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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班后，贾玲玲心怀叵测地问马向阳：“头儿，昨晚嫂子的服务还周到吧？”
马向阳听得出贾玲玲话语里的反讽。他想起昨晚在酒桌上，贾玲玲狠命灌自己，最后又非要亲自把自己送回家，结果便是妻子的恶言相向，就怀疑这一切是否是她故意设计的一个圈套。没好气地说道：“以后我就是当傻子，也别想要我再和你一起喝酒了。”
贾玲玲故作吃惊道：“这么说，嫂子服务的不周到啊。”
马向阳有种鼠遭猫戏的感觉，厌烦道：“去去，我还有正事要办。”
贾玲玲埋下头去，一脸坏笑。
昨天晚上，贾玲玲喝得也有些高，不知为何，竟鬼使神差地送马向阳回家。到了马向阳家，董柳对她过度的礼貌，让她感到是在演戏。果然，她一出门，就听到了董柳对马向阳不可遏制的训斥。早晨醒来，她的酒劲散了，才觉得一个单身女那么晚去送一个男上司有欠妥当。可不知为什么，这无意的恶作剧，让她很快意。她甚至要把今天一见面问马向阳那句话，编成短信发给他。躺在被窝里，短信都编好。只是临发那一刻，想到此举有故意破坏他人家庭安定之嫌，就改了主意，把那短信删了。
马向阳打发掉贾玲玲，开始寻思该如何帮老婆活动的事。无论如何，他是不会向侯春明低头的，可又绕不开他。看来只有借助马陆这个钟馗曲线救国了。老乡这种近似血亲的关系，冲淡了下级对上级的卑躬与屈膝，让他保存了几分尊严。他把事情说与马陆，马陆意外地热心，并豪爽地包揽了一切，包括约人、酒店、交通，全由他亲自安排。他让马向阳什么心也不必操，只需准时到场就行了。
从马陆办公室出来，马向阳感到一身轻松。欠老婆的债，他终于又还了一桩，而且是还得如此体面。他望着天空白花花的太阳，突然无限乐观起来：哈哈，吉人自有天相！
回到家，他对董柳炫耀，现实才又重新阴暗起来。董柳埋汰他道：“马主任那样说，我们就真的空着手去？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和马主任真成了亲兄弟了？”然后，就让马向阳筹钱。马向阳手头有五百多，心想这也差不多了，平时他们聚餐不过消费百十块钱，没想到董柳又埋汰他：“五百块？你这是去吃大排档吧。”马向阳问：“那带多少？”董柳寻思一下，说：“先准备两千，另外记住把卡带上，万一不够，还能救个急。无论如何不能出洋相！”马向阳吃惊，平日狠不得把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老婆，办起事来，手竟如此之大。
马陆选的酒店，在市政府附近，是全市有名的高档酒店。大门前，犹如会堂般层层而上的大理石台阶，象征着这里是权贵之所。酒店内部装修得金碧辉煌，服务生一个个穿着典雅、气质不俗。气氛安静庄重，全没有街头小店的那些嘈嘈杂杂。马向阳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满眼惊奇，叹为观止。暗自佩服董柳的先见之明，五百块钱在这里恐怕也打个牙祭也不够。
马陆坐主宾位，谢德川和侯春明分列左右。服务员呈上菜单，马陆虚让二位一下，就亲自点起菜来。他老道地和服务员交流着，一看就是这里的常客。点过菜，让服务员当众报了菜单。他一面自得地抽着烟，一面和善地征询大家意见。谢德川和侯春明立刻像鸡啄米似地点头道：“领导安排得好，一切听领导安排。”马陆满足地笑道：“要不，那就先这样凑合着吃吧。如果不行，大家可以随时更换。我保证立行立改。”立行立改，是最近整顿机关作风流行起来的热词。大家对他这与时俱进的幽默，都报以会心一笑。
谢德川、侯春明和马陆本是同级，只是位置不同，就一左一右把马陆当神明一样供着。特别是谢德川，说起来还是马陆的长辈，也是一脸谨小慎微的逢迎。马向阳感叹这权力的魔力真是难以置信啊。
马陆的祝酒词别具一格，让人听起来根本不像私宴，而是一场工作晚餐会。他说：“文理学院的各项工作一直走在学校的前列，受到了学校领导，特别是年书记的充分肯定。我给大家透漏一个消息——说到这里他神秘地强调道‘这是小道消息，大家先不要外传’——这次教学工作会议，仍把文理学院确定为教学先进单位，并要谢院长作典型发言。”然后说道：“文理学院能取得如此好的成绩，都是谢院长和侯书记领导有方。来，为你们祝贺！”
大家干过酒，侯春明立即说：“文理学院之所以能取得一些成绩，首先归功校领导的领导，特别是马主任始终如一的关心和支持。另外要归功于像董老师这样的优秀教师。董老师既上课又当班主任，他带的班学风很好，考研率很高。”谢德川也跟着附和道：“董老师很敬业，对自己要求很严格，教学科研都不错。”
董柳反应很快，接话道：“二位领导过奖了，都是领导有方。”
然后给马向阳递眼色，马向阳赶忙起身，陪董柳为给领导敬酒。在侯春明面前，他说了一大堆事后回放一定会让他作呕的肉麻话。人的那颗高傲的头就是这样在不知不觉中低下的，而且低得是那样心甘情愿。
这场饭局花了两千多。董柳要去买单，马陆让服务员把单拿给他。如此大的单，他连看都没看一眼，大笔一挥就签了。
从酒店出来，董柳看时间尚早，对马向阳说：“不行，欠马主任的这份情得还上。”
这时的马向阳，正沉浸在向侯春明低头的屈辱之痛中，不高兴道：“还什么还啊，他那是公款报销，如果花自己的钱他能那么大方吗？”
董柳以为他是心疼钱，劝他道：“谁不心疼钱？可是与人情相比，钱什么也不算。”说着，就拉着马陆往商场走。
在商场，董柳挑了一套化妆品和两条烟，算一算，花费差不多抵上饭钱了。她此刻把还人情当做了信仰，相信心诚则灵。既然要还，就要还得不折不扣。董柳盘算得很圆满，烟是用来讨好马陆的，化妆品是用来讨好马陆老婆的。带着这两样东西到马家，人家自然是眉开眼笑。马陆想：这两口子人品不错，懂得感恩，值得帮。因为心情不错，就问董柳评职称还有没有需要帮忙的。也是趁着兴头，董柳就说她有一个项目要评奖，不知马陆有关系没。教育厅的处长，马陆大都熟悉。来学校都是他负责接待，逢年过节也是他去打点。马陆说没问题，并强调这种事要办就得抓紧，宜早不宜迟，答应明天就带他们去。马陆的爱人还专门叮嘱一句，要办就办一等奖，评起职称来有底气。董柳对马陆爱人千恩万谢，心想这化妆品可买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