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祁成德的头像

祁成德

网站用户

小说
202112/11
分享
《碧血丹霞》连载

第七章 神兵天降(2)

 (2)


玉虎大吃一惊:“什么账?欠哪个?谁来要账?”

“欠我的。不是想起得快,差点被你麻打火勾地溜了号!你不是说,空了就跟我讲红军怎样救你的事吗?忘得这样干净?”

玉虎嘿然一笑:“我默倒是啥子吆不倒台的事。算了嘛,明天再讲,我困了。”

“不,我立马就要听!讲完再睡不迟,明天晚点起。”

“我本来想讲,怕耽搁你们。”玉虎一高兴,就来了精神,“不过,这故事长哦,你可要有耐心听。再说,我也讲不好。”

“不是卖狗皮膏药,就这几个人,讲不好也没人笑你。”

“哥哥快点讲嘛,我也正想听听。”莲妹子兴致勃勃地催促说。“我把春哥放了来。”

杨莉萍停下来看着玉虎,那意思是鼓励他讲。

玉虎摸出一片叶子烟卷好,烧起来猛吸了一口,而后扯开架势,振振有词地说:“好,我就讲,你们好生听倒。不准打瞌睡,更不准打岔,违令者,罚!”

——三天前,郑玉虎兄弟在猫儿岭下的枇杷沟,发现了野猪的踪迹。

那沟里紧挨岔道口是一个狭长的葫芦形口子。葫芦口外有几畦青苗,被野猪糟蹋得不成样子了。

回来跟二爹一商量,就决定打野猪。老人亲自做好了连弩,玉虎也带上了铁猫,可是一连等了两天,都没得搞头。

今天天不亮,爷儿三个又收拾好:玉贵两爷子埋伏在葫芦口两边,玉虎带着穿山甲,守在老林子下来的岔道上。只要野猪从老林子下来,通过葫芦口,踏翻了连弩或铁猫,二爹和玉贵两支枪齐发,玉虎从后面夹攻,再放出骁勇善斗的穿山甲,猎获这只野猪是没问题的了。

等了大半天,还是没动静。玉虎有点灰心了,“妈的,今天怕又是白干!”他狠命地吃光了两个菜团子,刚想站起来观察,就听得林子里“刷刷刷”一阵响,他连忙屏神定息地紧盯着道口。不一会,就看见一只黑不溜秋的大家伙,大摇大摆地走下来了。他轻轻地“唿唿”两声,招呼穿山甲不得乱动,自己却仍然全神贯注地紧盯着。眼见那东西扭动着笨重的身子,已经快到葫芦口了……他站了起来,穿山甲紧跟着,张牙舞爪地做出搏斗的姿势。

殊不知,那边玉贵一见这两百来斤的大家伙,喜得心花怒放,竟忘记了先前约好的规矩,心慌燎乱地举枪瞄了一下,“嘭”——打响了!对面山咀上的二爹也就顾不得责备儿子了,跟着补了一枪,霰弹打中了野猪的前胯缝。

野猪前脚刚进葫芦口就遭到突然袭击,“嗷”地一声怪叫,竟不奔葫芦口前边,反扭回头径直朝岔道口冲来。这情况太意外了,玉虎不觉一怔。他刚举步想躲开,不料脚下被树柱子一绊,跌倒了。脚杆也被丝茅草划了几条口子。他急忙“瞿瞿”地发了口哨,穿山甲听得进攻命令,跳起来迂回过去。然而,他还没爬起来,那嚎叫着直冲过来的野猪,已经迫近了,看得见血口獠牙了……

“哎哟!”姑嫂情不自禁地同时喊了一声。秦雪珍倒抽了一口冷气,惊悸地睁大了眼睛。

正在危急关头,一个人拦腰将他一把,闪到几棵大树后面。但见前面莽丛中,跳出来一个精壮的汉子,手提一把明晃晃的钢刀。那汉子十分沉着,看准了野猪的来势,将身一矮,趁势一刀扫过去,随即就地一滚,躲过了直冲过来的野猪。被削掉前蹄的野猪,“嗷嗷嗷”一阵乱叫,借着它自己冲击的惯性,过了岔道口,撞在一棵老山茶树上,四脚朝天摔了个仰巴叉。又见一个小伙子,端着把锃锃雪亮的刺刀,冲上去看准咽喉就是一刀,那野猪痛得来满地打滚。还是先前那汉子,跑上来对着头部猛砍几刀,野猪一阵抽搐才断了气。……

“哦!”姑嫂们心上那根绷紧的弦松活了。秦雪珍心犹余悸地端详着丈夫。

——这一切发生得这样突然,等他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身边已经围满了许多人,清一色地都带着枪,包包或铺盖……这时候,二爹和玉贵气喘吁吁地赶来了。

“只晓得胀干饭!”老人骂玉贵。“要不是遇到这帮杰士打救,你玉虎哥已经进了活棺材了!……”老人似乎还要说什么,猛然发现面前尽是些背枪扛炮的,就迟迟疑疑地离着两丈多远站住了,玉贵则脸烧得绯红,尴尴尬尬地兀立着,像一截木头一样。

舞刀的精壮汉子迎上去,和颜悦色地问:“老大伯,你们是哪村的,都姓啥?”

二爹似乎放心了些,但反而退回几步,保持着一定距离。他一一介绍过后,远远地作个辑:“我们一家人多亏杰士打救,这恩德,不晓得要怎样才能报答!杰士,你们是……”

“郑二爹,不兴叫‘杰士’,我们是红军!”精壮汉子上来拉着老人的手,“不必这样,我们红军从来不要报答!”

“红军!”玉虎惊奇地自语一声。他起眼向周围团转看了个遍:普普通通的衣着、简简单单的行装,一个个都是雄纠纠气昂昂的,头上清一色的都有一颗亮闪闪的“五角星”。一个大汉手执一面鲜艳的大红旗,威风凛凛地挺立着;风一吹,那红旗“呼啦啦”展开来,更显得光彩夺目。略识几个字的他,认出了上面写的“……红军……前卫连”这样的几个字。

“那舞刀的是谁嘛?”秦雪珍迫不及待地问道。

玉虎有意要逗她,故意板起面孔说:“讲好不许打岔,你首先犯了规,必须罚点啥子才行。要不假使大家都来犯规,我还咋个讲法?”

“你算是啥子‘规’?喂野猪的山乌龟吗?看你那个样子哟,快说!”

“是,遵命!”玉虎扮了个鬼脸,引得满屋人哄堂大笑。秦雪珍做势要打她,他连忙说:“就说,马上就说。舞刀的就是指导员,叫丁亮,抱我的是连长,叫雷铁柱;端刺刀的就是通讯员小宋,叫宋心田。”

“哎,真应该感谢他们!”

“不!应该感谢的是伟大的中国共产党和毛主席!”

恰好走来的丁亮说。接着进来的是雷连长和小宋。屋里的人连忙移了移地方,秦雪珍把一条板凳安放在腾出的火塘边,热情地说:“请坐!”丁亮说:“大家一齐坐,坐下好摆龙门阵。”边说边在雷铁柱与玉虎之间坐下来。秦雪珍抱来一抱干柴,派在火塘里。火燃上来,把屋子照得通明透亮。她挨着莲妹子坐下来,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指导员,中国共产党和毛主席是谁嘛?”

“中国共产党是一个组织的名称,不是一个人的名字;毛主席是我们的领头人,是穷苦老百姓的救命恩人!”作为一个政治工作者,丁亮当然不会放过眼前这种宣传群众的大好时机。在党的长期培养下,他养成了一种平易近人的风度,说话从不光火。在工作的时候,他总是根据实际的具体情况,打一些形象生动的比方,作一些浅显易懂的解释,使对象易于接受。他耐心细致地讲解,讲得娓娓动听:从共产党毛主席领导人民革命的伟大道理,到万里长征的战略意义;从党的方针政策到军队与人民的鱼水关系,从红军的纪律到干部战士的作风,从激烈的战斗故事到平常的生活小节;从帝国主义者的侵略到抗日救国的重要性;从国民党反动派的血腥统治到推翻三座大山、建立新中国的宗旨,乃至实现共产主义的宏伟目标……他扫视了大家一眼,见每个人都听得那样倾心、出神,“就说你们打猎的吧!冒着生命危险在山上猎取的野物,总被这样捐那样税的,名目繁多的苛捐杂税敲诈勒索而属于大乡长、绅粮恶霸们所有。你们成年累月,含辛茹苦、舍死忘生地干,到头来总是吃不饱穿不暖,而临河镇大乡长们终年不劳动,却养得膘肥肉满、遍体流油!这是为什么?就是因为国民党反动派统治下的社会太黑暗、太腐朽透顶!干人要想翻身,就必须只有推翻这个社会;要想推翻这个社会,就必须只有团结起来,”他看了看大家,将自己的双手抱做一团,然后开放地向前伸延出去,“跟着中国共产党和毛主席,走武装斗争的道路!”

静默!每个人都在咀嚼着、品味着丁亮的话……

 

“喔喔喔”——报晓的雄鸡,嘹亮地唱出第一声。秦雪珍倒在铺上,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她辗转反侧,思来想去。这半天多,许多新鲜而又有意义的东西,引动了她心上的波浪,思绪有如奔腾的野马,遏止不住。她想得很多很多,也想得很远很远。当然,有些高深的道理,她暂时是不完全明白的。但是,有一点是明白的,这就是:自己的命运,和眼前这些人是这样的相似,就像共着脉搏一样!她生平第一次这样地兴奋: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已经把自己和红军紧紧地连在一起了……

这晚上,还有一个人睡不着,这就是陶二公。隔壁的一切话,他都听到了,拿来跟临河镇上的所见所闻一对比,老医生感触尤深。他也跟大家在一起吃饭,通过观察得到的印象是:讲理、和平。他披衣起来走到门口,看到朦胧的月色中,在场坝边、屋檐下,墙边边紧靠着酣然入睡的战士们,他叹口气,点点头。回到屋子里,将仅有的一床破棉絮,轻轻地盖在病号身上。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