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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阳逐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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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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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归来的无名英雄》连载

第九章 淞沪会战的无线电班

半小时后,高志航第四航空大队一个中队就从江阴机场起飞,对吴淞进犯宝山的敌舰轰炸。龚剑诚收到了空军中队电波信号,通过呼叫,得知敌停泊战舰情况。日海军立即起飞战机,并发射照明弹。英勇空军战士在吴淞上空与敌激战,击落敌机4架自损3架,胜利返航。

需要处理的数据非常庞大,王坚指示译电员林湘帮龚剑诚整理。龚剑诚满头大汗,对林湘说:“小姑娘,把下面的记下来。”林湘不高兴地抬头,撅嘴看了看这位面色黝黑的大哥,拿起笔。“谁是小姑娘?人家十六了!”

“我二十二。”

“就大这么点……”林湘抿嘴笑,调皮地扬了扬脸,“大哥,吩咐吧!”

“你记下:12288 33229 58380 39437 12214 ……28565 50014……”林湘快速记录,五个数字一组的密码,就像天书一样,只懂简单密码的林湘拿着通用秘本,怔了好半天。

“下面用日文片假名。”龚剑诚望一眼林湘,“懂日语吗?”

“懂!”林湘骄傲地望了一眼龚剑诚,羞涩低下头。龚剑诚也一愣,真没注意,林湘长的好漂亮,这么小就当译电员了。“你叫什么?”

“林湘啊,你呢中尉?”

“龚剑诚。”

“北方人?”

“嗯,你呢,本地?”

“苏州,家在南亰。”

“在哪儿读的书?”

“金陵大学,抗战一曝发,我就参加了军W会扩招的无线电班,通过同学陈芝介绍,加入李长官的铁血支队,就来上海了。”林湘指指正和王坚科长说话的那位短发秀气的女兵。

“陈芝是你同学?”龚剑诚一笑,“她是军W会电讯处的,这次来前线,死活要跟我来。”

“哎,中尉,你是学什么的呀?”林湘好奇地眨眼问。

“我,燕亰大学新闻学,后来去英国读机械,进修过电信无线电专科。”

“留学生呀!你才二十二?”林湘羡慕地双手合十。

“不信?”

“信!”林湘双精明亮,崇拜地看着龚剑诚。

“你很有天赋,”龚剑诚夸奖道,“来,帮我记录下面电码。”林湘点头,戴上耳机。就在这时,几枚炮弹在仓库附近曝炸,仓库顿时弥漫硝烟和灰尘。

炮击暂停,林湘擦擦脸上的灰尘,好奇地问:“怎么去的英国?”

龚剑诚帮她抖抖身上的尘土,说:“我有个义弟叫秋风。我俩的父母都是东北军军官,没跟张学良走,就加入抗日义勇军,民国二十二年都牺牲了。我俩一起要饭,就流落到大连,被传教士詹姆斯先生的圣公会收养,后来在大连读了几年学堂,一二八抗战的时候,我到了上海读书,圣公会送我去英国教会学校留学,我学机电后来也学了电信和无线电专科。我弟弟就留满洲了。”

“还活着吗?”

“不知道。”

“哦……真悲壮!”林湘也痴情说,“我有个姐姐,也常不见面,她可漂亮能干,是国军女军官!”

“是吗?你也很幸福!”龚剑诚微笑看了一眼林湘,递过一份新电文。“对日语有研究吗?”

“还行吧。我主修英语,有个小老师是日本人,叫三枝由纪子,和她学的日语,我爸也有不少日本朋友,我慢慢就学会了。”

“好,记录吧。”龚剑诚拿起一份电文纸,“这是东京的长波盲发密电,估计是参谋本部发来的。”

“能破译吗?”

“还需要点时间。”龚剑诚一边说,一边思考破译的方法。

有了日本海军电台的位置和通联数据,龚剑诚逐渐掌握了规律,根据已破译的日本海军部“九七式”密电格式进行推演,发现了密电数字排列规律。他对破译密电有天生的灵感,好比精明的医生洞察病体经脉,从抄录的莫斯电码数字中一点点寻找线索,一如庖丁解牛,三个小时候,他基本能破译日军番号。经过连续演算,终于确定了敌人使用的密码本,是1932年日本出版的《万叶集》。

“剑诚中尉!了不起!”李克风怀着钦佩的心情,拍拍这位睿智的年轻人后背,兴奋地说,“有了密码本,就可以解开增援师团的作战命令!”

从那一刻起,这支铁血无线电部队就像一部高速运转的智能机器,在波诡云谲的战场上获得重大情报,源源不断发往战区本部。但是,秘密登陆的波田支队跟踪而至,距离无线电指挥所已不足一公里。又是一番炮击,炸弹在仓库薄弱的地方炸开缺口,巨大的冲击波将林湘和几个女报务员掀倒。林湘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她正在一个男人的胸膛里。

“没事吧?”龚剑诚抖落林湘身上的灰土,关切地喊。

“没事……可是破译的密码本没了!”林湘想哭。

“瞧,在这儿。”龚剑诚神秘地举起来,对林湘笑。

“太好啦,我都被炸懵了!”林湘不相信地揉揉眼睛,见破译的东西还在,激动地抱住龚剑诚流泪。龚剑诚憨厚一笑,擦去林湘流在腮边的眼泪,但林湘用手摸了下他的额角,是血。赶紧拿出手绢。

“没事,擦破点皮。”

“不,让我看看!”林湘赶紧为他止血。龚剑诚笑笑,站起身招呼大家抢救设备。

又是一番轰击,炮弹密集而下,仓库前后,浓烟和烈火吞没了一切,十几个警卫战士无声倒下,报务组也牺牲了保护天线的男同志。龚剑诚和男战士们把林湘和陈芝等女战士从瓦砾和尘土里救出,幸运的是,女报务员们没有人受重伤。发报和侦收的机器坏了一小部分。不一会儿,按键和接收机的滴答声又在仓库响起。

就在李克风和战士们抢救伤员一筹莫展之际,从黄浦江边的大道的滚滚烟尘中驶来两辆卡车。司机浑身是血,但一声不吭地将车停稳,直到十几位女护士身背药箱跳下车,才掉头离去。护士们下来后,立刻投入战地抢救。

“谁是指挥官?”一位短发,大眼睛,脚步匆匆的女军人高呼。李克风赶紧过来,“我就是!”

“长官!我们是战区野战医院第十九分队的,我是少尉文秀英!”

“小文同志,你们来的正是时候啊!”李克风如释重负,指着狼藉的弹坑和仓库边呻吟的十几个重伤员,“救救他们吧。”

“赶紧救人!”文秀英挥手对卫生员大喊,“先处理活着的。”

文秀英看起来很老练,但也就十八、九岁,说话简洁利索,一头短发,甩来甩去的,跟男同志一样,只是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透露清秀和干练。看得出,她不仅是位精明强干的女医务班长,还是一位有战地经验的女军官。她指挥有序,勇敢异常,呼吁大家对呼啸落下的炮弹保持镇定。爆炸的气浪摧毁了不少医疗器材,但这位秀气的女子比军事指挥员都果断和沉稳。很快,伤员按照轻重程度做了分类,救护人员在仓库里搭建棚子,开始做简单的外科手术。

敌舰炮再次轰鸣,不断有战士们倒下,无畏的无线电特遣队岿然不动,战士们头戴耳机,手摁金属键,坚守岗位。天线不断被炸毁,又不断被修复,每一次爬上屋顶都有人牺牲,但在所不惜。

龚剑诚破译了一份重要情报,上海派遣军万余日军正企图在吴淞登陆。指挥中心就在长江入海口的“出云号”旗舰。张治中将军接到情报,回电特遣队,全力侦听“出云号”总电台。深夜十一点,李克风将破译的旗舰方位报告给军W会情报处。空军司令周至柔指示空军轰炸大队于子时轰炸吴淞口的敌人旗舰“出云”号及其配属舰只,海军高速鱼雷艇15艘辅助攻击。

那是一个激动人心的夜晚,中国空军袭击了敌旗舰“出云”号,并向日军滩头岸炮火力点和登陆舰狂轰滥炸,空军将士舍生取义,血洒长空,重创旗舰。江阴鱼雷学校的多艘快艇逼近发射几十枚鱼雷,使重伤的日本旗舰退出战斗序列。

但是,特遣队大功率电台也被敌潜伏特务侦缉,日本海军陆战队疯狂扑向宝山码头仓库。担任掩护的国军十八师五八三团一营正面阻击敌人,损失惨重。

“李上校,这些电台设备很宝贵,你们撤吧。”宝山仓库前,撤回到最后防线的陈月村营长嘱咐李克风。“我们不走,战到一兵一卒,也不会让鬼子追你们。”

李克风激动地握着陈月村的手,说道:“陈营长,我带来三百铁血军,留给你打阻击。”

“谢李长官!”陈月村感激地握着李克风的手说,“还是跟您走吧,路上有鬼子游击部队。”

“不,我毕竟朝后方走,没问题。我的战士从班排级以上,都是红军南方游击队的老底子,战斗力不算弱!”

陈月村欣慰点头,深情地说:“上校,过去我们是对手,如今合兵一处,我即有八百壮士,陈月村没什么遗憾,不会辱没民族,做屈膝鬼!”

李克风擦了擦硝烟熏黑脸上的汗,将勃朗宁配枪赠与陈营长,“多分力量吧。”

“李长官,我上去了!”陈营长松手,正了一下军帽。

“有什么话需要我带吗?”李克风低沉的声音勉强出口,意指什么,闻者不言而喻。陈月村咬下嘴唇,想想说:“我的父母都在华北沦陷区,带也带不到了。恳请长官把秀英同志的护士队带出去,负担太大了。”

“好吧!”李克风点头。但文秀英突然从队伍里跑出来,坚定地注视陈营长,挽了一下军帽下垂落的秀发。“月村,我要留下。”

“秀英,你——”陈月村红着脸介绍,“李长官,秀英是我的未婚妻。”李克风愕然,心酸地点点头,看着他们默默无语。

“月村,”文秀英深情地凝视陈营长,脸颊帖在营长凌乱破口的军衣上,“我不离开。”

“不,你必须走,”陈月村一把将未婚妻推开,“留下,就是死!”

“我来这儿是为什么?”文秀英哽咽地喊,眼泪齐刷刷落下。“月村,没能在战争之前嫁给你,就很遗憾了,”姑娘泪光闪闪,却强作欢颜一笑,“让我留在你身边吧。你出身贫寒,总想给我买个订婚戒指,可我不需要,我只要一百颗鬼子的人头。”

“我——一定做到!”陈月村感伤地拥抱未婚妻。文秀英离开陈营长,目光陡然冷酷,把那李克风的勃朗宁手枪别在自己腰间,庄重理了理军帽,给李克风敬军礼,淡笑,“李长官,我只带三名护士跟随陈营长,求您照顾其余的医护班人员,将她们带回昆山!”

李克风语噎,握着陈月村的手,又凝视文秀英说:“两位多保重!”

陈月村不再说什么,掏出一块怀表递给李克风。“大哥,这是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说来惭愧,这是二十四年冬在瑞金剿共时上峰赏给我的,我把它留给您,希望别再忌恨我这位国军兄弟。”

李克风把表放在手心,知道它的分量。他重重合掌,握得紧紧,泪眼朦胧。“十年国共战史不堪回首,如今都是抗日壮士,生死之别,还提旧事何益?”陈月村憨厚地笑笑,随后后退,“大哥,我上去了!”

“好兄弟……多打鬼子!”李克农扑上前,抱住陈月村洒泪。陈月村和文秀英敬军礼告别,带着警卫和另外三名女护士出发。

李克风回转身,召集护士班、重伤员、轻伤员与电讯人员全体集合。李克风扫视部下王坚带的三百壮士,厉声喊道:“王坚!”

“到!”王坚从队伍中出列,李克风狠狠心,命令道:“你们预备队支援陈营长,掩护电台支队撤离。记住,没命令,不许撤!”王坚敬礼,铿锵有力地回答:“是!”

王坚随他多年,是老红军,有丰富对敌经验,也是电讯方面权威,留下无疑意味着牺牲,他舍不得。但民族存亡关头,国军将士春秋取义,红军刚刚改编的八路军怎能缩头。“王坚,坚持到晚上七点,然后自行撤退。”

李克风下意识地看看怀表,此时是下午两点一刻,“能坚持住吗?”

“王坚随您出生入死,什么阵势没见过,我在,日本鬼子就过不去!”王坚的话铿锵有力。

“别给红军丢脸!”李克风低沉声音响过,大家默默抬头。这句话就是永诀,但没人含糊,几乎异口同声:“人在阵地在!”

“列队!”李克风下达命令,王坚尖利嗓音回荡在仓库周围。敢死队员们整齐站成三排,李克风查看武器弹药。李克风与大家一一诀别,走过排尾,一律整肃军容,李克风二话没说,大手一挥,悲凉地喊道:“龚剑诚!”

“到!”

“把电台班的光荣弹都给王科长!”

“这……”龚剑诚望着李克风,犹豫不决。无奈,他取下电台班女战士身上挂着的手雷,那是南亰出发时,军W会发给她们的光荣弹,全部交给了王坚敢死队。

王坚默默给李克风敬礼:“克风同志,来生见!”说完,王坚再没回头,跑向大队前列。

李克风指挥无线电部队撤离。但是,文秀英的医护队刚接收了前线下来的十八师一百多名重伤员。让伤员们乘车,就必须抛弃电台、发电机等辎重,李克风没犹豫,当即下达命令,宁可丢弃一些物资,也要保证重伤员撤回后方。闻讯的伤员们呜呜哭起来,不肯上车。有一位多处负伤的伤员从担架上滚落,硬撑身体爬来,哭诉:“李长官,我们留下吧!”

“不行,留下就是死。”李克风绷着脸吼。

“长官,别带我们走,留下吧!”这位伤员恳求。李克风见此人军衔是上校,应该是十八师团职军官,赶紧过来搀扶,“我带大家冲出去,生死与共,决不离弃!”

“不行啊,会拖累大家的,弄不好都得死……成全我们吧,我要战斗到底,能捞几个兔崽子就够本!”

“长官,让我们留下吧!”其他伤员都爬过来,抱住李克风大腿哭。李克风爱兵如子,尽管十八师官兵都是围剿过红军的死敌,他们最为凶残,很多红军和家属都死在这支部队的刺刀下。但国难当前,这些汉子却是民族抵抗力量的中坚。李克风将团长扶起来,咬咬牙,毅然决定:“好吧,我把部分枪支、炸药和手榴弹给你们……还有什么话捎给家里,我李克风就是豁出命,也带到。”

团长无力摇摇头,撑起身子,说道:“我等骨断身残,决心殉国保全国人之生命,死已无憾!”

团长说完,对众伤员们喊:“弟兄们,我中国泱泱烈土,最不齿投降二字!今贼来犯,我等为国战死,何等壮哉!拿出爷们的样子,我杜子清带兄弟们上路!”说完拄着步枪站起,向李克风提议,“李长官,没啥说的了,帮个忙,把兄弟们都背到仓库楼上,纵然以卵击石,飞蛾扑火,我百名兄弟也要死个痛快!”

李克风默默点头,对国军伤兵致以标准的军礼,顿时眼睛湿润,“各位誓死不渝,鬼哭神泣!我坚信苍苍者天,必佑众位兄弟忠勇杀敌!”随后转身命令道,“龚剑诚!”

“到!”

“代替王坚职务,把重伤弟兄抬上仓库!”

“是!”龚剑诚立刻行动,率部将举身捐躯的重伤号抬进三座钢筋混凝土仓库楼上,并把武器弹药搬上去。李克风清点剩余人马,加上女护士、报务、译电人员和辎重兵不过二百人,其中少数是轻伤员。队伍就要出发,龚剑诚出列:“长官,我想留下!”

“为什么?”

“这里不能没电台,敌人企图很明显,马上就要进攻杨树浦,沿沪太公路南下,向蕰藻浜进犯。如果先头部队在蕰藻浜南岸强攻大场、南翔,形势危险,如此路突破,敌截断市区我中央军退路,国军就会被包饺子。我必须知道敌人的去向。”

“可你怎么存活!”李克风怒目说道:“能在敌人眼皮底下潜伏电台吗?”

“有办法,长官,我熟悉这一带,化装成鬼子军官。来前都准备好衣服了。我只要一部微型移动电台,几个干电池,足矣。”

李克风拍拍龚剑诚肩膀,涌起一股惜别的悲壮,“好,给我活着归队!”

“是,长官!”龚剑诚话音未落,一个女战士从队伍里站出,对李克风敬礼:“李长官,我也留下!”

“林湘?不行!”李克风摆手,“必须撤。”

林湘态度坚决,执拗地扬头道:“我和中尉留下是有道理的。他一个人做不了收报和发报的译电两件事,再说,我会日本话啊。”林湘美丽稚气的脸上除了倔强,还有一种深情,她望着龚剑诚,嘴巴下弯,充满自信,刚受文秀英和陈月村战地爱情的影响,她看准了龚剑诚,生死相托。

林湘用坚定目光恳求李克风,军帽下小辫子甩起来,态度无比坚决。龚剑诚喉咙有些哽咽,劝慰的话憋在里面。想不到这位美丽执着的姑娘要与自己生死与共。李克风凝视林湘一眼,时间紧迫,点头道:“但我要告诉你们,不能被俘……”李克风没说下去,林湘领会,调皮地举起一枚手雷。“我留着呢,长官!”

“不是给王科长了吗?”李克风感到纳闷。

“我藏了一个!”林湘笑嘻嘻抚摸手雷,话语轻松。仿佛那颗自杀用的手雷不是武器,而是一个舍不得吃的苹果。李克风看她天真摆弄的样子,眼睛湿了。“出发吧!”

龚剑诚和林湘换好日军衣服,背起轻便电台,随即消失在众人的视线。李克风集合队伍,趁夜色火速撤退。但在撤往大场途中,被敌机发现,四五架敌机围追堵截,几次轰炸扫射,队伍被打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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