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嫂来取宁老爷的衣服,在店里坐了一会儿,见花无愁面色发黄,人也有些憔悴,很是心疼。忙问她是不是生意太忙,劳累过度了。 花无愁有点不好意思,只说生意还好,只是晚上还要酿酒,她和刘妈两人不得不忙到半夜。熬夜多了才显得无精打采。不过不要紧,她们还能撑得住。 珍嫂直夸花小姐能干,有点象个男人。 珍嫂回去之后,宁老爷就问她花小姐的情况,珍嫂如实禀报。宁老爷有点不放心,只觉得她太辛苦了,他想过两天自己亲自去看一看。 宁老爷又一次打猎回来,骑着白马穿过闹市。径直来到花小姐店里,花小姐正在忙录,赶紧出来迎接,笑盈盈地道:“大人今天有空了,快屋里请吧!” 宁老爷不慌不忙地下了马,拴好,顺手将马背上的猎物取了一只山鸡来,进屋递给花无愁,道:“这是我刚刚打来的猎物,好好炖了补补身子!” 花无愁接过来,欣赏了一番,有点怜惜地道:“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山鸡,这羽毛真漂亮!有点舍不得吃。” 宁老爷笑了笑,道:“如果你喜欢,我下次可以抓活的回来给你,舍不得吃还可以养活着,好好欣赏!” 花无愁道:“这野生之物不比家禽,自由惯了,一旦被人捉住圈养,会很不开心,早晚会活活气死的!和人一样,精神倍受折磨,活着也是无趣的!” 宁老爷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微微点头。虽不言语,却显得心事很重。 花无愁请他入座,又倒了茶水。 宁老爷一边品茶,一边打量了一下花小姐,只见她消瘦了一些,气色也有点差。想必真是劳累过度了。就慷慨地道:“听珍嫂说你们现在已经酿酒了,实在过度操劳,就让珍嫂也过来帮忙,工钱就免了。反正家里下人多的是,除了管家,还有十几人,一向不缺人手。” 花无愁满心欢喜,感激不尽。 第二天早上,珍嫂就来了。花无愁与她相处久了,两人也十分投机。花无愁把后院酿酒的杂活分给珍嫂来做,前面布庄的活计仍由刘妈照看,自己则两边照看,忙前忙后,不亦乐乎。 十月初,天已很冷,花无愁一算时间,将桂花酒取了两坛亲自送到酒楼,请马掌柜品尝,看看味道如何。 结果千里香酒楼的马掌柜大加赞赏,惊叹不已。当即向她要十坛过来,放在酒楼试卖。花无愁喜不自胜,满口答应。本来要找马车送来,马掌柜满面笑容,客气地道:“都是自己亲戚,不用送了,我派伙计上门去取便是。连马车也是现成的。” 花无愁连声道谢,没料到马掌柜想得真周到。 又过了几天,花无愁给宁老爷做了两双靴子送到府了,又带了两坛酒去。 宁老爷留她吃饭,一边聊天一边品酒,也是赞口不绝,难怪是祖传绝活儿!喝起来果真不一样!问她家还有多少。 花无愁浅笑着道:“这一批没敢多酿,只酿了几十坛。” 宁老爷也开口要十坛。天冷时好温了喝,解乏又暖身子。问起为何要做靴子,花无愁只道他经常外出打猎,想必鞋子一定磨得很快。再者天又冷了,做成靴子比较合适。 宁老爷佩服她心思缜密,两人会心一笑。继续喝酒。 腊月里下了一场雪,更是出奇的冷。花无愁饶有兴趣地欣赏着遍地银装的世界,一片圣洁。虽说寒意彻骨,视野里却是明净极了,内心也是出奇的安宁与平和。她有些欣喜若狂,又有点淡淡的失落,说不清为什么。 刘妈请她一起吃了早餐。二人又打开店门,一人在前面收拾,将店门外大片的空地上的雪也清理了,堆在路边。另一人在后院里扫雪。 未等收拾好,宁老爷已带着下人,来到门口,命人将火盆和几大麻袋子的碳搬进店里。 花无愁正要道谢,却被宁老爷示意止住,盯着她打趣地笑道:“不必言谢!府上这东西极多,根本就用不完,放着也是可惜!夏天也用不着,眼下正好‘雪中送碳’!” 花无愁也笑了,道:“大人关怀备至,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本想请宁老爷进屋,他却摆摆手道:“不打扰你了,中午早点过去,我在园子里设宴,赏梅饮酒!良辰美景,实在难得一见!不妨好好欣赏!” 花无愁笑着道:“好!” 宁老爷一行人走了,花无愁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心里万分感激。琢磨着他虽是一个武将,言谈举止却不失斯文,而且彬彬有礼,叫人心生爱慕。比起那些轻狂的莽夫来,更令人心驰神往,望尘莫及。只是相见恨晚,难免遗憾!片刻,又觉得脸上发烫,有点后悔,或许想得多了。 街上人很少,多是一些贪玩的儿童,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堆雪人。还有一些生意人,也冒着严寒在风中冻得瑟瑟发抖,为了生计,依然坚守在冰雪中。还有一些匆匆赶路的人。 天庭里,凤妃娘娘在花园里散步,欣赏着一草一木,甚是得意。她身边的侍女过来提醒道:“娘娘,凡间那个嫦娥好象没死,又被人搭救了!” 凤妃平静地道:“死了也算是一了百了了,可是活着,那就只能继续受罪了!等着瞧吧!” 近午时分,宁老爷派来的马车就到了。花无愁将各类活计安排好,披上斗篷,就和珍嫂一起出发了。花无愁象出笼的鸟儿,欢快极了。一路上不停的掀起车帘子,朝外面东张西望,尽管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她还是充满了好奇。 珍嫂问起她过去为何总是心事重重,愁眉不展。花无愁有些伤感,只道往日婆媳不和,婆婆总爱扇风点火,处处算计与她,才落得半死不活,险些丧命。幸遇上了宁大人出手相救,才捡回一条命。 珍嫂大感意外,提到了自己女儿的婆婆,本来名声也很糟,差点为此退亲。后来过了门娘家人都不放心。谁知那老太婆真是十分厉害,邻居都称她叫“母夜叉”。但是从不欺负儿媳,还当面拍拍胸脯,振振有词地道说“有毒只朝外人放,决不拿自家人开刀”,还说“门后面耍扁担,不算啥英雄”。她的确很霸道,但从不骂媳妇。你说这人奇怪不? 花无愁感叹道:“偏我没有这等福份!遇上的婆婆就会在家里兴风作浪,出了门却胆小如鼠!从不见她在外人面前胡言乱语!” 珍嫂劝慰她道:“以后得打着灯笼找了!细心一点就能遇上好的。” 花无愁浅浅一笑,不屑地道:“我懒得去想!只盼着努力干活,好好将女儿养大算了。不想再自寻烦恼。” 珍嫂也笑道:“何必那么绝望呢!有道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天无绝人之路呢!” 花无愁道:“走一步算一步,想那么多干啥!我已脱离苦海就是万幸了”。 珍嫂见她心情很好,也凑合着说笑。 花无愁进了宁府,和珍嫂一起来到园子里,远远地看到一大株梅花,枝繁花茂,红艳艳得十分抢眼。在皑皑白雪之中分外夺目。附近的亭子里,宁老爷早已起身相迎。 花无愁来到亭子里石凳子上坐下,宁老爷忙吩咐下人,速带一只棉垫子来,石凳子太凉。 花无愁只道无妨,还是照他的话起了身,等放了垫子才又坐下。两人坐定,下人已开始上菜上酒。 宁老爷给花小姐倒了一杯酒,关切道:“这是刚温好的甜酒,不太烈,你喝了暖一下身子。这天寒地冻的邀你前来,可莫着凉了。” 花无愁面色微红,笑道:“无妨,我穿得厚!”她将酒端起来喝了,果然又香又甜,十分爽口。 宁老爷见她面带喜色,也十分开怀,就问:“我这园中的景致如何?还算得上心旷神怡吧?” 花无愁道:“这院子本来就设计得十分精致优雅,青砖黛瓦,亭台楼阁,假山水池,再加上花草树木,鸟语花香,四季风景变换,本来就是一个陶冶情操的好地方。何况这时候银装素裹,恰逢红梅花开,另是一番景象,实在难得啊!看来你可真是品性极高,别具匠心啊!” 宁老爷只是笑,一边喝酒一边赏花。随口道:“冬天已来,春将不远!为了美好的未来,为了那生机勃勃的春天,干杯!” 花无愁也举起杯来。喝了酒道:“我也喜欢那百花齐放的春天,不过也喜欢这宁静沉默中孕育万物的冬天。它漫长而又清静,没有暴风骤雨,电闪雷鸣。不必叫人心惊胆颤,丧魂失胆。与夏天的烈日风暴相比,更显得宽厚仁慈,祥和安宁,宽容大度。叫人神清气爽。” 宁老爷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她,象在品味着一道佳肴。这番话很符合此时的心情。 他忽然幽幽地问:“会作诗吗?随便作一首即可,不过赞美眼前的美景!不辜负这满树的花儿。” 花无愁惭愧地笑道:“我只会作打油诗,凑合一下算了,让外人知道了会笑话的。” 宁老爷有些微醉,脸上有点热,再看花无愁,脸红扑扑的,笑起来真象一朵娇艳的梅花。 花无愁思索少顷,才妩妩道来:“缕缕情思满胸怀,娇娇红颜为君开。顶风冒雪不得语,阵阵清香扑面来。” 宁老爷惊喜不已,大加赞赏。又试问:“象是赏花喻人!将花都描述得有情有义了!好诗!” 花无愁只觉得上脸上有点微微发烫,羞惭地道:“只是打油诗罢了!韵不韵律不律的,你也来取笑我!幸亏只是你我二人,若是人多断不敢开口的。” 宁老爷又象在鼓励她道:“那也比我这武夫强多了,我可是连一句都想不出来的!” 花无愁才笑道:“我也只是为了助兴,不然只是干巴巴地坐这儿喝酒,果然无趣!” 宁老爷方才道:“本来这府里也是很热闹的,可是自从春上二小姐出阁后,这园子便显得冷清了。我一个人又热闹不起来,除了打猎便四处游走,或是经营家计田产。根本没心思好好放松一下。有你在这儿兴致又回来了。” 花无愁也笑道:“我也是多年没有如此高兴了。总是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屡遭暗算,防不胜防。心里既压抑又悲痛,还得终日忙碌。为了生存,不得不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过日子。不敢想有多狼狈,有多落魄了!如今才算过上几天安宁的日子,睡上几个安稳的觉了。” 宁老爷颇感欣慰,只道:“有缘也罢,同命相怜也罢!‘今朝有酒今朝醉吧,莫使金樽空对月’!” 宁老爷端起酒怀来,一饮而尽。见时辰不早,花小姐也微微有些醉意,便吩咐下人备马车,护送花小姐回去,一路慢行,一定小心! 花无愁又和珍嫂一同回去。花无愁坐在车里,暗自夸道:“你家老爷很有心啊!我正想离开,却又不好开口,他就领会到了。” 珍嫂也笑道:“我家老爷是个正人君子,一向光明磊落,对人处事,极有分寸。从未失了礼数,故很受下人敬重!” 花无愁暗暗佩服,只道:“他可真是个难得的好人!” 珍嫂听着,眼神里流露出一种诡异的笑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