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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云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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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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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鹿》连载

第一百二十六章 后记

后记

早想写点什么,可是一旦要写了,那些平日里没事就纷至沓来的飞扬思绪,却一下子都溜得无影无踪。

它们在不知是何处的角落里,暗暗窥伺,等到见我终于放弃的时候,再跑回来。所有的思绪们就一个个鸡飞狗跳的,在我的心海里占山为王、耀武扬威。

这一次我说什么也要写一写,留下我思绪的一点痕迹。

这个故事,得从多年前的一个梦说起。

多年以前,我在一个浓浓的梦境中,造了一个悲伤的故事:

一群鲜衣怒马的少年,在一个幽灯晦暗的宫殿里见到权臣肆意欺凌了他们的君主。

然后曾经年少许下的“效命君王”、“建功立业”的信仰瞬间崩塌。

于是他们中的一些揭竿而起,另一些也各为其主。

其中有一个少年,最是个英雄,但是他的实力不够雄厚,那时候和他一起在宫殿中看到权臣弄权的,除了他的挚友,还有他心里爱慕却没有说出口的女孩。

出了宫殿后,他便开始运筹帷幄。这时候,有个娘家广有实力,也和他一样野心勃勃的美丽女子,愿意倾力助他成大业,条件是嫁给他。

他没有犹豫,很快就点了头。

然后就是许多年的乱世纷争、烽烟四起。然而于群雄逐鹿间,他曾经喜欢过的女孩,度过了最初的心伤,始终被一个温润如玉的贵族男子默默守护着。

虽然世上干戈满天,但他们却一直岁月静好。

忽然间,天地一清、万物肃然,原来是那个当初野心勃勃的少年已然在角逐中胜出,成了天下的掌权者。

当然,他弑君了,然后他演了一场好戏,把弑君的罪责推在了他的结发妻子,也就是一直与他共谋天下的,与他一样深通权谋斗争的当今皇后头上。

最后是那皇后一身烈烈红衣,在西风怒卷中,饮鸩而亡。

临死前她说:我陪着你经历艰难苦恨,对你竭诚尽心,为你不顾生死,今天就落了这个结果。我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既然知道却又用权谋来帮助你,我活该如此,也算死得其所。

因为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是公开审理的,所以当初的野心少年、今日的天子所爱的女子和一直守护她的那个温润男子也来了,在台下看着这悲惨的一幕。

万人从中,踏着血火一路走来的天子,瞩目于当初他所爱的女子。

可是她已经不爱他了,或者也怕了他了,她转身离去,与曾经荆棘岁月中给她撑起一方天地的温润男子共度岁月。

梦的结局是,画面忽转,一个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的女孩问骑自行车的男孩,你说怎么会是这个结局呢?

男孩说:还好,我们都是普通人。

醒来之后,我的枕上似乎都湿了,心痛的不得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做那样一个在细节上有欠推敲的梦,但是那个梦让我印象深刻,甚至镌刻成了记忆本身的一部分。

后来我又试着写了一个故事:一个士大夫家的女子寄居在一方城主的家中,被城主认作义女。她在这里认识了一个名字叫做小江的男子以及城主倾国倾城的女儿。

那个小江是一方霸主的私生子,他父亲被陷害后,他要悄悄离开这座城,偷偷来士大夫家的女子那里淡淡告了个别,就走了。

几年后,小江带着父亲的部曲打回了这座城,因为这座城的城主就是害死他父亲的谋主,只是因为他是私生子,所以不知他的身份,也没在意当初那个在这里供职的小江居然是仇人之后。

后来就是兵临城下,然后和谈,小江要求娶城主的女儿。城主的亲生女儿不愿意,于是女主就嫁了。

两个人感情也挺好,只是女主心里一直有个心结,那就是小江一定爱慕城主那个倾国倾城的女儿,所以总是别别扭扭的。

直到有一天,功业越来越大的小江被人劝着要娶另一个女子为侧室,来联姻。女主愤而出走,小江来找她,告诉她,不会有联姻,不会有别人,而且他当初从来没喜欢过城主的女儿,他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他当初求娶的也是她……

故事最终没写完,男女主的全名都忘了。就记得其中一个配角叫令狐嘉树,是男主的助手,是个谋士却不擅长作主帅。因为喜欢一个逃离了夫家的高贵清冷的夫人,为了证明自己,于是强行带兵出征,结果一败涂地,无颜面对小江,最终在大雨中自戕。

其实那个时候,我还年少,读了点书,其实也是不求甚解。而我的阅历承载不了想写的故事框架。

后来,不再只读那些儿女情长,爱恨悲酸,再后来读了一点社会学的东西,又拾起了小时候就喜欢读的历史。

只是这次不再看儿女情长了,如此就挖掘出了许多有益的东西。更重要的是稍微开拓了眼界——于是知道原来世上还有这样一个广大的世界啊,竟能贯通千里万里、往来古今。

大多数的人,生而是个普通人,生活面难免狭窄,能够想到的,常常是单薄的。

好在有史书,弥补了阅历的不足。

许多个日日夜夜里,我同许多人一样,吃喝拉撒睡,混混度日。

然而有一些个忽然梦醒的午夜,我猛然心惊,心潮澎湃不已,又是热切又是凄凉。我常常问自己:难道这一生就该这样度过吗?

难道就是“还好我们是普通人”吗?

于是就在这样反反复复的夜梦惊醒、扪心自问和不断告诫自己就该是个普通人中,又过了很久很久。

有一天,我就动笔了。

只是这一次还是接续上一次没写完的故事,那个故事是我很久之前写了几万字就搁笔不动了的。

这一次是真写完了,名字叫做《画堂旧闻》。

写的过程中,初尝了认认真真写点东西的困难,文化、史料、风俗、制度……如果时间跨度长的话,还需要不停地制定时间表。如果有一点修改,那么所有的时间都需要重新核对。

后来就开始写这个故事,原本是想把过去“小江”那个故事写出来的。

结果才开了头,就觉得不行。那时候还是用纸笔写的,我撕了那草稿,一心一意要来一把“大的”。

于是有了这个故事,其中女主角的人设,犹豫了很久才设定成了“女谋士”。

“女谋士”,这太难了,因为谋略这个东西,不是谁都有,也可以说几千年的历史中,上万年的繁衍生息中,也没多少人有。

史书是个好东西,它可以记录过往,照见来者。几千年的历史,浓缩的是最顶尖的人杰的事迹行藏、智慧精华。

然而要想看懂,太难了。

起初的时候,最难的不过是军事类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古地名,那些地名之下对应的地形地势。后来最难的是战争之外的东西:那些战争背后的一切动员。还有那些战争真正输掉的真正原因是什么?是形势还是人心还是战略还是战术?

你会发现所有的战争输赢不过都是形式上的,真正的输赢,永远取决于综合实力和背后的条件。

有些决定输赢的条件甚至是肉眼看不到的,能看到而且能去利用或者创设条件的,都是天生的战略家。而战略家,放眼中国古代历史,十个手指头都能数过来。

于是牵涉到如何强大自己的实力?在不强大的时候怎么才能避免枪打出头鸟,闷头徐图发展?要做怎样的牺牲?要做怎样的权衡?

即便到了战争不得不打了,或者真有实力进行战争了,也还是问题重重。

这仗要不要打?一定要打吗?要打的话需要有什么准备?什么样的战争需要作什么样的准备?需要准备几年还是几个月?怎样征兵?怎样调度粮草?怎样制定战略?怎样谋划战术?要打的话该打哪里?又该怎么打?如果不能打的话,理由是什么?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也。

于是我不得不开始根据古代的各大战役实例画地图,同时粗浅地去看一些研究战争及战争背后实力、人力的书籍和文章。

当然也读一读史书原文,于是才发现,史书中的一切,颠覆了你曾经断章取义地读所得出的印象,原来你当初所见所闻、所思所想,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当然还有可怕的时间表,还有可怕的古代官吏制度,禁军和地方军制,乃至于饮食起居坐卧……

那么,我就真的不能任性而为、随意而写了,好歹得符合逻辑。

自然,我知道,这样写出来的东西,是不好看的,看得人会很少。

其实我也知道,谁看个小说不是为了放松愉悦心情的?

比如许多男性喜欢看的,功成名就、美人无数,哪个男的不喜欢?

比如女性们爱看的,一切斗争中的胜利者,许多的男性对女主毫无功利、不计回报地倾力托举,外加上男主对女主的无限无穷的爱,哪个女的不爱?

说白了,男性的痛快来自“占有”。女性的痛快来自“独秀”。

我也想写,可是写不出来。

从来没爽过的人,不知道怎么才能活的那么爽。

所以我笔下的女性角色,其实都是孤军奋战的,她们没有平白无故的助力,反而常常被拖进混乱不堪的世事中,然后隐忍、克制、努力,铆足了劲,才有可能博得一个立身之地。

云津算是幸运的,她的出身和天赋决定了她的眼界、谋略高过世人,然后能遇到韩高靖,给了她运筹帷幄的施展空间。但她的经历其实也是一个成长的过程,最开始,她的确有战略眼光,但是更多被运用的还是谋略。后来她在权谋和征战的“沙场”上滚得久了,战略眼光才得以被挖掘。才有了她劝韩高靖放弃“南阳”,才有了晋阳之战中,向城中投粮食的举措,这是战略上的,而非战术上的。

总之,她依靠自己的千磨万击,甚至历经生死,才博得应有的位置。

女二是个间者,自始至终是一个人的战场。但她并非完全听命于人的傀儡式间谍,其实她是有一定的政治眼光的,如曾劝杨灏不要杀人,而要利用亲情拴住投降外邦的将领;又如对于杨灏不可能终结天下大乱的认知;再如她作为落魄士大夫之女之所以选择作间者,是为天下清平的理想。

整个过程没有人能帮她,也不可能有人帮她,她独立完成了扭转战局的微妙行动。

韩宛月、韩宛珠、虞夫人、慕容徽媛……全都如此。她们性情各异,却最终都各尽人事,或凭借英勇、或凭借气度、或凭借隐忍、或凭借智慧,最终完成了属于自己的使命。

唯有蜀州的许夫人是个例外,她没什么头脑和手腕,能善终也完全是因为形势,也因为陈延的引导。但是最终,她不得不离开陈延,以后的路她还是要自己走。

男性角色的发挥余地更大一些,但是篇幅有限,又是以比较集中的视角来写的,所以除了主要人物外,也不能完全展开。

韩高靖被塑造成了一个综合素质比较强的帝王之才,他胸襟广大,能容得下不同的声音,却又能掌控全局。他总是认真地听取这样那样,或有利或无利,或可行或不可行的意见,从不妄加褒贬,但是拍板的时候,又是果断定音的。他能征善战而不炫弄武力,他打击异己,而并不残忍嗜杀。有着放眼天下的战略眼光,又能够抓住微妙的时机,若没有时机也会自己创设条件……

但他在残酷的征战中胜出,最后能够成为一个杀伐决断却不失为宽仁明主的形象,不但因为他的素养和能力,也是因为各方牵制与阴错阳差的幸运。比如水淹晋阳的时候,他其实是不想淹晋阳的,但是如果不淹的话,难以抚平群情,恐怕秦军会哗变,他自己也很可能劳民伤财、无功而返。于是不得不挖了水渠,但是又不能淹,因为杨灏手里有天子,何况他也被逼的差点没命,这样群情就抚平了,而最终也没有淹城。

只是一场及时的泼天大雨,化解了一切。

看似戏剧性,但是几千年来的历史中,总有这样的巧合,我们称之为“天命”。

那就天命吧,一个人能否成就一番事业,有时候不仅仅是因为个人的素质,能够被眷顾的,都是素质超强而又命运在线的幸运儿。

杨灏就不太幸运,爹不疼娘不爱,好容易披荆斩棘的为自己赢得一席之地,眼看权势熏天,谁想到喜欢个人,还是个来“坑”他的间谍。而且特有的地理形势,以及晋阳的各自为政的政治环境,令他如果不能取关中就必然会灭亡。但是关中却落在韩高靖手里,他只好定下了攻取河北地、拿下豫州中原地区的战略。结果处处掣肘,害他失了先机,反而弄得处处受敌。他的失败,固然有自身性格的问题,其实也有客观条件的原因。还有他也的确运气不好,如果他的敌人不那么强大的话,他也可以先取东方,再入关中。

令狐嘉树和石英是一类人,可惜瑜亮相较,终有一败。令狐嘉树表面放浪形骸,实则细密权诈,下手也是狠辣的,一切挡道的都不惜搬开,真正做到了沙场无父子。虽然感情上意难平,但是还有“宜室宜家”的妻子,只是如果接下去的话,他的自保可能会成为功成名就后的课题。石英是他的一面镜子,如果他失败了的话,也差不多就是这结果。而石英在最终的悲剧结局中爆发出来的,是我所欣赏的,也是令我回看时能够动容的。

当然,最令我想说而又难说的是陈延这个人,他身上聚合了多个历史人物的痕迹,当然这个人不是事先预设好的,他出场比较晚,甚至在第四章之前,我都没打算细写这个人物,只是为了凸显云津的雁台经历,为透露韩高靖在发迹前其实是早就在蜀地悄悄布局而提了一嘴。然而这个人物出场后,就被我一不小心写成如今这样了。陈延其人,是除了人主这个位置之外,你给他什么,他都能做到极致,天生的风云人物。也许后来还会提到他的故事。

这个故事已经结束了,在今年五月的时候,初步写成。此后改改涂涂,涂涂改改。

而即将要开始的,是那一群“信念崩塌了的少年”们的故事。

只是,如今的我已经知道,无论是政局的变化,还是帝王将相的举措,乃至于一个人信念的崩塌,都是需要时间和累积,才能在某个瞬间炸裂。

当然这种炸裂,未必是一时一地,未必是明面上的,也可能是暗流涌动。

总之,轮到了那一群鲜衣怒马的少年们,开始各自的出场了。

有些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会开始,不知道怎样开始的,也不知道会走多远,更不知道会走到哪里去。

然而已经上路了,能够走多远就走多远吧。

好在,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可以在想停的时候停下来。

                     2022年11月18日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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