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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门小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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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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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杀门连载

引 子

2023年 保北市 蓝水湾高级别墅区 夜

年节已过,寒风夹带着鹅毛片大的雪花从保北市高空而下,让爬过16楼阳台的“吃在宋代大酒店”老板郑本顺不禁连打过好几个寒战。

现在,他已完全置身在阳台外。紧紧攀住阳台边际的十根指头稍一松劲,用不着纵身一跳,他就能轻松地从16层高的阳台上快速下坠,砸到楼下灯火暗淡的阳光大道坚硬路面上。

不过,他还是一直用足着力气,艰难地阻止着自己的下坠。他有些不甘,他毕竟只有30岁,他毕竟还有许多愿望没有实现。

可是,一想到生意的失败,尤其是想到妻子的背叛,他的双手便再没有了支撑的力气。

他快速坠下,朝着楼下灯火通明的阳光大道坠去。

显德六年,东京城,朱雀门外 夜半

夜幕下,朱雀门外赖家老店老板赖小狗正顶着寒风,哆哆嗦嗦朝着朱雀门城楼二层的一扇窗子摸去。窗外是一尺宽的九脊殿顶,赖小狗试探着脚尖,整个人也很快就站到了九脊殿顶上。

这地方,从前,他可没有少来。自从筑起外城,朱雀门便再没有官军把守。一到夏夜,高大的城门楼子便成了人们乘凉的最好去处。

当然,此时此刻,在这能把整根手指头都冻掉的寒冬腊月,赖小狗自然不是来乘凉的。他要从朱雀门的城楼子上跳下去,把自己摔碎在城门楼下坚硬的石板上。

自从一年前,父母到东京西北五十里外的送子观音庙上香,半途遇了劫匪,双双残遭杀害之后,若大一家赖家老店,便全靠他一个人来支撑。经营不善本在情理之中。可是,屡遭望兴楼老板童七斤欺辱,却是无论如何都让无法忍受的。

当然,最让他无法容忍的,还是自父母离世,家境破败之后,娘子赖常氏便是越看他越不顺眼,后来又是经常往望兴楼跑,拦都拦不住。

也就在他来到朱雀门楼的这日夜晚,这个坏婆娘也终于离他而去,一头扎进了童七斤的怀抱。

若要说赖小狗不想去找童七斤拼命,那也不是一句真话。可是,整个东京城都知道,童七斤人高马大,功夫超群,就是十个赖小狗,怕也不是他的对手。弄不好只会自找羞辱。

所以,与其一而再再尔三遭受童七斤欺辱,还不如从城门楼子上跳下来得干脆。

所以,在他踏上窗外九脊殿顶的那一刻,也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了下去。

这是哪儿?

雪已越下越大。

鹅毛大的雪片在寒风中狂舞,一眼望去,雄伟寂寞的东京城,倒也多了几分狰狞之色。

很快,肆意飞舞的雪花,便让重度昏迷的郑本顺有了一丝丝冰凉的感觉。这种感觉首先来自他的脖颈。

不过,此时,他可没有睁开眼睛的力气,更没有把头抬起来,欣赏一下梦境中曾无数次梦到过的东京城的力量。

可是,也就在他有了冰凉感觉之后,他也再次本能地感觉到,自己可能是被人背着在奔跑。

背他的人显然在冒汗。腾腾的热气传递给他,也让积攒在他胸口的那一丁点热量有了动起来的活力。

与此同时,他也仿佛感觉到了,僵止不动的血液,又再次在他全身缓缓流动起来。

首先是,他的手脚开始有了感觉,是那种冻得麻木已久,一旦被唤醒才有的难以忍受的痛痒感觉。

这种感觉,也让郑本顺沉重麻木的大脑,有了一丝丝清醒。

“难道……我没死?!”

郑本顺很迟钝地想。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

郑本顺迟钝的大脑中,又这样反问着自己一句。

再一次,他努力地想睁开双眼,看看自己究竟在哪儿?又是谁背着他在拼命奔跑?

可是,他感到自己的眼皮就像被泰山压住一般,一动也不能动。

郑本顺又是艰难地想动一动感觉阴冷的脖颈,他甚至想抬起头来。可脖颈像折断了一般,同样是不听丁点使唤。

不过,模糊的感觉里,他已确信,确实有人背着他在拼命跑动。

风声,脚踩厚雪的“吱吱”声,还有粗重的喘息声,已越来越清晰地往他两耳里钻。

“这是要把我背到哪儿去?”

“是去医院吗?”

……

“为何不叫一辆出租呢?”

“是怕花钱吗?”

……

郑本顺本能地胡思乱想着,心头间也突然升腾起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

于是,郑本顺便再一次做了努力。可是,努力过几次,都不能动上一动。甚至他都感到连张一下嘴巴的力气都没有。

他只能象死狗一样,无力和僵硬地趴伏在这个人的背上,任由他跑动。

……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是很快.随着这种剧烈地颠动,他的意识竟渐渐清醒过来。

“自己该是真的没死?”郑本顺想,“可是,这个背着自己奔跑的人又是谁呢?”

“这个人又该是谁呢?”郑本顺拼命地想。

可也正在郑本顺胡思乱想间,就听“砰”地一声,是门被用力踹开的声音。

紧接着,又是“叮咣哗啦”——又是什么被撞到地上碎掉的声音。

“该死的,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呢?!”

郑本顺拼尽全力,他真的要抬起头来看一眼了。

可也恰在此时,他也同时感到那人已经把他放了一处硬板上。

硬硬地感觉,也让郑本顺心中本能地一惊。

“是医院么?”

除了耳畔粗重的喘息声,没人告诉他答案,也没有闻到浓烈的药水味,还有医院里那种特殊的死亡味道。

“应该不是。”

很快,郑本顺自己就做出了否定的答案。因为他不太通畅的鼻孔里,已经本能地闻到了一股发霉的味道。

“怕是连街道的门诊都不是。”

郑本顺心间突然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失落感。随后,他便无助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小狗,你真的没死哩!”

是一个兴奋且陌生的声音。但又绝对不是保北市的口音。

一时间,郑本顺更加疑惑起来。

应该是,陌生口音见他不答,便又紧张地在屋中“鼔捣”起什么来。紧接着,又是门被打开和关上所发出的很重的“吱呀”和“咣噹”声。

郑本顺僵硬地身体仍是一动不能动。

可是,这个陌生口音又在干什么?

很快,郑本顺又感到自己的上身应该是被人抱起来了。那种僵硬中很是疼痛麻木的感觉,又让郑本顺隐约觉出,有人在剥他的衣服。

“难道是想彻底冻死我吗?”

郑本顺使出浑身力气,他想大喊。可他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现在,应该是自己已经被彻底扒光了,又被再次放平在了硬板上。

郑本顺静静地等待着恶运的更快降临。

先是胸口、后背、双臂,然后是双腿,在被人用力地搓动着。力气应该是相当大。

郑本顺无声地痛快地呻吟着,茫然中再一次绝望地感到了死亡的来临。

可是,很快,他的大脑象接了电一般,清醒了一下,接着,又清醒了一下。

再接着,他又感到自己僵硬麻木的身体也渐渐有了知觉。力气,也一点点地回到了身上。

很久——应该不知是多久。郑本顺终于在一片寂静中慢慢睁开了双眼。

但不睁开双眼,他心中满是疑惑和恐惧。待一睁开双眼,郑本顺的双眼便吓得再一次睁大了。

眼前所见,怕是有生以来都见所未见。

郑本顺稍稍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快速跳动的心脏,借着窗外暗淡光线,瞪大眼睛快速环视四周。

就见眼前是两间相通的屋子。屋墙又皆是用麦秸和黄泥抹就。兴许是年久烟熏的缘故,墙皮上挂着一层很重的黑烟气。

一根一搂粗细的房梁架在两间屋子的中央,也同样浸染着很重的黑烟气。

靠里山墙下,又是一排——应该是——从未上过漆的白木家具,老旧的样子怕是在博物馆中都不可能见到。

就见自己正躺在一张紧靠窗子的白木床上。紧挨床的右侧,还有一扇窗子,又放了一张半人高的红枣木长条桌,长条桌面倒还平整,四条腿却都不同程度地扭曲着。若再一细瞧,又怎么看怎么不像一张长条桌,倒更像一个四条腿的怪兽趴在那里。

长条桌两侧放着两把同样做工粗糙的杌凳。

长条桌和木床间的空地上,又放了一个铜质炭火盆,火盆里正燃着很旺的炭火。

一时间,郑本顺就突然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可也恰在此时,那个很是陌生的声音又突然兴奋响起:

“小狗,小狗,你果真醒咧!”

随着话音未落,一张很是年轻的脸也凑到了他的脸前。

郑本顺见了,心中不禁又是一惊。

再定眼细看说话之人,郑本顺更是惊得差点喊出声来。

就见说话之人是一位年轻小伙儿不假。只见十八九岁年纪,高身量,长脸盘儿,嘴巴上留有很短的山胡须。

不过,最令郑本顺大吃一惊之处还不在这里。最令郑本顺大吃一惊之处,还在于此人的穿着打扮。

就见此人头裹一块破旧的紫蓝绸布帕子,身穿皂黑色麻祅麻裤,麻祅外还罩一件光板黑毛狗皮长坎肩儿(应该算是坎肩儿吧)。腰间还拴有一条皂黑色麻布粗带子。

这种打扮,怕是在古装剧也未必能够见到。

“——你是谁?”

大吃一惊之余,郑本顺还是被惊得张开了嘴巴,他听到了自己嘶哑着嗓音惊问道。

“俺是——大郎,赖家老店伙计杨大郎呀!”自称大郎的小伙儿也吃惊地看向郑本顺,问道,“怎么,不认识俺咧?”

说着,又伸出一只大手,摸向郑本顺的额头。

郑本顺当然不认识什么赖家老店伙计杨大郎,他急于想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

“我这是哪儿?”

“还能在哪儿哩?”叫杨大郎的看着醒来的郑本顺,十分兴奋说道,“在赖家老店家里呗!”

——赖家老店,——家里,郑本顺突然感到自己昏沉沉的脑袋又开始发懵。

应当说,他只知道自己的家在保北市最繁华的阳光大道旁,是价值几百万的高档住宅楼。墙壁上都贴有高档壁纸,家具更是超现代的越南进口红木家具。

这一次,如果不是生意失败,如果不是抵押出去的房子马上被查封。妻子马依丽怕是也不会离他而去。

郑本顺木呆呆地想着。

可正在他呆想间,随着门轴清脆一响和一股寒气扑入,就见一个高大人影也紧跟着走了进来。

借尸还魂

可正在他呆想间,随着门轴一响和一股寒气扑入,就见一个高大人影也走了进来。

郑本顺拿眼一瞟,又是大吃了一惊。

就见走进之人同样是一位男子,三十四、五岁年纪,白净脸膛,一对大突眼,半尺长的黑髯,飘在胸前。同样高大身材。

再看穿戴,同样古怪的令郑本顺不知身在何处。

就见来人头戴一顶绿绸羊羔皮软帽,外罩一件鼓鼓囊囊绿绸长袍。长袍外还套有一件很精致的红绸羊皮坎肩儿,腰系有一条绿丝绦。

也就在郑本顺疑惑间,来人见郑本顺躺在床上,便开口首先朗声问那位自称杨大郎的伙计道:

“在哪儿找到的哩?”

“朱雀门的城楼子上,贺叔!”杨大郎答道。

“咋会跑到哪儿去咧哩?”

“想寻死呗!”就听杨大郎答过,又道:“俺寻到时,人正‘担’在城垛子上哩,怕是晚去一会儿就要掉下去哩!”

“人伤到没哩?”

“看着倒无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哩!”来人说着,又听他叹息一声,道,“昨日后晌,俺就看他的眼神不对付哩”

接着,仍看向杨大郎,无不责怪道:“昨晚儿睡死过去咧?”

“——俺一夜都经着心哩,可他何时出去的,愣是没听到哩!”

被杨大郎称为贺叔的人便摇头,道:“还是睡死过去咧,要不一个大活人,从你跟前走过,愣是听不到?”

杨大郎低头无语。

“好了,也不用太难过咧。贺叔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哩。”

说完,又看向呆呆望着自己的郑本顺,又叹出一口气,道,“人常言,好死不如赖活着哩!这次,也算你命不该绝,以后可千万别再做寻傻事哩!”

懵憕间,郑本顺下意识点头。

郑本顺点头,倒并不是觉得眼前这人说得有多对。而是在他跳下的最终那一刹那,他的大脑中也确实闪现过“好死不如赖活着”这样的闪头。

可是眼前的一切,确实已经把他给搞蒙了。

自己这是在哪儿?

眼前的贺叔和杨大郎又是谁?

小狗又是谁呢?

他们果真是在与我说话吗?!

……

这样想过,郑本顺也越发地回不过神来。

不过,很快,几天过去,郑本顺已越来越意识到自己已经活在了另一个世界。

或者说,就在他纵身一跃之后,他的灵魂便穿越时空,很快附着在了眼前这个叫赖小狗的人身上。

炭盆里的炭火日夜旺燃着,满屋里也散发着一股呛人的烟味。

由于不能动,一动,浑身上下都痛得厉害。这几日,郑本顺只有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听窗外的风声,还有窗外家雀传来的“唧唧喳喳”的叫声,心也渐渐从那个繁躁的世界归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来。

雪应该早停了。但风声仍是很大,厚厚的棉窗纸都被风给刮碎了。叫杨大郎的伙计便干脆用几团破麻布塞到窗棂里,也把很响的风声和“唧唧喳喳”的叫声阻挡在了窗外。

说话间,又是几日过去。郑本顺也感到身上不再痛得那么厉害,心情平静的也如一潭死水一般。

他平静地瞅瞅身上这个皮肤白皙的皮囊,清楚自己已不再是郑本顺,而变成了陌生世界里一种叫赖小狗的人。

可是,这个赖小狗,又该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当然,这也难不住郑本顺。很快,他便拐弯抹角地从一直守在自己身边的杨大郎口中弄得一清二楚。

这个赖小狗,原本是朱雀门外大巷口赖家老店掌门人赖长贵的独子。不但从小被父母娇宠坏了。十五岁上,还养成了有事没事就往瓦子里跑,整日与瓦子里的歌妓厮混在一起的坏毛病。

整日与歌妓厮混在一起,对一个成年男子倒也没什么。一个十五岁的半大孩子,就有些很不正常了。

所以,一怒之下,赖长贵倒也吊打过他几次。可打归打,打完,赖小狗还会一瘸一拐往

瓦子里跑。

关于这一点,整个朱雀门外的人都知道。

不但知道,朱雀门外的人还知道,这个赖小狗,从小到大,虽然没有好好识几个字,但对词曲,又仿佛生下来就精通。据说,由他填写的好几首词,都在瓦子里唱火好几年了。

赖小狗十九岁这年,赖长贵夫妇为拴住儿子的心,几乎倾其所有为赖小狗娶回了一房妻子赖常氏。

这个赖常氏,年方一十六,说来也是不得了。不但容貌标致如天上仙女一般,嗓门也好听,还弹得一手好琵琶。赖小狗一见,就仿佛猫见到了腥,开始整日围着赖常氏转,再不出门。

赖长贵夫妇二人看在眼里,更是喜在心上。

可一年过去,赖长贵夫妇却又开始犯起愁来。因为无论怎么看,赖常氏的身腰都是那么娇好,一点也看不出要怀孕生子的迹象。

一时间,赖长贵夫妇看在眼里,开始急在心上。

也就在去年这个时候,赖家老店掌门人赖长贵和老伴决定前往开封城北的送子观音庙,为儿子儿媳上香求子。不想,行到半途却遭遇劫匪,夫妇二人双双被杀,若大一个赖家老店,也只能留给赖小狗来经营了。

你想想,一个只懂得与歌妓厮混,对其他一窍不通的人,如何经营得了赖家老店。所以,半年不到,他就把赖家老店败了个精光。厨子跑了,跑堂的伙计,除了杨大郎,也都做了鸟兽散。

当然,这一切,对于赖小狗,都算不上什么。关键还是,早已娇惯坏了的赖常氏,哪里过得下没钱人的穷日子。就在赖小狗要跳城门楼子的那个白日,她竟撇下赖小狗,扭着一对丰满的屁股进了对过的望兴楼。

赖小狗这才受不下。或者说,赖家老店败了也就败了,赖常氏跑了,他可是无论如何都不想活了,一时间,便决定从朱雀门的城门楼子上跳下,从此了断一生。不承想,用力还是小了些,人没有从城门楼子直接掉到城门口的硬石板上,却担在了城墙的垛口上。

但不清楚这些,郑本顺的心中还没什么;待清楚了这些,郑本顺的心中便一下子升腾起一股复仇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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