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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森林奇遇
归心似箭，说走，黛玉就准备收拾行囊悄悄溜走。她先用自己攒下的钱买了身干净的新衣裳换下，再去澡堂洗了个澡，焕然一新地走出来，欢欣地大步走在大街上。想想千里路程，没一匹坐骑是不行了，她又去挑了一匹马，日夜兼程赶路。走到半路途中，夕阳晚照，满天锦霞，山林静谧，悠悠归鸟哼着小曲回巢。耳畔，河水声滔滔，黛玉突然感到口渴，她循声走去，来到小河边，先倾斜着身子，掬水润湿一下微微有些燥热的脸，然后，那双手捧甘甜的河水喝。正专心致志地喝着水，忽然身后草丛里有响动，黛玉警觉地一扭头，目光盯紧了两个兽物——漂亮的白狐狸。“正好晚餐也有了，真是天助我也！”黛玉心中暗自喜悦。她跃上马，拉起了弓……
“吱吱”一只稍大的狐狸惨叫两声，便倒在了一株树脚下；另一只狐狸受惊拼命逃亡。黛玉一边用力甩着马鞭，穷追不舍；一边高声道：“你跑不远的！”追了一段，转瞬间，白狐狸像一阵白烟，飘进密林里，突然地就不见了。黛玉正感遗憾，调转马头往回走，突然听见从那边林中传来清脆柔媚的年轻女子的呼救声：“救命啊！救命啊！……”黛玉心下暗暗沉思：“难不成这儿有匪类强抢民女？待本侠女去寻探个究竟。”想着，她急急地挥鞭策马前去瞧瞧。
只见一个灵秀的白衣女子，正拨开长有荆棘的茅草丛，狼狈地钻了出来，迎面向黛玉继续呼救。黛玉见她满脸惊惶之色，衣服和皮肤皆被划破，模样儿甚是惹人怜爱……便关心地问道：“姑娘，何故如此惶恐？”白衣女子气喘吁吁道：“姐姐救我！蛇，蛇……好大一条巨蟒在朝我追来。”黛玉微微一笑道：“森林里多凶禽猛兽，妹妹一介弱女子，怎么一个人跑来林中，不怕有险吗？”那白衣女子顿了顿，道：“小女子本是和相公一起来林中砍柴的，可是，……相公他去河中洗手时，不慎将我为他绣的丝帕落入水中，帕随着河水漂去，风吹着河波，那帕子跑得更快了。相公执一根竹竿去打捞，不料……呜呜……”见白衣女子哽咽了，痛哭流涕再也说不下去，黛玉知道她要说的意思了，就良言宽慰白衣女子道：“姑娘，人去不能复还，节哀顺变吧！对了，你相公的尸体呢？找到没有？”白衣女子摇摇头，摇落了两粒挂在睫毛上的晶莹剔透的泪珠。黛玉看看天色，太阳每向西天迈去一步，天空的颜色就黯淡几分。眼看艳美如花的夕阳、凋零满天的霞瓣。黛玉想：“天色已晚，眼下这个白衣女子的相公不幸落水，连他的尸首都找不到，她会何等地神伤。我就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赶紧先帮她找回她夫君的尸首，送她回家后，再顾着自己赶路……”
“呜呜……”白衣女子依旧在啜泣。整个人都哭成了泪人儿。东边，树林上空的月儿越来越明亮了。月儿虽圆，却缠绕着几丝阴郁的云霾。好像一块被摔碎的水晶玻璃，被分割成了许多块形状不一的零碎小片。
“姑娘，别难过了，身子要紧。我相信我们很快就能找到你相公的尸首。”黛玉继续一个劲地说服白衣女子节哀。白衣女子心想：“要不是我逃离得快，我现在也和相公一样，已成了你的猎物了。有仇不报非君子，杀夫之仇，不可不报！”她满心里写着痛，因痛生恨，她满脑子只有“复仇”二字。本想趁着黛玉转身之际，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砸晕她，然后再将黛玉弃之河中。但是，黛玉在此时，诚挚地道：“时间不早了，咱们这就去河边打捞你相公的尸首吧！请姑娘带路！”白衣女子走在黛玉的前面。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她想：“我见机行事，寻找机会下手吧！倘若不是因为我与相公饮酒贪杯现了原形，功力还未恢复，要对付一介凡人，不在话下。”
二人来到河边，河水像一条银蛇，在一天朦胧的星月和芳林的幽影下，悄悄地徐徐移动。夜空之下，一切面目无轮廓，仿佛处处潜藏着杀机。黛玉尾随白衣女子，沿河寻找了半天，都毫无收获。白衣女子想：“她有这个耐心陪我找，我可没有这个心情陪她玩了。事不宜迟，夜长梦多，我赶紧下手吧！”想着，白衣女子突然蹲下身来假装轻声呻吟着：“哎哟！”黛玉赶紧走过来，关切地道：“姑娘你怎么啦？”白衣女子继续边哼哼边道：“我走不动了。脚崴了。姑娘，你还是别管我了吧！”黛玉更是担忧道：“姑娘，让我来看看你的伤？我会续筋接骨。”白衣女子心虚，怕黛玉知道自己是欺骗她的，慌忙连连摆手说：“不用了。不用了。只是轻微的，应该没有伤到筋络，用力踢两下就OK了。谢谢姐姐，咱们继续走路找吧！”说着，白衣女子站起身来，故意用力登腿。然后说：“已经好了。”二人又继续行走，但是白衣女子有意走得很慢，等黛玉问她是不是走不动了，白衣女子不说话，点三下头。黛玉说：“我扶你到马上坐着如何？”白衣女子道：“小女子不善骑马。”黛玉道：“我们一起骑，我抱着你。”白衣女子摇头，说：“不！马儿看上去也累了。我还是自己走。”黛玉才想起，马儿跑了大半天，是该让它好好轻松一下了。为了两全其美，黛玉突然还是二话不说，大步走至白衣女子的身前来，蹲身道：“你爬到我背上来，我背你走。”白衣女子一方面是想惩罚下黛玉；另一方面，盛情难却，她就微笑着应允了，道：“谢谢！幸苦了！”白衣女子趴在黛玉的背上，突然忆起过去的一件往事来：那是一件她和相公刚认识不久的事了，那时，她的道行很浅。一次，她在山上，遇到一个多管闲事的道士，他发现她的狐狸尾巴后，大喊妖孽休要想逃！便施法制服她。幸亏此道士道行也浅，加上她的机灵，才得以逃脱，拾回小命。没想到，逃了半天，半路上竟又遇上那道士，他身旁还有另一个人，大概是他的师傅吧！他们正拦住她的去路，要大打出手，正当她觉得死路一条时，不知从哪刮来一阵强烈的妖风，将道士师傅两个吹得不知去向。她好生庆幸，当时心中想：不知何方神圣来此救我，看来，此人的道行少说也有三四百年了。后来，她随那救命恩人带到他的洞府，才知他们都是同类。她见他生得眉清目秀，身高八斗，举止、气度皆不凡，便一心喜欢上了他。二人可谓是一见钟情，相互禀明了各自的身世后，当即以天为媒，以地为证，结为夫妻……
往事尚可忆，而人已化云烟。丧夫之痛，锥心刺骨。生死离别，人生一大哀。白衣女子想着甜蜜的往事，心头就痛。黛玉背着白衣女子，沿着河边不知道走了多远，她再也走不动了。她对白衣女子说：“我累矣！姑娘，咱们歇会儿吧！”白衣女子哦了一声，黛玉便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下来。黛玉还没站稳，白衣女子就故意手胳膊用力一撞，黛玉无防范之心，即刻被撞下河去。一滩浪花惊起，马上便又恢复平静。水波你推着我我推着你，涌走了。白衣女子站在岸上，大仇虽报，但不知怎地，她的心中并没有感到十分快慰：“相公之死，那凶手不是故意的。而我，我……算了，人都被我杀了，如今我无法回去和婆婆交差，走一步算一步吧！”
白衣女子转身没走多远，突然背后一个清脆的天籁之音叫住了她：“姑娘，荒山野岭的，敢问姑娘的家在何方？我送你一程？”白衣女子转身一看，月光下，站在她眼前的黛玉浑身湿透，还在断续滴着水珠，犹如出水芙蓉，楚楚可人……直看得她心里不禁赞叹惊世骇俗、无与伦比。“假如你不是我的杀夫仇人，我真的想有幸与你结为金兰姐妹。只可惜，因你残害生灵，我们注定了是仇家。”白衣女子心里道。“姑娘请回话！”黛玉又道。白衣女子愣了愣纳闷着问：“你没死？”黛玉笑呵呵道：“我乃林黛玉也，人称我林女侠，当然不是等闲之辈啦！浅浅一条河，淹不了我的。”白衣女子“哦”着，心里记下了林黛玉这三个字。她假装歉疚地和黛玉说：“刚才我是不小心的，请姐姐原谅！”黛玉说：“别这么说，姑娘，这么晚了，你还没回去，你的家人肯定很心焦的。不如你跟我走，我会武功，可以保护你啊！”白衣女子心里沉思了一番，便答应了。黛玉牵着马，并肩和白衣女子缓步走着铺满银色月光的山路上，山林寂静。
黛玉照着白衣女子指引的路，二人到得半山腰的一间茅草房前。黛玉正要辞别，白衣女子面有些难色，几次欲言又止。黛玉见她似乎有话要对自己说，却又似乎不方便启齿，于是她莞尔一笑道：“姑娘是否有话对我说？”那白衣女子点头示意“是的。”黛玉见她的眼神几次停留在她马背后的猎物——白狐狸身上，于是她道：“姑娘可是喜欢吃狐狸肉？虽然我今天只捕获到了一只，但是君子成人之美，给你吧！”白衣女子强装欢颜，谢过黛玉，便提着那只死白狐狸进自己的家门去。
待黛玉回到家中，已经是月上中天了。宝玉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到熟悉的门响，他一骨碌爬起床来，顾不得穿鞋，就边嚷着：“娘子我来啦！”，边快步奔去开门。门一打开，宝玉就一把将黛玉抱住。一摸黛玉的手冰凉，衣服也是湿的，面容比先前的更瘦，他心疼地说：“娘子，你瘦了！！一路幸苦了！怎么浑身湿淋淋的，快洗个热水澡，换上干衣服，感冒了受风寒可不好受！”黛玉洗完热水澡出来时，宝玉就已经准备了一桌香喷喷诱人的酒菜。黛玉深受感动，高兴地道：“有相公在真好！相公幸苦了！”宝玉笑眯眯地看着黛玉道：“我也好想娘子天天都在身边在眼前。不过娘子不在身边的时候，娘子也在我的眼前——因为娘子一直都在我的心里。娘子是我心中埋藏的一壶酒，越久越香醇！”黛玉臊得脸都红了，道：“都老夫老妻了，你还总是说这些甜言蜜语，怪肉麻的呵！”宝玉拉住黛玉的手道：“不肉麻，这都是我的真心话，不把它说出来，我心里闷得慌！来，我为娘子夹菜！喂你吃一个！”好大一块肉，黛玉张大嘴，宝玉将肉块送入黛玉的樱桃小嘴中。
吃得将近七分饱了，黛玉放下碗筷，拿纸巾抹抹嘴。“娘子，我做的饭菜怎么样？”宝玉笑着道。黛玉不断点头：“好吃！你看我吃了这么多！”宝玉止住了笑，有些闷闷不乐地说：“我知道饭菜很一般，只是能勉强下咽。娘子，看你吃饭从未这么狼吞虎咽的，想必你一定是饿坏了吧！都怪我不好，不应该让你去苏州……”黛玉赶紧伸手捂住宝玉的嘴巴说：“相公，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毫发未损！”说完还站起身来，在宝玉面前扬袖转了一圈。宝玉见黛玉并无不快之情，就没有再兀自感伤了。
“相公，这些日你都好吗？”黛玉想起去苏州一路上曲折的经历，她关心着宝玉在家中的境况。宝玉说：“又好又不好。好的是，在家里窝着，平平静静、安安全全。不好的是，相思好苦啊！几次梦里见到你回家了，我都高兴得惊醒。但有时候梦见你遇难，我在梦里流泪……”黛玉摸着宝玉的手说：“我何尝不想快点回来。一来不放心你一人呆在家中；二来，我也思念你呵！只是，有件不幸的消息——我叔父一家遇难，已经不在人寰。为了替叔父一家沉冤昭雪，我延宕到今日才得已抽身回来。此行所发生的事情，今夜彻宵也说不完呵！”宝玉道；“夜已深，娘子，来，不妨咱们早些入睡。等天明了，再慢慢儿说。”黛玉还是忍不住告诉宝玉道：“所有的事儿都很正常，唯有快回来的途中，遇到一件天大的怪事。”一听说是怪事，宝玉又来神了，顾不上夜深要入睡休息，说：“那娘子概要地说说这事？”黛玉就把在林中射死一只狐狸，然后遇见白衣女子，并且送她回家等事情一一道来。宝玉撅着嘴，嘟囔：“还好不是白衣翩翩的公子哥，要不，我的宝贝娘子都被人家勾走了。那真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哩！”黛玉哭笑不得，宝玉总是一个醋坛子，不过自己又何尝不是。想想在未成亲之前，宝玉身边不是什么宝姑娘就是什么贝姑娘的，在脂粉堆里，难得会只一心想着自己一人呵！真是不爽！黛玉正想着往事，突然宝玉伸长脖子，在她的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个，热乎乎，很酥软，让黛玉甜到了心里。
夫妻俩躺在薄薄的红纱帐里太兴奋，说什么也睡不着。宝玉见黛玉也没睡着，他干脆爬起身来对黛玉认真地道：“娘子旅途劳顿，车马颠簸，我来为娘子揉揉腿、捏捏肩……”黛玉拉住宝玉道：“还是等明天吧！相公，我可不希望你变成夜猫子呵！”宝玉无奈，只好又一头扎回床原地，再继续睡了一会儿，可仍是睡不着。宝玉索性穿鞋下床了。黛玉轻轻问：“相公去哪？”宝玉就说：“我要去点个蜡烛，看着娘子入梦乡。”黛玉拿他没办法，只好让他去。
蜡烛点燃了。烛光灿烂，宝玉当真侧着身子和脸，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瞪着黛玉看。黛玉忍不住笑了，她道：“呆子，我都已经是你的娘子了，还怕这辈子不能看个够啊？”宝玉说：“娘子生得这样美貌，别说是一辈子，就是十辈子、百辈子……也看不厌呵！我想，娘子将来生个宝宝，不管是男是女，其美貌都应该是举世无双的。”说起生娃娃，黛玉害羞，因而故意道：“呆子，你急什么？该属于咱们的自然会有。”虽然口中如此说着，心里面却在想：“是呵！我和宝哥哥是该有个儿女了。”
“砰砰砰……！”黛玉突然好像听到外面有什么东西撞击门的声响，她心里有种莫名的不安。难道最近会发生什么不详的事？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门在响，相公。”黛玉对宝玉道。宝玉惊愕地道：“奇怪，娘子，我什么都没听到。”又过了一会儿，窗户被一阵怪风吹开了，吹灭了红烛，宝玉正要起身去关窗，风又把窗户吹拢了。宝玉嘟囔着：“这风来得好突然！”黛玉心里敏感地怀疑到了：“难道世上真有狐仙？糟了，我今天射死了一只狐狸，它们或许是一双……”黛玉不敢再往下想了。“看来，杀动物也和杀人一样会遭报应呵！以后我再也不要打猎了。我的双手沾满血腥……”她心中忏悔。
正当宝玉又躺回床上，怪风又起了。宝玉唉声叹气地又一次爬起来去关窗。这一次，他看到了一个庞大的兽影。“娘子！狐狸！我怕！”宝玉失声惊叫着。窗前，那巨影逐渐变清晰，宝玉看得更加清楚是，一只狐狸的脸露出半截，虽然那狐狸眼睛大大的、睫毛长长的，纯洁的白毛，脸蛋可爱，但是毕竟是食人兽，在这黑夜里让人瞥见，是难免有一丝惧怕的。待黛玉扭头去看时，已经不见了。黛玉纳闷：“什么？狐狸？在哪？相公莫害怕。”宝玉正要转面跑回床前来，只见那狐狸的影子顷刻间变幻成一个美女的模样，朝他走近，伸长手要抓他。宝玉吓得急忙闪开，并哇哇大叫；“娘子，有狐狸精！”黛玉环顾房室四周，依旧没看到所谓的狐狸精，便安慰宝玉说：“《论语·述而》曰：‘子不语怪、力、乱、神。’关于怪异、勇力、叛乱、鬼神之事，我们都不要去谈它，就好了。”宝玉拿手遮住脸，带着哭腔说：“娘子，在没有看到这个妖精之前，我是不相信神鬼妖魔的，可……可……可是……是她已经现身了，且是个女的。”黛玉见宝玉被吓得魂不守舍，赶紧跳下床，摘下悬在壁上的那柄师傅赠与她的辟邪宝剑。“嗡嘛呢叭咪吽……”黛玉嘴里念着咒。狐仙听到咒语，感到浑身不能动，她挣扎了一会儿，努力作法，一摇身飞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