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叔侄走后,秦雪珍带着春哥也往后山走。走了还不到一半路,忽然想起忘了带丁亮的一件内衣,于是又折转来。刚转过山嘴,春哥忽然嚷道:“妈妈,你看又有人朝我们家来了。”她连忙看过去,果然正有几个人从对面山路上朝茅屋走来。“是些哪样人呢?”她狐疑地急忙拉春哥,躲进树丛里观察着。近了,原来是几个斜眉吊眼的家伙,衣冠不整,有两个还倒背着“吹火筒”。“是些烂杆兵。”她判断出。“啥子道理嘛,这两天尽遇到这些鬼!这些杂种来干啥呢?”她猜测着,并紧紧地盯着那帮家伙。
几个双枪兵见茅屋门锁着,屋前屋后转了一阵,又聚在门口。只听一个家伙说:“他妈卖X的!这帮穷鬼们,尽是这样关门闭户地躲起来,老子们想搞点吃喝都不得行,更不用说他妈X过哪样瘾了!”又听一个说:“排长,你要不是福星高照,跑得快;假使象连长一样升了天,怎么还会带着我们,去投你干爹?如今眼见得再有几十里就到了,那时候,满酒快肉任你品尝。不过眼下还得忍耐点,想来有福之人是饿不死的啰!”只听匪排长骂道:“钟老幺,你狗日的摸摸看,长有几个脑袋?也不看什么时候,还跟老子说浑话?要不是你路道熟,老子早就毙了你!快把门打烂进去搜搜看,有哪样吃的没得。”
几个匪兵果然打进去,但马上又惊叫着倒退出来,并急往两边让。只见一条狗飞奔出来,那倒霉的排长正在外面坐着,被它撞倒,咬了一口,旁边一个匪兵正想开枪,它却已经窜进树林里去了。
秦雪珍这才想起,自己把睡熟的穿山甲关在屋里,想不到竟起了点作用,让自己看到了这一幕狗咬狗的闹剧。不由暗笑了一回。
那边匪排长痛得一阵“喔唷、喔唷”地乱叫。匪兵们都上前围倒起……约摸闹腾了半个时辰,匪兵们大概不见有人来,没得搞头,又急着赶路,只好垂头丧气地起身走了。那匪排长临走还进屋去乱搞一阵,作为“报复”。
秦雪珍刚要回去取衣服,恰好那叔侄两个回来了,于是便告诉了刚才发生的事,一同回到家。她自取了衣服去后山。叔侄俩在家修补那打坏了的门。
晚上。
秦雪珍展转反侧,不能成眠。按说,接连许多天来的劳累,昨晚上又未曾合眼,难道她不疲倦吗?但是,两天来发生的一切,陶二公临死时的嘱咐,苦苦地纠缠着她,如何睡得着喃!是呵,假使伤员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对得起红军嘛?为了保险起见,她必须打个主意。但是,打什么主意呢?思来想去,还是只有昨天那个想法:“转移”。老实说,她原来认为这地方很保险、很隐蔽——单村独户,比起茅草坝郑二爹家来,当然好多了——但是,两天来居然接连来了缉私队和打败仗的烂杆兵,周良森也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发现了窝棚,这些情况就足以引起她的警觉。何况还有陶二公的死,早迟总会传出去,那个黄三——她也认识这黄三,确乎不是个好东西!看来,陶二公的顾虑并不是多余的。再说,对面这条路通桃花渡,虽然平时走的人不太多,但往往也有那种经商赶脚的路过。常言说:“人上一百,五艺俱全”!单凭外表,怎能知道一个人是好是坏,红心黑心!假使有那种坏心肝的家伙,偶然发现了林中的秘密,走漏了风声如何得了喃!何况还必须没想到敌人……她觉得有必要跟丈夫商量一下。于是披衣点亮,为酣睡的春哥盖好棕毡,灭灯锁门,摸着去窝棚。
到了窝棚打起亮一看,玉虎正打瞌睡,伤员倒是睡得很香甜。她拉拉他的手。玉虎惊醒:“是你!啥事?”“喊你警醒点,硬是死睡,人来了都不晓得!”他笑笑:“黑更半夜的有哪个来?除了你!”“小声点,不要惊醒了他们。尤其是黑更半夜,更麻痹不得!指导员不是说过:‘有些意外的情况,总是突然发生的’吗?”她看看他有点尴尬,满意地笑了:“不说这些了。我特意来跟你商量个事,”她回头看看熟睡的伤员,轻声地跟他谈了自己的想法。
玉虎习惯地搔搔头皮:“要是要得,就是不好找地方!”
“你们几爷子见天打猎,走东山窜西山的,难道连一个山洞都找不到吗?”
“山洞当然多得很。只是你那个条件:宽敞、干燥、隐蔽,又不能太远!”
“是要这样才行噻!”她看看为难的丈夫,“我到想起一个地方,就是稍远点,不过却有另外一个好处:交界地方,三不管。远点嘛,只不过我们照应上困难些,这也是短时间的事。”
“哪点?你说说看。”
“就是老鹰峰南坡、摔猴崖上瀑布旁边那个山洞。那些年,你带着我,躲过魏歪咀的追捕,也躲过钟云九的纠缠!我觉得这地方各方面都不错。不晓得这些年怎样了?”
“嗨,真是你不说我就不晓得,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他本想逗逗她取乐,但看她那一板正经的样子,伸了伸舌头:“这地方果真要得,人迹罕至,除开我们打猎的和采药的偶尔到那里外,一般人是不会去的。现在洞内都有一个灶,我们砌的。就是这点,怕有五、六里路哦?”
“我想:明天跟二爹商量,看看咋个办才最撇脱。我们背着伤员,好象该从老鹰峰北坡,沿东岭埂绕过来,这样好走,但路程几乎要远一半;如果直接从摔猴崖上去,近是近些,路又很危险。还有,我们经佑伤员的人,也要好好安排。
等指导员醒来,也要跟他说一声,看他有些哪样意见、想法。不过,她看看他,庄重地说:“保护伤员是我们的事,我们要多多地想些办法,拿点主意出来。关键在于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