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义伦刚从贺怀浦手中接过小酒碗,按当时风俗,就想一饮而尽。可也恰在此时,就听楼梯口方向也有人高喊了一声:“沈从事且慢!”
随着这声喊,沈从事和大家便一起扭头看。就见楼梯口位置正站一人。再看此人,也非旁人,正是望兴楼掌柜童七斤。要知道,沈义伦家就住龙津桥附近,他自是知道这位童七斤为人,此时见了,自是一脸不快。
不但一脸不快。若是进一步说起,这位沈从事,对于赖家老店,还真算不上外人。赖长贵生前,独爱吃赖家老店的盐酒猪腰。说他三天两头就来吃上一回,都不为过。
后来,据沈义伦讲,赖长贵生前所做盐酒猪腰,自然不单是只用酒和盐水,还要加上许多其他佑料。待煮到一定火候捞出,再加芝麻油一调,吃到嘴里又脆又香。不但好吃,还大补。简直是天下少有美食。
这时,沈义伦见童七斤喊自己,知道此时童七斤出现,怕没什么好事,便又警觉地重新放下酒碗,冲童七斤很不客气道:“童掌柜此时喊俺又有啥事哩?”
童七斤听了,先是不理,又往前走上几步,接着,又拿眼快速扫了扫在座各位,这才冲沈义伦,然后又冲大家一抱拳道:
“赖家老店重新开张,身为老邻,小的也没啥好表示的。都知望兴楼的姐儿,也是全东京城最顶流的姐儿,今日全部带过来,为大家唱曲助兴!”
说着,又扭头一指身后。就见他身后,已陆续走上来许多手抱琵琶的女子,数一数,一共二九一十八位,又一个个身着艳丽服饰,个个年轻貌美胜似天仙。
要是说起,这个望兴楼,也确实以有着全东京城最顶流的歌妓而有名。有名还有名在,望兴楼的歌妓,一个个,那可都不是一般家庭出身的女子,全部都是出大价钱,从全国各地买来的破落户人家的女孩子。一个个又是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喜欢去望兴楼的,也无不都是冲着这些女子去的。
关于这一点,除了小狗还不完全清楚,全东京城的人都清楚。
不但清楚,大家还清楚地知道,朝望兴楼跑得最多的,还是那些在朝中做官之人。有人称童七斤是南大街一霸,无人敢招惹,除童七斤功夫好,怕与这也无不关系。
说话间,就见这些女子也早一排溜站到童七斤身后。大家见了,许多人的眼睛也是瞬间亮了许多。
可也恰在此时,旁人还未说话,就见大郎早如一头暴怒的狮子一般,冲到了为首那位女子近前,并厉声喝道:“你来干啥哩!还不快滚回你的望兴楼去!”
说罢,也不顾近前的童七斤,就要伸手推搡那位女子。
童七斤见了,哪里肯让,也不由恼怒地迎住大郎,也是一伸手,便将大郎的两只手腕牢牢抓到了自己手中。紧接着一用力,就想把大郎摔倒在地上。
这个大郎,也是从小习武之人,身上很有些功夫。所以,童七斤猛一用力,并未一下将大郎带倒,厚重的楼板却“嘎吱”一声响。
我们说,这一切,也就发生在眨眼之间。可也就在这眨眼之间,小狗也一下子注意到了那个即将被大郎推搡的女子。
这女子,除了小狗,大家也早一眼认出,不是别人,正是赖小狗的前娘子赖常氏。所以,大家见了,不禁深感诧异和尴尬。而小狗见了,却不是诧异和尴尬,简直就是惊得差点喊出声来。
就见此时的赖小狗前妻赖常氏,顶头青巾,身穿大红绸缎的羊羔皮长袍,脸上施着淡淡的红粉。当然,小狗惊得自然不是这些,小狗惊得还是赖常氏那脸盘,那鼻眼,那嘴唇,那眼神,还有那浅浅一笑,都象极了郑本顺生前妻子马依丽。
不过,最令小狗大吃一惊的还不止这些,最令他大吃一惊的还在于,郑本顺生前,妻子马依丽的下嘴唇右侧生有一颗红痦子。而眼前女子,下嘴唇右侧也同样生有一颗红痦子。
难道天神故意弄人,让马依丽也同时穿越到了这个时代?
但吃惊归吃惊,小狗却不动声色。见二人交上手,不由冲大郎怒斥道:
“大郎,还不快住手!”
这时,大郎的手腕都被童七斤牢牢攥住。不过,也就在童七斤要试图摔倒他的同时,大郎的一条腿也死死帖住了童七斤的一条腿,让他无法将自己摔到。所以,此时听小狗怒斥让他住手。大郎又不敢不住手。也只让帖紧童七斤的腿慢慢松开。
童七斤一见大郎不再叫劲儿,便也松了大郎的手,直起身来。
“今日是赖家老店重新开张,大吉之日!”小狗见二人分开,便朝童七斤一抱拳道,“来得都是客,欢迎欢迎!”
说着,又做了一个桌前请的手势。
童七斤摆手,又是冲在座各位拱手一笑道:“俺望兴楼还有事,就不陪大家咧。让俺望兴楼这十八姐儿陪好大家,也算借赖家老店开张之日,尽了俺童七斤的一份心意哩!”
说完,就准备杨长而去。
“且慢,童掌柜!”见童七斤要走,小狗又不禁一笑道。
“干啥哩?”童七斤听了,竟是下意识一怔道。
“赖家老店重新开张,主要是请大家来品尝赖家老店新推出的菜品和新酿的美酒。赖家老店从前没有请歌妓的习惯,今后怕也不需要。”小狗又是一笑,坚决而干脆说道:“如此,还是请童掌柜把这些歌妓带回去吧!”
“……”童七斤听了,竟是一时无语。
“对哩,既然小狗说了,那就依着主家的意思,先请童掌柜将这些姐儿们带回吧!”听小狗如此说,一直站在桌前的贺怀浦也再次挽了挽袖口,冲童七斤道。
童七斤一看,也是担心事情闹大,不好收场,只好将手猛地一挥,带了他的歌妓下楼去了。
一时间,又再次由沈义伦带头,继续喝这第一巡酒。
“今日能够看到赖家老店重新开张,既是沈某人之幸事,也是大家之幸事。”沈义伦重新从贺怀浦手中接过小酒碗,郎声笑道,“即如此,俺就倚老卖老,带头饮下这第一碗!”
说罢,豪爽地一饮而尽。
可也恰在此时,正在楼外表演的文小六父子却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