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员外道:“想必没什么要紧的事,或许是太久没见面了,也想请咱们来开一下眼界罢了。就算有事,和咱们商量也是应该的。”
马车来到锦绣布庄门前,两个老人抬头看了一下店面,看上去还算上档次,虽不气派,也够体面了,两人不胜欢喜。花无愁在楼上向下张望了一下,快速下楼,出门迎接。珍嫂一见面就向花员外欠身施礼道:“给员外和夫人请安!”
花员外和夫人忙道:“快请起!不必拘礼!”
花无愁高兴地道:“爹娘,进里面说话吧!”
两个老人进了店里,左看右看,十分满意。邓掌柜从后面出来,恭恭敬敬地道:“老先生老夫人里面请!”将他们引到后面,入座。邓掌柜又赶紧倒茶,花无愁见他十分殷勤,怕耽搁了生意,就道:“邓掌柜到前面忙去吧!我在这里陪二老说会话。”
邓掌柜答应着去了。
花无愁又吩咐珍嫂道:“快中午了,你去私塾把言欢接回来,顺道再买一些菜回来。”
珍嫂也答应着出去了。
两个下人将花员外所带之物搬进店里面。邓掌柜招呼他们喝茶。
花无愁把给二老新做的暗红色的缎面衣服拿出来,请他们过目。两个老人喜形于色,直夸她有心。
花员外道:“生意还好吧?”
花无愁道:“很好!”
花夫人有点心疼女儿,道:“好是好,就是太远了,不能常常见面!人家玉娇又生孩子了,被婆婆疼得不得了,双手捧着,事事都由着她的意。兰心的生意也好,如今仍旧婆媳两个支撑门面。就连贾家也新添了女孩,那梅小姐将少奶奶的位置坐得稳稳的。婆婆也从不敢给她脸色看。就连那姓牛的臭小子也交了桃花运,新娶的媳妇也挺起了大肚子!偏就你命不好,总是倒霉.如今虽说自在一些了,可是孤苦伶仃的,怪叫人难受!”
花无愁道:“娘,好不容易见个面,应该高兴才对,不要净说一些丧气的话!言欢长高了,还想念你们呢!一路辛苦了,中午好好吃顿饭,再歇息半日。明天我带你们在明城里好好逛逛玩玩去!”
花员外笑着点点头。
花无愁交待邓掌柜早些到附近的客栈里订两个房间,一间给爹住,另一间给两个下人住。只留母亲一人在店里好陪自己住。
第二天,花无愁将诸事交待完毕,由珍嫂送言欢去私塾,她带爹娘到大街上好好散心去了。
花员外一路上东瞧西看的,对明城繁华的街面十分新奇。和望月镇的街相比,更是热闹非凡,令他大开眼界。
花无愁与母亲边走边说说笑笑。逛了半天,三人中午拣了一个相当气派的酒店里吃了一顿。
花员外问起宁老爷来,近来如何。
花无愁道:“一切都好!他家后面是一片几十亩田园。种了许多庄稼和果木特产。整个春天,都在里面忙着,目前才算闲下来。我在这里生存,他可没少帮忙,将自己府中的珍嫂和邓掌柜都调过来帮忙,不然早把我累坏了。还不让我开工钱,全部由于他支付。这两个人不但忠心,还很卖力,不愧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人。”
花员外赞许地点点头,道:“那咱们是不是应该置份厚礼,好好地登门感谢人家?”
花无愁面色有些凝重起来,严肃道:“不用!他根本不在乎这一点!”
花夫人有点不放心,道:“那也不能老是让人家白白帮忙,咱们连一点表示都没有?”
花无愁摇摇头,垂下眼皮,小声道:“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论人品,也算是正人君子,热心助人,并非无所求,只是从不强人所难。”
花夫人感到有点意外,问:“那他对你有什么所求?”
花无愁有点难以启齿,吞吞吐吐道:“他前段时间已经表白,愿娶我为妻!只怕我不肯,一直不好开口,还表态,如果我不愿意,他绝不勉强,还会象从前一样关照。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无法直接拒绝,再说此事重大,就只好请你们前来商量。”
花员外紧绷着脸,面无表情。
花夫人一个劲儿地叹气,道:“别人个个都命好,只有你叫人挂心。要说宁老爷对你有救命之恩,理当报答。可人家家境富裕,又居住大城市,比不得咱家的乡村富户!论条件,别说续弦了,就算三妻四妾的,也不在话下。就是年纪略大了一些,我们已年过花甲,他恐怕也年过半百了。是该好好考虑考虑了。”
花员外沉思半天,才开口道;“年纪倒不算什么大问题,只是他是否会真心待你好?过去的事情他会不会太往心里去?还有他家里上面可有老母亲,会不会再是个鬼难缠,动不动就煽风点火,无事生非?这才是最重要的。”
花无愁有点担忧道:“他双亲都在,老夫人目前不在他府里住,以后我也不好说。他说过不在意过去,我也怕再跳火坑。所以才请父母前来商议。”
宁老爷请了一大批人来修饰庭院和宅子。他亲自指挥,日日监督,十分上心。
晚上,珍嫂让花夫人陪着住下,她回到府上去了。
宁老爷问起近日可好,珍嫂对他说贾公子前一阵子来订做衣服,花无愁央他捎信给自己爹娘。昨天花员外和夫人就赶来了。
宁老爷满腹狐疑,问:“那贾公子只是做衣服,没有其他险恶用心吧?”
珍嫂只说看样子很规矩,并非前来纠缠。
宁老爷才放心下来,微微点一下头。
次日,宁老爷带上厚礼,来到千里香酒楼,特地拜访马掌柜。
马掌柜喜出望外,又大感意外。亲自到门外迎接,请宁老爷到楼上小座。
宁老爷很客气地上了楼,拱手道:“这次前来,小弟有事相求,马兄请务必帮忙!”
马掌柜吩咐下人上茶,爽快地笑道:“宁兄不必拘礼,但有用得住马某之处,尽管开口便是!马某定当尽力!”
宁老爷喝了一口茶,称赞道:“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此次前来,小弟确有为难之事,请马兄多费心!”
马掌柜也喝了一口茶,迫不及待地问:“究竟何事,叫你如此为难?”
宁老爷迟疑了一下,道:“小弟想请马兄作媒,还望成全。”
马掌柜笑了一下,道:“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原来只是作媒罢了,好罢!不知贤弟看上了哪家姑娘?"
宁老爷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小弟自从救了花小姐之后,便心生怜悯,如今更是今情投意合!想请马兄从中说合,当下花员外夫妇正在此地,还望马兄多多费心,前去提亲。”
马掌柜沉思了一下,道:“好说好说!我会前去牵线,但愿花员外夫妻能够成全才好!”
宁老爷急忙起身,向马掌柜深鞠一躬,郑重地道:“有劳马兄了!事成之后,定当重谢!”
宁老爷起身告辞。
不大一会儿,花员外夫妇和花无愁一起,也带着礼物前来拜访。
马掌柜急忙请进楼上,吩咐下人好生招待。
花员外一进门就连连道谢,再三道谢,说多亏了马掌柜关照,使得女儿在此地立足。
马掌柜客气地道:“不敢当!不敢当!大家都是亲戚,玉娇的婆婆乃是我的亲姐姐,员外又是玉娇的亲伯父,都是自家人!互相关照,也是应该的。正好有事想请教花员外,此番正好商议。中午就在我这小店用饭,好好畅饮一番。”
花员外思索了片刻,道:“果真有事的话,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愿闻其详。”
花无愁考虑到店里活多,提出先回去,让爹娘留下与马掌柜细谈。马掌柜只道:“放心去吧!我自会款待两位老人家。”
吃饭的时候,花员外及夫人对马掌柜十分感激,再三道谢,不断地敬酒。一个劲儿地称赞马掌柜,说女儿能在此地站稳脚,全是托马掌柜的福,一直关照她的生意。马掌柜听得多了都不好意思了。直到酒过三巡,才慢慢提起宁老爷来。肯定地说道,其实宁老爷也没少关照花小姐。甚至比自己更上心、更仔细。起初他们相识是因为宁老爷救了花小姐,后来则是出于同情,再接着就是怜惜和爱慕了。
花员外两口听着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
马掌柜慌忙镇定地道:“两位别担心!宁老爷可是个正人君子,在明城口碑极好的!他很同情花小姐之前的遭遇,并不在意之前的伤疤。决定明媒正娶花小姐,要让她过上真正幸福的生活。特地请在下帮忙提亲的。还望两位成全。”
花员外和夫人有些沮丧,低头不语。
马掌柜见两人态度不好,当即缓和了口气,又道:“宁老爷之前交待过,若二位不肯成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并不勉强。他家产颇丰,定会善待花小姐的。绝不让她再受任何委屈。难得宁老爷如此诚意,还望两位三思啊!”
花员外和夫人再无心吃饭,只道回去好好想想,商议之后再作决定。
花员外两口回到布店里。将女儿叫到楼上,三人秘密商量。
花员外逼视着女儿问:“你觉得宁老爷这人咋样?象个男子汉吗?靠得住了吗?”
花无愁一脸疲倦,道:“人倒是不错,靠得住的,一直对我很好。家境也不用提了,只是他上面也有一个年迈的老母亲。不知道难缠不?”
花员外道:“听说都快九十岁的人了,难道还能吵得动架打得动架吗?想必不太可怕!你是被吓破了胆了。”
三人商量许久,仍拿不定主意。特别是花无愁,怕极了成亲。总是怀疑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她母亲左劝右劝才稍微想开一点,还将玉娇和兰心的事比较起来,各个婆婆都很通达理的。不见得世上没有一个好男人。
改日,花员外来到千里香酒楼,见到马掌柜,再三道谢。马掌柜见他满面春风,必定有喜讯。二人坐下来,一边品茶一边商量起花小姐的婚事来。
花员表示可陪嫁丰厚的嫁妆,但要求宁老爷必须善待花小姐,不能让女儿再受委屈。
马掌柜拍拍胸脯,当即表态,说宁老爷前几日当面向他立过保证,定会善待小姐。至于嫁妆,他根本不在乎,何况路途遥远,不必陪了。他根本不在意这个。眼下只道如何下聘,如何迎娶。婚礼必然要办得隆重才好。到时候还望花员外也前来监督。
花员外摇摇头,表示他只要女儿幸福,并不在意其他。
马掌柜满意地笑了,认真地道:“他会尽快送信儿给宁老爷,让他尽快修整庭院,以便早日完婚。过上几天,再选个黄道吉日,趁员外还在此地,先将婚事订下来。”
花员外当即同意。
宁保林为图方便,只送二十几箱珠宝、首饰、布匹、字画等之类物品到布店里。当日中午又同马掌柜花员外一起吃了一顿酒席。
紧接着就开始加快速度修缮房屋了。
新建楼房一栋,一楼作为厅堂,二楼当居室和书房。题名:迎仙阁
后花园里还要增加了十几棵桂花树。以寄花小姐的思乡之情。后花园门头挂上匾额,题字:圆梦园。园中凉亭也加了匾额,题名:宁心亭。
三个月后,宁保林终于要娶花无愁了。大婚在即,太夫人仍旧不肯善罢甘休,气昂昂地训斥宁老爷道:“我听下人们说那姑娘姿色过于出众,不过可是个聋子!找个这样的女人,你不嫌丢人?!”
宁保林态度十分坚决,只道:“丢人也只丢儿子的人罢了, 与母亲无关。您就不要再阻挠了。”
太夫人立即拉长了脸,质问道:“马上就要成为这个家的人了,咋能与我无关?机灵的女人多的是,你为啥要吊死在一棵树呢?”
宁保林不满地道:“这是儿子自己的决定,我喜欢谁就娶谁。是娶给自己的,不是娶给母亲您的,所以就别再插手了。”
太夫人逼视着宁保林,追问道:“你当真不后悔?”
宁保林郑重地道:“不后悔!”
太夫人又白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两年之内,若无法诞下子嗣,速下休书,即刻逐之!一个聋子,实在有辱门楣!模样再好,也是枉然!”
太夫人气呼呼地走了。宁保林望着她偌大的背影,一脸忧伤。
婚礼开始了,宁保林身着喜服,一边迎接宾客。一边吩咐下人好好招待。庭院里张灯结彩,摆满宴席,热闹非凡。
吉时已到,下人将顶着盖头的新娘子扶到前厅里,宁保林满脸喜色,也被人推到厅里,鞭炮响起,锣鼓声声,歌舞助兴。
太老爷太夫人坐在中庭。司仪大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夜晚,宁保林送走了宾客。吩咐下人各司其职。待一切交待完毕,才匆匆来到迎仙阁楼上。正要进门,身后闪过来一个黑影,要不是宁保林反应极快,就被揪住衣领了。他闪身一躲,与黑影交起手来,在廊下飞来飞去,斗了十几个回合,仍不分胜负。却见那黑衣人身手不凡,对宁保林并无杀心,没下狠手。宁保林忍不住翻身飞出十米开外,拱手道:“敢问兄台何许人也?为何深夜闯入府上,宁某到底何处得罪你了?”
只见那黑衣人,摘下面罩,厉声道:“宁保林,你必须给我发毒誓,保证一生一世善待花小姐,否则这道门就休想进了!”
宁保林这才借着灯光看清对方,吃惊道:“贾义豪!是你——”
黑衣人逼视着宁保林,目光如剑,逼问道:“若做不到,就别娶了!我现在就带走她,让你永远都见不到她了!”
宁保林正色道:“谁说不敢了!到现在你居然还不死心!我这就发毒誓给你看——”
只见宁保林大步流星地来到楼道口,对着月亮“扑嗵”一声跪了下来,举起右手,郑重地道:“皇天在上,厚土为下,我宁保林发誓:从今天起与花无愁结为夫妻,定全心呵护,不离不弃,倾心相待,绝不辜负!若违背此誓,天地不容,灭门绝户,不得好死!”
贾义豪飞身离去,扔下一句话:“希望说到做到,否则我定不饶你!”
宁保林这才回过神来,缓步向房门走去。进了门,迫不及待地来到床前,满怀期待地看着花无愁,掀开了盖头。花无愁含羞带笑,满脸发红,悄悄地抬起头来。下人早已端来了交杯酒,立于跟前。宁保林和花无愁各自端起了一杯,环绕着手臂,对视了一下,一饮而尽。放下杯子,相看一下,都忍不住幸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