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风满楼,许是渐渐入了冬,高县今夜的风格外凛冽,似晚秋的风来得快走得也快。却也吹入了观苍庄园里的一座二层阁楼内,阁楼窗户未闭上,被吹得吱吱作响,屋内本就昏黄的灯光似有所感,忽闪两下就停住了,光乘着月色笼罩在屋内二人身上。
王石和陈管家相对而坐,二人左手掐着烟,右手端着酒杯,不时碰杯。烟雾缭绕而上,于灯光之下,丝丝缕缕缠绕着。
这一幕恍惚间宛如南村破屋里王石和王大雷的那一顿最后的晚餐,唯一不同就是那时候桌上是饭菜和温馨,这时桌上则是财务总监曾林送来的报表和文件。
“事情办妥了吗?”
“王总,一切顺利。”
“陈老,您是长辈。于情于理我也该敬您,外人在咱就不说了,私下还是叫我小王或者王林吧。”
“王总,这怎么行?”
王石兴致乏乏摆了摆手:“没什么行不行的,该是这样。”
陈管家目中映着王石硬朗的面容,一阵思索后含笑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刚刚这些文件我都看了,现在观苍的法人是陈老,账上还有些闲钱。”王石吸了一口烟轻轻眯起双眸看着陈管家。
陈管家名为陈报章。
陈报章点头应道:“是有些闲钱,您有什么安排或者吩咐的?”
“是有些想法,今夜我去各个园区都转了转,都还不错。唯独高尔夫球区占地又大,又没有几个人,时常空闲着。”
“您请说。”
“来观苍庄园度假的,无非就是希望自己所求的这里都有,观苍如今产业是很丰富,却少了生气,只能看到人,要是再建一座私人小型动物园呢?不用多大规模,划分一半高尔夫球场区域就行,需要什么手续陈老费心操作一下。”
陈报章神情一愣,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话到了嘴边又被生生咽了下去,他知道此时和王石聊天很愉快,但有些事情是不该他知道的,沉吟片刻出声道:“那……您对这个动物的种类有什么要求吗?”
“不用什么太稀缺的,无非就地上跑的,天上飞的,找一些好喂养的就行。不过啊我这人打小就喜欢自由,有时候看着天上的鸟啊,都忍不住盯着看看,像鸽子、灰雁、秃鹫等等,能多来些就来些吧。”
陈报章虽说想不明白,但仍是认真记录了下来,尤其话后王石提及的三种鸟类,显得格外认真。
王石这时莫名叹了口气,浅饮一口酒水哀婉道:“我这人出身贫苦,骨头贱,又见不得人间疾苦,这次高县翠柏路上工地暴乱,不知道因为什么?我只看到底层人民互相厮杀,又叹苦命总挑细绳处断。”
陈报章显然已经习惯了王石的情绪起伏不定,默不作声端起桌上的酒杯:“人间自有人间的苦,都是来历劫的,无非多灾与少难,您心怀对生命的尊重,倒是让我想起一位藏传佛教的老友,有时间可以一起坐下来叙叙。”
王石听此眼底肌肉轻颤一下,含笑着举起酒杯碰了过去:“陈老明事理,懂因果。”
二人一饮而尽。
“虽说如此,但还是想帮帮苦难的人们。”
陈报章轻咦一声目光灼灼望着王石,显然来了兴致:“您说说。”
“现在这个时代,无论年轻人、中老年人,压力都太大了,各个背上都背着一座山,又不得不在这个人造规则下的社会苟延残喘,又因规则的束缚,可谓敢怒不敢言。可是,人的脾性总是有耐度的,一但超了这个节点,人想不疯都难啊。这次翠柏路上的恶性事件就是一个很明显的缩影。所以我在想,到底还是我国的精神疾病现状没有得以改善,呈现了“四高三低”的特征。”
“愿闻其详。”
“无非是“高发病率”、“高致残率”、“高复发率”、“高自杀率”,“低知晓率”、“低就诊率”、“低治疗率”,要解决这些问题,不仅要国家的政策,还要我们许多民营企业家的慈善仁爱之心啊,以此来缓解社会的压力,好让社会平和稳定的发展。”
陈报章眸光一闪:“卫生局有老友,这件事情我去办。”
“那麻烦陈老了。”
“应该的。”
叮咚咚。
就在这时,王石的手机响了起来。陈报章识趣便知该离去了:“您先忙,我先去安排一下。”言罢离开了屋子。
王石这才拿起手机看去,显示罗老板致电,摁下接听键:“老板。”
“小王,在那边一切顺利?”
“一切顺利。”
“那就安心度假,该做什么的时候不用问询我的意见,你一手策划。”
“老板,有两件事我需要给您申请一下。”
“你说。”
“我打算在园区内建一座私人小型动物园,还要在城区建一座精神病院。”
电话对面沉寂几秒钟,便传来了罗霖爽朗地笑声:“好小子,未雨绸缪啊,这些小事不用过问我,观苍能人很多,只要账上有钱,随你折腾。但有一点,观苍要稳稳当当,把土给我夯结实了。”
“明白。”
随着嘟嘟声罗霖挂断了电话,王石闭上了手机屏幕,站起身来到窗边,望着窗外的明月,忽有一阵冷风刮来,王石本迷蒙的双眸霎时明亮了许多,喃喃自语道:“高县的风起云涌好像离我太远了,却又像一把随时会斩落的铡刀,未雨绸缪,说得没错啊,是该的。是善是恶,怎么定义,无非去看是否有益于人类规则。这风气可是从根子上坏透的啊。”
王石说着目光不由得看向了南村的方向,那里的一切真的落幕了吗?
叮咚咚。
手机又传来的声响,王石看去,顿时浑身一颤,只见显示何木发来短信:“我一切安好。”
王石来不及思索:“方便?”
即刻,何木:“方便,我爹妈来高县了,家里的农家乐也不做了,打算一直待在高县陪我了。听闻唐老大说,我可能会有表彰大会,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学习,希望是一个好的结果!我爹说,南村王村长葬礼结束,梁慧老太太被她的子嗣们接到了高县,但不清楚具体位置。你那边一切好吗?”
王石阴晴不定的面容被手机屏幕灯光照耀着清楚。何木不知晓梁慧老太太去了哪里,他却有一个大致的范围,之前张田亮副所长去王石家抓他出门时,杨阔就当面拍着王有才肩膀说过一些威胁的话,知晓王有才的孙子在高县开着一家小旅馆。
王石:“何叔来了,我也就放心了。我这边一切安好,王村长的孙子在高县开着一家小旅馆,这件事等你升了之后,可以去排查一下。虽然希望渺茫,但咱们做晚辈的,还是要去孝敬孝敬。”
何木:“好我知道了。这次事件到底是怎么弄成的?”
王石:“短信不方便说太多,我只是当了只跳蚤,你安心养伤,记录删掉。”
何木:“注意安全。”
王石闭上了手机,叹了口气:“多事之秋。”坐在沙发上向后一靠,沉沉睡去了。
———
翌日清晨。
当高县人民还在被窝里享受晚秋仅存的温暖时,县委书记李广进召开了常委扩大会议。
李广进:“前几日,在翠柏路工地上,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恶性事件!是近一年来最恶劣的一起事件!参与此次事件的人当中不仅有贩“烟”的走卒,还有常年扰乱社会秩序的痞子,更有身为城管而不作为、乱作为的害虫!此次事件严重扰乱了高县的治安,更是阻碍了高县的发展,同时也让高县在市里、省里,成了一颗明晃晃的钉子人人都想当头一锤砸下去!这两天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此次恶性事件的发生,是高县政法队伍的不作为吗?还是城市管理出现了漏洞?又或者是一些小官小吏在胡作非为、乱勾结呢?对于此次事件,我的态度就是严查!彻查!一查到底!”
满屋沉寂。
李广进望向政法委书记尹邦接着说道:“尹邦同志,关于第一点政法队伍的作为,你来说说。”
尹邦:“李书记,是这样,关于此次恶性事件,县公安局这几日一直在审讯参与斗殴人员,城管和工人双方口辞各不一样,主要是……”
李广进猛然拍案喝道:“吞什么糊涂枣!让你说政法队伍的作为!分析的社会治安形势呢?协调各部门落实的各项措施呢?哪一样当回事了!这队伍怎么带的!”话锋一顿,转头望着县长王锋说道:“王锋同志,你说说。”
王锋:“关于此次恶性事件的发生,政法队伍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没有稳扎稳打做好预警、发现、预防等一系列有效措施。直至事件发生,整个县公安局仍是需要一个巡逻协警的通报才得知,明知此处工地时常发生暴乱,反而不及时安排警力布控,却是一种放任的姿态,实在存有“懒作为”和“不作为”的严重问题。就像李书记所说,这也是城市管理的漏洞,而却没有被及时发现以纠正,这值得同志们反思。毕竟高县只有一个,我们作为高县的领路人,却没有及时、准确的把控各项风险,从而导致了此次事件的发生,同时也把高县彻底钉在了耻辱柱上,任由人民生活在一片水深火热之中,这是我们的失职,也是人民的不幸。所以我提议,即日起,政法队伍进行为期一周的内查,这样不仅对得起人民,更对得起肩上的那份责任,势必要让臭水沟的一些老鼠无处藏身,才能更好的为人民服务。”
李广进:“王锋同志的认识很深刻,我也深刻的认识到人民生命安全的重要性,不仅要搞内查,更要加强城市的安全管理。”话语一顿,李广进环视一周看着在座的众人,眼神定格在纪委书记赵启聪的面上淡然道:“至于某些干部背地里搞得那些小动作,玩什么官商勾结这一套的,赵启聪同志,发现一起查一起,顺藤摸瓜也要查,哪怕掀翻了土也要连根带出泥来,绝不姑息!”
赵启聪:“李书记放心。”
李广进:“说到人民生命安全这个问题,老调重弹,一个是医疗保障的问题,另一个就是药店的问题。医疗保障咱们县一直做得很好,这个药店近期却出现了很多问题。据不少上医院的患者反应,一些药店为了牟利对药品掺假,这样的风气不能等,卫生局要及时处理。”
一直未开口的林羽斯接过话茬:“李书记,高县药店分布很广,也很密集,要单靠卫生局去逐步排查需要的时间太久,这种假药的消息又不能广布于众来让群众去警惕,恐怕会有不少群众陆陆续续购买到假药,需要规避一下风险。”
李广进:“林书记觉得呢?”
林羽斯:“由县政府决策,在假药被卫生局扫荡完之前,可以选出几家一直以来口碑不错并药品合格的药店,作为示范店来为群众提供药品,群众吃着也放心,又可以规避掉不少的风险。”
李广进点头看向王锋:“王县长觉得如何?”
王锋:“提议不错。可高县这么多药店又如何步步选拔出示范店呢?岂不是比卫生局逐个排查还要费事、费力?”
林羽斯:“我们很多同志也在长期吃药,就先由内部讨论、举荐,从而达成统一,再由县政府决策,随后调查,再发布关于高县药店示范店的相关内容,这样一来明面上是为人民生命安全着想,又不会引起群众恐慌。暗地里,则由卫生局去排查假药问题。”
李广进:“这个提议不错。”
后续县委扩大会议又讨论了一些关于民生、民情的问题,才散会。
会后,李广进与林羽斯一同离开。走在路上李广进说道:“林书记,同志们都说一个药店,怕是没那么容易统一。”
林羽斯笑着说:“那得李书记先开个头,一切都水到渠成。”
李广进:“当了回角儿。”
林羽斯:“是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