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相思病
话分三头叙,先说金小宝因父亲金宝逼着要自己习武,母亲薛宝钗逼着他念四书五经之类,但是他既不喜欢学武功,也厌烦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读枯燥的八股文。一天,趁着金宝和宝钗出门去了,金小宝打算先斩后奏,溜出门去玩玩,回来后即使被打骂都值得。如此一决定,他就请出两位“军师”——丫鬟白玉、翠玉,要她们帮忙拿主意怎样溜出大观园,而不被园子里其他的人发现。两位“军师”起初是怎么也不同意金小宝的这次私自出门。万一他在外有个三长两短,她们脱不了干系!但是,金小宝装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边哭边诉苦,这又让两位“军师”看着心里着急。加上金小宝左一句好姐姐,又一句亲妹妹地哄,说尽了讨好的话,终于,白玉、翠玉心渐渐地软下来了,产生了怜悯之情。她们想:是呵!自己虽然是身份、地位卑微的丫鬟,但是没有什么大的生活压力,节假日,还能有回家探亲的机会。小宝公子却一天到晚像一只关在金丝笼里的鸟,没有半点自由。他不喜欢习武念书,却要习武念书。学不好,让爹娘不满意,就得受惩罚。可是,即使小宝公子已经尽全力了,还是无什么进展:书读得不好,武功学了跟没学差不多……于是,两位“军师”让金小宝扮成丫头的模样,穿着丫鬟的衣服,低着头走路,而她们则在前后掩护,从后门悄悄溜出了大观园。
护送公子出门后,金小宝道:“难为二位姐姐、妹妹了。若是父亲、母亲问起来,就说我去会郊外的一个老朋友去了,很快就回来。不必挂念。”白玉、翠玉皆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你们快些回去吧!休要在外面热闹的街市上玩耍闲逛,免得婆子们待会看不见你们的人,屋子里空着,生了疑。”金小宝又道。白玉、翠玉听从主人金小宝的吩咐,准备回府了。临别前,白玉、翠玉叮嘱金小宝出门在外要小心,早日平安回家。金小宝答应着,向白玉、翠玉道谢,又说;“让姐姐、妹妹们替我受惊了。回来再好好谢谢、补偿你们!”金小宝看着白玉、翠玉走远了,便在附近找了家客栈,换回自己的衣裳,然后开始实现自己的梦寐以求的愿望——游山玩水……
待金宝和宝钗从外面回来,高兴地去看看他们的儿子金小宝在干什么的时候,书房、后院……哪里都找遍了,还是不见人影。这时,白玉和翠玉正好从大观园外面赶回来。宝钗见侍奉儿子的两个贴身丫鬟,急急匆匆快步走着,喘着粗气,还大汗淋漓的,便蛮不高兴地审问二人道:“你们做什么去了?白玉你说!”“这……这……”宝钗知道,白玉是最怕自己的了,于是她择白玉先问。白玉慌慌张张、结结巴巴着,低着头,连正眼也不敢看宝钗一眼。宝钗冷笑一声,替她回答了:“是不是你们两个带小宝到外面玩去了?!”翠玉鼓起勇气,忙忙照着金小宝的话和宝钗解释:“金夫人,小宝是去郊外会一个老朋友,说是要在朋友家小住几日。”宝钗正要发怒,金宝忙对白玉、翠玉笑了笑道:“屋里没你们的事了,下去吧!”“谢老爷!”白玉和翠玉齐声作揖告退。两个丫鬟还没走出门口,宝钗又将她们喊了回来:“既然小宝去会老朋友了,你们告诉我地址,我差人去接他回来。”“完了!”白玉、翠玉面面相觑着,吐出舌头。“看来只有如实交代了。”翠玉心里道。她忙过去,跪在宝钗面前,连连请罪,便把实情说了。宝钗听得惊呆了。“儿行千里母担忧”,宝钗一想到凭儿子的这点本事,半斤八两,出门准没个顺利,要受人欺负吃苦了,便急得眼圈马上红了,掏出罗帕拭泪。金宝见宝钗哭了,忙安慰道:“儿子长大了,担心什么呢?我是他这么大的时候啊,都……”宝钗边哭边道:“他哪能与你比,你什么都会。咱们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金宝道:“娘子,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宝钗虽然心里急,但还不乱,道:“赶紧差人去找啊!你那些江湖上的朋友正好派上用场。”金宝应允着。想起寻人不怕人多,人多力量大。于是金宝问宝钗:“家里的奴仆们要不要也一起出动?”宝钗皱眉道:“家丑不外扬,这事先别惊动了老太太他们,我们自己担心也就够了。”金宝想想宝钗说得也对,宝钗她娘亲上了年岁,身体不如先前了,不能让她操心,就不再说什么了。当下里,金宝和宝钗回家屁股还没坐热,又要赶着出去寻儿了……
在出门前,宝钗聚集所有家丁人员,一一吩咐下去:“你们都一定要保守住这个秘密,千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尤其不能让我娘亲知道。如果有人来问起我们一家三口哪里去了,就说上老家去看小宝他爷爷奶奶了……”众人都说:“是!”宝钗方拉着金宝出门去了。走在大街上,人海茫茫,就是不见儿子的影子,再举头怅望头顶广阔的天空,茫茫山河,金宝不禁浩叹一声:“不知行踪,寻人真如大海捞针呵!孽子啊孽子!想整死你老子和娘吗?怎么这么不听话!?想我金宝武功盖世,娘子满腹经纶,却生下你这个不孝子。你虽然天资聪颖,但是懒懒散散、吊儿郎当,整日里只想着玩儿,不思进取!要不是我和娘子管教得严,你还不知成了什么……”“快走吧!别唠叨了。时候不早了。迟一分,儿子就多一分危险!咱们先找林总镖头,再去少林寺……”宝钗道。金宝不再说什么了。夫妻二人加快了步伐……
再说贾丛蔷的父母贾宝玉、林黛玉要把她许给徐兽医和紫莴苣的儿子徐林。只因徐兽医和紫莴苣和贾家素日来往甚多,两家长辈看两个孩子从小到大在一块玩耍,很是和睦。加上一来,徐家老提着“我们先预定了这门亲事呵!等丛蔷这丫头长大了,我们就让徐林将她好好迎娶进门……”;二来紫莴苣和黛玉本来主仆情深,后来又自紫莴苣嫁给徐兽医对贾家实在是多加照应,交情匪浅……总之,顾虑重重,宝玉和黛玉无推脱之地,他们只好每回都含糊地一笑置之。终于,到了定亲这一天,贾丛蔷看着满屋子丰厚的礼品,惊讶地问父母这是怎么一回事。黛玉就把丛蔷悄悄拉到房间里,与她好好地谈了这事。且说,希望她能理解父母的心。丛蔷马上就摇头了,否定了,还闹了起来,说:“不行,我平日里对徐林好,是因为他家有恩于我家。但是,我并不想嫁给他。我一直都只是把他当哥哥看!娘,……?”黛玉见女儿不同意,心里慌乱:“看来我一直以来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女儿果真是有自己的主见。想当初,我和宝哥哥也是相爱才走到一起的。我俩为了一个‘爱’字,不惜弄得众叛亲离,白手起家……如今,我的女儿不喜欢徐林这孩子,我们做长辈的也不该强求啊!”丛蔷见母亲并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只是坐在一旁发呆。她拉着娘亲的手说:“娘,莫怪女儿不孝,如果你们不马上去回绝这门亲事,这辈子,你们再也别想见到我了!”黛玉还以为丛蔷只是吓吓自己的。不料,丛蔷说到做到。在接新娘拜堂的前一天,丛蔷闻风而逃了。尽管此时已经日落西山,残霞如花瓣凋零……没想到,这一逃,伤心人遇伤心人。夜晚,丛蔷在河边认识了她生命中的最重要的人物之一——金小宝……
贾丛蔷走后,不久,黛玉从芳芷那儿回来,发现女儿不见了。她问月朦胧母子有没有见到丛蔷,月朦胧母子都说不知道。黛玉又找到宝玉,他也说不知道。黛玉只好问左邻右舍。邻舍们都说只看见丛蔷一个人在日落前出门了,也不知去了哪。“女儿啊,你想急死为娘吗?一个姑娘家,跑出门去就不怕遇到流氓吗?……”黛玉心急如焚,晚饭也吃不下……正要出门去寻找丛蔷,宝玉却拉住她的手说:“娘子休要操心,咱们蔷儿虽说女儿身,可你传给她的那些拳脚功夫,十个我这样的男子也不是她的对手啊!你就免操这份闲心了!我想,她准是逃婚去了,她有她的难处,不如就让她去吧!若是想我们了,她自然会回来的。”黛玉依旧不放心地说:“但是……但是,我们俩如何向徐兽医、紫莴苣交差?我们可是承诺过人家的。”宝玉凑在黛玉耳边说:“我们俩不是勉为其难吗?都是他们左说又说的,又不好不给面子,得罪了他们,……女儿的事啊,我们就成全了她,睁只眼闭只眼,不然,我们要是得罪了女儿,这辈子也会落得我父母一样的下场——辛辛苦苦养了将近二十年的儿子,亲子关系说断就断了。”黛玉听了宝玉的话,又转忧为安了,高兴地对宝玉道:“有相公这话,我不操心了。哈哈!”
又说那金小宝与贾丛蔷邂逅在河边,金小宝因护花,受了伤,二人被一群无赖追赶,借舟逃离,直到天明,才敢下船。这一带的地形,贾丛蔷都极为熟悉。清晨,太阳拨开山中的层层迷雾,山风吹开隐藏在茅草间的荆棘,为两个可爱的人儿开路。
庙宇的钟声杳杳传来,震荡山谷,使山林更加寂静。金小宝一直跟在贾丛蔷的身后走着。贾丛蔷开玩笑似地说:“你就不怕我把你当姑娘家拐卖了去呀!这儿竟是些荒僻的小道,了无人烟。”金小宝笑着道:“你走到哪里,我便跟到哪里是了。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影子,你的尾巴!”贾丛蔷害羞地道:“油嘴滑舌的家伙,罚你一百天不许说话!”金小宝道:“别!那我会被憋死。你还不如罚我不吃饭不睡觉好了。这样我就日夜守候、陪伴着你!”正说着吃饭,贾丛蔷听到咕咚的,金小宝肚子里肠子唱歌的声音,她心想:“这鸟人身无分文,也不知饿成啥模样了。哈哈!待我领他去山上寺庙里讨些斋饭吃。”于是贾丛蔷笑道:“好!就罚你一辈子不许吃饭,做神仙!”金小宝更来劲了,道:“好!做神仙好!我们俩可以真正地天长地久在一起了。”贾丛蔷承认耍嘴皮子方面不如这臭书生。她只好用力去掐金小宝的嫩嫩的脸蛋。金小宝疼得大叫:“我的姑奶奶,饶了我吧!君子动口不动手!”贾丛蔷见他疼得眼睛里都流出了泪花,只好松手了。待她松开手,金小宝白皙的脸蛋上,一道红红的印子,似一个图了口红的唇吻过的痕迹……
来到山寺,金小宝和贾丛蔷先在菩萨面前作揖叩首,金小宝在那里嘴里振振有辞,贾丛蔷好想听听他在说些什么,但是,庙里有个老斋人,她只好忍住,故意装作心静,双手端着签筒认真地轻摇着……
拜完神,贾丛蔷问老斋人庙里可有斋饭吃,他们还没吃过早餐的。老斋人点点头,告诉他们:“早上我吃完剩下的不多,不过,我这里有菜园子,你们可摘些蔬菜,缸里还有米……你们要是不会做饭,我给你们做。反正我除了守在庙里外,也没什么要紧事要做。只是我老汉一生吃素,这里全是素食,委屈二位了……”老斋人一个人住在这深山,平日里难得有几个外人进来。今日,偶来了两个年轻人,他很是高兴。贾丛蔷要给老斋人银子,老斋人打量着他二人一副可怜狼狈像,说什么也不肯收。双方推来推去好几个来回。最后,老斋人实在耐不住了,道:“你们这两个娃娃,都还是消费者吧?老朽在这里自己种地,吃喝不愁,这钱嘛!够用就行,多了将来也带不走。你们要是看得起我这个老头,就快别这么推来让去的了,让我尽地主之谊,请你们尝尝我这儿的斋饭吧!”金小宝也对贾丛蔷道:“是啊!丛蔷。恭敬不如从命,我们记住爷爷的好便是了。”贾丛蔷就不再说什么了,收回手中仅有的一点碎银。
老斋人端着大木盆,去菜园子里摘菜。金小宝与贾丛蔷也跟过去帮忙。翻过篱笆门,来到菜园里,贾丛蔷看看老斋人种的菜并不多,后悔今天早上没有折根竹子,取条蚯蚓,从河里吊条鱼上山来煮了吃。但是,一想,这老斋人只食素食,也没什么后悔的了。
待老斋人为金小宝与贾丛蔷做好了斋饭,金小宝早饿晕了,顾不得斯文,大口大口地吞着米饭和蔬菜。贾丛蔷一路奔来,也有些饿了。她吃得也较快。老斋人看他们吃得起劲,心里充满快乐。“怎么样?饭菜还合胃口吗?”老斋人在一旁嘿嘿地笑着,关心地问道。金小宝因口里边嚼着米饭,边说话,吐词变得有些含混:“唔——好……好吃!从未吃过这么香的饭菜。回去了,我也要娘亲叫人给我做……”贾丛蔷也随声附和:“棒!”老斋人听着,忍不住要笑。他心想:“素菜对于吃荤的人来说能有多好吃,又没加任何调料,这两人要么是说奉承话,要么就是饿坏了……”
饭还没吃完,这时候,寺外有人声。老斋人走出去,站在墙角往外一看:是两个彪形大汉,相貌皆凶恶,冒冒失失从百年老松树底下钻出来,手里还操着家伙,正朝寺庙拔步走来……老斋人心想:“这二人看样子不像是来拜佛的,定不敢惹翻。他们需要什么,我都给予满足。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只希望此二人不要在小庙开杀戒……”
老斋人又急急忙忙走回餐厅,对金小宝和贾丛蔷道:“两个小娃娃,我看你们有麻烦来了,赶紧避一避吧!外面来了两条大汉……”一听老斋人的话,金小宝两只手就马上开始打起抖来。他不情愿地放下筷子,嘴里还含着一口饭,兀自嘀咕:“我还没吃饱呢!怎么回事呀?何人如此胆大,连佛祖爷爷的地盘也敢在滋事撒野……”还是贾丛蔷有经验,赶紧捂住金小宝的嘴,急匆匆拖着就往屋后躲去……
待两个汉子走进寺庙大门,其中一个大声问老斋人:“老头,你有没见过一个身高八尺,生得眉清目秀,穿着华贵的年轻书生?”另一个道:“找到了有重赏。”老斋人心里哼了一声道:“这两个家伙,或许就是为着刚才我屋里吃饭的小兄弟而来的。但是,傻瓜都能看出,那小兄弟和同来的美貌姑娘,是一对鸳鸯。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我活到这个岁数了,也不图什么金银珠宝是,积德行善才是我的心愿。”如此想着,老斋人装作啥都不知道的样子,连连摇头,道:“不好意思,老汉我从未见过二位爷所说的那个书生。”话一说完,两个汉子就拱拱手,道:“多谢!”便告辞走了。
老斋人看着两个汉子走远了,忙去屋后面的瓜棚请金小宝二人出来。金小宝和贾丛蔷从瓜地里钻出来,头上、身上还沾着叶子和泥。老斋人看到他俩可爱的模样,联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美好往事,可往事早已走远,且不会再回来,老斋人笑过后,便是一阵长吁短叹:岁月不饶人,错过了的东西,永远都将错过。于是,老斋人告诉金小宝:“小伙子,有钟情的人,切莫错过。时光飞逝。幸福往往就在于那一刹的把握。”金小宝微笑着点头道:“爷爷说得是。晚辈明白了!”贾丛蔷却在一旁听得半懂不懂的,蓦地羞红了脸。
丢下筷子,再吃饭,饭菜都凉了,没有当初时的好胃口了。当老斋人问及金小宝和贾丛蔷是否还要接着吃,如果要吃,他就把这些饭菜端去灶上热热。金小宝和贾丛蔷相互望了望,都觉得不要吃了。老斋人慈祥地笑着道:“你们要是有难处,尽管告诉我,我能做的,定会帮到家。”金小宝和贾丛蔷很感激地一起点头,称谢。
毕竟这儿不是久留之地。金小宝和贾丛蔷帮老斋人打扫完厨房和小院后,便商量着打算即刻辞行下山,尽管他们暂时还不知道去处。分别前,老斋人知道他们留不住,怕给自己添麻烦,就从厨房拿来一些吃的,装进他们的行囊,并叮嘱他们道:“出门在外,一定要多带些吃的。不然,尤其是在穷山僻壤,连家客栈也难寻,饿起肚子来是不好受的。还有,你们千万要小心。既然你们是逃出家门的,肯定会有人来在寻你们回去……记住,坚守自己的那份情!爷爷我活这把年纪了,虽然出家多年,吃斋多年,但是,对于世间纯真的爱情,还是很敬仰的。人生几十年,能遇到真心相爱,情投意合的真的不多啊!”贾丛蔷听着老斋人滔滔不绝的讲话,同时又看看正儿八经,正在洗耳恭听的金小宝,不由地忍不住转过脸去,“扑哧”一声笑了……
金小宝和贾丛蔷走至山下,发现他们的船不见了。二人分头在附近寻……船还未找着,突然,贾丛蔷先是只听到几声水花溅起又落下的声响,接着,就是风吹彻山林的沙沙声……贾丛蔷心中一惊:“不妙!我咋就这么笨呢?早知当初,不听信小宝‘分头找快些’就好了。这儿山山水水里,看上去风平浪静,其实到处生风波。可是,现在后悔来不及了……只愿小宝平安无事。可惜他还没来得及留下他家的详细地址,今生,我们能还有缘再见么?”此刻,她想起吕本中的《采桑子》,吟道:“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到团圆是几时?……”
金小宝和贾丛蔷分开找船后,不料走到一处,从林子里一前一后钻出来两个人,他们一见小宝就叫:“金公子,对不起了,麻烦你跟我们回家。你爹娘寻你寻得好苦。”金小宝一听二人的声音,便知这就是刚才上庙里找他的两个家伙。“完了,我该怎么办?”金小宝心里道,“我还没与丛蔷道别,我不要和她分开……”想着,他陪笑道:“我现在还不能回去,请和我爹娘说,等我把事情办完,我自会回去的。”两个彪形大汉面面相觑,商量一番后,一个发话道:“不可。我们已经答应了你爹娘见到你立即带你回去。”金小宝央求不行,也知道自己不是他俩的对手,就只好逃了。他刚想掉头跑掉,但是,其中一个彪形大汉迅速地牢牢揪住了他的后背。金小宝被二人轻易地制服了,接下来,他只能乖乖地一切听从于他们。
一路上,金小宝想动却动不了。他的穴位被封住了。他挣扎着想大声喊叫,企图能把丛蔷引来。可是,一张口,只听到哇啦哇啦含混不清的声音,原来,他的哑穴也被聪明的两个汉子封住了。
两个汉子,扛着金小宝,直奔顺天镖局。这个镖局,金小宝来过。当二人把他放在一间空屋子里,金小宝正心中计划着如何想办法开溜。他一走到门口,见门口有两个姑娘把手。金小宝正要企图哄她们放自己走时,林教头的儿子过来了。他微笑着对金小宝道:“兄弟,你爹娘找你找得好苦。尤其是你娘,自从你失踪后,听我爹说她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整日里以泪洗面。旁人与她说话,她嘴里只痴痴地念着‘小宝我儿……’,两日不到,整个人都瘦了好几圈……”金小宝听着,心软了,鼻酸了,泪水浸湿了眼帘……“我娘呢?”小宝边揉着泪眼,边着急地道。林教头高兴地答道:“那我就吩咐手下人备车马,立刻赶回大观园!”金小宝“嗯”着,此时,他的心中除了爹娘外,同时还想着另一个人……
“娘亲——”回到家中,金小宝见宝钗正没精打采地坐在书房啜泣,他大唤一声道。“小宝回来了!”宝钗听到儿子的声音,立刻回过头去,两眼泪花地扑过去。小宝抱住娘亲,也哭了。母子俩哭成一团。金小宝边哭边说:“对不起,娘亲,小宝不是故意的,只是觉得心中压抑,太闷,所以才贸然出门。为了不让爹娘担心,我还要白玉、翠玉替我保守秘密,撒谎骗您。您原谅她们吧!都是小宝一个人的错!”宝钗边哭边点头,仍然抱紧金小宝,仿佛怕他此刻长了翅膀,化作飞鸟飞掉似的。小宝借机像娘亲提议:“娘亲最疼爱小宝了,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小宝去读那些枯燥的书,学那些专欺侮人的武艺了?如果娘亲答应小宝,小宝这辈子一定乖乖的,不再……”“不行!”宝钗一听金小宝说不读书,不学武艺,她又立即搬回来做家长的那份严厉了。“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娘亲,你现在就给我看书去。以后金榜题名,做个栋梁之才!”宝钗的话,久久在金小宝的耳边回荡,虽然只轻飘飘两句话,但是,在金小宝的心中足有千斤重!
关在书房的金小宝等娘亲一转身后,就放下手中的书开始托着腮,愣愣地望着直发呆。“丛蔷,你在哪儿?我已经回家了。丛蔷,这个时候,你找不到我,是否会着急?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你会想着我吗?你不在我身边,我感觉片刻都难熬呵!你知道吗?我是多么多么想每时每刻都与你在一起……但愿你的心,如指南针,永远只向着我……”
如此老是陷入一片苦苦的思念,饭吃不下,觉睡不着。不几日下来,金宝明显憔悴了。
一天饭后,宝钗心疼地看着儿子心不在焉地端着碗,看着的是饭菜,想着的却是贾丛蔷。等到一顿饭毕,饭碗里满满的米饭,除了拿筷子翻松些外,并无其他的变化。“瘦了。儿子最近瘦了不少……”宝钗心里自语,“我这个做娘的,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再继续这样下去了啊!要么,我去给他找个郎中来……看看他是不是哪里有不舒服。”想着,宝钗问金小宝:“儿子,你这几天是怎么了?一顿两顿没有胃口吃饭也就罢了,几天都吃不下饭,‘人是铁饭是钢’,你告诉为娘,你哪里不舒服,为娘这就去请郎中来。”金小宝摇头,说:“娘,我好好的,请什么郎中。”说着,回自个儿房里去了。宝钗摇着头,叹口气,自语着:“不行,我还是得请郎中来。这样我才放得下心。”“娘子,你在嘀咕些什么呢?”金宝还在桌边津津有味地吃着饭,见儿子又这么快离席了,宝钗也捧着个碗,要吃不吃的样子,他笑着道。宝钗一把夺过金宝的碗,道:“儿子不吃饭,你也不许吃。走,我们这就找郎中去……”金宝祈求道:“好娘子,还让我多吃两碗再去好吗?儿子一下子也不会有问题的。”“哪里有你这样做爹的?假如要是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我也不活了……”宝钗说着,泪又来了。金宝见宝钗掉眼泪了,赶紧伸长袖子去替她擦,哄道:“好,好。我不吃了。我先陪你去找郎中。这总可以了吧!那你赶快别哭了啊,我什么都依你。”宝钗见金宝真的起身准备走了,就止住了眼泪。金宝想想不听话的金小宝,也忍不住甩袖叹一口气:“常言说:‘子大父难做,弟大兄难为。’儿子大了,做这个爹,更难啰!”
郎中请来了。此刻,金小宝不知道爹娘带着郎中就站在书房外,正在书桌上画一幅画像哩!突然,“咚咚咚……”门响了。门外宝钗在唤着金小宝的名字:“小宝,在里面吗?开门哪!”金小宝紧张地赶紧要收好桌上才画好的画,可是墨迹未干,不能收。“对了,娘不知道我在不在书房,要么我不作声,等他们走了,就万事大吉了。”金小宝心里道。果然,宝钗他们敲了一阵门,见书房无半点动静,就走了。金小宝等门外安静了,这才继续接着画。画好后,拿在手里竖起来看。金小宝对着这幅画像喃喃着:“嗯,差不多了。丛蔷就是长这个样子,但是,画上的丛蔷,再怎么美,也没有真人那么传神呵!丛蔷,你怪不怪我,我又把你画丑了……”画并没有回答金小宝,画不能回答金小宝。因为它不是真的丛蔷,没有心。
宝钗和金宝到处找金小宝。找来找去,下人们都说金小宝没有出府,应该在书房。宝钗就又带着郎中折回书房。“小宝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要是不出来,娘亲就一直在外头等着你。”宝钗道。屋内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宝钗眼珠一转,故意装作冻着了,大咳几声,然后道:“外面风好大!好像要下雨啦!春寒胜过冬!小宝,娘亲好冷!你快点开门呀!不然娘亲就快冻死在外头了……”金小宝是个孝子,怕娘亲冻着,就赶紧过去开门了……
“郎中,这个就是犬子。”金宝指着门口的金小宝对老郎中道。老郎中望了望金小宝的面色、神情后,并不说话,只是摇摇头。宝钗和金宝见郎中不语,夫妇二人面面相觑,心里更加担心了。郎中见宝钗夫妇担忧的模样,安慰他们道:“贵公子犯的是相思病。”“相思病?”金宝听了大笑,“原来我儿子是有意中人了,那好啊!小宝,你心上人是谁?不要不好意思说,爹爹是你那么大的时候,心中也有了人了……快告诉爹是哪家哪户的姑娘?如果你不好意思表白,那姑娘也害羞,爹倒是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呵!……”宝钗忙问郎中话:“相思病怎么治啊?您确定就是相思病?前辈,请您替他把把脉吧!不知我儿还有无其他病症?”老郎中见宝钗信不过自己的观颜术,就无奈地点点头,坐过去给金小宝把脉。把完脉,老郎中道:“脉象正常,并无其他一切异常。相思病属心病,至于这种病如何治,古往今来,医书上并无具体的药方。心病还须心药医。只能看公子的造化了……”弄了半天,是个无方子的病。宝钗心里还是安不下来。
送走了郎中,看着屋里神情恍惚、不吃不喝不睡的金小宝,做母亲的宝钗心中十分担心。她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以后会发生什么。金宝倒是在一旁好奇地询问儿子:“小宝,你真的有喜欢的人了吗?爹支持你。不管她是做什么的。家庭背景如何。”小宝笑着说:“她叫贾丛蔷,这是我画的她的画像。”金宝顺着儿子的手指看过去,惊讶地叫了一声:“宝玉!”他这么一叫不打紧,吓了宝钗一跳。是啊!果然金小宝画中之人就是男扮女妆的贾宝玉。宝钗和金宝几乎异口同声道:“不会就是宝玉的千金吧!?”宝钗又问金小宝:“告诉娘,那姑娘的爹是不是叫贾宝玉?”金小宝摇摇头道:“什么贾宝玉?我不清楚。我们都还没来得及聊这些,就被你们的朋友带回来了。”宝钗道:“一定是这样的,天下不可能有这么凑巧的事,除非是父女。相公,我们这就吩咐人备轿,走一趟宝弟弟家。咱们两家相隔整整有十八年没有见面了,也不知他们有没有搬家。先去他们老家看看,如果不在了,再打听打听。无论如何,事情先从这里着手,应该八成错不了的。”金宝“嗯”了一声,道:“好的。娘子是何等的智慧过人,一切听从娘子的意见准没错!”“娘,我也要去。”金小宝道。“我儿,你还是呆在家里吧!”宝钗皱眉道。金宝见儿子可怜巴巴的样子,就替他求情道:“娘子,不妨我们还是带上小宝吧!咱们把他丢在家里也不放心啊!”宝钗想想也是,就点头道:“那好吧!”说走就走,即日启程,金宝一家三口很快就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