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提张庄,道张庄,
张庄有个二姑娘。
张庄二姑娘身得病,
城隍庙内去烧香。
全身衣服做完毕,
就剩花鞋没做上。
红缎买了四十尺,
花线买了两抬筐。
请了八个裁缝纳鞋底,
二十个裁缝绣鞋帮。
一双花鞋做完毕,
八个丫鬟抬到上房。
二姑娘一见眼泪落,
这么小的花鞋怎能穿上?
妈妈过来忙劝解,
二丫头二丫头快穿上。
鞋小慢慢会穿大,
赶明儿妈妈给你再做双。
二姑娘手拽鞋口强穿上,
疼的二姑娘叫亲娘。
伸手把鞋忙脱下,
脱下花鞋细端详。
眼见花鞋里面有啥动,
一只鞋里掉出四个裁缝。
二姑娘忙把鞋穿好,
城隍庙内去烧香。
走着走着解了次手,
尿了十八亩好高粱。
二姑娘进了城隍庙,
撞到了二楼两厢房。
和尚举起棍子就要打,
哪儿来的这么个大姑娘。
二姑娘脱下花鞋空中扬,
扣住了三十六个秃和尚。
和尚说姑娘你快收宝,
大伙儿给你磕头认亲娘!
当毛毛来到张庄的时候,我正靠在大槐树下看丫丫跳皮筋。也许是我日渐笨重的身体让丫丫想起了她妈妈怀揣妹妹时的情景,丫丫又开始和我亲近起来。
“如果她是个女孩,你会死吗?”丫丫用手轻轻地抚摸着我隆起的腹部,仰着小脸问我。
我摇摇头。大奶奶说了,肚子尖,生男孩,肚子圆,生女孩。我的肚子上像扣着一口锅,圆溜溜的,大奶奶说,她一定是个女孩。
“可为什么我妈妈会死?”丫丫想起了妈妈很难过。
“丫丫,你听我说。”我拉住丫丫的手,认真地对她说:“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天使撒下的一颗种子。树的种子落入人间会变成男孩,花的种子落入人间会变成女孩。丫丫,你想想,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树没有花,那该是多么单调呀!”
丫丫似懂非懂地望着我,使劲点点头。
“不过……”我又说:“树有老去的一天,花也有枯萎的时候……”
“我知道了!”丫丫天真地说:“妹妹是那朵枯萎的花,妈妈也是,对吗?”
“丫丫真聪明!”我伸手拍拍丫丫的脸蛋,希望我这样的解释能让她开心。
我和丫丫谈话的时候,毛毛就站在我的身后呆呆地望着我。直到我转身发现她时,她才满含热泪地轻轻扑上来拥抱了我一阵儿。然后神秘地向我晃了晃她手中的一摞信件。
毛毛在与市某文化报的主编疯狂地相恋五年后,大她三十多岁的主编终于为她放弃了自己的家庭,两个相爱的人总算在一起了。为此,毛毛也成为了那家文化报的一名记者。
毛毛是从我发表在那家文化报上面的文章和歌谣中找到我现在的地址的。她这次是以记者的身份专门来采访我的,顺便给我带来了由报社转给我的读者来信,还有关于子伊的消息。
在我婚后的第二十天,子伊结束了他长达七年的婚姻。毛毛说,那是为了我。
从十六岁时与子伊相识,我就知道这个已婚的大男孩是不属于我的。他亲我如小妹,我依他如兄长。我们就像夜空中的两颗星星彼此照亮又远远地相望。
“你知道子伊始终都是爱着你的!”毛毛望着我隆起的腹部,惋惜地说:“假如你肯等……”
假如我肯等?等什么?我的等待只会给子伊带来痛苦。子伊是爱我的,我知道。尽管我们之间从没有过任何表白和承诺。
最深的爱是不需要表白的。我给毛毛递上了一杯白开水,无奈地笑了笑。看来,毛毛还是不懂我的。
两个相爱的人不能够长相厮守是一种遗憾。可是若两个相爱的人相守在一起却不一定幸福。我说过,这个世界上不缺少真爱,缺少的是永恒。
“子伊后来又结过一次婚,半年后,他再次选择了离婚。”毛毛用手抚摸着我家墙壁上用照片拼成的那个大大的“诗”字。试图从那些照片中找到当年的我们。
“为什么?”我心头一颤。我记忆中的子伊是连女孩的手都很少牵的。每次文友聚会,他总是躲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看那群放荡不羁的人们嬉笑怒骂。我不相信子伊是一个玩弄感情的人。
“你难道还不明白为什么?”毛毛盯着我的眼睛,说:“为了你突然的失踪,为了你的再次出现,为了证明他能够不爱你,他在作践自己。”
我终于泪流满面。
我该如何告诉毛毛,婚后我把日子过得一团糟?我该如何告诉她,我的落寞和无奈?
腹中的胎儿在用力地踢我。我摇着头对毛毛说:“毛毛,你回去后转告子伊,我生活得很好。自始至终我都只是把他当作朋友。”
佛说过,如果爱一个人却又无缘和他在一起,你就为他栽种一棵树。那么来生,你就真的会化作一棵树,站在他每天必经的路边。
今生相遇,只赢得深哭一场。来世再相逢,就让我们同时化作一棵树,在天空下尽享每一缕阳光。
几天后,毛毛在文化报上用整个篇幅为我刊登了一篇专访,题目是:“水孩儿,一个幸福的小女人坐在阳光下吟唱。”
不久,毛毛写信告诉我,子伊又结婚了。但这次更快,一个月后,子伊第三次选择了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