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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春节愈来愈近，年味越来越浓。好家风好家训评选活动甫一结束，五爷史纪就开始忙活乡村春晚的事情。史纪见到五爷时，五爷又在家学习，正饶有兴趣地读明代陈眉公的一段话，何为独乐乐？曰：无事此静坐，一日是两日。何为与人乐乐？曰：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何为众乐乐？此中空洞原无物，何止容卿数百人。史纪：刘老师还在苦读？五爷：几百年人家无非积善；第一等好事只是读书。来啦，坐吧。史纪：可惜现在读书的人越来越少啦。五爷：芝兰生于深山不因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因困而改节。道德有时候只能约束自己，是约束不了别人的。我们都是文化人，大凡文人都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寻求灵魂的安宁。史纪：想跟您聊聊咱村的春晚，这不刚刚在《天南地北濮水人》微信群里看到三花镇一名外地创业者的一篇文章，挺有意思的，不少人已关注，看看对咱们即将举办的这次乡村春晚有没有借鉴意义。
史纪说完就打开手机，递到五爷跟前。五爷戴着老花镜，于是两人认真看了起来：又到了春节，回不回故乡过年这几天我心生忐忑，犹豫不决。虽说父母不在了，不回吧，老家大爷大娘叔叔婶婶姑姑舅舅几大家子天天盼夜夜想望眼欲穿。那割不断的亲情也让我魂牵梦萦。儿时的故乡总是在我眼前晃动。那村庄那老树那庄稼那坑塘那炊烟那爹娘，还有纯朴的乡亲，亲密的玩伴，简陋的学堂，热闹的磨坊都如影随形血浓于水般地植根于我的记忆。一个声音在呼唤，归来吧，故乡的游子。
回去吧，老家什么都好，就是人心不正。恨你有笑你无嫌你贫，怕你富。三五成群，两面三刀，闲言碎语，文化不高心眼不少。用着你朝前用不着朝后，当面喊哥哥背后掏家伙。人情冷漠，亲情淡漠。五零六零七零后正渐渐老去，八零九零零零后正在崛起。不懂感恩，没有敬畏，老规矩老传统在消逝。一言以蔽之，当下农村快思维慢乡村，消费不合理闲暇无意义，社会关系失衡，基本价值失准，文化失调。我们曾经如此眷恋的故乡，难道真如诗人所说：
风骤起，准点亮了
第一盏古渡暖色的街灯
雨停歇，谁干尽了
最后一杯离别的老酒
水易道，谁送走了
千年所有的帆船过客
一切皆成往事。
五爷：人应该有两个故乡，一个是现实地理意义的故乡，另一个则是精神意义上的故乡。哲学是什么？哲学就是怀着一种乡愁的冲动到处寻找家园。十八世纪德国浪漫派诗人，短命天才诺瓦利斯这个比喻说得太好啦。乡愁源于对异乡的不安，家园消解了乡愁的不安。人因为乡愁而寻找家园，因为不安而寻找安定，这种寻找方式或实现方式是多种多样的，每个人对于家园的理解可能都有差别，能够深入到家园的层次也各有不同，而所有故乡原本不就是异乡吗？人们怨乡恨乡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热爱故乡眷恋故乡离不开故乡。故乡是我们永远的精神家园。史纪：荷尔德林说过，人类充满劳绩，但还诗意地栖居于大地之上。五爷说着话就站起身从一摞书中找出一篇网络文章《凋敝的乡村 回不去的故乡》递给史纪：这篇文章几年前春节期间在网上传播得纷纷扬扬，大家褒贬不一莫衷一是。文章向来是一家之言，但又各有各的道理。你好好看看，有些共性问题还是值得深思熟虑的。史纪接过来，仔细阅读。
二
凋敝的乡村，回不去的故乡
仿佛一夜之间，村子忽然空了，只剩下了老人妇女和孩子，也就是九九三八六一部队。年轻人争先恐后去了城市打工，有的甚至携家带口，而村里的学校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喧嚣。有的村只剩下了三五名孩子上学，只好几个村的学校合并成一所学校。
自古以来，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农民视土地为生命。如今这样的农民在乡村已渐行渐远。土地流传后被集中在少数人手里，城里或乡下的一个又一个老板却租地当起了土豪。农民变成了工人。城里人成了乡下人，许多土地被糟蹋，农民根本挣不了钱。有的老板天良丧尽空手套白狼，土地流转后再集中连片租给房地产开发商。有的开发商携款潜逃，农民哭天天不语，叫地地不灵，失去土地艰难度日。
从乡下走出来的许多人经过多年打拼，有的成了腰缠万贯的大老板，有的当了大小干部，有的成了城里人，大都一肚子墨水。谈到故乡，就用无尽的夸张和想象，表达自己对家乡的无尽思念和眷恋以及永远不可磨灭的赤子情怀。没有人愿意说故乡落后，故乡愚昧，故乡贫穷，而更愿意被乡愁美化着自己，把贫穷道德化，把落后说成浪漫，总认为丑化家乡就是对自己人格的侮辱，与时代发展格格不入，一味沉迷且迷茫，故乡的颓败就渐渐模糊起来。
回到故乡，回到乡下，就被故乡的贫穷愚昧淹没，渐渐地随波逐流，视而不见，多少有点心有不甘。
每到春节，农民工返乡潮风起云涌，人们怎么也要赶在年三十回家与家人团聚，儿时的记忆仿佛突如其来。家家张灯结彩放鞭炮，户户包饺子，人人穿新衣，杀猪宰羊欢天喜地过大年。如今，年味愈来愈淡，回来除了偶尔走走亲戚到邻居家串串门，就是昏天黑地推牌九打麻将。小小村子里差不多家家都有麻将桌、牌九室。村民三五成群，六七一堆儿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年不见春节好不容易聚在一起，本该话话柴米油盐叨叨家常里短诉诉走南闯北的艰辛，说说掏心窝子的话。拉近一下乡情乡谊，擘画一下来年的目标和打算，现在除了喝酒就是不分昼夜地打麻将和推牌九，沉湎其中不能自拔。春节过后，农民工大军又豪情满怀地北上南下东进西征了，累死累活地挣钱，等待来年回到老家重复昨天的故事。
故乡尚在，但是古老的乡规族约家风家训的文化气息早已荡然无存了。
如今的年轻人给爹娘买个电视机两千块钱心疼得受不了，买个手机一换就是好几千块，却一点也不心疼。微信成了人们的最爱，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手机，有手机就有微信。人人都成了低头族，往往一家人捧着手机玩微信，连吃饭的时间都不敢错过，黑白颠倒，玩累就睡，睡醒又玩，放任自流无聊麻木让生活处于一种百无聊赖的恶性循环中。手机正在毁掉农村的下一代。
这些年，村里考上大学的稀稀拉拉，清晰可数。未完成学业辍学的越来越多，家长鼠目寸光，不重视教育。孩子未成年认识不到知识的重要性，更不明白读书学习能改变命运的道理。能让孩子完成从小学到高中教育的家庭越来越少。不读书学习尽快挣钱养家娶妻生子的观念根深蒂固，这种现象司空见惯。
故乡尚在，希望却愈加渺茫，故乡的下一代你们的出路何在？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上古遗风在今天的乡村已成遥远的回忆。家家大门紧闭，曾经亲密无间的乡情村谊如今也就变得淡漠，人与人之间关系疏远，几乎不再走动往来，红白事除外。许多村子都人心惶惶，等着拆迁合并。但是有的一耽搁就是几年，年轻人等着坐享其成，老年人唉声叹气怨声载道。有的哀叹的是故土难离魂归何处，有的哀的是年轻人失去了家园故土，今后应该咋办。
据国家民政部统计，截止到二〇二〇年末，我国共有50.9万个行政村。二〇二一年年末则有59.4万个，平均每年减少8500个行政村，平均每天减少23个。也就是说在过十年里每天都有23个村子消失。国家统计局公开资料显示，2020年来我国常住人口城镇化率已超过60%，每年从农村向城镇转移的人口超过千万。目前，我国城镇化进程在加快，大批人口纷纷离开土地向城镇转移，还有的就地城镇化。
但在不少地方拆迁合并本来就是一场瞎折腾。折腾好了，新农村新气象新天地。折腾瞎了，老百姓受苦喊冤。许多村搬迁完了，安置楼却迟迟未动，人们在殷殷期望中等待。还有许多土地原先的项目落实不了，村民成了没有土地的流浪者无家可归，眼看着大片土地闲置荒芜却耕种不了。想着自己是城里人，却没有固定工作；自个是农民，却没有庄稼可种禁不住愁肠百结，黯然神伤。而没有拆迁合并的村子许多土地都一直荒芜着，种粮食费事不赚钱，汗珠子摔八瓣起早贪黑，种子化肥农药还有耕种收割算下来还是不挣钱。种还不如不种，不种还能领村里的粮食补贴，种那划不来的庄稼有啥用。年轻人外出打工挣钱，也不愁吃穿。
现在种庄稼的方式也全然不一样啦，从前都是犁地、播种、锄草，灌溉，如今种庄稼全靠除草剂和化肥农药。多年以后，土地就会板结，甚至土壤被各种化肥农药污染，庄稼必须减产甚至还可能发生病虫害，农民只有望土地而兴叹，无可奈何花落去的份了。
老人哀叹无力回天，年轻人心不在焉及时享乐，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村庄的凋敝将是大势所趋。那些懂乡礼，守族规，有敬畏知农事的真正意义上的农民和乡绅渐渐消失殆尽。
失去了村规民约，失去了曾经赖以自豪的乡愁感，失去了老庙宗祠，晚辈怼长辈，兄弟之间尔虞我诈，妯娌仿佛路人，儿女不孝敬父母，邻里不再友善，家庭不再和睦。不是时代变了，是人失去了敬畏，失去了感恩，啥事情都敢想都能干出来。
一方面是现代物质文明和财富极大丰富。另一方面是精神道德信仰追求的 不断缺失。乡村城镇化走得太快，精神文明被丢弃在后，村子发展得太快，村子里人的思维思想还僵化滞后，造成了魂失根断。农耕文明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时候，我们每天吃着上苍赐予的五谷，却让农耕文化陷入如此不堪的境地，岂有此理？
回不去的乡村，凋敝的故乡。故乡犹在，灵魂已亡。
三
史纪看完陷入深深思考，良久他才说：现在老百姓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骂娘，并不是说因为生活不好不富裕，而是觉得不公平。当下乡村物质文明超前，而精神文明滞后，也可以说是人们的理智超前，但情感滞后，是快思维慢乡村。这些问题的存在当然有其社会原因。今天我们主要是围绕如何办好乡村春晚也就是给即将举办的春晚确立一个什么样的主题来就事论事，恕不多言。五爷：有个问题我考虑了很久，不知对错。我总以为寻找城镇化进程中乡村意义的延伸与传承才是解决目前城乡问题的切入点啊。史纪：有灵魂的地方才有故乡，有尊严的地方才是真正的故乡。有故乡者有恒心，有故乡者有敬畏。五爷：有故乡在就能知道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史纪：不要因为走得太远而忘记为什么出发？ 我们需要回溯，停下匆忙的脚步等待灵魂一起上路。五爷：那乡村春晚主题就叫留根铸魂吧。
一个失去敬畏的民族，必定会换来大自然的报复。一个不懂感恩的民族，必定会数典忘祖。根就是故乡，魂当然就是灵魂啦。史纪面带微笑：可中啦。五爷史纪师徒二人坐而论道，不尚空谈，气场融合，同频共振。心相通意相随驾驶着新乡贤理事会这叶扁舟，劈波斩浪，奋楫中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