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8月23日 星期一 晴
八月的乡村,一片青绿。淡淡的雾霭,在庄稼地里飘荡。群众听从群垣、念菊的建议,早上起来,顺着大街,往甘河坝上走来。
望着绿油油的庄稼,吹着凉爽的晨风,群众心中的烦恼,渐渐淡了。
群众的乳名叫蛙子,是母亲起的。彩妮,是力羊安买来的丫鬟。长大后,群众曾问过万特,是“娃”还是“蛙”?万特的回答是肯定的,是“蛙”;青蛙多子,彩妮希望群众多子多福。
遗憾的是,当群众五岁的时候,母亲彩妮就去世了。
群众七岁的时候,到了上学的年龄。万特给他取学名力群众。后来,群众成了力家寨大队长、大队书记。蛙子这个乳名,也渐渐被人忘记了。
群众的心里是有阴影的,阴影来自学校里的忆苦思甜。每当学校里开忆苦思甜大会,总会讲力羊安、力数礼迫害羊麻、芦花的事。
在学校里,群众哭的稀里哗啦。回到家,群众问万特,这些事是不是真的?万特又给群众讲一遍。父子又是痛哭一场。因而,在群众幼小的心灵里,对力羊安一家恨之入骨。
力羊安、力数礼死了,力数仁、力数智也死了,可力万熊、力慧英没有死。力慧英是共产党员,他不好下手。但力万熊是历史反革命,他便变着法的折磨他。尽管月英曾警告过他;但每当有运动,他第一时间就把力万熊、桑长珍抓起来,折磨几天。
群实长大了,长的五大三粗的。群众正想着如何收拾群实,政策变了。不搞阶级斗争了,力万熊的历史反革命的帽子也摘了。每天早晨,力万熊也不用扫大街了。这让他无法接受。
念菊宽慰他,说她有办法挟制群实。群众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突然,沟里一只兔子被他惊起,慌忙向玉米地里逃去。他虽吓了一跳,但心里却是异常的兴奋。兔子见了自己就逃,证明自己还有威力。心里一高兴,浑身又轻松了许多,便向甘河河坝走去。
甘河,发源于发鸠地区的鹿蹄山。清澈的河水,潺潺流淌;从力家寨再经芦坝,流入箕尾湖。两岸的河坝上,种满了桑树、刺槐,郁郁葱葱,给这酷热的夏天,带来了一股清凉。
离河坝不远,一阵嘿哈声传来。他不由停下脚步,举目望去:河坝上,两个年轻女子正在习武。
他从树隙间慢慢靠上去。只见两人出手敏捷,弹跃矫健。他瞅了半天,才看出,两人习练的是燕青锤。而习武的人,正是燕草和万娜。
燕青锤,相传是宋朝梁山好汉燕青所创。解放前,在箕尾湖习武之风盛行。每年腊月二十六鱼台大集,还有比武大会,各家展示自家的绝学。解放后,习武之风渐渐消失。今日里,燕草、万娜依然习练燕青锤,让他甚是兴奋。
群众躲在树后,睁大眼睛,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两个青春少女。
燕草,椭圆脸上布满了红晕,炯炯的眸子,洋溢着甜甜的微笑。穿着青色的运动衣,扎着两只小辫,脚穿一双军用胶鞋。
万娜,苗条的身材,隆起的胸脯。瓜子脸,柳叶眉,秋波荡漾的眼睛。上穿蓝色的短袖上衣,下穿青色的裤子。乌黑的头发随意一束,脚穿一双黑色布鞋。
他痴迷了,心里一阵阵地冲动!在燕草、万娜面前,念菊连狗屁都不是!
他将口水一次次吞咽,想走上前去,和燕草、万娜打个招呼。又怕莽撞,弄巧成拙,故而犹豫不决。
在纠结中,一阵朗朗的笑声传来。
“我奶说,咱们是童子功,能受用一辈子。”万娜说。
“童子不是指男生吗?咱是童女功!”燕草说。
“这里的子,是指幼小的孩童,不分男女。我奶说,她从三岁上就开始练功。咱们从小学开始,已经晚了,很难有大的成就。”万娜说。
“一个两个的流氓,咱这些功夫,足够了!”燕草说。
群众听到燕草这话,心里一颤,下意识地向树后藏藏身子。从刚才两人的身手看,自己还真不能对她们用强。这要是被她俩打一顿,十天半月起不来。
“别生乌蒙的气了,你们快和好吧!”万娜说。
“我也后悔那天早上的事。可让我先去找他道歉,我咋张口啊!”燕草说。
“那你答应我,乌蒙去找你的时候,不管他道不道歉,过去的事,你都不能提。”万娜说。
燕草应诺,两人跑走了。
群众赶忙走出树林,寻找两人。万娜和燕草早没了踪影。他心里好一阵失望。
群众望着炊烟袅袅的力家寨,心里暗暗高兴。力家寨能有这样的美人,真是自己的幸运。如果能把万娜搞到手,自己又在乎什么生命的短暂?
想到这里,他心里兴奋起来。在河坝上伸胳膊踢腿,锻炼一番。便原路返回,回到家中。
尤翘见群众回来,面色好了许多,心里甚是高兴。尤翘让群众在家歇息,自己匆匆吃完,下地去了。
等尤翘走后,万特看着群众,问:“乌蒙的事,还没去跟月英说?”
“没呢!这几天心里烦,再等两天吧!”群众说。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当年,要不是我找群恩,让你们成立359纵队,你能干上书记?力家寨,本事比你大的人太多!”万特说。
“我总觉着,乌蒙成不了事!这孩子,从小玩心太重!”群众说。
“可他的背后,站着云英、月英和五岭!有这三个人,乌蒙再胡闹,也会有人给他捧场。这就叫:打狗看主人!”万特说。
“爷,这些年了,你从没和我说过:你和云英,啥过节啊?”群众问。
“当年,力羊安是被我抓住的!盐场的账目,他一份也没带走。这是多大的功劳啊!可云英却安排我去小学,当了一个孩子头!要是我在班子里,我不会让万熊活到现在的。眼下这步棋,你可要走好!”万特说。
“原来是这样啊!云英不让你进班子,咋着也得让你入党啊!”群众疑惑地说。
“在力家寨,咱家最大的仇人是力羊安!再就是力云英!是我的儿子,就把这两件事,给我记在心里!”万特恨恨地说。
群众应诺,吃罢早饭,直奔万娜家中。
万娜和父母下地去了,只有暮云在家。
暮云偷眼看着群众,心里不由得一阵心慌,怯怯地问:“书记,来找数贤有事?”
群众见暮云害怕的样子,内心不由暗暗得意,心想:念菊说她的脸阴的吓人。我这也没起鸡皮疙瘩啊!想到这里,笑着说:“没事。听说万娜没考上大学,我来问问,还去复课吗?”
“不去了。家里的活,数贤两口子忙不过来。”暮云说。
“这样啊,大队里缺个团支部书记,那就让她来担任吧。她回来的时候,你和她说说。”群众说。
“念菊来找她了。她去和乌蒙商量了一下,乌蒙不同意。好像他们这几个同学,商量着做生意。”暮云说。
“做生意?生意这么好做?”群众惊诧地说。
“谁说不是呢!可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爷娘都说不听,我这做奶奶的,就更说不听了。”暮云说。
“大队也是响应国家号召,培养年轻人,实现干部队伍的年轻化,知识化。她不愿意,那就太可惜了。你再劝劝她吧!”
群众说罢,便与暮云告辞,来到月英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