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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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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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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山作证》连载

第七章 病倒

丁洁青家洁园青,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癸亥猪年初秋建造,占地三分,围墙内,中央一幢两层半楼,八房两厅一天井,着实是新时期南山民宅一个翘楚,一座新地标。进大门后,有一个十八平方米天井,天井右边有一株合抱高大茂盛的树木,树下及周围随意地种有一些兰、菊、竹、夜来香、角藤花、金银花等等。花草欢呼雀跃,香气扑鼻,算是对四季无私奉献的礼赞。

这座壮观的民房,坐落在打破鼓大门外池塘前,正好挡住了“打破鼓”正门。水面六亩大的打破鼓池塘,呈鹅卵形,也即两条蝌蚪头尾衔接,池塘北方一个石头冒出水面,白鹭翠鸟常在这里了望,石头上白色的鸟屎足有半寸厚。

丁洁青住在二楼右侧房间,有十二平方米,山梨楼桁,松木板楼棚,墙上贴有粉红色墙纸。一张旧式木板床,一张办公桌,一个小书柜,几十本中外名著,布置是无可挑剔的简洁优雅。

“许丁才,我必须降住他。为人,他自私自利;为事,他阴谋诡计。满身缺点,狐臭难闻。妈!可以选择的话,我真不想嫁给他。嫁给他,我的一生就真毁了。”丁洁青向母亲哭诉,身上有些肌肉还在痛,脱衣一看,乌青一片,“可恶,超流氓,我一定向许叔叔告状,否则,不解恨。”

“你爸爸在生视你为掌上明珠,又偏偏放弃你,抛下我们。”蔡云芳泪水浸目,忙着用万花油抚摸、擦揉着女儿的血瘀。

雨水“嘀嘀嗒嗒”弹在屋顶的黑瓦上,时间长了,就从瓦槽中哗哗流到地面,溅起水花,再伏在地面,低处流去。

春雨嘀嗒,仿佛是丁洁青预支的泪水,老天爷向人们诉说着这个家庭还有即将降临的沉重灾难。

这一次沉重的精神打击,丁洁青失眠了,刚一合上眼,又噩梦袭来,不是许老太婆上吊,就是许丁才死于车祸。大家虽说梦要反向思维解读,但她的心情还是阴沉忧郁,无所适从。

近日来,也许心情沉闷,丁洁青右后背隐隐作痛的毛病又犯了,疼痛似乎更加猛烈些,间隔时间更加频繁,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

闪电一过,雷公又来,丁洁青有些害怕,故咚咚咚跑下楼和母亲一起睡。

若大的房子,只有剩下闪电和惊雷在捉迷藏。

风雨交加,雷鸣电闪,没有男人的家庭,似乎总差点什么,尤其是这座大屋。

蔡云芳伸出温暖的右手,温柔地抚摸着女儿乌亮的长发,明显哽咽过,声音沙哑地说:“小青,妈我只有你这个女儿,你爸死得冤,同时把不幸的代价留给我们。虽然大家都还关心我们,可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准也活不成。考虑再三,孩子,听妈的话,许伯伯为人还不错,特别对你,你和丁才还是趁早结婚吧,以免夜长梦多。婚后有了孩子,也可以收住丁才那桀骜不驯的野心。女人,命也!凑合将就点吧。退一步,海阔天空。”

丁洁青似听非听,话不投机,一会儿,呼呼入睡了。

丁洁青也有自己的崇高理想,也有自己的奋斗目标,也有自己的伴侣要求,虽说爱情没有十全十美,至少要让自己真正爱得起来,而非虚假,等等,可想来,心中无数,诸多计划是无法在戊辰年完成了。

蔡云芳看着还一脸惊恐的女儿,叹了口气。她轻轻地揽抱女儿,不让她再做噩梦。

第二天九点钟,丁洁青才懒洋洋地醒来,母亲已去学校上课,留下早餐在厨房。她走进卫生间处理私事,刷牙洗脸,随着手臂活动,后背似乎闪闪发痛,锥刺一样。她忍住疼痛,不吃稀饭了,去东门头吃一碗饺子,再骑着自行车去毛巾厂上班,途中顺路去看林医生。林医生替丁洁青查看后,关心地说:“年轻人,没事,感冒前奏,湿气上升,肠胃滞碍,平时多注意锻炼,出出汗,多喝水,吃两粒牛黄上清丸就好。”

丁洁青连忙摇摇手说:“林叔叔,我不吃‘牛屎丸’。”

林医生笑答:“好的,我给你包三次糖衣药片,加几片鱼腥草和板蓝根。”

丁洁青点点头,接过药片,问:“林叔叔,多少钱?”

林医生不高兴:“值不了几毛钱,拿去!”

丁洁青双眼发光,她不同意:“爸爸说,不收钱治不好病。”

林医生不得已,笑答:“那就八角吧!”

平常人总是说,感冒不是病。林家药店,丁洁青欢欢喜喜地告辞了。她在毛巾厂财务部担任一名会计,大事没有,小事不用她干,她有些“意见”,可财务室有五个老会计呢。

清明节后第四天下午三点钟,丁洁青正和几个同事坐沙发上喝茶,谈天说地,兴高采烈,然而一会儿,她顿觉双腿发麻,而且一路上升,她惊讶地说:“我双脚麻痹。”

一个年老同事煞有介事地说:“门口掐片草叶贴在鼻子上。没有草叶,白纸代替。”说着她撒下便笺的边角,伸出舌头,在纸片粘上唾液,连忙贴在丁洁青的鼻尖,然后一起等待奇迹发生……

很快,奇迹发生了!不是麻痹消失,而是闯上大腿,又到小腹,肌肉渐渐失去知觉,掐了不痛。丁洁青连忙站起来,可身体一歪,不听大脑指令,身不由己,失去重心,跌倒在地。

同事们一阵阵惊叫,有人手忙脚乱,有人呆若木鸡,有人打电话叫来厂医及厂长,都束手无策,厂长下令司机连忙送往南山人民医院,并且通知丁洁青的母亲前去医院。母亲踩着自行车赶到医院,一看女儿失去知觉,面如死灰,自己差点晕倒在地。

这个迅雷不及掩耳的灾难,如晴天霹雳,全厂工人都在议论、惊异和叹息,异口同声:为什么?

随之而来,各种议论,褒贬不一,好坏参半,纷至沓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又获得一个证明。

“在悲哀的南山县,丁洁青若栽倒,山崩地裂,神仙也疯狂哟!”一个老女工说,“她不可能倒下去,那应该只是一个命运恶作剧罢。要倒也要陈副厂长的女儿先倒,他不是人。”

“天知道?天也不知道!”另外一个女工人回答,叹气,“自古以来,雅人无雅命。还是我们生来普普通通的就行,平安无事,有夫之妇,更无人数想。”

……

丁洁青进入南山县人民医院后,麻木的肉体开始发紫发肿,而且继续往上闯,伴随着高温一起燃烧,很快,丁洁青这个漂亮又听话的姑娘,终于在一片叹惜声中彻底昏迷不醒了。

医生几次会诊,不知病因,没有下文。

住院三日后,丁洁青不仅病情没有好转,而是继续恶化,病名也还说不出来,只能用冰块来退热,院方已给蔡云芳下达了三次权威病危通知书。

蔡云芳彻底绝望了,在医院广场,面对院长、医生和护士,她伸开双手,仰望苍天,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声嘶力竭,呼天抢地:“天啊!”

去省城开会的许如初接到电话后,马上请假赶回来南山,一头扎进医院404病房。许如初闻悉院方检查结果是连病名还不知道时,气得暴跳如雷,怒火中烧,指着李院长医生的鼻子臭骂一通:“庸医杀人!什么李时珍后人?沽名钩誉。既然没本事医治,为何还不把她尽快往汕头中心医院送?用错了药,延误黄金时间,我看你们怎么死法?”

一句话,提醒了慌乱无计的亲人,大家分头去安排,司机匆匆赶到,救护车发出悲哀而刺耳的鸣笛声,可病魔会让路吗?

许丁才急得六神无主,被他父亲臭骂一顿:“一丈高九尺九没用。靠你冲锋陷阵?死路一条。”他双眼发红,事实证明他在关键时刻,也是笨蛋一个。他急得像被掐掉头的蟑螂,团团转而已。

许丁才的母亲忙着到各庵寺求神拜佛、添油许愿、捐款建殿。她双手合十,虔诚地卜卦抽签,跳出竹筒的一支竹签,连忙拿过来看,有诗曰:

莫咒老天无情面,

从此异志有异人。

嫁得豺狼与虎豹,

不如独卧到天明。

老和尚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天机不可泄露。施主请回,好自为之吧。”

病人丁洁青尚未到达汕头中心医院,中心医院主治大夫王教授已组织好一个会诊班子“严阵以待”,在大门口迎接。

救人如救火!

经过院方专家教授精准穿插抽髓,化验结果很快出来了:病毒性脊髓炎。

“从来没有听过的病名。”许如初摇头叹息,“人美丽,病魔更美丽。”

王教授唉声叹气,愁眉苦脸,埋怨病人来晚了:“落后就该挨打。”

王教授建议马上使用特效消炎药物,丁洁青的身体却发生严重的排斥和过敏反应,有生命危险,故而不得不中断使用。

一个高龄护士长,一根塑胶导尿管,又一次无情地插进丁洁青麻木的下身,蔡云芳心如针刺,恨不得躺下病床,把女儿的病统统抢过去。

沉睡的丁洁青,任凭大夫、护士的摆布,迟迟不愿醒来,仿佛她深知未来余生的艰辛、痛苦和无情。

“生命可以保住,瘫痪在所难免。高烧不退,势必烧伤神经。神仙也束手无策。”王教授摇摇头对许如初说。

“老王,她才二十一岁啊。老王,我求你。”许如初心在滴血,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老丁他尸骨未寒,叫我如何向他交代?逃兵何异?”

王教授拍拍他的肩膀:“老战友!要是病发当天能来,或许只是小事一桩。平时所说与死神赛跑,就是如此铁面无私。纵使她是老丁的掌上明珠,在灾难面前,我也无能为力。”说着摘下眼镜,揉揉眼睛,长叹一声,“老丁啊,你若在天有灵,就保佑女儿早点醒来吧。”

……

“老王啊,对于生死,我也已司空见惯,可她毕竟是我未来的儿媳妇,我不心痛,谁心痛?”许如初骨鲠在喉,“她母亲心如乱麻,你不要那么快把真相告诉她,否则,她也会顺势倒下去。”

王教授答应,痛心疾首,医生的所谓救死扶伤,在丁洁青面前,成为一张废纸。

希望,失望,反反复复煎熬着蔡云芳跪弱的心灵,致她生不如死,捶胸顿足。

蔡云芳隐约已猜到女儿病情的严重性,否则她不可能长时间昏眠不醒、高烧不退。度日如年,又三天过去,蔡云芳的头发突然灰白了,亲朋好友惊讶万状,蔡云芳啼笑皆非,垂死挣扎。

半个月过去了,蔡云芳一再追问,王教授才原则上告诉了她关于丁洁青的恶劣病况和未来担忧。

好在这时候,丁洁青能艰难地睁开双眼了,可她双手还是动弹不得,疲倦得连呼唤妈妈的力气都消失了。

失望,绝望,更替折磨……

随着时间推移,许如初夫妻、父子来医院的次数逐渐减少,纵使来了,也是几句简单应付、冰凉的客套问候而已。

不久,许如初“调”往市里工作,明升暗降,故而每月难得回来看望丁洁青一次。而许丁才,还在丁洁青没有脱离生命危险期,把蔡云芳拉到门口,口述了祖母的决定,中断与丁洁青的恋爱关系,把订婚戒指索取回去。

蔡云芳气炸了肺,为了不加重女儿病情,她还是镇定下来,淡淡地说,“你走吧。我有生之年不想再见到你。”而对女儿则封存了这条信息。

人处逆境,逆来顺受……

半年后,骨瘦如柴、脱形异相的丁洁青忍受不了医院那种消毒水味笼罩的生活环境,强烈要求出院。

毛巾厂的面包车,把丁洁青拉回家中,厂领导送来了慰问信和慰问金,大批工友络绎不绝前来安慰,感叹命运的无情和乖戾,红颜薄命这个成语,又一次被人们高频率提上日常的议论话题。

抱着软绵绵六十斤不足的女儿,只剩下头能转动,蔡云芳欲哭无泪,心如刀绞。

丁洁青只能长期躺着,没法坐,就连自己翻身,也比登天还难,也即不可能。

蔡云芳累得几乎要倒下,只能咬紧牙关支撑着。她不敢闭上眼睛,一闭上眼睛就会睡死过去。母女的日子走进了黑暗的遂道,不知道光明在那头。

好在亲朋好友络绎不绝来探望,给丁洁青以安慰和温暖,同时也把她盯紧,以防发生新的悲剧。

无数人关心,无数人叹息,无数人伸出援手,丁洁青的病情,却创造了南山县生老病死的新纪录,街谈巷议,议论纷纷,她能够重新站起来吗?

蔡云芳心中无数,四处寻找,民间偏方,请神驱鬼,唯物、唯心、江湖一起上,然而,除了损失她的金钱和精力,前途渺茫,毫无起色,结果她只能面对现实,因为幻想很难变成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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