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剑诚觉得奇怪,他为什么提到这件事。想想说:“也许为改进型巴祖卡火箭弹来的吧。大田一战,美军新式巴祖卡反坦克火箭统完败,美军遭受苏制T34坦克大屠杀,许是来调研的吧。”
“我不这么看。”米勒显出精明神态,灰蓝色的眸子充满狡黠的智慧,“是对付苏联人的。”
“乔大叔要出兵?”龚剑诚摇摇头,不太相信。
“未雨绸缪吧。”米勒说,“美国人要在朝鲜半岛建核武基地,这是应付朝鲜全境统一后的必要步骤,根据二战停战协定,三八线以北是苏联利益,朝鲜半岛就是第二个阿拉斯加,直接威胁斯大林远东军事防御。”米勒很认真地考量龚剑诚的反应,然后把报纸像羽毛一样飘飞。
“建立核武基地,巴掌大的朝鲜半岛,不安全吧?”龚剑诚调侃。
“南方的釜山人口稠密,肯定不行,马山郡、晋州、光州,甚至是巨济岛都具有不错的条件,过去日本人经营过一些隧道和地下防空洞。”米勒道出了一点秘密。
龚剑诚对米勒说的这几句话很在意,他牢记在心里,如果日后美国在南朝鲜修建核武发射场,那就要注意那些地方。不过他装作不在意。“可战争结束了,苏联人出兵干涉最佳时机已过。”
“结束?鬼才知道。”米勒两手在胸前向外分开,拿出印度人常用的手势。
“但愿早点结束,只是——汉城的姑娘孤苦伶仃。”龚剑诚挑下眉毛,淫邪一笑。米勒哈哈大笑,接话茬说:“真可惜了!”
“不是吗?”龚剑诚打趣。
“汉城美女如云啊!”米勒鼻子下短须蠕动,精神焕发,仿佛一杆老枪上的枪栓在滑膛。
“可惜,要往北走喽!”龚剑诚叉开腿,隔着皮面桌子扔过一支希尔顿烟,米勒轻巧接住,顺便接过火柴。两个人喷云吐务,感情拉近,米勒满嘴跑女人了。
“比东印度姑娘有味儿多了,羞涩神韵,白嫩的皮肤,抱在怀里软绵绵,像发情的绵羊!简直他妈妙极了,主任。”
“你这头公羊怕是为母羊们入不敷出了吧?”龚剑诚站起来,绕过桌子,来到米勒面前坐下,看一眼他空空咖啡杯,“能把咖啡喝到这份儿,也就你。”龚剑诚奚落他一句,米勒抽声笑了,尴尬但未掩饰囊中羞涩。
“走,我请客,陪我喝一杯。”龚剑诚说完,要穿大衣。
“谢谢,哎,主任……”米勒感激地站起来,凑到跟前,低低声音道,“今晚我带您去个地方?”
“我可不去那种下三滥的妓院。”
“哪儿的话,我还能去妓院?”米勒眼毛晃动,活灵活现了。
“难道把生意做到家?寡妇吧!”龚剑诚没好气地反问。
“不是,我说的地方你不知道。”
“哦?靓吗?”龚剑诚笑眯眯地瞅他。
“保证绝色,都是雏儿!”米勒喜形于色,嘴巴撅起,仿佛就能亲到姑娘的美腮。
“你这家伙,如果安德斯知道了,会把你我请上法庭。”龚剑诚轻松摆摆手。
“安德斯?那老狐狸!”提起这个人,米勒的反应与常人不同,不是害怕,而是鄙夷和生气,“我花自己钱,打自己的手枪,关他屁事。”
“麦帅明令禁止军人去那种场所。”龚剑诚不为所动。
“老麦?”米勒哼了一声,手掌成刀状,夸张地下切,一直到肚皮下鼓胀的部位,“他干不动了,老朽了,不是吗?日本第一美女——昭和女神原节子,还不是被日本天皇献给麦克阿瑟那老东西暖床了。”
“见过她的海报,确实漂亮,可是不孝敬美国总司令,怕是天皇陛下脑袋不保,投桃报李,麦帅也对日本皇室法外开恩,一个女人算得了什么。或许是麦帅宝刀还不老!”龚剑诚认真说完,米勒哈哈一乐,鄙夷道:“老家伙当年在马尼拉的情人多得用汽车装。我看他是驾驭不动美人大腿了。”
米勒对麦克阿瑟很不敬。突然神秘兮兮地说,“不骗你,我带您去的地方,绝对都是姿色女人,保证不被人抓辫子。”米勒的目光带有审视,这让一直以来表现有些清高的国民党派来的龚剑诚来说,是有些不合时宜了。做谍报工作就害怕被人看出异常,共产党人的简朴对于自律是必修课,但对于潜伏人员来说,就是大忌。米勒走南闯北,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他在远东混迹多年,跟国民党人打交道也不会少,如果龚剑诚今天拒绝和他去会女人,那么,等待他的将是难以预测的后果,这个米勒可不是省油的灯。想到这里,龚剑诚立即明白了自己该怎么去做。
“元帅大人都发布了命令,不遵守是不是有点……”龚剑诚故意拉长音调侃,“不过,今天怎么想起和我一起泡那些姑娘?该不是缺钱了,要我请客吧。”
“不瞒你说,是军人后台。姑娘都是被迫的,据说是放下武器的人民军女兵。军队歌舞团的明星,那身段——”米勒咂咂嘴,越形容脑门子越发亮,他有些迫不及待。“去晚了,可就都被人玩烂了!”
“军妓?”龚剑诚感觉听错了,“这光天化日之下,美军竟然开战俘妓院?”
“小点声,主任,这可是机密。”
“狗屁机密!”龚剑诚虽未义愤填膺,可他无论如何想不到会有这种罪恶,“按照规定,战俘必须关在战俘营,把女人拉出去做慰安妇,这不是授人以柄吗?”
“外人怎么知道!其实也没那么严重,是一个韩国商人经营的,后台是美国人,日本人建的场子,专为孝敬美军,但去了得掏钱。”
“这违犯日内瓦公约!”龚剑诚故意咆哮。
“女人,脱了军装就是裱子,有啥犯罪的,这些丫头都不是在战场上俘虏的。”说完,米勒从衣袋里拿出两张大票,在手里掂了掂,塞给龚剑诚,“其实今天真不是我心血来潮,也不会花你的钱,今天是有人送给我两张入场券,还指名道姓要我请您一块去,别多想,是那个日本老板说,听说联合国军来了一位英俊的台湾国民党方面的主任,他们的女孩子不喜欢西方人,但特别乐意接受中国男性的抚慰,其中有一个致死不从的最漂亮的姑娘,美军人想占有她,但她拿自杀威胁,老板不得不出面制止这种鲁莽,听那个姑娘说,想让他从,也是有条件的,必须找一位在美军里看得顺眼体面的中国人,还要有军方地位,人要年轻,能给她保护!我看这是专门给你的那玩意量的尺寸!”说完米勒哈哈大笑,这小子的汉语说的很地道。
龚剑诚则没有笑,他感到十分的诧异,难道冥冥之中自己就被一伙阴谋分子选中了?这太荒唐,他赶紧想打消米勒的胡扯。“你的话我不信,日本人,南朝鲜人,都是很体面的,她怎么会专门找中国人?”
“她大概以为,在这汉城没有她提到的中国军官先生,顺嘴胡说,就能抗拒接客的托词罢了,谁曾想老板这么认真,居然问我,我自然就找到了您,您可是亚洲人的翘楚,就在美军中担任军官,那姑娘还真是有想象力。”米勒的话充满了恭维,但也看得出,这个人的眼珠一直在盯着龚剑诚。不过他咂咂嘴的样子,倒也看得出他是妒忌。
“荒唐,我去了安德斯上校还不把我开除!”龚剑诚连连摇头。
“主任,他怎么能知道这种事。我看战争还要往大了打,你我都可能下个月就死在前线,何不及时行乐。”米勒叹了口气,似乎自己也不喜欢来这里。“别想什么安德斯了。您是中大奖了。据老板说,她最憎恨日本人,也讨厌南朝鲜人,她说李承晚的军人都肮脏,还打女人,她坚决不和韩国人睡觉。美国人更不要想,她宁死不接美国人的客,因为被美国大兵折磨死的姑娘们不少,她估计美国人那玩意像加农炮,姑娘很娇气受不了,宁可自杀也不卖身。老板也是着急做生意,估计也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也想急于找个突破口。这不打听到了您,免费让您过去会会那姑娘,我觉得这没什么,战争时期,该享乐就得享乐,今晚你请我吃饭吧,这张票算我请你了!”说完狡黠无耻地一笑。“我完全有理由认为,这是对您的特殊贿赂,但这是对您权威的尊重!”
“我如果不要这个贿恪呢?”龚剑诚突然冷漠地反问,“想给我下个套?让我违反规定,抓我现行!去那种地方,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想事成之后要挟我?”
米勒一脸无辜地看着龚剑诚,摊开两手表示不可理解。“我是开玩笑的那种人?您千万别当真,您的话让我吃惊,让我不得不佩服国民党人真是苦行僧!可现实并不这样,我的少校阁下,您被仁川的炮弹吓坏了吧?不,您不能这样对自己无情!大概您还不知道吧,第八军的军官和联合国军的先遣队员们都像苍蝇一样往那个慰劳营去消遣去找女人的时候,您说出这样的话,实在让我感到震惊!您太古板太像中国人了,准确的说像中国的国内共产党人这样自律!这可不好,到了美军阵营,您要合群啊!不然的话,联合国军那些杂种特工们会对您的清高产生误会,我想维护您的地位都很难。”
米勒这番啰嗦话可不啰嗦,反而切中了龚剑诚的要害之处,因为这是一个美国中情局和英国双重特工的警告,自己做的过头了。
“我是怕你拿我去送礼,不过,去的人真很多?”龚剑诚只能退一步让自己放松一下,然后问。
“您去了就知道了,不光这一家,日本银座的那些老板过来好几波,他们怎么能放弃这样发财的机会?将东京式的有偿女人服务带到南朝鲜来,他们赚钱,军官们花钱找乐子,这与军纪有什么关系?难道麦帅和他的那些幕僚们在东京就没有夜生活吗?我可见过盟军总部的将军们去一个艺伎馆喝酒,包下了那里的所有年轻女人,这件事您看都没看过,别说您孤陋寡闻,我的少校阁下!”米勒对这种事完全不以为然,而且言语中包含了对麦克阿瑟负责下的盟军军官们的轻蔑。
龚剑诚不能再装作天真了,这样的表现仅此一次,以后绝不能再发生,不然后果会很严重,因为米勒似乎潜意识里还想说,那种恪守清规戒律的人十有八九会是共产党人。龚剑诚不能让自己陷于那种危局,既然有南朝鲜的老板想巴结自己,这何尝不是自己融入汉城的一个机会?只是他也感到困惑,搞不清这到底是不是安德斯的又一次试探,还是联合国军目前开始提前庆祝胜利的狂欢的开始。
自己对目前的环境并不熟悉,要谨慎从事,既然有这种事,只能前往,而且对方是女人民军战俘……想到女性战俘,他的内心就百感交集,如果真是如此,倒也不一定是坏事,至少在这里还有机会逃走,济州岛和釜山战俘营的女战俘的命运他是知道的,那些美军看守可以随时将她们带出去轮奸,然后毒打,甚至杀害,既然能到这里来,退一步想,也未尝不是一次机会。
他打算过去看看,进一步证实这事到底是不是一场试探。龚剑诚为了掩饰自己刚才的失策,就掏出二十美金把钱塞给米勒。“这是给您的小费,带我去吧,我晚上可能有事,二十美金够你下一个星期的馆子了。”
“哈哈!非常感谢您的盛情!我就说嘛,世界上男人都一样,龚主任为联军辛苦那么多,就要去前线了,谁知道会不会挨冷枪子,及时行乐才对!”米勒感激地装起钞票,“那么晚上这顿便饭我请了,然后我们就去慰劳营。”
“你了解多少那个女俘虏?真那么漂亮?”米勒开车前进,龚剑诚也有些好奇地坐在他旁边问。米勒恭维地说:“我倒是见过一次,就是有点瘦,用我们西方人的眼光看,不够味,人民军的伙食不行,但她的面貌至少用东方人的眼光,那是非常迷人的姑娘。听金老板娘说,人民军中美女很多,多是文艺兵,她们被俘了不少,谁不想离开战俘营呢?她们也很乐意到汉城来,老板也不会亏待她们,战争就要结束了,虽然这会儿受点皮肉之苦,战后若能在汉城找个爷们成家,我保证比在北方过的好!那些女人都很明白,不过这个女兵例外,她来到这里坚决不接客,听老板说是个朝鲜前线师团的文职参谋,那身段那胸脯,唉,就是没人捞到!干掉她吧,又白搭了那些贿赂美国人的钱,留着她却是一个刺猬,所以才想到了您,我的阁下,您真有艳福!”
“你的话我相信,但老板们的话怎么能够轻易相信呢?她真没被人上过?”龚剑诚挑衅地质疑。
“真的没有,那丫头软硬都不吃,说实话,朝鲜女兵是有严格军纪的,我还见过一个自杀的,老板让两个人看着,也没看住,人死了不要紧,白白搭了不少钱。”
“是嘛,这么说,我的胃口被吊起来了!”龚剑诚故意烘托气氛地说,“若比东京浅草神社的艺技还靓,那也真够味!”龚剑诚拿腔作调,表现出一个曾经出入风月场的军官的做派。
“亰都艺技?那是土豆泥,混凝土!”米勒素来不喜欢日本女人,语气嘲弄,“镜子里的花瓶,我称呼她们为石膏玩偶!没什么滋味!慰劳营的小妞可不一般,细皮嫩肉,丰满胸脯,天然没有修饰,是真的美妙!您即将会面的那位姑娘瓜子脸,大眼睛,连愤怒都看起来妙极了!前两天几个美大兵想动粗开她的苞,可小妞死不接,还下了一个军官的柯尔特手枪,身手非常凌厉,看样子还受过训练,多亏她老板娘即使闯了进去,挡住了枪口,不然就闹出人命。”
“哦?有性格,我倒要见识。”龚剑诚豪爽地说。
“看你的了。老板娘也是这个意思,既然那姑娘提出了最后的条件,除非是中国人,有身份的军官,还要英俊年轻,她才会答应。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那姑娘说的,我真怀疑这是金老板的鬼把戏,但既然有这个需求,我帮她找到了人,最后的事。”米勒作出数钱的手势。
“你又要领取好处费了吧?”龚剑诚鄙夷一笑问。
“不多,一百美金,为这笔钱,你可要帮忙帮到底!”米勒恳求地说,“要是能把这丫头上了,以后她就的接客,女人都这样,有了第一次就喜欢第二次,老板就有了摇钱树,一百美金,我还嫌少了呢!”
龚剑诚心里疑惑,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烈女呢,难道是真的吗?为何她要睡觉的人被描绘的很像自己?真是奇怪的事。
“那些美国兵被下了枪能善罢甘休?没有找麻烦?”龚剑诚忽然问了这个问题。
米勒耸耸肩,哼了一声道:“其实那里的姑娘已经不是战俘身份,人家日本老板和美军东京司令部也是通了关的,有人罩着,既然是花了钱做生意,那些女兵就不再是战争中的俘虏,如今是他们的财产和登记的妓女,哪儿有愣头青的美军敢动手来横的?另外,战争中的南北朝鲜,漂亮难民里的姑娘有的是,不花钱给一个面包就能跟你走,何必触那个霉头,万一闹出人命,军方知道闹将起来,大战在即的时候,军法处会根据麦帅的法令让他们好受的,退役还好说,回去没有了退役金,日后也没军人待遇,那痛苦的日子还在后面。所以每一个美军人都不敢冒这个险,也无必要,上一个亚洲姑娘,对他们来说没有那么急迫,换一个就是了,另外美国人喜欢身体饱满的,不喜欢病秧子。”米勒熟悉美军的内情,就保证地说:“其实,我倒是有一个真实想法,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哦,老兄,跟我还有什么客气的?”龚剑诚友好地一笑。
“龚主任,其实,我倒是觉得这是慰劳营的老板想巴结您,以后也要注意他们的用意,战争中的汉城可是到处间谍,您也要当心。我怀疑那老板故意搞出一个故事,当然,我只是怀疑。您是亚裔翘楚,如今握有联合国军情报实权,就是到了CIC也会给您面子,那日本老板和那个姓金的老板娘每个月都要接受CIC的稽查,如果有个可靠的人罩着,日后他们也有个靠山。”
“他们怎么会认识我?我来汉城没几天!”龚剑诚觉得莫名其妙。
“汉城有多大?美军军营里有几个华裔军官?不就两个吗?另外一个和您一起来的!”米勒恭维道,“其实早在您到了汉城的第一周,估计那老板就听说了,您不是还到废墟中的一家饭馆去吃过饭吗?这里的女人多是跟人睡觉的角色,您的这派头和地位,已经疯传到汉城几个洞区了,所以想不让他们知道也难。您来自中国,还是美军系统的少校,多少南朝鲜女人翘首以待?我还想说,这是那个女兵的福分,您能光临,她以后还怕被人欺负吗?我看那个女兵是非常聪明的人!”
“但愿如你所言,不过我不会为一家非法的买卖撑什么腰。”龚剑诚如今不敢相信米勒的话,他的话里至少会有一半是谎言,但无论如何,那位坚强的女战士是真实存在的。想到悲惨的人民军女战士如今生不如死,假如能救她出来,对她的命运也是种救赎吧。龚剑诚不是好色,也非惜香怜玉,他忽然想到一个主意,米勒说这个不幸的女兵很烈性自贞,那么,一定是非常优秀的姑娘,另外她是前线师团文职参谋,就是师部的通讯兵,必然懂得发报。眼下人民军很难派出一个合适的报务员到汉城来,如果能救出这个姑娘,培养一下,未尝不是近水楼台的办法。
米勒看天色还早,非要和龚剑诚去吃饭。汉城的小餐馆里,两人喝点小酒,吃一盘花生米和一个炒豆芽菜,战争时期的汉城,物资极度匮乏,能吃到这么好的东西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
今天的事客观上和联军情报主任套上关系,如此默契,米勒很得意,色胆就更大,老酒下肚,话匣子关不上,满嘴都是东印度美女和南朝鲜女人的床上功夫。不过,龚剑诚且听且察,不免警惕,这家伙虽说的是酒话,可眼里总有不透明的一点光,让人觉察到一丝隐约的阴险存在。
“司令部已经下了命令,现在前线部队已经越过三八线,联合国军情报人员也要去,加入一线美军,你在名单上,我去东线阿尔蒙德将军的第十军情报处,向北开进,到时候你跟我吧。”龚剑诚开始敲打米勒。
“我?”米勒不情愿地耸耸肩,“为什么不让凯特爵士去?”
“他也在列,英军入朝参战,他责无旁贷。”龚剑诚喝了口酒说。
“哦,那……看来泡小妞是最后一次喽?”
“麦帅说,要在感恩节前结束战争,汉城我们还可以呆一周。”
“战争不是要结束了吗?要我们情报人员干嘛?”
“提防苏联人吧。”龚剑诚吸了口烟,拍拍米勒的肩,以示安慰。
十四
美军军妓院的美丽女人
去军妓营的路上,米勒起初很沮丧,他显然不愿意去前线。不久就眉飞色舞,描述玩女人的花招,龚剑诚不想听。他开始判断米勒的居心。车过光化门,往东南穿过钟路大街,再过明洞商业区,就直奔汉江美军服务区。在江北岸缓坡林子里,见到一大片无标志的简易房,很像营房。外面能听到音乐声,拱门上书“玫瑰花俱乐部”。
出示联军特别通行证,把门儿的韩国人恭敬让行。米勒轻车熟路,径直来到戒严区。被装饰得如同百老汇的秘密妓院外表难见里面的端倪。偌大的连体房间铺着廉价地毯,不时传出女人的哀号,也能听到美大兵淫笑和打骂声。龚剑诚不忍听,心冰冷到了极点。
“先生,今晚这么得闲啊”老板娘对米勒寒暄。她浓妆艳抹,一副典型韩国妇人的面孔,三十多岁,因胭脂涂抹太多,说话便有轻薄粉末从颧骨飘落。她的打扮很俏丽,轻薄内衣,将丰腴的乳房衬托得浑圆。不过咋一看就知是有后台的人,不仅英语流利,还瞪着一双警惕的眼睛,很势力地看着来者。
当龚剑诚走近,她毫无表情打量几眼。指尖夹着七星烟,唇边喷出一股浓务。“这位是谁?”
米勒挤挤眼睛,说:“我上司,龚少校。”
“噢,您就是龚少校阁下,龚主任!见到您很高兴!”老板娘闻听是米勒提到的那位上司,顿时掐灭烟卷,先道了个万福,然后面如大丽花,细长眼睛乍起春光。“哟!多帅气的军爷,少见的中国帅先生,我叫金彩华!”女人伸出手挥舞一下手帕,自我介绍。
“这里的女人都是战俘吗?”龚剑诚没给她好脸色,劈头盖脸地问。
“少校您真会开玩笑,哪有什么战俘啊!不过嘛,有几个姑娘确实是北边的,这还不假。”金彩华妖媚地挽下头发,把龚剑诚的眼睛当镜,脸颊绯红一笑,“今非昔比喽,汉城可是联军的天堂,每个姑娘都活得像个美国百老汇的女人,是不是,米勒先生?”
“是,当然是,自由世界的玫瑰,好男人应该让她们激情怒放才是!”米勒还蛮有诗意地嘟哝。话毕,米勒淫邪地摸了把金彩华的乳房和脸蛋,金老板也是情场老手,抛个媚眼,眼睛却没离开龚剑诚。看得出,她只对军衔感兴趣。
“龚少校,您的大名如雷贯耳啦!汉城的小媳妇们早就传说来了一位华裔英俊的少校,看阁下如此英武帅气,您让我都……”说完之后,用手帕捂住脸,贴近龚剑诚,忸怩作态道,“打了这该死的仗,南朝鲜好爷们也死光了!我也是独身一人,看我是老板娘,我也想找个体面的爷们温暖我的房子,夜里守空房的日子您不会想到的,我那个死鬼丈夫被人民军抓去枪毙了,说他是奸细!现在早就到阴曹地府当他的账房先生去了!”说完拉扯龚剑诚的胳膊,表现出十足的卑贱和爱慕。
龚剑诚闪了下身体。“你们生意并不合法,联合国军是不允许在战争时期开这种公开的慰劳营的,我奉劝你还是做点正经营生。”龚剑诚警告道。
“战争中的汉城,有什么正经事,大兵们最需要的是女人,”女老板说这话的时候,脸色略微微红,看得出,她内心对伺候美国人是很反感的。“所以以后要龚主任多在司令部美言几句啊!米勒先生说您特别友好,以后有什么需求,就跟我说一声,保您满意!”金老板几乎贴在了龚剑诚的身上,她确实动了春心。“我知道您看不上我,但我的俊妞身段都好,曾经都是大家的闺秀,保证和上等人的口味。”
米勒嬉皮笑脸,自来熟说道:“今天主任来,是专门找那个够味的,那死硬的,啊,叫什么来着,就前天差点把美军上尉的‘家伙’给咬掉的那个,还下了军官的手枪那个——叫什么来着?”
米勒故意提到烈性姑娘,看样子也是和金老板一唱一和。金老板顿时气恼,撇嘴说:“叫李真娴!那丧门星啊!早晚要被人干了,她说过非要挑选一个能保护她的,最好是中国的华裔军官,年轻还要帅气,她才肯就,真是一根筋!”
“对了,上次那事您怎么处理了?”米勒瞅着龚剑诚,眼睛眨巴地问金彩华。
“还怎么处理?她下了那美国人的枪,踹了威廉斯上尉的小便一脚,我没辙只好给客人陪了五十美金才安抚了美军上尉的宝贝儿,其实我犯不上给他赔偿,他来这里是背着上司的,如果军部知道他到这种风花雪月的地方来逛窑子,会让他立马去前线打仗去。”金彩华撇着嘴极不情愿地说。
“主任,您可想好了,咱别捅这马蜂窝了。”米勒警告,“万一那小妞说的是假话,让您受惊,我可对不起您了。”
龚剑诚冷哼了一声。“来了,怎么说回去。”
“米勒先生,看您就是个胆小鬼!有我金彩华在,谁还敢为难龚主任!”金彩华对米勒一脸的鄙视和瞧不起,马上将手抚摸到龚剑诚的皮带下面,低低声音说:“姐真想跟您睡一个晚上,我一个子儿不要,倒贴免费……可您一定不要我,我知道您是正派人,不像那个米勒先生,和我睡了一个星期,也没给我一分钱!”
“米勒先生是我的部下,如果有不当之处,希望能谅解。”龚剑诚也要为米勒争面子,这句话让米勒很高兴,他捏了一把金彩华的屁股,狡猾地说,“您吃了我的罐头,那也是我的口粮,如果卖的话,那还不值睡觉的钱?”
“去你的吧!”金彩华巴结上了龚剑诚,立即对这个外国人态度恶劣起来。然后对龚剑诚嫣然一笑。“要不今晚,姐姐就给您找个身段好,性情温顺的,怎么摆弄就怎么服从的?别跟那烈性丫头一般见识。”老板娘会说中国话,汉语很生硬,但为了拉近和龚剑诚的距离,她开始说华语。
“谢谢,我今天就是来会那位真正的处女。”龚剑诚淡淡一笑,“米勒先生提到的烈女李……”
“李真娴!”金彩华不太情愿地说,“要出了事,老板会要我的命呦!”金彩华有点为难。
“我有办法。”龚剑诚当仁不让。
“真的?看不出来,少校还是御女高手!”
“岂止?我们主任是房中凯撒!床上的阿瑞斯!”米勒烘托气氛,结果他的英文金彩华听不懂。
龚剑诚捏了把金彩华的脸蛋一笑,很客气地说:“有机会我再会一会金姐姐,但今天我是来挑战的。”
“哎呦!少校还叫我姐姐……”金彩华的脸真红了,其实朝鲜民族的女性还是很含蓄的,和西方女性的泼辣完全不同,她看得出龚剑诚这个人确实不错,也满心欢喜。“您喜欢辣味,那敢情好啊!不过呢,我有言在先,美国人都不能奈何,这俊妞死都不脱。老板打算过几天她若不从,就卖给日本东京的技馆呢。”
“完全不必,美国人人高马大,可也是花拳绣腿,不一定中用。”龚剑诚掏出钱包。见钱包鼓胀,金彩华眼珠子放光,“姐二十的时候,最喜欢花样男人,如果您驯服了那小野马,大姐单独请您喝酒!”
“你在床上也尖叫吗?”龚剑诚鼻孔哼出一丝淫邪的重音,金彩华手捂嘴唇,吃惊地看着少校。龚剑诚甩出二十元美金,“折合韩元,差不多五万吧,”他说,“我暂时包她一个星期。不许别人动她。”龚剑诚说完,拍拍惊愕的米勒,“我的朋友米勒先生今后也不是外人,今晚没你的事,找你相好的去吧。”
金彩华收起钞票,欢喜的不得了。但还是用白眼看了米勒一眼。“您这辈子也当不上主任,看人家出手多阔绰!对女人就是好!”
“我的那一百美金呢?”米勒想敲炸金彩华。被金彩华冷落,“那是老板答应您的,我可没有,让你在这里白白睡一个月的姑娘,就顶那笔钱了,但前提是您没被送到前线去打仗!您得有这个福气继续享用!”
“谢谢,这都是主任您带来的恩惠!我还能白嫖几天!”米勒伸出大拇指,对龚剑诚表示感谢。“龚少校,您真够意思。”
“那么,我要去哪儿呢?”龚剑诚冲老板娘问。金彩华目光游离在龚剑诚身上,或许怀疑这面孔清瘦、个子高高的中国人,真能降伏一个死都不怕的烈女?
“您悠着点,那可是一匹烈马。”米勒临走激动地叮嘱,“别顾玩花样,看住你的手枪!”米勒那双狡猾的眼珠随着这句话流泻出几缕寒光,但龚剑诚头都没回,只给米勒留下个自信的背影,就跟老板娘走进黑暗的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