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家庆带着众人走出行政大楼的时候,江向北已经在校卫队巡逻车的带领下,把车开进了广场。马陆上前为他打开车门,江向北满脸微笑地走下车。年家庆站在行政楼大门口,众人站在他身后,谨慎地和他保持着安全的距离。等江向北走近了,年家庆才向前迈出几步,握起江向北送过来的手,说道:“江校长,你怎么不让派车去接你?”
江向北说:“我这个人开车习惯了,离了车不行。昨天我顺道回去,就是专门为开这个车的。”
年家庆心想:校长有专车,还需要你这什么私家车?显摆什么呢。口中感慨了一句:“不一个世代了,我连驾照都没有。”他这话无人敢接。好在,说过,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大家跟着笑一笑,算是互相打了一个圆场。
寒暄过后,年家庆要把昨天被耽搁的那个欢迎会给补回来。江向北推辞说,任命大会都开过了,欢迎会就免了吧。年家庆说:“这可不一样。任命大会是上级召开的,欢迎会是我们自己的事。这个程序不能省。”
初来乍到,江向北只得客随主便。
欢迎会在小会议室举行。江向北进去后一看,座位上摆着写着各自名字的座签。年家庆和马陆各居一端,其余的分列两边。江向北望一眼独坐一端的年家庆,又望一眼自己的座签,心里笑一笑,忽然明白,这个欢迎会是拒绝不得的。这个欢迎会不是欢迎会,是聚义堂,一百单八将,要排出名次的。
朱景云原来和孟凡俞坐对面,现在和他对面的是江向北。其余领导的位置,也都依次发生了变化。到了开会的时间了,还没见孟凡俞。马陆说他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年家庆抬眼望了一下天花板,说了句:“不等了,我们开会”。朱景云盯着江向北旁边那个空位,心中涌起了一种莫名的快感。
简短的寒暄过后,年家庆带着江向北参观了学校的荣誉室。荣誉室的两面墙上,一面写着“荣誉就是责任”,另一面写着“责任重于泰山”。一百多平方的荣誉室,布置满了学校获得的从省市到国家、各种各样的奖牌、证书、奖杯,林林总总,令人应接不暇。这个荣誉室,是学校来访贵宾的标配福利。当然,今天江向北是一位特殊的贵宾。
年家庆一边浏览,一边向江向北讲他那些过五关斩六将、爬雪山过草地的事。从专升本到扩招、征地、搬迁,再到全省文明单位和全国文明单位的创建,年家庆动情地向他描述学校如何由一个占地数百亩规模千余人的小学校,发展成占地千余亩规模数万人的巨型大学的曲折辉煌历程。特别是在讲到全省文明单位和全国文明单位创建时,他格外激情澎湃。前面的事情,虽然他大都亲身经历,但只是参与者,而创建全省和全国文明单位,他则当之无愧是绝对的策划者、领导者和实施者,这是最让他引以为荣的成绩。
最后,他在展台的空白处停下来,像是宣誓任务,又像是交接仪式,对着江向北和陪同的众人说道:“这里还有两块重要的奖牌,等着我们拿下。一块是教学评估获优,另一块是取得硕士单位授予权,把学校建成名副其实的大学。前一块,是我和大家现在共同面临的艰巨任务,后一块呢,重任就落在各位的肩上了。”
参观过荣誉室后,年家庆又当众宣布,晚上全体领导班子为江向北举行接风宴。然后,江向北由马陆陪着看了他的办公和生活住所。他的办公室足足有一个标准教室那么大,生活用房也和他美国的别墅不差上下。看过之后,他心生感慨:去国八年,别的不说,这高校领导的办公和生活条件,毫无疑问已经赶超世界一流了。
马陆走后,他一个人呆在阔大的别墅里,无所事事。沐浴而朝,以示神圣。新征程就要开始了,他决定先洗个澡。但到卫生间一按阀门,却没有水。他哀叹一声这徒有虚名的繁华。澡洗不成,可以示神圣的念头挥之不去。
他来的时候,曾路过学校的游泳池,就决定代澡而泳。上大学时,他是校游泳队队员,曾代表学校获得过省青运会蛙泳冠军。他跃入泳池标准而潇洒的动作,引得了全场的一片惊叹。他对此全没留意,只是把游泳当作了放松和思考手段。他一边游一边想,该如何应对年家庆为他安排的接风宴。他不愿去,可又不能拒绝,这让他很难受。越难受他就越有游的冲动,一刻不停地竟游了一个多小时。等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离约定的赴宴时间也仅剩半小时了。他就双手一撑上了岸。双脚还未立稳,就听一位女性哎呦地叫了一声。
那女性慌慌张张说,她的手牌掉水里了。江向北二话没说,一个猛子扎下去,把她的手牌给捞了上来。他从水中探出头来,看到面前的这位女性,身材修长,皮肤白皙,模样秀丽。一身泳装和湿漉漉的长发,更显出了几分女人的妩媚。这女的认真看了江向北一眼,开口竟说道:“谢谢您了,您是江校长吧?”
江向北纳闷她怎么会认识自己。没等他有再多的反应,这女的就自我介绍起来,她说她叫梅雁南,是资产公司的总经理,并大方地伸出手来要和他握手。江向北想,在游泳池和一个女的握手,有些不伦不类的。可人家伸出的手,又不能让空撂在那里,就只得应付一下。
和那女的分开后,江向北在淋浴间冲着藻,总觉得有些怪怪的。被任命为校长后,远在美国的妻子刘亚飞就警告他,权力如牛粪,美女似苍蝇,校园美女如云,一定要他千万把持好自己。难道这么快就交上了桃花运?想到此,不禁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