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笑里藏刀沧海生妒意
自从到了顺天镖局,金宝和宝钗虽然生活并不算十分富裕,但也丰衣足食。夫妻俩,金宝忙着镖局的事务,而宝钗就写些字画,拿到街市上去卖。因为宝钗画画的天赋高,加上勤奋肯钻,不久,她的芳名便在东都平邑县逐渐传开来。因为名气逐渐上涨,她把画的价格也提高了。不过,因她人长得漂亮,又常是和和气气的一面笑,尽管画价涨了些,但还是有不少人要买她的画。平邑县地处暖温带季风气候区,不冷不热,又四季分明,宝钗喜欢这儿,她想,如果在这儿长期安家住一辈子,也未尝不可。于是,一天,她郑重地向金宝提出要求,他们俩要努力在这儿买房安家。金宝毫不犹豫地道:“娘子在哪我的家就在哪。只要娘子你喜欢,我都会喜欢的。”宝钗听到金宝这句话,感觉心里好甜蜜。虽然出了大观园,不再是锦衣玉食、仆从随身的奢华生活,但苦中作乐更有一番滋味。想着自己的画越来越抢手,感觉好有成就感呵!
日子似乎波平浪静。
这一天,宝钗依旧是去街市上卖画。路过怡红院,远远地看见有一个男子的背影很像金宝的。只见他醉醺醺,被另外一个陌生男子拖着,稀里糊涂地,迅速闪了进去。宝钗正要上前去辨认个清楚,不想却被怡红院门口两个风骚的风尘女子一拥而上,把她给紧紧拦住了。她们俩毫不客气地对宝钗说:“姑娘,这儿可不是女流之辈进去的地方。我们只接待爷。”“哼!”宝钗无奈地甩袖走了。她打算即刻回家看看金宝在不,不在的话,就上镖局一趟,看个究竟。一路上,她的理智告诉自己:不会的不会的,金宝不是那样的人。但转念又想,人是会变的,从前不会不代表以后不会呀!不管什么时候,还是不能够太相信一个人。
走到家里,没有金宝。来到镖局,依旧没有。宝钗气得几乎要晕过去。她打算到怡红院门口,等待金宝出来,好好教训他一顿。“不让我进去,好!那我就在楼下守着,守株待兔总是可以的吧!”她心中自语着,一边急匆匆地雇了辆轿子,来到怡红院门前。怡红院门口,两株妖里妖气的绿柳,像没长骨头的,在风中,向路上所有走过的男子搔首弄姿,献媚。就跟门前的这两个小骚货一样。宝钗看不起这儿,觉得这儿低俗。但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古往今来,她们的生意还这么好。
天,像一张被火燃尽的纸,只剩下一片焦黑,和几点零星的火花。宝钗想着,假如金宝要是真的背叛了我,那我该如何是好?是把我和他的感情,化作一纸休书,还是……?她站在柳树旁,等啊等。柳树那边,那条本来就不够澄澈的河流,在苍黄的一片街灯映射下,显得更浑浊了。就像涨洪水时的水的颜色……怎么还不见金宝出来。宝钗觉得自己都快没有耐心了。她再次想要冲进怡红院去。但是,那两个女子,依旧是拦了过来。宝钗气坏了。她和她们理论道:“凭什么不让我进去。我相公就在里面!”穿紫衣的那个女的,凶巴巴地说:“不凭什么。就凭你呀,不是男的。”穿水红衣裙的那个也忙附和着说:“总之,你想进去连门儿都没有。”宝钗觉得这两个人对自己毫不客气、无礼。她顿时感到自己很委屈,眼泪也如泛滥的洪水,要决堤了。真想哭,但是她忍住了。犯不着于这种不入流的人生气。她也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只愈发生气得厉害地叫了辆马车,把自己送回去。身后,那两个风尘女子还在大笑着宝钗,紫衣女的道:“笨蛋!蠢女人。真是不通人情世故。要是给咱们点赏金,那不就不会对她如此了么?哈哈哈……”水红裙女的道:“不过也不能放她进去,万一老鸨怪罪下来,咱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千万别拣了芝麻丢了西瓜哟!”……
昏昏暗暗地回到家门口,宝钗正要开门,门却自己开了。没有做好心里准备的宝钗险些摔倒在地。眼前,令宝钗万分惊诧的是,给她开门的正是金宝。“你怎么在这儿?”宝钗吃惊死了。金宝纳闷:“这是我的家,我不在这儿在哪儿?你倒是好,不知道你上哪儿去了,这么晚才回。你知道吗?你可把我急坏了。以后不要你再出去抛头露面的在外面卖画了。我能养活你……”宝钗听不进金宝的话,她打断了他,继续纳闷问道:“你没有喝酒吗?你不是醉了吗?我回来一趟也没有发现你啊!”金宝见宝钗今天回来如此晚,还如此怀疑自己,他知道,准是她认错人了。他说:“娘子请你冷静一点。你说咱们会不会是各自找对方去了,所以到现在才碰面?我今天下午提前回来了,因为镖局里没啥事,又想起是你的生日。不见你,所以就去街市上找你了。”宝钗仔细一想,也是哦!金宝身上一点酒味都没。当时自己看到的那人,醉得不成样。误会解开了。宝钗忍不住笑自己一错再错,真是太糊涂了。只怪自己太敏感,视力又差了些。“走吧!娘子,今天中午没能陪你,请原谅。晚上咱们俩好好地到附近最好的一家客栈去吃上一顿吧!不醉不归!”说着,他一把将宝钗抱起,宝钗大声叫着:“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自己有脚。”但金宝还是把宝钗背到了门外才慢慢放下来。
来到酒楼,才刚刚坐下,就从旁边走过来一个年轻男子。只见他身高八尺,剑眉星目,虎背熊腰,粗看长得有几分英姿,但脸中央那只庞大的鹰钩鼻,像垂钓的鱼钩一样挂着“诱饵”——鼻子尖上的肉,给人一种凶残、阴冷的感觉。那男子和金宝招呼着:“师兄,是我,你不认识小弟了么?这位是嫂子呀?好端庄标志呵!”金宝抬头一看,是沧海。他忙客客气气地招呼沧海坐下。沧海便叫小二把他原来那一桌酒菜统统都挪过来,凑在一起吃。
“听师傅说师兄你在顺天镖局上班?一切可好?我正出师下山,愁着没地方去呢。师兄可否举荐我去顺天镖局?”沧海笑嘻嘻哈腰说。金宝说:“我是师傅举荐我去的。要么你也要师傅……”沧海收住了笑容,说:“师傅没有像关心你那么关心我。可能他觉得我不值得他举荐,去了好地方会丢了他的金面吧。师兄,你就帮帮我吧!小弟我好像还是第一次求你吧?”金宝觉得自己不好推托人家,不看僧面看佛面,于是他答应着说:“怎么会呢?师傅不会这样的。不过既然你这么想来顺天镖局,我答应你就是。”“真的啊!谢谢师兄。我就知道师兄这么好!”
回到家里,宝钗有些不高兴地对金宝说:“我看你那个师弟,可没有你的风范。从一些小事情里可以看出他有些小心眼和纠缠不清。今后,你和他在一处做事,千万要多处心眼,提防他一点才是。”金宝叹口气说:“人生处处都有着凶险,即使不遇到他,我们也都该小心些。毕竟社会是多个人的群体,鱼龙混杂。”
翌日,早早地,沧海便在顺天镖局的门口等着金宝的到来。顺天镖局的建筑物,比别处的都威武些、雄壮些。沧海站在顺天镖局,仿佛觉得自己神气许多。“沧海!”见到金宝唤自己的声音,沧海忙回过头去。“师兄,早!这是我给你买的早餐,还有……”沧海从褡裢里次第取出两包东西。金宝本想婉言谢绝,但沧海已经把这个精致的小袋子,塞进了他的口袋。他说:“一件是给你的,一件是给我嫂子的。你们准喜欢!如果看得起我就收下吧!”
“金宝兄!”一会儿,“铁手”和“钢拳”也都过来了。他们向金宝招呼道。“铁手”看到金宝身边一个陌生男子,忙问这个人是谁?金宝就对他俩说:“介绍一下这是我师弟沧海。我打算把他推荐给总镖头。”然后又对沧海说:“师弟,这是我的两个结拜兄弟。”“师弟?”“铁手”说,“那小伙子肯定武功不凡。”他想金宝这么优秀,他的师弟也许和他不分上下的。“钢拳”却对沧海说:“不知贤弟本事如何?与我们金大哥相比呢?”沧海不好回答,他是一个很要强的人。金宝笑微微说:“很优秀的。”
总镖头知道沧海也是楚阔天的徒儿后,点头同意了让沧海留在这儿。
又是一次迎新大会。镖队成员们听完总镖头的一番介绍后,都好奇着新来的这位彪弟功夫的深浅。总镖头的话语还没说完,台下面一派议论纷纷。“安静!安静!大家安静!”总镖头抬起一只胳膊,大声喊着。正说着,突然从外面跑进来一个人,隔了几步之遥,对着总镖头抱拳:“顺天镖局总镖头兼镖师总教头林映海,我们王爷有请!”总镖头就下台去了,听那小子说事去了。
那小子对林教头耳语了一番后,便走了。镖队成员们见林教头手里拿着一张请帖走过来,都很是好奇。有的以为是又接新镖了;有的认为会不会王爷家出事了……
“大家稍安勿躁”林教头又清了清嗓子,对镖队成员们说:“好消息!承蒙九王爷看得起咱们!下周皇宫里比武大赛,王爷想请我们之中最优秀的那个人去参加这场比试。如果能赢得赛场,赏金先不说,说不定,皇上还会封个什么官爵给他,到时候可别忘了我林教头呵!……”
“教头,您是最佳人选。您去吧!”一个人说。“对呀!”其他的人也都跟着说。林教头摇摇头道:“我老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加上我相信你们青出于蓝胜于蓝。这样吧!为了公平起见,本人决定比武选英才。”于是,林教头打算按照传统的比武方法,立即加班加点搭个擂台,明天开始比武。凡是被甩下台者即为输者,留在台上那个可以继续。最后取得胜利者可以参加皇宫比武。
散会后,沧海想,以前镖局是“铁手”和“钢拳”的功夫最好,而今,是师兄了。据师傅说,我的禀赋在师兄之下,如果,我能够让他出点意外,那皇帝的赏赐可就非我莫属了。哈哈!对不起了师兄。不要怪师弟我卑鄙,而是现实太残酷,造物主对我不公,天生我就不如你。想着,沧海就开始了行动。他打算借刀“杀”人。
夜,总是很诡秘。月光悄悄地出来了。它是那么若隐若现地,一会儿藏在黑压压的房子顶上,一会儿又猫在树林后面,……再一会儿,从星堆里爬出来。“师兄!”正当金宝回家的半路上,沧海不知从哪冒出来了。金宝吓了一跳,他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这也难怪了。一路上,他还在思念着宝钗,猜想着:这个时候,娘子肯定又打扮得漂漂亮亮,在屋里写字画画。“你怎么在我后面?”金宝吃惊着。沧海哈哈大笑道:“我走得比你快,赶上你了呗!不可以呀!走!明天就是比武大赛,咱俩好好去客栈喝两盅。”其实,沧海跟踪金宝很久了。他想,前面就是金宝师兄最爱去的悦来客栈了,是自己该出现的时候了,只要我执意一点,他是会答应的。如果他因为夫妻恩爱舍不得嫂夫人,我可以叫人把宝钗也请过来一起吃。“不了。谢谢了。”金宝推托着。沧海用力拉住金宝,说:“师兄赏一下脸给小弟嘛!我能顺利进顺天镖局,全赖师兄您啊!总之,今天晚上的这顿饭,我是请定了。”不在沧海的意料外,金宝果然提起宝钗,他说:“我娘子还在家里,他会担心我的。”沧海大笑着说:“美酒佳人。师兄你好会享受人生呵!好吧!我这就叫人去请嫂夫人前来。”
到了悦来客栈,沧海和金宝聊了一会儿,就起身了,说是要去茅厕。金宝就打笑着和他说:“去吧!懒人屎尿多!”出了餐厅,沧海并没有往茅房去,而是悄悄地潜进了厨房。他故意大声地对烹饪的师傅说:“菜要弄清淡点呵!……”唠叨了一阵后,一道菜炒出来了,小二跑过来端菜。沧海在一边打手势示意小二过来一下,同时亮出一半银子。小二见钱眼开,就跟着沧海过去了。走到一处无人的暗角落里,沧海从袖子里拿出来一个精致的小瓶子,迅速地往菜汤里倒了点粉末,然后小声地说:“给你的!”就把银子扔了过去。小二正要躬身去捡,沧海顿刻间想起什么,又追上前去,用右脚踩住那锭银子,厉色道:“严重警告你,你可千万别告诉任何人是我放的呵!不然割掉你的舌头。”小二害怕地说:“这是什么啊?会不会毒死人啊?……”沧海说:“废话少说。与你无关。如果你不愿意,我立刻杀了你!”说着,沧海一把掐住小二的脖子,慢慢地使力。小二怕了,他告饶着说:“好的。大爷。我保证不说就是了。”
待沧海回到桌边,宝钗已经来了。宝钗不喜欢沧海,她正眼也不看他。吃饭了,金宝见沧海一直不夹那碗蘑菇炖鸡,就问:“师弟不爱吃鸡么?”沧海点点头说:“我喜欢吃口味重的菜。这鸡太清淡,不爱。”宝钗随口道:“我看是这菜里有毒吧!青菜不都是清淡的嘛!那你不也都吃得好好的?”“宝钗——!”金宝忙喊住了宝钗。他不想他的娘子和自己的师弟合不来。沧海忙张嘴笑着说:“没事的没事的。嫂子只是与我开个玩笑罢!”“谁和你开玩笑啦!”宝钗依然嘴上不饶人。以前她不是这样的,现在是因为实在不喜欢沧海。加上如今她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了,不必处处痛苦地装淑女了。想说的话,说出口来,心里好生痛快!
翌日,镖局比武开始了。先是“铁手”和“钢拳”双双上台比试。二人真的是不分上下。打了几个回合,“铁手”觉得没啥力气了。奇怪,平时不是这样的,只因昨晚没有盖好被子,有些着凉。他又想跑茅房了。于是,分心时,被“钢拳”抱住腰,扔出台去。
有些弟兄,自认和“钢拳”交手的结果会是和“铁手”一样,就逃之夭夭,没有上台去献丑了。而有的觉得此事百年难一遇,重在参与,说不定能巧合得胜。那些无名小辈,果真不是“钢拳”的对手。林教头看着都觉得,这比赛,不叫那些人比也可,只是他们又会觉得不够公平。而比了,他们也只有一个字——“输”。打了一圈,眼看着就只剩下金宝和沧海了。
林教头以期待的目光望着金宝说:“要么你上!都这么不经打,我看得都快瞌睡了。”沧海点点头。一个漂亮的“鹞子飞身”,跳到了台上。众人都拍手叫好。“大哥!你先出手吧!”“钢拳”客气地道。“承让!”金宝抱拳道。他正要上前,还没使招,只觉得双腿发软,肚子里一阵流水声,不好了,忍不住要去茅厕了。他本想忍着,实在憋不住啊!如果拉在身上,那就出大洋相了。想着,金宝来不及说话,就提着裤子火急地赶往茅厕。
不战自倒。台下传来失望的一片议论声。只有沧海暗自得意,他心里说:“现在机会是我的了。机会是属于有智谋、有手段的人的。师兄蠢货!哈哈哈!”
“嗨!”林教头没有兴致看下去了。他倒背着手,昂着头扬长而去。
茅房里,“铁手”还没出来,金宝管不了那么多了,就挤进去两个人争茅坑。“争茅坑天将有雨下。”“铁手”还没上完只好起来了,看着闷热的天外说道,“大哥,你难道也不小心蹬被子感冒了?”金宝痛苦地说:“不知道。可能是吧!我肚子疼哩!”“铁手”叹了口气,又道:“没趣儿,你我今天都不巧,看来咱们只能把机会让给他们了。”
外面擂台上不时地传来一阵又一阵此起彼伏的闹哄哄的赞叹声。等“铁手”走到擂台旁,已经从众人的口中得知了,今日擂台比武,得胜者沧海。“铁手”一边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嘴里嘀咕着:“得意得一时,得意不了一世!今天莫不是我金宝大哥不走运,也不至于轮到你神气”,一边快着脚步去扶擂台下面已经被打得精疲力竭的“钢拳”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