠的竹林时,望着林立的群竹,心里突然忆恋往事:她最喜爱竹子,潇湘馆里也栽有许多竹子,那时候,……突然,从竹林那边不远的岔道上传来锣声。黛玉好奇地循声顶足张望,隐约可见一队人马,有敲锣的,有扛牌的,很多人抬着轿子。“过往者会是谁呢?”黛玉正喃喃自语着,少顷,轿子抬至池塘边便停住了。是黄县令,他掀起轿帘,手摇着摺扇,大摇大摆走出来,对着两旁的公差道:“你们在这里把风,有可疑的人来了告诉本县。”“是!属下遵命!”公差们齐声应和道。

“好啊!在这里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定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下,说不定你有把柄抓在我手中了。呵呵!”黛玉心里一边嘀咕着,一边赶快屏声敛气伏在草丛中查看。她隐约看见池塘那边依依杨柳下,黄县官背身轻蹑,绕到拐角处的一处凉亭里,他缓缓坐了下来,不时地四处张望。看样子,他是在等人。黛玉猜测着。曾几何时,从另一座挨着的山林里闪出来一个袅娜娉婷的女子。黄县令欣喜地迎上去,二人一见面就紧紧拥抱在一起。“可让我想死你了,宝贝心肝!”黄县令千般温柔地道。那女子倚在他宽阔圆润的肩上,娇滴滴地道:“我也想你!”就这样干抱着,不一会儿,那女子突然猛地挣脱着要他松开双臂,正色道:“总是这么偷偷摸摸的,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地接我回府去做你的小妾呀?我那个病秧子相公,最近病情越来越重了。我长得如此花容月貌,可不想守寡一辈子。”黄县令诡谲地含笑着,哄她道:“箫月,你再忍忍嘛,只要你相公一死,本县马上派人来接你过门!瞧瞧,本县给你带了什么惊喜来了?这上好的金钗,只有倾国倾城、俏丽的你才配得上呵!”……黛玉听着二人绵绵的情话,不禁替他们感到脸红、害臊——都是已婚之人,却都如此不守礼教和本分。

幽会完了,黄县令还意犹未尽地望着那女子渐渐远去的身影,三番两次伸出手,想再招唤她回来,与她再叙几句。但是,他心的情丝另一头还系着妻子。想着时辰不早了,再不回去,家中妻子定会差人四处寻找他,找不到,那还少不了一顿责问。于是,他还是强忍住了,眼睛紧闭片刻,转身朝轿子走去。

黄县令人手众多,不好着手,以免打草惊蛇,黛玉打算从妖妇身上着手。待二人幽会完,黄县令走远后,黛玉就向着妖妇来去的方向,一展轻功,沿途迅速追去。追到一处,有两条岔道。黛玉犯愁了,“糟了!该如何是好?”正担心着,突然她见一个人走过来,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黛玉仔细一瞧,正是刚才那个少妇人,赶紧闪开了,先藏在附近的草丛。“真是天助我也!”黛玉心中冁然而笑道,一路尾随跟踪那叫做箫月的少妇,到达她家门前。然后,黛玉展开轻功,双足一点,身子飞起,跳到箫月家的房顶上,轻轻地揭开一片瓦,瞄到一贫如洗的木房子里,阴暗的墙角摆着一张破床,床榻上躺着一个眉清目秀的秀才。此秀才名叫柳随风,乃一介寒儒。家中虽然败落,但也还是个殷实人家。只因为其父母偶然一次言语不慎,得罪了一拦路抢劫的强盗,遭不测双双身亡。从此,独子柳随风一蹶不振,吃喝嫖赌,样样都来。本来文弱的他,更加多愁多病了。一次,他去醉仙楼(妓院)玩,迷上新来的一个姑娘——也就是他现在的娘子:箫月。他就把自己所剩下的最后一点家当全拿了出来,将箫月赎回家去做老婆。“能有个秀才做相公,且相貌清秀俊朗,何乐不为。”箫月当时如此想着,高高兴兴地答应了老鸨。但是,跟着柳随风做妻子后,发现柳随风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好。他无比颓废,自甘脱落,无心科考。她失望了!这种坐吃山空的日子,真是越过越没劲。当他一次次醉酒归来,她都很是气恼,但又劝不住,只能听之任之。于是箫月常常一个人唉声叹气:“凭我的才艺、相貌,我要找个有财有势的官从良,也不是件难事。这回真是便宜他了。”因此,虽然已为人妻,却仍不安守本分。一次,柳随风偶染风寒,抱病在床,箫月去药铺给他抓药,回来的路上,一顶官轿擦肩而过,轿上的人,因无意间掀开帘子瞟到了她的容貌,而忍不住马上叫人落轿,走下轿来,主动与她搭讪。箫月本想:“我是有夫之妇,相公病在家中,我得快些回家去照顾才是,我还是赶紧走开吧!别招惹那官爷。”不料,在她掉头要走之际,那官爷,伸手一把紧紧地拽住了她粉色的宽大的云袖,眉花眼笑地道:“姑娘别走啊!在下可否与姑娘交个朋友?”箫月惊愕间,瞥见黄县令生得剑眉星目,浑身散发着一股倜傥之气,并不令人生厌。黄县令见自己失态捏着箫月的袖子,箫月并没有顽强反抗之意,心中顿时乐开了花,暗自庆贺道:“想必她也有几丝爱慕我也。”于是,他得寸进尺,大胆地一把将箫月拥入自己怀中,一脸媚态地笑道:“今见姑娘一面,觉得姑娘若仙女超凡脱俗,在下很是仰慕,很想与姑娘结识。姑娘可否赏脸,随在下到蓬莱客栈小饮几盅?”箫月抬眼看看跟随他而来的那些人马,足以显示他是在本地有头有脸的人物。她心下思虑着:“此人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不便得罪。但我已是有夫之人,不如敷衍他了事,再伺机脱身……”“姑娘并无拒绝推脱之辞,看来她不排斥本官僚。”黄县令心里估量着。跟着黄县令来到客栈,黄县令对着掌柜吩咐道:“把最好的菜都上上来。还拿一壶上好的玉堂春。”掌柜应允着,满脸堆笑客客气气地去备酒菜。不一会儿,酒菜便都上起了。黄县官先干为敬,独饮三杯。然后又亲自为箫月斟酒,并双手将酒杯奉上。箫月连连摇首道:“官爷,小女子不胜酒力,还请官爷海涵!”黄县令陪笑道:“唉,难道你忍心看着本官在这里孤饮不成?这杯酒你今天是喝定了。”箫月不解地问:“为什么?”黄县令眯着眼笑说道:“喝了这杯酒,我送你回去。难道你信不过本官?”箫月仍是摇首,道:“小女子自己回去就行了,不敢劳烦官爷。既然官爷一定要小女子作陪,那么小女子现在以茶代酒……”黄县令不便强意逼酒,只好同意。箫月要自己倒茶,黄县令抢过茶壶,借着有几分醉意,故意装作身子摇摇晃晃得厉害,一不留神茶壶没拿稳,摔在地上粉碎,自己则歪倒在桌边。师爷赶紧扶起黄县官,在桌子脚下,黄县官趁着箫月不注意,忙对着师爷说了两句悄悄话,师爷便借故上茅房,鬼鬼祟祟到厨房找掌柜的了。在走廊上,师爷拦住掌柜的去路,朝掌柜使个眼色,便一把夺过掌柜手中的茶壶,匆匆往壶里倒了点东西,轻轻摇了几摇。掌柜害怕地浑身抖着,不敢说话。师爷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扔在地上,同时厉色地警告他道:“茶壶的事你得替我保密,事成之后,还有银子给你。如果搞砸了,你的脑袋不保。知道吗?”说完,师爷把茶壶还给了掌柜,掉头走了。喝了一口这壶有问题的茶后,箫月顿时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一下就没了知觉。黄县令叫人将箫月抬走,等箫月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衣冠不整,躺在一间布置别致的客房里。她慌忙穿戴好衣物,大叫:“来人哪!”门嘎然推开,黄县令的身影很清晰地映入箫月的眼帘。“是你?!”箫月怒从心起,从旁边的桌案上,搬起一只搪瓷孔雀花瓶就要砸向黄县令。黄县令淡淡地道了一声:“既然生米煮成熟饭,你纵是杀了我,你也……”“别说了。你这奸人!今天老娘不杀了你,誓不为人!我要和你拼命!”箫月咬牙切齿地道,一边悔恨地流着眼泪。话虽如此,但是,箫月发现她下不了手。也怪不得了,她这辈子连杀只鸡的勇气都没有,奈何她再恨一个人,也只是吓唬吓唬对方而不敢动真格。黄县令见她下不了手,就立即冲过去,夺过她手里的花瓶,然后,一把将她紧紧地搂入怀里。箫月挣扎着欲推开他,但是,黄县令将她抱得更紧了。她无能为力,挣扎累了,只好束手就擒。为了平静这一场意外,黄县令当即给了箫月一颗价值不菲的夜明珠,还告诉箫月:“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呵!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的!”自这次二人别过后,以后的日子,黄县令就好像阴魂不散缠住箫月了,派人成天盯紧了她,并给她送暗信,约她出来见面。

柳随风在床上躺了几天了,他看起来病泱泱的,脸色苍白,嘴唇无甚血色,眼皮无力地垂着,像朵快蔫了的花。他见箫月回来了,微动着嘴唇,道:“水,水……”箫月就去厨房为他端来一碗水。柳随风正要起身来喝,箫月却又故意端走了,指着他责骂道:“柳随风啊柳随风,你看看自己!一天到晚地咳嗽、咳嗽,不断地给我制造噪音,你自己活得不爽都不要紧,还害得我浪费了大好时光、美好青春!”“娘……娘子,别生气,等我好一点,我天天为你吹箫,你为我伴舞……”箫月本来还想再说什么,见他说不了两句话,又要咳嗽,便把话又咽了回去,问:“吃药没?”箫月的相公道:“那药我不要再吃了,感觉一点用都没。倒是越吃病越严重了。”箫月一下子来了火气。她嚷嚷道:“不吃药怎么能好呢?你要相信郎中,不要讳疾忌医。气死我了,我怎么嫁了个大笨鸟!”柳随风嗯了一声,头昏昏沉沉地,又迷迷糊糊入睡了。

黛玉偷听了箫月夫妇的对话后,趁着箫月去池塘里洗衣物了,赶紧溜进箫月家,用银针一验,银针变色了。“此药有毒!”黛玉吃了一惊,手一抽,不小心撞翻了那碗药。药倒在木桌上,立即涌出一滩毒沫。

“箫——月!”正在睡的柳随风被扰醒,他轻呼道。黛玉准备搡门出去。这时,柳随风朦胧中误以为箫月生气要走,低唤着:“别离开我。我有话要对你说。”此时此刻,黛玉懂了恻隐之心,她鼓足勇气,折回来,告诉柳随风:“我不是箫月,我姓林。这药里有毒,你以后不能再喝了。”柳随风道:“林姑娘请坐!我也知道这药里有毒。我不肯吃。但她非要看着我喝下去不可。唉,既然我的心上人一心想我死,我就成全她吧!我这辈子不能带给她幸福、满足她的愿望……”“公子,你别太过自责。据我所知,你的娘子和本县知府有染。刚才我在路上看见他们俩亲亲热热,像这种水性杨花的女子,你应该好好管教管教。要么,由我来替你宰了她?……”黛玉说到此,看到那个可怜人的眼睛里布满了泪水,她不再说下去。柳随风重叹一声,连连摇头道:“不要啊!虽然,我深知她不是个十全十美的女子,但也不是穷凶恶极之人。或许她也不知其中内情。这些都不怨她,只怪我无能,不能满足她的心愿。”黛玉道:“她要害你,你都不恨她么?”柳随风道:“不!不是她要害我,是那个狗官,应该是他的主意。他想从我身边抢走我的爱妻。箫月本来是爱我的,也心甘情愿跟着我受穷。没想到,那个狗官,不知使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使箫月对他如此言听计从,还竟然配合他毒死我。”黛玉摇着头叹道:“那你打算怎么办?是选择继续被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娘子被人掳去?还是尽力反抗,争取所爱?”“当然不愿意拱手让人,任人宰割!姑娘有什么法子吗?请姑娘指点迷津。”柳随风着急地道。黛玉端量了一下箫月的相公的脸色,道:“你张开嘴让我看看你的舌子?”柳随风马上张大嘴巴伸出舌头。黛玉帮柳随风仔细检查完病情后,道:“还好你吉人天相,要是我再晚一天来,你的毒就深入五脏六腑,那时就是神仙也难以救你了。指点迷津本姑娘不敢当,倒是可以先替你运功逼出你体内的毒素,然后,再给你服下一粒我的九转回魂丹,你的病情就可以康复。”柳随风听到了倍感高兴,铭感五内。他本来对自己的未来一片绝望。而现在,又看到了一丝希望之光。他感激地先谢过黛玉。黛玉便扶他坐起,开始帮他运功疗伤。半盏茶功夫后,柳随风的旧疾和毒伤总算好了,可是,黛玉的功力几乎全部用尽,要三个月以后才能完全恢复。但是为了救人,她心甘情愿,并无半句怨言。临别前,她交代柳随风道:“你是聪明人,你且放心地去争取你的娘子吧!”“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姑娘有如在下的再生父母,请受在下一拜!”柳随风在地上对着黛玉连连叩首。黛玉估测,这个时候,箫月也该洗完衣服回来了,于是她匆匆向柳随风告辞。不巧,正走至大门口,那箫月就怀里抱着盆过来了。她一见黛玉从自己家里飞快地走出,觉得事有蹊跷,正要赶上去看个究竟,黛玉却身子一转,大风扬起一滩落叶夹着红尘飞旋,待尘埃落定,黛玉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林中曲折的羊肠小径上。

“刚才那个贱女人是谁?”箫月一回来,就气呼呼地把盆搁在地上,大叫道。为了不让箫月发现自己的病已经好了,柳随风假装依然咳嗽不断,不慌不忙地道:“一个姑娘找她的朋友找错地方了,误闯入咱们家。”箫月一想,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于是,她就不再过问了。继而,她转身去拿抹布擦拭竹竿晾衣服,突然瞥见桌上洒掉的药水,她又怒道:“这是怎么回事?药洒了。”柳随风道:“刚才一只野猫进来,踏翻了这一碗药,麻烦娘子帮忙收拾一下……”箫月觉得野猫弄翻药汤也是不无可能的。这儿四面环山,门窗都开着,也难怪这里会时有蛇、猫等光顾。

为了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柳随风在闭目想着法子。法子总算想出来了:引蛇出洞!他一步步计划着,想好后,他高兴地心里道:“这次我来个将计就计,假戏真唱。他们想我死,我就死。然后,看看林姑娘所说的可否属实……”想着,他就在第二天的清晨,假装用力呻吟,然后,箫月醒来,问他话:“相公你还好吧?没事吧?”柳随风有气无力地道:“娘子,我快不行了。我走了以后,希望你……”话没说完,就口吐白沫,手脚用力抽搐几下,再也不省人事。箫月见状,误以为相公离世而去,她赶紧跑出屋去……

箫月一直跑着,朝着县衙的方向。身后,柳随风忙掀被从床上爬起,悄悄跟在后面。一直跟着。只见箫月来到山脚下的一个客栈里,对着那掌柜的手舞足蹈地说了一阵子话后,掌柜的便驾着一匹马,火速地跑了。一会儿,掌柜的回来了。再过一会儿,一顶轿子匆匆赶过来。真如林姑娘所说的,从轿子里走出来的正是当地县令黄灿,他们俩一见面就亲热地搂抱在一起。难舍难分的。“他奶奶的!简直是荒唐透顶,叫人忍无可忍!我原来还以为她当真心里只有我。虽然有的时候脾气坏了点,但是,她既然真的如林姑娘所说,背着我偷汉子。这回,我不管她是偷汉子,还是被汉子所偷,我都饶她不得!”柳随风越想越气恼。恨不得马上将此二人都碎尸万断。

好戏还在后头。那个县令听箫月把事情道来:“灿灿,我那个病猫相公终于归西了。要么你现在就带我回去吧!我可不愿意再回去,面对冰冷的空屋子和一具僵冷的死尸。”“竟敢说我是病猫?老虎不发威,还真当我是病猫了!”柳随风听着气在心头,恨也在心头。黄县令道:“真的吗?那看来我那毒药挺灵的!”“什么毒药?”箫月惊讶地道。她几乎要叫起来了。黄县令忙用手捂住她的嘴道:“你小声点。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的。现在想来,说出来也没什么,反正你都不爱他了。对吗?”箫月不说话,只喃喃地说:“你……你什么都别说了,这么说来,我是帮凶。现在你害得我年轻轻守寡,你得对我负责,马上接我回去,其他的我不管!”黄县令捋须道:“急什么!宝贝,怎么说你们也是夫妻一场啊,该为他送送终、守守灵,也为避人耳目,过些时日,我再来接你!加上这阵子,我公务繁忙,脱不了身……”“哼!别说了。都是借口!你毒死我相公,如今,他如你所愿慢性中毒身亡,你却不能一言九鼎,哼!你们男人都是些花言巧语、狼心狗肺……”箫月一时激动得口无遮拦。黄县令慌乱地瞧瞧四周,幸好没人。他严肃着脸道:“你别这么急躁好不好?我的小姑奶奶。下毒这事以后你可不能再提了,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两个人争辩了半天,还是无个结论。黄县令坚持苦口婆心劝服箫月回家去戴孝,而箫月害怕冤死的相公会来找自己。最后,箫月狗急跳墙,说:“你要是再不愿意带我回去,那我就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你,然后再自杀!”箫月从衣袖里摸出一把白晃晃、锋利异常的玲珑短刀。黄县令看到凶器,知道这下不带箫月回去,她未免要做出点什么傻事来,无奈只好垂头叹下一口气,点头同意了。箫月见他有些勉强地答应自己,仍有些不高兴。黄县令见状,为了哄箫月开心,他立刻举起手来起誓道:“我发誓。我现在就带箫月回府。行了吗?”“就这么简单吗?”箫月嚷道。黄县令只好撇撇嘴笑着补充道:“然后,收箫月做二房。”箫月学着他的模样,呵呵地干笑了两声。

现在是陷入了两难境地。黄县令想:家中严妻一山不容二虎,岂有自己纳妾的份?不过事已至此,都是自己惹的祸,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为了防止夫人起疑心,黄县令只好不分开顾两顶轿子,而是他和箫月挤坐在一顶轿子里。抬轿的人,不敢有怨言,尽管他们心里恼火着。外面,骄阳似火,大热天,两人挤坐在一顶轿子里,真是热得难以忍受。黄县令身子单薄,这么一路热来,又加颠簸,不等到府上,就中暑晕了过去。“落轿!来人哪,黄县令晕倒了!”箫月忙大喊着。轿子停了下来。

不巧,刚停下轿来,前面便走来大队人马,那是黄县令的岳父的车队。黄县令的岳父本来在轿子中打盹,突听到外面有说话声,被惊醒。他不经意地掀起轿帘,望望外面路上,见前面也有一对人马停歇在那里,便差人前去打探是何缘故。待那家丁回来禀报黄县令的岳父消息——黄县令和一女子同乘一轿而中暑的荒唐事后,他的脸色立即阴沉下来,为宝贝女儿打抱不平。但是,他素来行事稳健。他想到此事不宜打草惊蛇,需好好调查,于是他匆匆下令家丁马上另辟蹊径而去。这边,黄县令依然昏厥,箫月对公差们道:“你们可知道,我是县太爷未来的新夫人,你们谁速速去请郎中来?”所有的公差都不说话,仿佛一瞬间都哑了。箫月见公差们都不愿意大热天跑腿,猜到大概是看到没有赏银,于是她大胆从黄灿身上搜出一包银子,拿出来两锭,道:“谁去,这银子归谁。”公差们这才争先恐后道:“我去!我去!”

等黄县令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的床上。身旁坐着一个人,不是箫月,却是他的夫人。他吓了一跳,心里道:“我这下完了。一招棋错满盘皆输。本打算金屋藏娇,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没想到……哎,都怪我高估了自己的身子。”“杀千刀的,你总算醒了?”黄夫人道。黄县令想:“箫月呢?会不会事情被败露出去,夫人将箫月囚禁起来了?”但是他不敢问。他只是装作若无其事地道:“夫人何以在此?”黄夫人不高兴地道:“这是我的家,我不应该在此吗?”黄县令无言以对。他尴尬地咳嗽两声。“老爷既然身子不舒服,那不多打扰了。老爷好自为之!”黄夫人说完就匆匆走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美丽的婢女。她那高傲的模样,让人敬而远之。

望着夫人去了,黄县令心里算是泄下一口气。等黄夫人走远了,他马上传唤了自己的耳目——家丁石氏,问箫月的情况。丁石氏是个八面玲珑、两面讨好的人。她虽然在黄县令面前毕恭毕敬,惟命是从,但在黄夫人面前也同样如此。而黄县令和黄夫人都不知丁氏石的庐山真面目。因此,当丁氏石把她所得知的具体详情告诉黄夫人后,黄夫人简直气疯了。她重重地拍桌子,脸如起火了,烧得通红。石氏忙劝慰黄夫人道:“夫人息怒!小的有一计可以除掉那个小贱人。”黄夫人听了心中有几分害怕,她道:“杀人偿命,使不得的。只需给她点颜色瞧瞧就行了。”石氏道:“不可。此人留下来是祸害。有夫人没她,有她没夫人。”黄夫人在石氏的怂恿下,立刻胆壮三分,她点点头。石氏叫黄夫人把耳朵凑过来,二人耳语后,哈哈大笑。

黄夫人打发家丁邀箫月来到花厅后,为了拉近距离,得到真话,她故意对箫月时时刻刻满脸迎笑,嘘寒问暖,热情款待,甚至还与箫月以姐妹相称。箫月受宠若惊。来这之前,她还畏惧几分,以为黄夫人如不大吵大闹也会严词警告之。箫月是个没城府的直肠子,她见黄夫人没有他人所形容的和自己想象的可怖,就没了戒备之心。黄夫人故意套她的话说:“这年头男人有个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我家相公他想纳个小妾也不违常理。妹妹你说是不是?以后你就搬过来一起住吧!说实话,在没有见到你之前,我确实不希望相公纳妾,但现在改变想法了,咱们碰面了,我还真的打心眼里喜欢你了。瞧!像妹妹这样沉鱼落雁之貌,想必这个世界上寥寥无几。只要以后你不要和我争当正室就好了。妹妹和灿灿应该有点浪漫的往事吧?能不能说来听听,让姐姐也一起开心呀?”黄夫人演得就像真的一样,就是十个箫月来了,还会被蒙骗。箫月害羞地俯头笑了,还拿那半截宽大的袖子掩盖住半边水蜜桃般水灵的脸。黄夫人直看得发痴。她心里道:“我要是男人,兴许也会被这个小女子迷住,浑身都是妖媚劲!但是,不管怎么说,在我的眼里,相公给我的爱情只是我一个人的,多了人分,就不完美了。”箫月也愣愣地看了半天黄夫人,觉得她眼睛里闪烁着亲切的光芒,于是,傻不拉叽地把她和黄县令相遇相知的那一串浪漫的事儿绘声绘色地讲述而来,且边讲边不时地忍不住高兴地笑。黄夫人表面上也陪着笑脸,心里却恨透了箫月,恨透了在外面背着自己偷情的相公,此刻,她真想左右两只手一齐扇巴掌过去。不!这都还不解恨,应该是,双手持两颗炸弹,将眼前这个情敌炸个粉碎!

“夫人,茶来了。”一会儿丫鬟奉茶来了。她按照黄夫人的命令,在厨房里就暗地里往茶杯里放了砒霜。黄夫人先端走了那杯无毒的,剩下那杯,箫月端了。箫月讲了这么久的话,口也渴了,正要端起茶杯大饮,毛毛躁躁的她,手指刚触到茶杯的边缘,就被烫着了。杯子没拿稳,摔碎了。幸亏是摔碎了杯子,不然死的将是自己。箫月低头一看:破碎的瓷杯碎片倒在颜色异样的茶水残迹里。箫月心中大惊,这才明白,这是鸿门宴。她感到不寒而栗。她瞬间明白自己的处境。“你?!……”箫月哑然失色指着黄夫人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只觉得很气愤。最毒不过妇人心!今天算是领教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往门边走。“拦住她!哪里走!”黄夫人大喝道。两名家丁冲过来,抽出剑,一齐拦在门口。箫月这下才知道现在糟了!瓮中捉鳖,她无处可逃了。“真希望这是一场噩梦,可以醒来就啥事都没了。”箫月心里着急地叹息着道。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自己那三脚猫功夫又上不了台面。黄夫人得意地双手叉腰,仰着头,带着轻蔑的眼神道:“告诉你吧!我们家灿灿只是无聊时拿你的感情玩玩,他已经和我说了,他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不信,我请他过来,你亲自问问他好了。哈哈哈哈!我说你,小贱人,你想等着做灿灿的小妾,下辈子,哼!下下下辈子都还轮不到你呢!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今天本夫人就是来替灿灿送你去西天的!”“不可能,不可能……”箫月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黄夫人的两个家丁见风就是雨,他们也帮腔:“是啊!我们老爷是这么说的。”“休要与她啰嗦,你们给我上,先将她捆起,交给官差,押进大牢再说!”黄夫人对着两个家丁道。箫月见自己已走投无路,说时迟那时快,她飞转身,抽出那把防身用的短刀,一刀刺过去……

“住手!”身后门外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喝一声。箫月惊愕地回头一看,是柳随风。“柳随风他没死?”箫月害怕着,失声尖叫,“鬼!鬼!”但是,窗外的阳光,照在柳随风的身上、地上,有一抹他的影子,鬼没有影子。箫月的心里马上又平静了下来,他是诈死。

“你不可杀她,跟我回去!”柳随风在门外着急地大声道,可是他却进不来,门外两个家丁把手住了。黄夫人忙对家丁道:“让他进来。”柳随风进来后,拉着箫月的手就要走。箫月用力挣脱了,她道:“我不能跟你回去!”柳随风纳闷着:“我是你相公,你为何不跟我回家去?”箫月无话可说,只摇摇头,不耐烦地道:“不回去就是不回去,没有理由。有本事,你杀了她我就和你走。”柳随风为难道:“那怎么行呢?娘子我办不到啊!孟子曰:‘积善成德,神明自得。’指的就是积累善行养成高尚的品德,那么就会达高度的智慧。娘子你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多积点德……”“少啰嗦!你倒底是我的相公还是她的,你应该帮我的,懂吗!”萧月边说着边揪住黄夫人胸前的衣服,要揍她。黄夫人也不示弱,召唤她的两名家丁道;“你们还愣着干啥?还不快帮本夫人的忙!”两个家丁蠢蠢地拥过来了,黄夫人又分别指着两个家丁说:“你,替我把小贱人拉开,掌嘴。你,则去请老爷来!”两个家丁一切行动听指挥。但是黄夫人还是不满意,她嘀咕着自语:“难道世上身强体壮的人都没脑袋吗?真跟拨算盘珠子一样,拨一下才动一下。”一个家丁不小心听到了黄夫人的抱怨之语,他也自语着:“夫人,你对我们下人这么严,谁敢不听指挥,谁就得受酷罚。”

“不得伤害我家娘子。”柳随风上前去阻止家丁打他的娘子。黄夫人怒道:“岂有此理,先把这个呆鸟赶出去。”家丁就去拉柳随风。趁此之际,箫月又持刀要向黄夫人刺去。黄夫人疾跑,一边尖叫着:“啊!!杀人啦!”待她跑到柳随风身边,眼看着刀尖已经刺了过来,柳随风挥臂一挡。血从手臂上迸涌而出。箫月不甘心,继续刺去,柳随风仍然拼死要挡,这次,刺在了肚子上,柳随风口吐鲜血,头一歪,倒了下去。“出人命了!”黄夫人早惶恐着,跑出了花厅数十丈远。喧闹的花厅,此时只剩下箫月夫妇俩。厅内甚是安静。箫月呆呆地望着地上倒在血泊里的相公,哭泣道:“你何苦要替她挡刀子呢?她想我死,我今日不先宰了她,日后我也活不成了。”箫月嘴里责备归责备,心中已然经无杀人之心了。眼下救相公要紧。她一边哭泣着大声说:“相公,你要挺住!千万不能死。我是爱你的呵!我就带你去找郎中。”说时,她已封了柳随风的穴位,为他止住了血,将柳随风往背上一放,放腿跑去。箫月边跑边哭诉:“相公,是娘子对不起你!你恨我吧!等你好了,你杀掉我吧!我现在终于明白,你才是我真正值得爱的相公。那个黄灿是个骗子,大骗子。他的夫人也不是人。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嫌贫爱富了。日子只要过得开心,有吃有穿足矣。两个人和和睦睦,是最大的幸福!”箫月气喘吁吁把柳随风背到药铺,老郎中替他把脉后摇摇头道:“没救了。去准备后事吧!”箫月赶紧跪下,给老郎中磕头道:“求您救救我家相公吧!他不能死啊!他不应该死……”老郎中依然只是摇头。正当箫月灰心丧气背着柳随风,哭哭啼啼地走在大街上,半路上,邂逅了黛玉。黛玉叫住了箫月,道:“姑娘哭什么呢?”箫月哭得视线模糊,她告诉黛玉,死了相公。黛玉伸手在柳随风的鼻子孔下一触,鼻息微热。她高兴地道:“你相公还有救。”箫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请求黛玉帮忙。黛玉心里道:“他伤得如此重,外伤加内伤,如果我要救他,我将耗费所有的功力……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怎能自私自利,见死不救?生命是美好的,柳随风这小子是无辜的。我要救他!”想着,黛玉答应了箫月,带她来到一处僻静的竹林里,开始坐下给柳随风运功疗伤。一盏茶功夫,黛玉把柳随风的伤势治好了,匆匆交待了箫月几句要买什么药给他服,以便完全康复,就转身快步消失在竹林里了。箫月感激万分地朝黛玉离去的方向叩首谢恩。竹林是那么翠绿无边,和美的太阳,透过一株株翠竹的枝叶,映射进来,洒了一地的金晖。竹林上的天空是那么祥静,鸟儿倚着浮云,无忧地轻唱着歌。世界是美好的,人生是美丽的。重生后的喜悦是无法形容的。箫月满心里有着无比的高兴,说也说不出来。她一直静坐在竹林中,柳随风的身旁。柳随风一动也不动地平躺在厚厚的松软的落叶上。林间清香在风儿的拂动下,草木的香味忽浓忽淡。夫妻双双坐在这儿,可以说是一种幸福美好的享受。不一会儿,柳随风醒来,他微微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还活着,他问箫月:“娘子,我们这是在阎罗殿吗?”箫月又哭又笑地告诉他:“你还活着,是一个神奇的姑娘救了你。”柳随风好好奇,他继续追问:“那姑娘在哪?我们可不能忘恩负义啊!赶紧带我前去谢她!”箫月头一低,告诉柳随风:“相公,她已去。……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我与她曾经见过一面。就是那个昨天你说的走错人家的姑娘。”柳随风马上明白了,这次救他的和上次救他的都是同一个人——林黛玉。箫月望着微弱的刚刚苏醒过来的相公,忍不住自责、伤怀。柳随风发现箫月的这种神情,他反过来安慰她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有错改之善莫大焉!娘子,你千万别为黄县令这事与自己过不去呵!凡事都将过去,过往不究。”箫月听到柳随风说原谅自己,她也就放心了。“是啊,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将来,相公要是有错,我也照样谅解你。”箫月摸着柳随风的脸蛋说,柳随风紧紧地将箫月搂在胸口。夫妻俩和好如初……

再说,黄夫人吓跑后,找到黄县令,一头扑进他的怀里,边流着眼泪边诉苦说:“相公,你要替娘子撑腰做主啊!那个小贱人不但骂我,还骂你。她还说要杀了我。如果杀我不成,就要来行刺你。”黄县令有点不敢相信。但是,在竹林里,箫月的那句刺人的话还言犹在耳——“你要是再不愿意带我回去,那我就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你,然后再自杀!”他不得不有几分信。黄夫人见相公吃惊的表情,又故意指着两个家丁道:“他们俩可以为我作证。那个小贱人口口声声要杀我,连明晃晃刀子都亮出来了,要不是我身子灵巧,恐怕现在已经再也见不到相公你了。”两个家丁为了讨好黄夫人,好领赏银,都昧着良心不断点头说:“是的,是这么回事。”众口一词,黄县令也就相信了。

“箫月人呢?”黄县令恼羞成怒说。黄夫人说:“她畏罪潜逃了。相公赶紧下令通缉捉拿那罪妇吧!他们应该跑不远的。她相公被她捅了刀子,受了重创……”“什么?她相公不是已故吗?”黄县令万分惊愕。黄夫人道:“八成是那小贱人有什么不良居心,所以欺骗于你。你上当了。”接着,黄夫人“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娓娓道来。黄县令听到这些情况,眼神呆呆的,欲哭无泪。不管怎么说,虽然箫月和自己无名无份,但是这段交心的真挚的感情是不假的呵!不是他不相信自己的夫人,而是事情没有查探清楚之前,他不能冤枉箫月,随意对她施以任何刑法。

当下,黄县令派手下的一名亲信先去明察暗访。待亲信王捕头一出门,就被一群带着花脸面具的黑衣人团团围住拦住了去路。他们谨遵黄夫人的意思,将王捕头五花大绑后,口里塞了破棉布,装入麻布袋,抬至密室中。

“夫人,您要的人捉来了。”一个黑衣人抱拳道。黄夫人手一挥道:“解开麻布袋,为他松绑。”“夫人!”那黑衣人不愿意为他松绑叫道,“怕他对夫人您不利呵!”黄夫人笑了两声,道:“笑话!有你们几个在,他插翅难飞。”王捕头看看周围,黑黢黢的石洞。凹凸不平潮湿的洞四壁燃着几点星星点点的火把。这种地方,最让人联想起地狱。他心中愤懑自语:“我这是做梦吗?这是黄夫人?黄县令的妻子?她怎么和江湖杀手混在一起?……哦!我知道了。有钱能使鬼推磨。”黄夫人先来软的,直截了当地道:“黄县令为了那个小贱人竟然还怀疑我说的话,不顾夫妻情份,你是他的唯一亲信,功夫了得,识时务者为俊杰,我问你,从今往后,可否愿意为本夫人效劳?愿意的话,我们除掉王县令,帮助你当本县知县……”王捕头不等黄夫人把话说完,就猛摇头说:“夫人的意思在下明白,可是,在下万万办不到!”软的不行,就来硬的。黄夫人当众对带着面具的黑衣人们说:“来人,将他关押于地牢里。”王捕头立刻被关入铁牢。这儿的牢,比县衙的还糟。他心里说:“不管环境多恶略,我都得忍,不能做不忠不义之人。”

一连几天之后,都无半点王捕头的消息,黄县令失望了。他想:王捕头办事一向都很得力。一般人拿他是没有办法的。可是,为何他久久不归来报信呢?莫非,……莫非王捕头出了什么事了。这天午休,黄县令梦见了王捕头,一副惨不忍睹的模样:他的手和脚都被铁链锁住了,满头散发如深秋萧条的枯枝,雪白的衣服上血迹斑斑,体无完肤。黄县令难过地怒说:“王捕头,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身陷囹圄,遭何人毒手,如实说来,我定替你做主!”王捕头浑身颤抖着,歪歪斜斜费力地跪到地上说:“大人,快来救我啊!我被夫人关进了地牢,天天吃不好,还要挨铁鞭拷打……”梦中,王捕头还把夫人的逆反之心如实道了来。黄县令吓醒了。他不常做梦,但是一旦做梦准灵。于是,他马上更衣起床,差丫鬟去请夫人来。丫鬟当心地说:“夫人正在幽怨中,她万一为难小女,不肯来呢?”黄县令从腰上摘下定亲玉佩,给丫鬟道:“就说有要事。她看到这个会来的。”丫鬟这才放心地前去找黄夫人。

黄夫人正在院子里赏花,捉蝴蝶,这时,见有丫鬟急急忙忙来找她,说是县令请她过去有要紧事。黄夫人听了,既不答话,也懒得回头。丫鬟就说:“这是黄大人要给夫人的玉佩。”听到玉佩,黄夫人想起一段往事来:因黄县令的父亲和自己的父亲同朝为官,且关系紧密。她父亲的官位比黄县令父亲的官位更高一品。小的时候,她就常与黄县令一起玩耍。二人年岁相差无几,黄县令长他四岁。那时,她对黄县令就很喜欢,希望长大之后能够嫁给他。她的父亲万般疼爱她,就给他定了娃娃亲。一对玉佩就是定情之物。可是,后来,黄县令一家不幸,遭不测,黄县令无父无母,孤苦伶仃在外婆家苦读。功夫不负苦心人,待黄县令考上状元,当了百里侯后,他就拿着定情信物来找她兑现诺言拜堂成亲。成亲那天的洞房花烛夜,她和黄县令都拿着各自的那块半圆形玉佩,放在一起拼成一个完整的圆。玉佩上刻着:“天长地久”。当时,她承诺黄县令,会一辈子爱他!与他白首偕老,不管他做错什么事,她都会原谅,只要不取姬妾。往事虽已经随着年岁走远,但是,往事的一幕幕还如刚刚发生的,历历在目。她想:“如今我怨他恨他又有何用呢?大错已经铸成,即使杀了他,时间也不会回流,历史也不会再重演。”念着昔日夫妻多年的情份,她冲淡心中的怨愤,侧过脸来,对那丫鬟道:“你过来,把玉佩给我!”丫鬟有几分怯怯地靠过去,她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而着黄夫人的打。黄夫人看着丫鬟如此怕她,便张口笑道:“领路吧!不用这么缩着,我不是老虎,不会吃了你。”丫鬟还是低头不敢正眼看黄夫人,只轻言细语道:“是。奴婢知道。”话罢,黄夫人跟着丫鬟,快着脚步,来到黄县令面前。

黄县令一见到黄夫人就张开双臂笑哈哈道:“夫人,来!让相公抱抱!”黄夫人赶紧闪开了。她皱着眉道:“一想到你和那个小贱人搂在一起,卿卿我我,我就觉得你再来抱我,是种恶心。”黄夫人本以为自己这么说,黄县令会雷霆大怒,但恰恰相反,黄县令继续释然地笑道:“拙荆还是不肯原谅我吗?我会好好来弥补我的过错!小乖乖!过来!咱们夫妻俩好久没有好好地叙叙了。”黄夫人道:“你天天只记得那小贱人,自然把我抛之脑后。想想我堂堂大家闺秀,下嫁于你,没过过几日恩爱的夫妻生活。有时,我都在黯然伤感,你到底爱不爱我……”“爱!我爱夫人!”黄县令大声地道,仿佛他是要说给全世界听。黄夫人见黄县令一副痴傻模样,她忍俊不禁,顿时,已忘记了箫月,忘记了那些不愉快的事,她觉得很开心,很幸福。“娘子,我知道你最爱赏花了,今天天气晴朗无云,要么,我陪你到后院赏花去!”丫鬟插话道:“县令大人,刚刚奴婢去唤夫人时,她正在赏花中。”黄县令笑了两声,拉着黄夫人的手,说:“来,夫人。跟我来。”黄夫人被相公牵着,她心里涌起一丝笑意。

夫妻双双来到后院。还未看见花,就已远远地闻到一阵阵混合着的花的幽香了。牡丹花、兰花、百合花、芍药花、木槿、草石竺、睡莲、飞燕草、霞草……黄夫人是个爱花之人,她的这个阔大的方形后院里,春夏秋冬具有代表性的名花她都种了,而且品种比较齐全。花卉按照盛开的季节种在环形的花坛里。东边是春花,南边是夏花,西边是秋花,北边是冬花。因此,一年四季,她的花园总是接连不断地盛开着百花。也许是因为孤独吧,黄县令对她淡淡的,因而她把心思都花在了这个园子里。有了她的亲手悉心料理,花花草草一年比一年长得丰茂,而随着年华水逝,她的青春之烛却越燃越少,越燃越黯了。

“这儿好!真是一块佳地呵!夫人,我以前从未发现这个园子原来如此之美。”黄县令啧啧称赞着,还双手竖起大拇指。黄夫人只是冷笑着,三十年的夫妻,好像才三日一样,有点生分。他们之间掺进来第三者,感情出现了裂缝。黄夫人把两块定情信物往空中一抛,黄县令紧张地伸手去接。玉佩已经摔到了花丛中。黄县令弓着胖胖的身子钻入花枝里,寻觅玉佩。瞄了一圈,总算找着了。幸好没有摔碎,黄县令庆幸地拾起,拂袖擦擦玉佩上的尘土。“夫人,你要生气就冲着我来吧!错的是我,应该摔我!玉佩是无辜的啊!它是我的命根子,维系着咱们俩的姻缘,千万不能动的。”黄县令仍然带着笑说。黄夫人又好气又好笑。但她依然把头歪在一边,不正眼看黄县令。黄县令一个劲地哄她道:“生了这么久的气,总得消消了。别气坏了身子,以后我再也不惹夫人生气了。否则,不得好死!”黄夫人见黄县令知错认错,脸上马上露出一丝笑容,道:“那你对天发誓。从此以后再不许与那狐狸精往来了,并且将她绳之以法。”黄县令为了讨好夫人,犹豫了一下,只好暂时点头,并举手对天盟誓。黄夫人心结解了,心头的气也如乌云见日散了。她开怀一笑道:“难得相公今日心情好,有心邀拙荆赏花,拙荆铭感五内!”黄县令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笑着道:“只要夫人开心,以后我天天陪夫人赏花。花间一壶酒,是人生最大的享受之一。要么咱们边饮酒边赏花?”黄夫人想,相公好不容易想通了,就不扫了他的雅兴。于是,她叫丫鬟通知厨房里的婆子备酒菜。

一会儿酒菜上来了,别致的凉亭里,黄县令一手搂着黄夫人,一手抱着酒壶,观赏着远处五颜六色的花和近处端庄标致的夫人,心却在他处。他的心中颇感苦闷。想着箫月一个弱女子,无人照顾,这时候不知怎么样了,是否为路上的陌生人所欺负;想着王捕头还等着自己去营救……

“来!夫人陪我喝几杯!”黄县令边捧着酒壶替夫人斟酒,边笑呵呵道。黄夫人一向喜欢饮酒,难得今天黄县令亲自为自己斟酒,她心里更加高兴,饮得也格外欢。片刻,她就被黄县令灌醉了。黄县令伸出一只手指头来,问她:“这是几?”黄夫人答不上来,只觉得身子轻飘飘,浑身就像浮在半空中的一朵云。黄县令又问她是否看见王捕头。黄夫人点头。黄县令顺藤摸抓从夫人口中得到所有线索,盗了密室的钥匙,去密室的地牢救王捕头。王捕头看到黄县令来了救他,百感交集,深知自己在县衙呆不久了,尽管黄县令老谋深算,但黄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还上有老下有小,如果一直这样愚忠下去,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但是又不便走,昔日,黄县令对自己也不薄,怎么好意思提出来?……唉!好矛盾好矛盾,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没想到,黄县令见了王捕头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和梦中所见一摸一样,他忍不住双目涌泪。“大人,你怎么来了。这样的地方不是你来的呵!”王捕头一边用虚弱、沙哑的嗓音道,一边竭力地下跪。伤势太重,没跪得好,整个人匍在了地上。黄县令赶忙走过来,双手扶住王捕头,仔细地看着他的那张满是伤痕的脸,泪流满面。“大人你千万不要怪罪夫人,她也是有苦衷的。答应我!”古人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门亲。夫妻总是夫妻。王捕头不希望因为自己,而连累了黄县令。他知道,黄夫人家里财大势大,黄县令得罪不起。黄县令听着,渐渐地哽咽了,他略点头,很是感动。

“这地方恐怕你是不能再呆了。”黄县令语重心长地和王捕头说。王捕头默默地点头,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说:“可是我不能抛下大人啊,今后,或许大人还有地方需要在下效劳呢?”黄县令轻轻理着他的散发说:“你的心意我领了。衙门里这么多人,我黄某心里也清楚,你是头等的忠实。可惜,你要是留下来,早晚会毁在拙荆手里,不值啊!我也不忍心看着你出事。如果你是真忠于我,那你听我一言劝,我给你一张银票,带着一家老小走得越远越好,安安心心度日。”说完,从衣服里取出一张银票,转身头也不回地就大步走了。走前还抹了一把眼泪,用力丢下一句话,“切莫再回头,违令者斩!”身后,地牢里,王捕头感激涕零,捧着银票也跟着出了地洞。本来他还想强意留下来,可是看到黄县令执意不肯,他也就不便再坚持下去,他清楚黄县令的脾气,认准的一条死理,十个八个人也扭不过来一个弯子。他只是继续趴在地上连连磕头说:“今后没有在下在身边保护,大人一定要多多保重呵!大人的再造之恩,在下铭感不忘!来世结草衔环,再报恩情!”

黄夫人酒醉醒来,敏感地一摸身上,惊叫道:“糟了!密室的钥匙不见了!”黄夫人自语着,“喝酒误事。”说毕,她迅速赶往密室。地牢的铁门敞开着,看守地牢的人被迷烟熏晕了。“人不见了,果然是相公救走了王捕头。”她叹道,“看来他对那小贱人是念念难忘。”

“王捕头呢?”黄夫人找到黄县令,生气地道。黄县令双手一摊,摇摇头,陪笑道:“没了。”黄夫人立刻拉下脸来,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既然不能为我所用,他的命就是个累赘。是不是你故意放走了他?!”黄县令继续讨好地笑着道:“总之嘛,他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我的视线里,这不和死了是一样吗?”黄夫人怒了,大声道:“老实说他在哪里?”黄县令收住了笑,缓缓地认真地道:“夫人当真这么恨他?”黄夫人道:“他不听我的话,还要和我作对。当然!”黄县令想,夫人服软不服硬,我可不能冲撞了她,不然,多年的夫妻感情将彻底化尽。想到这,他装作有点伤心,要流泪的样子说:“夫人,我的好夫人,咱们夫妻一场,就算我向你讨个人情总可以吧!如果夫人硬要怪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黄夫人心又软了下来,相公总是相公,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闹僵了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于是她无奈渐渐平息了心中的怒火。

既然人已经走了,追不回了,黄夫人只好说:“算了。不过事情还得办,杀我未遂的箫月要缉捕归案!”黄县令谢过夫人,当即叫人在街道上到处张贴柳随风夫妇的画像,上面写着:凡常人找到人犯柳随风、何箫月者,赏银五十两。黛玉本打算今天离开太仓县。但是,她想:“这狗官夺人妻害其夫不成,就想私仇公报,草菅人命。休想!……可是,我目前功力尽失,我能做些啥呢?算了,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家里,相公还在等着我借银子回去开药铺呢?只可惜,事情比想象的糟糕。”

来到悦来客栈,黛玉微笑着问小二:“今晚是否还有房间出租?”小二说:“姑娘走运!刚巧还有最后一间上等的客房。我领姑娘去瞧瞧,准包您满意!”黛玉扭头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经不早了,这会儿,找房子不太好找。加上旅途劳累,干脆我就犒劳一下自己吧!我好歹也是个名门闺秀。不能太委屈了自己。如此想着,她点头道:“好的。麻烦了。请带路!”黛玉跟着小二来到房间看了看:的确是一间好客房。使她想起在家做女儿时,她的闺房。“姑娘可否满意了?”小二见黛玉陷入沉思,便试探着问道。黛玉回过神来,低头摸摸口袋,银子不见了。她只好歉意地对小二道:“不好意思,我才想起来还有点急事要出去一下。”黛玉说着,提步往门外走。小二从后面追上来客气地道:“姑娘要是看上了这间客房,不凡先给了银子,等下再过来住店。”黛玉没有睬身后的小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看来今晚打尖住店是不能了。难道我露宿街头?这儿方圆五里,我无亲无友的,孤身一人,只能是露宿街头,到处游走了,唉,真可怜!”夜渐渐深了。夜空仿佛是一个无底洞,天越黑,黛玉仿佛坠得越深。要不是功力全无,还可以将腰带系挂在高高的树梢上作床,解决今晚的睡眠。正当黛玉无处可归,她在巷子里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巷子一角有一间废弃的空房子。她高兴地钻了进去,打算勉勉强强将就着挨过这一晚。

“谁?”黛玉走进去,一个黑影窜了出来。黛玉吓了一跳,道:“施主,可否借宿一晚?”借着月色,朦朦胧胧依稀可辨黑影是个乞丐小伙子。他上下打量着黛玉说:“你可是新入帮的?”黛玉想:“或许这儿就是丐帮的栖息地了。眼下我已经别无去处了,怎么说呢?听说丐帮最近在争夺帮位,要么我暂且先混进帮中混口饭吃,等我攒足了盘缠,我再开溜。”于是,黛玉大声道;“是的!我是新加入贵帮的。”那个乞丐小伙子便不再说什么了,问过黛玉姓名,黛玉胡乱编了个名字道:“民女黄飞莺。”“飞莺,请跟我进来!记住早些睡!夜间不要说笑话,明日方有精神乞讨。要是完不成乞讨任务,可是会挨鞭子的呵!”乞丐小伙子叮嘱黛玉道。黛玉应允着,跟着乞丐小伙子进去,在地上摊着的一张空着的破草席上就睡。

大概是因为累了,黛玉倒头就睡着了。第二天,雄鸡还没报晓,天没亮,丐帮帮主就大着嗓门喊丐帮弟子们起床:“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大家快起来吧!……”丐帮的弟子们一个个爬起来,各自去各自乞讨的地点。

“姑娘,你也是我们丐帮的吗?你怎么穿这么漂亮?来赶紧把衣服脱下,换这件?还有玉搔头、耳环、项链、手镯,都给我摘下!”一个高个子老乞婆大呼小叫吆喝道。另一个矮胖老乞婆也忙站过来一起帮腔。黛玉是新来的,为了能在这里暂时扎根,只好都依着两个老婆子。两个老婆子给黛玉换了破衣烂衫后,又每人得意地从地上抓了一把灰,涂抹在黛玉的脸上,黛玉变成了一个地道的“灰姑娘”了。高个子老乞婆看着黛玉翻天覆地的变化,都开怀地哈哈大笑着,异口同声说:“这样才像咱们丐帮的人,才显得更加可怜,乞讨到更加多的铜钱。”黛玉看着两个老婆子何等地开心,她也故意跟着傻笑一下。两个老婆子对视了一下,说着悄悄话,说是要一起捧着黛玉的衣服和首饰,高高兴兴跑去当铺换了些碎银,在街头买糖葫芦和烧鸡吃。黛玉望着二人大摇大摆而去的背影,心中感慨,过去,她最瞧不起那些身份卑微的人,如伶人、奶妈等,现在,她家门破落,又被现实逼出了大观园,处境甚至比这些人更加贫寒,她感到自己过去错了,不应该用不平等的眼光去看待这些人。一个人是否高尚、值得人尊敬,并不是用权势地位的高低及黄金的多少来衡量的。而是看一个人是否善良、讲道义。

黛玉因为功力尽失,为了保护自己,她女扮男装。

一个月后,黛玉沿街乞讨。突然听到街上有两个人并肩在河边柳林里散步,袅娜的垂柳枝,在夕阳的金晖和柔柔的晚风里,翩跹起舞。两只粉蝶儿,一高一低,一会儿飞到花间,一会儿又飞上柳梢……在聊天,一个老渔夫说:“听说黄县令暴毙身亡了。”另一个樵夫模样的人道:“活该!这种糊涂官,百姓拿他没办法,苍天有眼,总算让他天诛地灭了!”黛玉听着觉得惊讶,她正辗转无良策教训那糊涂县令,上天却将他先送入了鬼门关。真是件快事、爽事!黛玉忙迎上去,打探细致。老渔夫和樵夫以为黛玉是要过来讨钱的,一一回转身,一人投了一枚铜子在黛玉的碗里就转身去了。黛玉依然追着他们走,放声道:“本乞丐这厢有礼了!打扰诸位老前辈一下,想向老前辈打听那黄县令具体怎么死的。”老渔夫哈哈笑着,心想:“连乞丐也关注时事,不过这名乞丐看上去其貌不凡,远非一般的乞丐,好像出自书香门第,彬彬有礼。既然他不知道,不妨告诉了他吧!”想着,老渔夫就停下脚步来,与黛玉道个详实。“原来是这样。”黛玉忍不住噗嗤笑着,谢过老渔夫,高高兴兴地走了。

仇,天已经帮忙报了,黛玉想,接下来,我可以离开丐帮卷铺盖走人了。宝哥哥在家肯定等我也等得猴急了。她掐指算算,从离家到现在已经有大半个月了,正好这时功力也应该恢复八成以上了,路上独行也不怕被欺负了。“不知宝哥哥在家可好?这些日夜里时常梦见他,白天,心里、脑海里也一直记挂着他。仿佛我的世界,就是一个以他为圆心而转的圆。”黛玉心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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