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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帷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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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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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权》连载

第九章 命运交错

南村任谁都没想到王有才这一出。

连夜里,王有才吵吵闹闹,最后才说服了隔壁一家老小,男主人同意载着王有才去镇上。

梁慧没有跟去,一是不愿看到王有才四处奔波的模样,二是不愿看到王有才到处碰壁的模样,三是心里难受有说不出口的苦。

前脚王有才出了村,

后脚杨正就知道了。

警车上。

“还有十分钟就到镇上了,你三个心里想的、该说的、想说的,尽早理清楚,时间很紧,不兴耽搁时间。”张田亮坐在副驾驶上,好似警告嫌疑人一般,大开大合指点着三位“嫌疑人”。

奈何三人均未搭话。

杨阔坐在后座最左侧,不知何时已经睡过去了,此时双手衬在他那肥膘的肚腩,舒舒服服打起了酣,不时动一动身子,显然是个好梦。

何木坐在后座中央,眼睛瞪得和铜铃一般,目不转睛看着警车前方路况。

王石坐在后座最右侧,心不在焉望着镇上亮眼的路灯,警车呼啸而过,那路灯一闪一闪犹如内心深处那点点良知,这时他在心里这样想着:

“原来那些人的世界是不需要讲究证据和线索的,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名单而已,这个名单上的人,是好是坏、是真是假、是善是恶,他们并不关心,仅是为了更快解决这个案子。至于这个案子冤枉或不冤枉,更没人关心。

毕竟那些人的手里,也仅仅是一个名单。

这一切出谋划策,这一切呕心沥血,这一切自作聪明,还不如人家一句话来得痛快。我王石啊,第一次感受到了权力的可怕,也为了自己的无知即将埋送整个青春。

这个世道啊,怎么就这么难?

那些“官员”真的是“人民公仆”吗?我看啊,倒不如反着写,为之“公仆人民”罢了。”

想到此。

王石沉声叹了口气,默默收回了目光,看向了身侧的何木,恰巧何木同样转过了头。二人于此刻四目相对,其内皆布满了悲愤,都耷拉着眼皮带着深深的无力感。

何木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好似在说:“我们是否把这个世界想得太简单了?我们自以为聪明的种种计谋,不过是那些人简单的一口开胃汤?甚至算不上一口菜?”

王石摇了摇头,好似在说:“那些人根本不在乎这些……我们螳臂挡车,车都未顿一下就碾压而过。我们飞蛾扑火,火光闪了一下又熊熊燃烧。我们是渺小到尘埃里的尘埃……”

时间跑得很快。

警车稳稳停在了镇上派出所大院里。

“下车!”

张田亮一声大喝,犹如惊雷般炸响在众人耳边。震得人一阵耳鸣,很有效,起码惊醒了正在做美梦的杨阔。四人乖巧下了车,跟在张田亮身后走了进去。

张田亮刚一走进去,就被值班民警看到,并热情打起了招呼:“张所长,斩获颇丰啊。”

“去,喊人来,审人。”

值班民警不敢怠慢,利索地喊来了几个民警,说是审人,不过是互相隔开四个办公室,去单个记录、了解情况。

将四人分别带到对应的办公室里,张田亮就对着几名民警,简单阐述了一些事情起因经过,分配了任务,张田亮自然而然走进了杨阔身处的屋子里。

两位民警来到王石所在的办公室,坐了下来打开笔记本操起笔,头也不抬问了起来。

“姓名?”

“王石。”

“多大?”

“25。”

“做什么工作?”

“种田。”

“家里几口人?”

“两……一个人。”

“到底几口人?”

“一个人。”

“事发当夜,有村民举报,你疑似和嫌疑人接触过?具体什么情况?”

王石:“那时我正和何木、赵丰在一起吃饭喝酒,后来听到村里有人在乱喊,我就出去看……”

“停停停,不要废话,接触没接触嫌疑人?接触了描述一下长相。”

王石:“我只是去看我的院子,院子门口同样被倒满了石头,没接触。”

“你的院子?你不是种田的吗?除了你家屋子,你还有一个院子?”

王石:“是何虎叔给我爹买的,我爹死了,按照合同是该归我的。”

“何虎?他为什么给你爹买院子?今天镇卫生局去查了何虎的农家乐,用油不当,正在封锁整改,他跟你家关系很深?”

王石腾身而起:“不可能!虎叔一家和食客们是吃着同一锅炒的菜!不可能用油不当!这是诬陷!是造谣!镇卫生局是被买通的!”

民警拍案怒喝:“坐下!现在讨论的是你的案子!这个结论是镇卫生局下达的!你这么泼脏水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王石顿时目露凌厉,用手指着民警,怒道:“你…你们…一丘之貉!”

就在这时另一位民警来到王石身后,一把将王石摁在了座位上,严肃道:“王石,你现在只需要将你知道的,告诉我们。有村民举报你,你不为自己操心,反倒操心起了别的?我告诉你,现在是你唯一狡辩自身过错的机会,我们出了这个门,你的结论一旦下来,你可就没机会了,还是先顾好自己,再想别人。”

不待王石言语,民警不紧不慢又问讯了起来。

甚至不理会王石的情绪和质疑,在他们眼里,这个案子在王石踏入派出所那一刻,已经有了定论,如今这般问讯,仅仅是走个过场,可谓全然不用理会王石的种种情绪。

与此同时。

赵丰和何木所在的办公室里,这样走过场问讯的一幕幕相继上演着,任你说破嘴也无济于事,好似三人的命运已是按下了暂停键,只需要派出所单方面出据一个结论便好。

与之相反,则是赵阔所在的办公室。

张田亮和杨阔面对面坐在长桌上,一侧正有一名民警低头在奋笔疾书,也不知在记录什么,毕竟这个时候也没人在说话。

张田亮将手中的档案袋扔在杨阔面前,轻抿一口茶水,淡淡道:“杨老板,以后这方面还是要注意一些,毕竟工厂一大,人一杂,众口难调啊。避免问题积攒,也好让你和我们省心一些吧?这个档案袋,我也不打开了,你回去看了,该处理处理,该解决解决,别再传出风言风语了。毕竟我和贺所,也不好做啊。”

杨阔顿时信誓旦旦道:“放心吧!张所长,这事我回去就处理,废您和贺所心神了。还有您要为南村助农的项目,我也一定会出一份力的。”

略微一沉吟,端起茶杯同样轻抿一口:“张所长,总有人见不得人好,尤其像这村里面,这种问题尤为严重。你庸碌一些,村民们还会热情对你甚至还愿意请你吃家宴。可你一旦有点锋芒,可是不太受待见了。这种时候啊,只有两种办法让他们闭嘴,第一种是成为他们的亲属,第二种就是用钱了。显而易见,第一种不现实。”

张田亮轻轻摇了摇头:“看来今天在村委门口来给我举报的村民,是你用钱收买来专门递话的吧?”言尽于此,又看向一侧正在记录的民警:“怎么样?笔录写完了吗?”

民警抬头望着张田亮:“张所,放心吧。杨老板只是被人诬告,倒是麻烦杨老板白跑了一趟,待会要不要送杨老板回去?”

杨阔急忙摆手:“哪能呢?我自个回去就行,毕竟咱们镇警力也有限,我怎敢占用公共资源呢?要是张所长不嫌弃,我们倒是可以外出吃个便饭?”

张田亮轻微一笑:“便饭,留着肚子去县里和二老吃吧,杨老板别忘了就行。”

杨阔急忙道:“张所放心。给二老打过招呼了,这周末我接您。”

张田亮点了头。

就在这时,一辆小轿车停在了派出所大院里,车上下来一个风尘仆仆的老者,是王有才。

王有才紧紧攥着手里的录音笔,一脸愤然。颤巍巍地走进了派出所大厅,中气十足地喊道:“我要告发!我要告发!我要见你们贺所长!”

值班民警顿时一激灵。

“老头,哪个村的?你告发什么?”

王有才来到值班室,双眉倒立:“我南村村长王有才,我要告发南村村支书一家!我还要告发杨阔这个黑心老板!我有证据!我要见贺所长!”

值班民警目中精光一闪,知道这个问题他做不了主,只好劝慰道:“王村长,您先不要激动,先坐在这,我去请示一下贺所长。”

值班民警说罢,急匆匆地跑到了三楼一间屋子门前,叩响了屋门。

“进来。”

一道沉闷的声音传来。

值班民警推开了屋门。映入眼前的是一个稳坐在桌后的中年男子,瞧着四十岁左右,顶着稀疏的短发,眉头不展好似长久以来便是如此,无论眼角还是嘴角,纷纷布满了褶皱,身着蓝色警服,肩上扛着二级警司警衔,正处理着文件。

中年男子名为贺宇,是镇上派出所所长。

“贺所,大厅来了一个老头,说是南村村长。一进来就大吼大叫,说要告发南村村支书一家和杨阔,并且言说有证据,更要见您,您看……”

贺宇眉头轻挑,抬起头来淡淡道:“告发?南村?没错的话,村长叫王有才吧?”

“正是!您看……”

贺宇眉头紧锁微微点了点头,随后放下了手里的文件,站起身来:“走,去监控室。”

贺宇二人来到监控室,看着电脑屏幕上映射出得画面。其中一个画面,就是王有才坐在大厅长凳上的画面。

贺宇开了口:“王有才提名点姓要找我……”沉吟半晌对着值班民警道:“去,把张副所长喊来,别让走大厅,走安全通道上来。”

“是!”

没多一会。

张田亮推开了监控室的门率先开口:“贺所,怎么了?还不让走大厅,出了什么事?”

贺宇用手指了指监控上的画面:“你来看看,这个南村村长王有才来了,口口声声说要告发,你今天去南村具体什么情况和我说一下。”

张田亮看着监控画面,双眸微凝:“这老头子,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来了……贺所,今天去南村主要查你叮嘱的那个事,杨正和杨阔都很上道,也算比较顺利。王有才我就在嫌疑人王石家门口见了,是一个犟老头。临走前,嫌疑人赵丰给王有才塞了一根钢笔,但被杨老板截胡了。这老头没道理大半夜跑来派出所。”

贺宇用手敲击着桌面:“看来,王有才是有备而来,这么多年里,从没见过王有才这么激愤过。第一,要么他真要告发,有些事情触碰到他的利益和生存问题了。第二,要么你们抓了不该抓的人,他来鱼死网破了。第三,要么是受人指使,但小小一个南村,指使他来为了什么?”

张田亮略微一思索,目中一亮:“贺所,可能是你说得第二点。今天我们去王石家,要带走王石的时候,这老头百般阻挠,各种有的没的理由都用上了,最后还是杨老板威胁了一番,才肯放走我们。我看,八成这老头是为了王石而来!”

贺宇眉头紧锁:“王石?没听说过这个人,今天一并带来了?可曾听说过王石和王有才有什么交情?没道理啊,一个毛头小子和一个长辈能混到一起?莫不成是祖上的关系?”

张田亮接过话茬:“贺所,祖上关系有可能。如今这个王石孤家寡人一个,要说人脉,倒不如说个空。王有才要么和王大雷有关,要么和老一辈有关。”

贺宇轻笑一声道:“呵,没想到南村的根扎得很深嘛,随便抓来一个毛头小子,就引来这么一只巨鳄,可见啊这关系不太一般呢。”

张田亮严肃道:“贺所,如今这老头可见不告发到底,是不会走了,如何办?”

贺宇淡淡道:“如他所愿。他来不就是不想王石坐牢吗?那就给他吃这颗定心丸。我们再卖他两个人情,这三个嫌疑人都放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啊,更何况手里有这么多证据的巨鳄了。要是不完成他的愿,怕会真的鱼死网破了。”

“可是……”

贺宇摆了摆手:“没什么可是。那个案子怎么解决的?杨阔怎么做的?”

“杨老板自掏腰包,叫来了采石场的工人和一些村民清理的石块。”

贺宇点了点头:“那不就没事了?没必要因为这点事,伤筋动骨啊……”

张田亮:“贺所,那这老头……”

贺宇:“我会亲自去接待他的。但不是现在,杨阔现在可以走了吗?你们闲话唠完了吗?”

张田亮:“可以走了。”

贺宇:“那就好。让杨阔走大厅和王有才碰一面,也好让杨正几人知道,他们手里的棋不听话了、不乖了。他们南村的事,还要他们南村人自己处理,这事你不要插手了。”微微一顿:“对了,那三个小鬼,先别放。等我将王有才接待了,再放。切记,不要让那三个小鬼和王有才直接碰面。不然王有才将证据袒露给王石了,事情就麻烦了。”

张田亮点了点头,离开了。

杨阔顺利走出了办公室,刚一到大厅,就看到了王有才,顿时一惊:“王伯!您咋来这了?”

王有才看到杨阔第一眼,急忙将手攥得更紧了,脸色都有些发白,颤巍巍道:“小…小阔啊,我…我来这是想咨询一些养老保险的问题,可这时间晚了,得等一会……”

杨阔佯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连连点头:“王伯,这天晚了,您这个点来,恐怕民警很难办理了,您看,要不先和我一起回村里吧,等明天一大早,您再来?”

王有才叹息道:“我这也快退休了,天天想天天念着这个问题,这可是以后生活的保障啊,每到夜里,就折腾得我睡不着觉,这不想着来找警察想想办法吗?”

杨阔:“哦……这样。可您也要注意身体啊!我就先回村了,您也早点回去,这问题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身体健康才最重要嘛!”

王有才:“诶好,小…小阔你慢点走。”

杨阔点了点头,背过王有才那一刻,嘴角泛起了轻蔑的微笑,顺手拨通了一个电话,直到走出派出所大院,电话那头接通了。

杨阔淡淡道:“表哥,王有才。”

电话那头:“不用你说。最近天气热了,跳蚤越来越多了,是该降降温了。”

二人话毕。

派出所大厅。

这时贺宇走下了楼梯,急忙开口道:“哎呦,王村长,久等久等,移步一叙?”

“诶诶!贺所长请!”

王有才言罢急忙跟上贺宇的脚步,离开了大厅,上了三楼,去了贺宇的办公室。

王有才前脚刚离开大厅。

王石、何木和赵丰三人,后脚就被释放了出来。

赵丰一脸灰败同王石二人告了别,好似避蛇蝎一般匆忙离开了,显然赵丰此刻并不太想和王石二人产生交集。

二人对于赵丰的表现并不在乎,自顾自并肩走在镇上的街道。

此刻虽说正值夜里,但道路两侧仍是零零散散着几个小摊,小摊上人不多,但好在飘着饭香,不由得让人食指大动。

何木开了口:“吃点饭吧?”

王石沉默点了点头。

“老板,一份炒河粉。”

“一份炒拉条。”

摊位老板正热火朝天忙碌着,这个摊位在这附近算是人比较多的,零零散散坐着五、六个人。

“老板,你这卖酒吗?”

摊位老板致歉道:“小伙,咱摊位不卖酒,你可以往东走上一百米左右,那有个小商店,里面有酒。”

王石点了点头走去了。

何木随意挑了一张小桌子,坐了过去。

没多一会,王石提着一件啤酒走了过来,刚好这时老板已经炒好了饭端上了桌,何木抽出两幅筷子放置好,看到王石讽刺道:“买一件酒?你什么酒量心里没个数?”

王石坐了下来,淡淡一笑:“什么酒量?喝趴你妥妥的。”

何木翻了个白眼:“先吃吧。”

王石没搭理,利索开了两瓶啤酒,一人面前放了一瓶:“边吃边喝。来,先走一个。”

“走一个。”

酒瓶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石头,刚刚在派出所民警都问了你什么?”

王石放下酒瓶淡然道:“还能有什么?无非个人信息,那件事的前因后果乱七八糟的。对了,民警还说,就在我们走后不久,镇卫生局就把你爹的农家乐暂时封锁了,说甚用油不当?我看八成在污蔑你爹。”

何木顿时双眸怒睁,不过火气来得快败得也快,摇了摇头神情苦涩叹息道:“人家是真理,我们算得上什么?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自认倒霉。”

王石看着何木认真道:“木头,你以前可不这样,这事放在以前,你高低也得破口大骂几句才好,怎的?今日一反常态了。”

何木吃着炒河粉含糊道:“骂几句要是有用的话,我天天都要骂。唉可是啊,不仅骂没用,什么都没用,我们这种小人物有算得上什么呢?不过徒增笑料罢了……”

说罢何木狠狠灌了一口酒,打了个饱嗝:“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世道哪有什么真假?哪有什么好坏?棋子斗不过棋手,成为了棋手呢?说不得还是别人的棋子,倒不如什么都不去想,就这么匆忙赶完这一生算了,省得找不痛快。”

王石低头沉默半晌:“木头。”

何木抬起头:“嗯?”

“我要是说,我还要继续……”

“停!石头,不行的!我们头顶上是一座山!你仅仅是山间的一颗小石头,芸芸众生里看都看不清你,你怎么能搬动整座山?怎么搬?根本搬不动,你不是愚公。王叔叔的死我也很难受,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我们……你是一颗小石头,我是一段小木头,我们……”

王石端起酒瓶,咕噜噜猛灌了一口,用手抹去嘴角残留的酒液,认真看着何木:“小石头也能一步步滚到山顶,小木头也能成长为参天大树,我们不搬山,我们踩山。”

何木叹了口气:“石头,这很难。”

王石:“难?难就不做了吗?不仅为了我们,也为了整个南村。难道南村人注定要被人剥削、压榨的吗?谁的命不是命?他们是有权,又凭什么高人一等?又凭什么将人命不放在眼中?越是这样,越是难,就越证明我们有继续的必要!我承认,我仅是一个普通人,这么说至少在目前是夸大海口,可我至少有这份心!

你呢?木头。一有点挫折,就把之前十几年都改不了的耿直和正义,都给改了?你还是你吗?你要不要自我反省一下!”

何木听着王石的话,陷入了迷茫,一口接一口喝着酒,像是在思考自己的人生,也好像在思考这个社会,沉吟不语。

王石没有打扰他,自顾自吃起了炒拉条。他相信何木会想明白的。

时间过得也许很快,也许很慢。至少对于现在的何木是很慢的,不知觉何木已经喝掉了两瓶啤酒,仍是一言不发。

王石很快便将碗里的炒拉条消灭干净了,用纸擦着嘴抬起头看向何木。

也在此时,何木抬起眼看向了王石,双眸缓缓聚焦,其内好似凝聚出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是为坚定。何木开了口:“石头谢谢你。我想清楚了,之前是我被打垮了,是我心灵脆弱了。我决定了,要继续。哪怕我只成长为一棵小树苗,至少连根拔起还能带出泥来……”

王石欣然一笑,举起手中酒瓶:“我就知道你行,来,走一个!”

“走一个!”

何木在这一刻,眼神又焕发出了神采,又成了之前那个耿直、正义的何木,放下了酒瓶目光熠熠盯着王石道:“石头,你能这么说,想来又有了计划吧?说来听听说来听听。”

王石嘴角含笑:“当然。我决定明天不回南村了,直接去高县。现在村委肯定盯我盯得很紧,说不得会经常使绊子,我不想去受罪。”

何木疑惑道:“去高县做什么?难道你真打算考公务员?去从政吗?”

王石:“不。他们盯着我,定然会影响我,再说,高县就这么大,他们想搞我很简单。至于我干什么……先不提。木头你呢?有什么打算?”

何木捏着下巴沉吟半晌道:“我可能还得回南村帮我爹,再把家里生意壮大一些,可能会有对抗村委的资本了吧?”

王石沉声道:“哪有那么容易?现在你爹农家乐早已经被列到黑名单了,别说壮大了,现在又被镇卫生局暂时封锁,这以后生意好不好都是一回事。要我说,你也去高县吧。”

何木问:“我?我去高县做什么?你在那边至少能见上你妈,我在那边无亲无故的。”

王石身子微微后仰:“我想好了。你去县公安局当协警。”

何木惊讶道:“我当协警?一没编制,二工资少,三活多,四没话语权,无论做什么,都不被正眼瞧,当了有什么用?”

王石淡淡道:“可以转正,我了解了。协警转正要么参加公务员考试且工作三年及以上。要么对国家有重大贡献者,立下一等功、二等功,符合录用条件的,都可以转正。”

何木讽刺道:“石头,你说得轻巧。你让我去给我爹帮忙跑合同,这事我还能稍微做做,但你让我去参加公务员考试,我可没那本事。再说,这一等功、二等功哪有那么好拿?哪一个不是拼死拼活,刀山火海里滚一滚的?现在是法治社会,就算你想在刀山火海里滚一滚,也没有那个机会不是吗?难。”

王石喝了一口酒,双眼泛起涟漪,微笑看着何木轻声道:“这个机会,我给你创造。”

何木脸色一僵:“石头……”

下一刻怒喝王石道:“你在说什么胡话!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别想!这是犯罪!我不会同意的!”

王石沉沉地说:“木头,你比我合适去做协警,你为人耿直、正义,转正了会是个好警察。你身世清白,没有和谁结过怨仇,最合适不过了。我不一样,我心里埋着仇恨的种子,当了警察也是为了私心,不会是一个好警察,而且我无时无刻都想杀了杨阔,这已经是事实了,改变不了了……”

何木愤然起身,抓起王石的衣领,喝道:“我说了!我不同意!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趟上这一条不归路!”

王石被衣领勒得憋红了脸:“咳咳,木头。你在明处,我在暗处,这样好。一方出事了心里至少还有个惦念,再说了,我也没说我要亲自犯罪,只是去轻微撬起一些东西罢了……”

何木松开了手:“无论是否犯罪!这本身就影响社会治安!就冲这一点,我也不会答应的!肯定还有别的方法!肯定有!我们慢慢想…慢慢想……”

王石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缓了口气:“没时间了,我们多拖一天对谁都没好处,就在刚刚,我们稀里糊涂被放了出来,说明这背后的暗流已经翻涌了,没时间了……”

何木呆立原地没有说话。

王石接着道:“你放心吧木头,做这些事情我不会轻易露脸的。我要一步步将你送上去,直到你有了可以抗衡他们的资本才好。无论将来你我谁成功了,都要记得,我们在攀同一座山。也无论结局谁好谁坏,只要有一人站在了山顶,那就永远是好的。”

何木木然道:“你去明处,我在暗处。”

王石摇了摇头:“我说了,你适合,我不适合。我孤家寡人一个,不用考虑太多,做起事来可以大手大脚。反倒你,是有一个美好的家庭的。家啊,是多么美好的存在。木头,你要珍惜,答应我好不好?”

何木双眸隐含热泪看着王石轻声道:“石头,我们不斗了好不好?我们不斗了,我们安稳着好不好?我们……”

王石摆手打断了话,又说:“刚刚都说了,你也应了,怎么能说不斗就不斗?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一言九鼎,当潇洒自如,无论成败,皆可称英雄。我们如今不仅是拯救我们自己,也在拯救南村人,同时也在拯救此时此刻正在受灾受难的万万民众!”

随后王石洒然一笑:“坐下坐下,好好陪我喝完这一顿酒。这一顿酒之后啊,我们可能很久才能再见一面,但是要记得和我保持电话联系,有什么线索也好沟通。牺牲小我为大我,木头,你不觉得这是一件很酷的事情吗?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何木呆呆地坐了下来,不死心问道:“石头,真的没别的办法了吗……”

王石摇了摇头,举起酒瓶:“没了。去举报我们没证据,去找人我们没人脉,去用钱解决我们没钱,我们什么都没有。说得好听是两条人命,说得不好听也就是两个山间的野小子。还有什么路可走?考公务员倒是可行,但我们行吗?再说时间紧迫,只能拼死拼活送一个人先成了,只要成一个,我们就还有希望,不然我们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王石言罢沉吟片刻,闷声道:“来,走一个。祝我们早登山顶,早揽大日在心怀,早拨散天边那一片乌云。还人间一个真正的朗朗乾坤!要让他们知道!再没身份的人!发起狠来,也是会扳倒他们的!”

叮。

何木终是和王石碰了酒。

这一道清脆的声响久久徘徊于两位少年心中,以至于后来的后来也时常会想起这一声,而在那时……一切都不一样了。

星点皎洁的月光透过乌云,伴着微风拂来,卷起地上的残叶,围着二人打起了圈。

昏黄的路灯下,简陋的摊桌上,毫不起眼的两个少年人,也在此刻定下了心中之志,恍惚间好似看到了两柄锋利的剑,直指苍穹,剑头所向锋芒毕露,斩尽了天下邪魅。又好似看到了截然不同的两种人生轨迹,是背道而驰的。

这一夜,二人命运交错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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