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夫人气冲冲地回到寝宫,仍忿忿难平。一向性情温顺的儿子一气之下,竟然说出那样的话来,让她始料不及。浑小子,不以国事为重,还以为本宫在逼他,他心中还有我这个娘么?文夫人还在那里生气,忽然一个宫女进来禀报说:“令尹大人求见!”文夫人正在气头上,连声道:“不见、不见!”话音未落,子元早跨了进来。见文夫人怒气未消,子元笑道:“太后怎么,还在生大王的气呀?我说太后呀,大王虽然是大王,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有时连大人都得要哄,何况一个孩子呢,好言好语哄哄他,自然就没事了。经小叔我这么一哄,他不是没话可说了吗?”文夫人道:“娶随姬的事他答应了吗?”子元道:“是啊,老叔出马,哪有搞不定的事?”说着,脸上当即露出得意之色。文夫人不知是夸奖,还是扔包袱,随口叹道:“到底是令尹有能耐,这件事就由令尹去操办吧!”那神态显然是不想再同他多说话,同时也是在下逐客令,话外之音子元岂能听不出来?而对子元来说,平时想来见自己心仪的女人实属不易,岂肯甘心这么快就退出去?于是又道:“太后虽见多识广,从对待大王这件事看,还是不大懂得大王的心思,更不懂男人。其实,我们男人同女人一样,也是非常重感情的。大王之所以不同意这门亲事,是因为他已经有了心仪的女人!”
文夫人见说,不由一怔:“什么?”见子元朝两旁盼顾了一下,文夫人很快会意,忙谓两旁的宫女道:“你们都退下!”子元见只剩下他和文夫人,便走到文夫人的旁边,贴着她的耳根故作神秘地道:“大王他喜欢上了嫂嫂身边的宫女水玉……”同时盯着文夫人凝脂般的秀容,嗅着她身上溢出的醉人的芬芳,不觉热血沸腾,情不自禁地在她的香腮上亲了一口。
文夫人见状,顿时气得满脸飞红,抬手就是一耳光,厉声喝道:“你……无耻,给哀家滚出去!”子元捂着脸张口结舌地道:“你……我,我对嫂嫂、对嫂嫂可是一片真心……日月可鉴……”只得在文夫人愤怒的斥责下,灰溜溜地离开了那里。
子元挨了文夫人一耳光,回到令尹府,仍觉忿怒难平。心想嫂夫人看起来温柔可人,没想到其性情竟然如此刚烈,也不知道王兄是怎么将她制服的。要是普通女子,倚仗自己令尹的权势,不用吹灰之力,早就据为己有了。可她毕竟是先王夫人,当今太后……回想挨耳刮子的事,子元本想把她忘掉,可越想忘掉她越忘不掉,反而感觉到她即使发怒的样子也是那样的俏丽可人。子元欲罢不能,欲忘更想,竟然称病不出,在令尹府内害起了单相思。
听说楚国答应了这桩婚事,随侯喜不自胜,当即紧锣密鼓开始为随姬公主张罗婚事。
见婚期临近,令尹却称病不出,熊恽急得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只得来到太后的寝宫,见面便道:“母后,王儿本不想结这门亲,令尹苦口婆心苦苦相劝。如今王儿答应了,他迟不病早不病,偏偏这时候病,这如何是好?”文夫人冷笑道:“哼哼,他体壮如牛,哪有什么病,他分明是心病!”熊恽道:“心病?他有什么心病?既然母后知道他害的是心病,一定知道他为了何事,不妨为他治治,治好了也好早些出来替王儿张罗婚事!”
文夫人道:“有些事情王儿你还不懂。算了,难道死了张屠夫就得吃混毛猪不成?王儿不要着急,没有他,自有人替王儿操办!”
楚王成婚的日子日益临近,整个郢都城张灯结彩,充满喜气洋洋的气氛。令尹子元称病,文夫人当即请出三公之一、三朝元老大夫斗廉代替令尹子元,为熊恽操办婚事。九旬高龄的斗伯比由斗谷於菟、斗班、斗梧、成得臣四子簇拥着前来相贺,文武百官欢聚一堂,好不热闹。消息传到令尹府,子元心中顿时充满莫名的无奈、空虚与不可言状的失落感。
熊恽成婚时,文夫人顺了他的意思,让贴身宫女水玉作为伴娘,随后就留在了王宫。
成婚不久,随姬便哭哭啼啼来到太后宫内,向文夫人倾诉说良辰吉日一刻千金,大王居然一连几天没进她的寝宫。文夫人劝道:“大王忙于国事,身为王夫人,应当多担待一些,过后哀家劝劝大王就是了!”
随姬回到寝宫,水玉率众宫女忙迎上前去,见随姬面带怒色,知道会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一个个唯唯诺诺,噤若寒蝉。随姬进到内室,水玉忙端了杯茶进去。随姬接过来饮了一口,当即吐出,劈面将茶泼在水玉脸上,扔下玉盏随手就是两耳光,厉声斥道:“贱婢子,想烫死本宫呀!”玉盏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水玉知道她是在借物发泄,委曲地蹲下去含着泪默默地收拾碎片。就在这时,忽然一声:“大王驾到!”转眼熊恽急匆匆地跨了进来。随姬忙率领众宫女在宫门外迎接,齐刷刷跪了一地。熊恽忙道:“罢了罢了,都起来罢!”随后坐在上首的椅子上。随姬顿时像变了个人似的蹲在熊恽跟前,一边为他捶腿一边做出一副小鸟可依的样子温柔地道:“大王一天到晚为国事操劳,别累坏了身子哦,啊?大王你用膳了吗?你口渴了吗?来人,把刚熬好的人参燕窝汤盛来!”转眼一个宫女将人参燕窝汤端出来,随姬连忙接过来,亲手喂到熊恽嘴边。熊恽厌恶地一把接过盛人参燕窝汤的碗放在几案上,接着双眼在宫女中间一边搜寻、一边问道:“水玉呢?怎么不见水玉?”随姬见状,当即叫道:“水玉,水玉,贱……”一个“婢”字没说出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便改口道:“水玉,大王叫你,还不出来见驾!”
正在内室收拾碎盏残片的水玉这才从里面出来。熊恽抓住她的手关切地道:“怎么,病啦?”水玉轻轻地摇了摇头。熊恽突然发现水玉被打得红肿的脸,忙问:“你的脸怎么啦?”水玉道:“不小心碰了一下,不碍事……”熊恽抱怨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见熊恽和水玉那副亲昵的样子,随姬顿时妒火中烧,只是碍着熊恽的面不便发作而已。熊恽又道:“寡人明日要到云梦泽游猎,随寡人一起出去散散心如何?”水玉道:“多谢大王厚爱……只是水玉近日身体有些不适,还是改天吧……”熊恽见说一下紧张起来,忙道:“哪里不舒服?请医官看过没有?快告诉寡人,寡人这就叫医官过来……”水玉忙道:“大王费心了,奴婢只是偶感风寒,不碍事的!”熊恽这才道:“没事就好,你可要多爱护自己,寡人去了!”
第二天一早,随姬再次来到太后宫中,礼毕,用不满的口吻说道:“大王昨日到小君寝宫去了……”文夫人见说,高兴地道:“那好哇!”随姬却道:“好好什么,他去了连看也没看小君一眼,只是抓住那个叫水玉的贱婢子的手两个人亲热得不得了,还说要带她到云梦泽打猎……太后您说说看,小君我再说也是一堂堂的公主,难道连一个下贱的婢子都不如吗?”说着,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