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武离开了茅坪坝,到一个地名香樟沟的小村子,接应救出了一名红军伤员。伤员的伤势已逐渐好转。季武弄了一套干净衣服给他换上,称之为“马先生”。两人装扮成生意上的伙伴同行,当晚,在季武的一位朋友家歇息。
朋友是个生意人,刚从永宁回家。今见季武来访,立即热情地予以接待。
晚饭后,季武安排“马先生”休息,然后两位好友拉起家常,畅叙阔别之思,和一些各自的经历。朋友问道:“不知老弟,今后将作何打算?”
季武叹道:“大丈夫生长一世,应当为国家民族做一些有益的事业,亦不枉为炎黄子孙,庶不至死后愧对列祖列宗!弟之一生,四海为家寻求光明罢了!
朋友看他一眼,试探着说:“想不到老弟还有这种抱负,实在可敬。我这次在永宁,听说共产党的军队,眼下在转战川滇黔边境,我看他们的主张,倒是挺得民心的。自古‘顺者生而逆者亡’,时局如此,我们不能不深思!你既要寻找光明,何不去投红军,我看他们兴许能成气候!至于我,则已经是‘老冉冉其将至’,不敢复作他想了!”说罢,又看看他。
季武说:“老朋友不谈这敏感话题。”他不便,也不能在朋友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只找些其他方面的话来摆。朋友也就不再多说,只是一股劲劝他酒。两个猜拳行令的,吃得都有些醉。朋友说:“既来之则安之,多住几天罢。我们已经四年不见了!”于是便去歇息。
第二天,季武起了个绝早,告别了朋友,从王家塝、青冈岭、梨子坪、胡栗沟一路出来,直奔桃花渡。季武将红军伤员“马先生”交给袁六指大爷,让“马先生”暂住摆渡人家中。季武拜托袁六指大爷,等红军部队过来时,想法让马先生归队。然后,季武才回到茅坪坝来。
季武走到长风岩,又想到陶二公,想起他的恩德。他觉得既然路过,又晓得地点,理所当然地应该到坟上去作一个揖,既慰藉老人的在天之灵,也聊表自己一点哀思的心!于是来到陶二公坟前,三跪九叩之后,默默地祝祷一番。正要起身,忽然发现旁边竟有一个新坟!心想自己不过才去几天,为啥就又有这个坆呢?正沉思间,忽然又听到一阵枪响。他听听方向,正想避开走,却陡然发现有一个肥胖的老者,正从坡上滚下来。他赶快施展穿山功夫,上去接住他。
魏歪咀正闭目寻死猛然觉得身子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他急忙睁眼一看,却原来是被一个陌生人托住了身子!他慌了,认为已经被捉住,连忙猛力一挥得脱,往下坡就跑。
这时,一条狗飞窜下来,向那老者奔去。季武认出这老者就是是魏歪咀,立即追过去。
只听见坡上有人喊:“季哥,抓住那个老混蛋!”季武一看,原来是郑玉虎。郑玉虎指指魏歪咀。他明白了,两大步赶上去,一把抓回来。郑玉虎恰好赶到。于是两个一起,把魏歪咀,用一根带子捆起来。
这时,秦雪珍已经赶来了。她跑得汗涔涔的,汗水渍着伤口,痛。她跑到魏歪咀面前,想起惨死的春哥,想起化为灰烬的茅屋,想起十年前的那个元宵灯节,不禁怒火中烧而悲愤难禁。她对着那丑恶的歪咀巴,狠狠地就是一个左右开弓。然后,叫郑玉虎把他拖到春哥坆前,硬按着磕了几个头。按得魏歪咀杀猪般叫唤而满咀满脸都是黄泥,吐也吐不干净地连连哀告“饶命”。
秦雪珍逼视着他:“老贼,想不到你也有今天!还认得我吗?”
魏歪咀一阵战慄。他眯缝着双眼,迷惑地问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就是十年前的正月十五元宵节,在芸溪口被你跟王章炳逼走,害得家破人亡,后来又被你通缉追捕的那个小姑娘!”
“呵呵,这就是‘似曾相识’呵!今日我命休矣!”魏歪咀立刻绝望地闭上眼睛。
丁亮帮助王力生活捉了郭屠子,带到长见岩。这里已经烧得只剩下几根残柱。宋心田他们已经等在这里。大家正在互相询问郑玉虎夫妻的下落,准备派人去找的时候,就看见他们押着魏歪咀回来了。
“指导员,”郑玉虎指着说,“这就是季武。”丁亮立即上前拦着他的手:“季武同志,你好!”其实,他先前从来人的形状上,就已经估计到了,玉虎的介绍,只不过证实了他的估计罢了。
季武打量一下对方,敬佩地说:“呵,你就是丁亮同志!我已经从郑玉虎口中,听说你是个了不起的英雄。能跟你见面,真是三生有幸!今后还望多多指教!”
“季武同志,你说错了。”丁亮谦虚地说:“真正的英雄,是觉醒了的人民群众!”他把在场的同志一一介绍跟季武见过面。然后,站到一块石板上,无比激昂地说:
“同志们,我们的部队正在攻打临河镇,我们马上就要去支援!现在,我以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中国工农红军某部前卫连的名义,庄严宣布:为了革命的利益,为了替死难的乡亲们报仇,对中华民族的败类、恶贯满盈的反革命刽子手魏歪咀、郭屠子处以死刑并立即执行!”
宋心田和王力生立即押走了两个家伙。
“叭,叭,”两声枪响。魏歪咀与郭屠子,用他们的魔爪,在他们烧毁的地方,先期为自己掘开了墓井!
郑二爹家里。
莲妹子已经为大家做好饭,郑二爹说:“指导员,吃了饭再走哦!”
“不!”丁亮斩钉截铁地说:“我们早一分钟赶到,就能早一分钟迎接胜利的到来!同志们,为了革命胜利,向临河镇,出发,跑步前进!”
队伍成一路纵队,犹如出山的猛虎,向着茅坪坝山下,向着临河镇,飞奔而去。
秦雪珍拉住丈夫:“你等等,”
“啥子事?”郑玉虎有些恼怒,拼力挣扎着。
“你看,大家都没吃饭,那一点儿包谷泡,恐怕都早消耗完了!你帮我一个忙,把饭背着,我们一起赶上去。”
“快点!”玉虎看看山下的人影,催促说。
这时,大概是申牌时分。
野狼精来到临河镇,才从金副官口中,知道魏歪咀已经出动。他于是将带来的二营和先在临河镇的三营摆在镇外,自己带一营和特务连驻扎在镇内,并把司令部设在魏歪咀的清乡司令部里。
然而,不料,喘息未定,红军的先头部队就向他发动了进攻。
野狼精万万不曾想到红军这么快就来攻取临河镇。对于这支仿佛是自天而降的红军部队,他到此刻也未能猜透其行踪、意图和目的。他在震惊和恐惧之余,只能懊恼上司信息的迟钝和不准确性,也暴怒自己探马的无能和不灵敏,更深悔自己对形势估计的错误和失策,不该来这里挡这一刀!“欲避其锋而偏当其锋”,这是他始料不及的。他想着想着竟信口开河地骂起来:
“他妈的,一群窝囊废!一群饭桶!”
司令部里的一群大小喽罗,连大气也不敢出。屋里的空气,因静而益发显得沉闷。
“滴铃铃——”
电话铃突然响起来,金副官看了他的上司一眼,过去接过电话,说:“报告署座,北线吃紧,何营长要增援。”
野狼精沉思不语,好一会,才令金副官:“你告诉他,要他顶住,说我自有调度。再问问李均,他那边怎样了。”
“是!”金副官转身就走。
野狼精惊愕地来回踱着。虽说是仓促应战,但北线这样快就吃紧,也是他始料不及的。只有等金副官回明了情况,才能走出下一颗子。但是,假使南线也吃紧呢?——他茫然而痛楚地摆摆脑壳。唯一的机动就是特务连还有两个排,可是,这一张牌,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愿打出去的。
金副官走过来:“署座,李均说他自顾不睱,并且,——”
“并且什么?”野狼精急急地问。
金副官惴惴地说:“西关也在告急!”
野狼精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无比懊恼地骂一声,“废物,统统都是他妈的废物!”他略一思索,即令部下接通了东门的电话。他亲自拿起耳机:“嗯。汤兄吗?你那边怎样了?哦。好好。你来一下,我有机宜面授。”
不一会,听得门外“笃笃笃”一阵脚步声响,接着,一位三句左右,壮健如牛而又油头粉脑的军人,出现在门口。他“啪”地一个立正:“报告署座,一营长汤拓夫,奉命来到。”
“哦,进来。”野狼精脸上露出笑意,“我说汤兄哪,你真不错,何文举和李均真他妈的饭桶!”
“是!”这位亲信毕恭毕敬地站着,丝然不动。对于野狼精的夸奖,他并不清楚到底是福还是祸。
野狼精似乎对他特别赏识,“我说汤兄哪,你随便一点,随便好说话。”
“是!”汤拓夫仍然纹丝不动,十足地表现出他的军人本色、气质。
“我知道你的谋略、胆量、气魄、素质,都比何文举和李均高出好几倍。我早就有心提拔你,我也曾在侯司令面前保举过你。要不是因为动乱,你恐怕早升了,”他故意把话撂下,试探地看着这位亲信。
“是!”汤拓夫活像一尊泥塑木雕的韦佗。
“为了发挥你的作用,让你的才华显露出来,也是使你有一个锻炼的机会,本司令现在特任命你为‘临河镇防务督战使’,全权指挥。你的使命:务使城池固若金汤而拒共军于国门之外!若此,则民国幸甚,黎民幸甚而庶不负鄙人栽培之苦心也!“
汤拓夫似乎大觉意外,试探地说:“署座,卑职无德无能而领此重任,恐难服众?愿署座收回成命!”
“鄙人自有裁处。”野狼精从身上取下一件东西,“此乃侯司令赐我之功勋绶带,你可佩上它,看谁敢不服!鄙人立即晓谕李均、何文举等。”
汤拓夫更觉大惑不解,怔怔地说:“署座,您?……”
“我自有调度。值此国家多事之秋,我辈必当精诚戮力,共保乡境而以慰民心,以报国恩。汤兄奇才,出类拔萃,自当擢拔重用,方合时宜。望汤兄不负所托而有所作为!现在你可出去,行使你的职能了。”
“是!”汤拓夫先面对上司弯成一个180度,旋即一个转身,以标准的军人姿势,迈着步子出去了。那“笃笃笃”的声响,持续了好一阵。
野狼精即令勤务兵:“叫曾连长来。”
“是!”勤务兵答应一声,如飞跑去……
“哒哒嘀……”
老远,丁亮就听到这嘹亮的冲锋号声,晓得是部队已经攻下了临河镇。他喊一声“快跑”,大家立刻加快步伐,“打打打”地奔向临河镇。
穿出坳口,看到了河边的大路,丁亮忽然轻喊一声:“停止前进,原地待命!”队伍嘎然止住。丁亮即带宋心田登上山脑,察看着。
大路上,敌人的一些散兵,有的向下游跑去,有的上了对面的一条岔路……忽然,一股敌人,约有百十来个,竟向这条路上拥来。
这里离临河镇,约有两里多路。丁亮看看眼前的山形,再看看硝烟弥漫的临河镇那边,又看看自己的战士们,眉毛一扬,说一声:“走!”立即下来带队伍抢占了路左边的一个山包,埋伏在密林中。他对宋心田说:“等下,一打响,你即发出信号,告诉雷连长:我们在这里,请他来支援!”
这时候,郑玉虎夫妇已经赶到了。秦雪珍从丈夫背上把饭袋接下来,说:“指导员,你让大家吃饭吧?”
丁亮感激地看看夫妻俩,说:“好!大家抓紧时间吃饭。吃饱了好奋力杀敌!”
郑玉虎见他没动,就说:“指导员,你也吃噻!我来监视敌人。”
秦雪珍将一张菜叶,包一团饭,递到丁亮手里……
野狼精丢掉辎重,带领伤亡不重的特务连,先期从东门退了出来。
为了逃避红军的追击,他带领这支“御林军”,打算经由茅坪坝这条路,去他的老家徐家坳。他要事后再来收拾残局,东山再起。
忽然听到一阵嘹亮的冲锋号声,他不禁顿足捶胸而仰天太息:“完了!彻底完了!”他万万不曾想到汤拓夫会垮得这样快!“怕死!狗屁无用!”他咒骂着那个亲信。而冲锋号声的余波,却震击得他的中枢神经隐隐作痛。
……两百公尺……一百公尺——
“打!”
丁亮一声令下,一连十多颗手榴弹,在山包下面的敌群中爆炸。敌人死的死、伤的伤,其余的迟到一百公尺以外的一片洼地里,拥挤在那里。
宋心田已经将三板红色信号弹,按顺序发了出去。
徐大山踅到丁亮身边,轻声说:“指导员,那个拿手杖的家伙,就是野狼精,他身边戴眼镜的就是金副官。”
丁亮立刻对王力生说:“你瞄着戴眼镜的那家伙,我收拾野狼精。沉住点气。”
……
野狼精做梦也想不到会在这里受到阻击。他看看下面大路上那些溃退的部下,咬咬牙,命令他的特务连长:“冲上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拿下来!”并令一排长刘大麻子,带两个班扼守路口阻击追兵。他明白,自己现在已经是“身临绝地、进退维谷”了。
黑煞神曾逵立刻率领两个排,向丁亮发起进攻。
雷铁柱攻进西关,带领部队冲出东门追歼逃敌。怎然听到这边响起了枪声,立刻带部队冲过来。
“叭——叭叭!”
一长两短的三枚红色信号弹,从两里开外的山坳里,冉冉地升上高空,呈一个弧形坠下来。
“连长,信号弹!”通讯员田祖文对他说。
雷铁柱一看,这正是自己的跟宋心田规定的那种信号,知道是丁亮在那边,立即命令通讯员:“同样打三发,回答指导员!”
小田立即发出同样声调的三枚信号弹。
雷铁柱边跑边看响枪的地方。他心里万分焦急,恨不能插翅飞到山坳里。他压抑着即将跟老伙计见面的喜悦,他深深地为老伙计的安全担心。听到时断时续的枪声,他双眉紧锁而步履更快。跑了一段,他看看山势,命令身后的一排长:“传下去,跟上,全速,从这里!”
部队离开大路,行进在一条山梁上。
面对十倍于我的敌人,丁亮打几枪即转移一下阵地,凭借着有利的地形、树林的掩护,尽量地同敌人周旋。他明白,只要拖住敌人,等主力部队赶到就是胜利!
这时,一长两短的三枚红色信号弹,从临河镇大路那边升起来,呈一个弧形,然后,又落下去。
丁亮看见雷铁柱回答他的信号,立即高兴万分地说:“同志们,雷连长已经带部队增援我们来了,歼灭敌人的时机就要到来!拖住敌人,就是我们的胜利!”
战士们受到鼓舞,士气大振。
敌人虽然人多,却施展不开。而对于丁亮的打法,也不大适应。在又遭到一阵排子枪和手榴弹的袭击之后,有一部分退回到洼地里。然而,曾逵这个惯匪,却从枪声中听出对方人数不多,他因而带着剩下的喽罗,仍在跟丁亮纠缠着。
野狼精发现两次信号,明白这边已经跟临河镇的共军联络上,自己的死期就要到来。他立即跟部下打气,并枪毙了一个带头溃退的排长,驱赶着喽罗,气势汹汹的地扑上来。
看见野狼精上来了,丁亮就瞄准他一枪打去。“叭”地一声,野狼精一个倒栽葱,手杖丢在一边。但这家伙并没死,他只是手膀上受了伤,他借着喽罗尸体的掩护,滚到一笼巴茅草边,梭进去了……
金副官见上司倒了,慌忙往后退,然而,王力生的子弹却追上了他,要了他的狗命。
失去头儿的喽罗,又开始往下退。
然而,黑煞神趁此机会,却带着十几个人冲上来了。我们的战士,已经没有什么子弹,在又撩倒几个之后,就一人对上一个,同敌人展开了肉搏战。
这时,雷铁柱已经带部队赶到了。他命令一排长带队解决洼地和路口的敌人,自己却带了两个班,朝丁亮这边冲来。
丁亮很快地砍死一个敌人,发现宋心田斗曾逵不下,立即去支援他……
王力生刚刺死一个敌人,发现几步开外的秦雪珍正跟一个敌兵扭打而难于取胜,穿山甲东跳西窜地帮助她。他大喊一声,纵过去一脚踢开了那敌兵正要往下刺的刀,一刺刀把他的喉咙穿透,结果了性命。他抽出刀来,转身来寻找敌人厮杀。然而,不料,一个躲在树后的敌人,从背后向他射来一枪。他栽倒了。而穿山甲却勇猛地窜上去,咬住那家伙的脚……
季武刚解决了自己的对手,听得响声,他回身一看,即抽出短剑朝那敌兵掷去。短剑斜插进敌兵的子肋,他“哎哟”一声栽倒了。季武上来补了一刀。复回身来到王力生身边,守在旁边担任着护卫。而秦雪珍,却早过来扶着王力生,轻声唤着,唤着……
陈德龙、郑玉虎、郑玉贵、王顺福仍在跟对手拼搏着。
丁亮跟宋心田双战黑煞神。惯匪仗着他人高马大,武艺精深而全然不惧。丁亮机智地将刀夹向他心窝一点,曾逵急举枪来挡,丁亮眼疾手快地将刀一抽,顺势劈下去,差点削到曾逵的手腕,惯匪一惊,一不留神,被跳到背后的宋心田一刺刀捅到了。丁亮却又赶快去帮助旁边的徐大山……
雷铁柱带人上来,剩下的几个敌人立刻吓破了胆,统统被新来的战士和对手解决了。
而在洼地和路口,一片喊杀声中,敌人已经早就纷纷缴械了。
一排长开始带人在附近搜索。
这边,大家立刻都过来看望王力生。
杨莉萍跑过来,检查王力生的伤势。发现子弹是从后背穿出,打穿了肺……
秦雪珍嘤嘤啜泣着,喊道:“王同志,王同志,你醒醒吧,醒来看看我们呀!雷连长,指导员,大家都在这里。你醒醒吧,醒醒……”
雷铁柱跟丁亮交换过意见,说:“抬走!”
秦雪珍忙问:“连长,抬到哪里去?依还抬到我们那边去吗?”她的声音是那样恳切,分明还带着哀求。
这时,听到杨莉萍高兴地喊:“王力生同志醒了!”
雷铁柱和丁亮赶快过来。
王力生看看周围的人,眼里露出一丝喜悦,脸上绽开一点笑意。他吃力地说:“雷连长,我终于又……看到了你,心里很高兴!请向石团长、方政委、营——长他们转达我的问候!我想说,嗯,给我一点水,”他的呼吸很急促。
雷铁柱和丁亮连忙安慰他。杨莉萍赶快打开壶盖,轻轻慢慢地喂他开水。
王力生喝过水,鼓起最大的劲:“我想说,我可能不行了,我终于把鲜血,洒在这块土地上!但我很高兴。连长、指导员,我没有什么要求,只要把我跟陶二公和春哥仔埋在一起,让我们祖孙三辈……永远——”他渐渐地垂下头。
秦雪珍哭着说:“王同志,你不要这样想,一定不要!我还是要好好经佑你,一直到你的伤好,到你回到部队的时候!”
然而,王力生终于停止了呼吸。
雷铁柱和丁亮首先摘下军帽。战士们都过来,向战友致以默哀。
一朵斑斓的云霞,从遥远的天边升起,飞过临河镇上空,飞到这静穆庄严的山峦顶上,仿佛要作为一幅色泽鲜艳的帷幕,覆盖在烈士的遗体之上,为他遮阴,为他挡雨,为他抵住风沙的侵蚀;而那应该归巢的百鸟,却只在低矮的山谷间流连,起舞翩跹,或在树梢上唱一曲哀挽的歌,来抚慰烈士的忠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