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五天,牛春生就急得满头大汗,心焦火燎地找上门来。
花小姐扫了一眼,也懒得理他。
牛春生气急败坏地道:“你还不赶紧回家?家里出事了!”
花小姐仍在生气,反问道:“要我回去干吗?回去粮食没粮食,饭没饭的,你也想叫我活活饿死不成?幸好我不在家,不然有什么事都赖在我头上!他们老两口合伙来算计我!”
牛春生顾不上擦汗,有点伤心地道:“听说你把锅都砸了,他们两个又赌气三天不吃饭,我爹年纪又大了,怎么受得了!现在肚子疼得死去活来!叫了大夫上门来看,说怪严重,恐怕是肠子空出毛病了!急需治疗!你也不回去看看吗?”
花小姐也急了,噙着眼泪分辨道:“这个时候我敢回去吗?一进门你老娘又要暗算我!你咋不问他们我为啥砸锅呢?他们把粮食锁起来,又把饭都藏起来,这分明是要饿死我吗?只要你一出门,他们就变着法子害我!我向谁说去!”
牛春生拍拍胸脯正色道:“有我在家哩,看谁还敢摆布你!”
花小姐只得回去一趟,顺便也想看看老两口啥态度。
花小姐和牛春生进了大门,来到上房门口,正遇到老太太从屋里出来,看到花小姐,老太太立马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牛春生看在眼里,气在心里。
第二天早上,老太太做好了饭,花小姐不想再生是非,就让牛春生给她也盛一碗来。牛春生没有照办,却放开嗓门大声道:“你去盛吧!我就在这儿看着,谁敢不叫你吃饭!”
老太太抬眼看了一下儿子,嘴巴噘了起来,面露愧色。接着老太太又耷拉着脑袋,塌蒙着眼也不出声,心里却正酝酿着更为恶毒的计划。
花小姐大摇大摆地走进灶屋里,盛了稀饭,铲了菜放进碗里,又拿了一块馒头出来。
饭后,牛春生对花小姐温和地说:“这回让你回来住上几天,一来家里有病人,你得看守门户,帮忙喂养鸡和牛马;二来玉米地和黄豆地里都长满了草,你得和我一起下地拔草去。棉花也旱了,还得挑水浇地。秋天还得指望这些庄稼吃饭和还账呢!”
花小姐恍然大悟,冷冷地笑道:“我说呢!怎么会突然对我好了,原来是拿我当牛马使呢!人都快热死了,没有人下地了才想到我呀!花钱和分粮食吃饭的时候咋没人想到我呢?”
牛春生略带怒色道:“不要再说了,两个老人也很辛苦!他们要不是病着,也一起下地的。”
花小姐也不甘示弱地道:“那咱们得说好了,提前得分给我几个月的粮食吃!不然你一走,让我喝西北风去!不给我就不干了!”
牛春生这才赔笑道:“给,当然给!花那么多银子钱把你娶来,我怎么舍得让你活活饿死呢!”
花小姐顶着太阳,和牛春生一起到地里又是拔草又是帮忙浇地的,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脸也晒得红通通的。骄阳似火,象要把她烤化似的。没到中午,就把她累得坐在草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小两口又热又渴,筋疲力尽地回到家,瘫倒在床上一动不动,很快就沉沉睡下了。
老太太虽然心存不满,但是眼看花小姐十分卖力地干活,也没有再敢造次。
花小姐知道,只要活一干完,恐怕又要遭罪了。急命牛春生给她准备了三个月的口粮,不然就不干了,她可不想再忍气吞声了。
牛春生不情愿地道:“这还不放心啊!好,我这就准备去。”
牛春生找来仓库的钥匙,装了两袋子白面,又装了一袋子玉米面。扛起来送到卧房里。又拿出一些银子来,交给她,让她去街上买米去。家里只有旱地,没有种水稻。
花小姐一个谢字也不道,口气硬帮帮地道:“这还差不多!有道是: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穿衣服就不用你管了,只管吃饭已算便宜你了!”
牛春生苦笑了一下,道:“那我还得承你八辈子人情哩!”
两人说笑着,老太太一闪身闯了进来。一看到粮食,恨得直咬牙,眼珠子瞪得象要跳出来似的,骂道:“死吃不拿老鼠!要这么多粮食你吃撑死啊!老子一年到头都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的!你倒好象老母猪拱萝卜窖了!我还得指望卖粮食来维持零花钱呢!”
花小姐气恼不过,顶撞起来:“你咋不把脖子扎起来呢?!光许干活不许吃饭?!”
牛春生将母亲拉出去,不耐烦地道:“少说两句中不中?地里活还没干完你就找事!就不叫人安生两天!”
老太太瞪着眼指着儿子的鼻子骂道:“果真是娶了媳妇不要娘啊!吃里扒外的东西!反正地里活也快干完了,立马叫她给我滚蛋!看着心烦!还糟蹋粮食!”
牛春生也沉不住气了,道:“眼前的活儿是干完了,可是再过一段时间就要收秋了,你要是三头六臂就一个人收好了!我再也不叫她回来!就碍着你的眼了!”
老太太似乎有所醒悟,方才扔下话来:“那就等收完了秋再跟她算账!老子早晚会卸磨杀驴的!等着瞧吧!”
花无愁只听得门外吵闹声,却并不未听清具体内容。但她也知道,估计不是什么好话,单凭老太太的表情都看得出来。
牛春生回到房里,“砰”地一声将门关上,躺在床上一脸愁容,闷闷不乐。
夜里,花无愁愁眉苦脸的,恍恍忽忽地进入了梦乡。她正在地里剥玉米,冷不防老太太从后面扑过来,双手甩起一根绳子来狠命地勒住她的脖子,要将她勒死。她苦苦挣扎,拼命地揪老太太的手,可是无论如何也挣不脱。直到脸憋得发紫,情急之下,抓住老太太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一口,老太太才松手了,她才挣脱。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一黑又倒了下去。
待天亮了,花无愁迷迷糊糊地醒来,仍想着梦中的情景。再看睡得跟死猪一般的牛春生,手背上果真有两道深深的牙印,才知道梦中真的咬人了。再一摸,额头上满是汗珠子。不知道是吓出来的,还是热出来的。总之,她已感到自己危机四伏,日夜不安了。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也不知道该如何熬下去。老太太是不会放过她的。
吃过早饭,牛春生把粮食放在毛驴背上,扶花无愁骑上去,漫不经心地走了。花无愁回过头来,有点失望地看了牛春生一眼,只见他也是满眼的惆怅和无奈,两人相看无语,各自散了。
花无愁来到店里,将粮食取下来放进里面。兰心笑着迎出来,道:“小姐回来了。”花无愁勉强笑了一下道:“回来了!”脸上仍带着疲倦。
花无愁刚坐下来,兰心倒了一杯水递过来。花小姐接着,放在桌上,心平气和地问:“近来生意如何?”
兰心一脸歉意,不好意思地道:“不太好!还能维持。天太热了,生意也难做了。”
花无愁端起来,喝了一口茶,慢慢地道:“够咱们吃喝就行了。我又带了一些粮食来,咱们只买一些菜和油盐就可以了。剩下的钱也不多,你就拿回去吧!我经常回家干活,总是身不由已。难为你天天守在这里,又要替我照顾孩子。还好你婆婆人挺善良,要是象我家那个母老虎一样可就惨了!”
兰心打趣道:“难不成还打了败仗不成?这大热天的,老太太还跟你较劲儿啊?小姐都晒黑了不少,手也变粗糙了!她还不放过你吗?”
花无愁一脸疲惫,摆摆手道:“算了,不提了!要不是有这个小店,恐怕我连个落脚避难的地方都没有了!”
兰心看着她难受,也不再往下说。
这时,兰心的婆婆拉着小姑娘的手,欢欢喜喜地走进来,小姑娘扑到花无愁怀里,叫了声“娘亲——”花无愁才露出笑容,喊了声:“言欢!”
花无愁又向兰心的婆婆连声道谢。
牛春生因为天热,不再出门了,一直在家里照顾他父亲。她母亲仍旧动不动就骂骂咧咧,乱发牢骚,直恨花小姐不好好呆在家里伺候老人,只顾躲在一边图清静。唠叨着这个家里有媳妇跟没媳妇一样。言语之中带着不满。牛春生心里也不痛快,知道她是不愿意照顾父亲才乱发脾气。
很快了到收秋的季节,牛春生只得到街上接花无愁回家帮忙。花无愁很不情愿,但是想到婆媳妇关系已僵了,再不回去好好干活,恐怕以后更难相处。倒不是惧怕那老太婆,只是恨自己命运不济,总不能再一次被休回娘去吧?那样的话,不但自己没法做人,连爹娘的脸面也无处安放了。想来想去,只得带着一脸怨恨,极不情愿地回去了。临走托付兰心照看门店和孩子。
半个月过去,玉米掰完了,在院子堆了好大一堆,棉花却是摘一茬又一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