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用户
2
为了生计，丈夫每天很早就出去赚钱。他走时常常是开了后门，然后用石头把门从外面给顶上。
那天我还未起床，隔壁的大奶奶就搬开顶在门上的大石头，拎着一把菜刀出现在我的面前。她沧桑的脸上溅满了血迹，手中的菜刀上还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血。
“大奶奶，你怎么啦？”我失声惊叫起来。除了杀人，我实在想不出大奶奶还会因为什么原因而弄成这样。她一定是把太爷爷给杀了，一定是的!
“我看看我家的鸡有没有跑到你家院子里来?”大奶奶自顾自地到我家院子里找鸡去了，我也赶忙起床，到院子里帮大奶奶找鸡。
“大奶奶，你杀鸡啦？”我将信将疑。
“可不是吗？你还以为我杀人啦？”大奶奶反问我一句。
我脸一红，不再吭声。
大奶奶在我家院子里左瞧右看，自言自语：“这些败家的鸡老是往外跑，昨天就少了两只，也不知道是哪个馋嘴的兔崽子偷偷地给杀了吃啦!今天我想把剩下的那几只都杀了，要不然非丢光了不可。”
我仍在怀疑，这时从隔壁的两间土坯房里传来太爷爷一阵高过一阵的叫喊声：“大升妈!大升妈!你上哪儿了？你把尿盆儿给我端来，快点儿!我要解手!”
“来啦!来啦!”大奶奶顾不上找丢失的那只鸡了，踮着一双小脚，匆匆忙忙地往家走，“早不拉晚不拉，偏偏这个时候拉，唉!我离开一会儿也不行。真是个冤家呀！”
听到太爷爷的声音，我总算松了口气。别怪大奶奶说，太爷爷和大奶奶真就是一对冤家。
大奶奶年轻时很漂亮。细窄的腰身，粗黑的麻花辫，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让三里五村的小伙子们都为她神魂颠倒。
可大奶奶的命不好，就在大奶奶十八岁那年，大奶奶那个嗜赌如命的父亲把大奶奶卖给了刚丧偶的太爷爷。
太爷爷没有娶大奶奶，他让大奶奶嫁给了他只有八岁大的儿子大爷爷。
村里的小伙子们不甘心，他们常常在半夜去爬大奶奶家的窗户，但都被大奶奶用木棒给赶了出来。大奶奶在夜里一手搂着大爷爷，一手搂着木棒，等待着大爷爷长大。
大爷爷长到十八岁那年，大奶奶怀孕了。也就是在那一年，大爷爷当兵去打鬼子，死在了战场上。
大奶奶生下了大爷爷的儿子大升，从此大奶奶搂着大升就像当年搂着大爷爷一样。
后来的一天夜里，太爷爷爬到了大奶奶的炕上。大奶奶打折了太爷爷的一条腿，太爷爷羞得无地自容。
大奶奶擦干眼泪，一咬牙把太爷爷的被褥从东屋搬到了自己的炕上。后来大奶奶就生下了老二，老三和小四儿……
这些，都是我断断续续听村里人说起的。大奶奶从没有对我讲过她的故事。
从已年过八旬的大奶奶身上，我怎么也找不出她年轻时的影子。尤其是她藏在围巾下的那双幽深而浑浊的眼睛，看了总让我不寒而栗。我不愿和她接触，我只是每天透过矮矮的篱笆墙，看见她在自家的院子里不停地劳作。她那条褪尽了颜色的围巾把整个头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我看不见她的脸，只能看见她露在外面的那双枯枝一样的手。
大奶奶总是一边劳作一边轻轻吟唱，她的声音低婉悠长，充满了淡淡的哀伤。直到太爷爷在屋里喊；“大升妈，我要解手！”她才放下手中的活计，答应一声，然后匆匆忙忙地进屋。
我曾经很鄙视大奶奶。我想象不出一个可以和自己的公爹生养三个孩子的女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