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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想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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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1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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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如无愁花常开》连载

第二十九章 再次遭难

数月过后,花无愁的肚子一天天鼓起来,本是件喜事,可是这时候太夫人突然一病不起,医治多日,毫无起色。此时,凤妃又在秘室里作法,令太夫人一直恶梦不断,一口咬定花无愁腹中胎儿作怪,恐怕是妖魔托生,前来索命!应当除之。诸兄弟也都信以为真,眼看老母亲病得糊涂,大家都束手无策,再三劝告宁保林,速将花小姐腹中胎儿堕掉,或许还能挽救老人一命。连大夫都说不可救药了,再不想办法,就只能等死了。

宁保林听后,痛心不已,掩面而泣。当即询问大夫堕胎后果会是如何。当他得知堕胎会危及母子二人性命后,心生不忍,只得先下休书一封,将花小姐母子赶出家门,以平众人之愤。驱逐晦气,同时又可暂保母子性命。

深夜,梅心若房内一道旋风飞过,一个黑影闪现。她马上醒来,那凤妃早已立到床前。

梅心若惊得连忙坐起。问道:“娘娘为何此时现身?莫非有要紧事吗?”

凤妃扫了她一眼,不屑地道:“嫦娥又要大难临头了!马上找出你的镜子来,施法一看便知。”

梅心若只看到花无愁扛着大肚子,背着包袱,一脸失落,拉着女儿,从宁府里慢腾腾地走出来。一老一少两个下人陪着,也是一脸惆怅。

梅心若抬眼看着凤妃。

凤妃恨薄薄地道:“那家太夫人本来寿限已到,我到阴间去了一趟,硬是逼着阎王将她增寿五年。又施法托梦,才将嫦娥这小贱人逼出家门。下一步我要作法救活太夫人,还要令嫦娥大雪天鲜血流尽,难产而亡。以报我的丧子之痛。”

花无愁带着休书和衣服又回到锦绣布庄楼上,心情十分沮丧。事到如今,又何必当初呢?没想到宁老爷在关键时候,竟是如此软弱无能。难怪前夫人说没了就没了。想着想着,悲从中来。多年来,她休婚休怕了,心里总是危机四伏,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如今呢?仍是。想着想着,真想一死了之,再看瘦弱可怜的言欢,正孤零零地立在跟前。孩子表情麻木,两行泪水正从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流出来,一脸怒怨地看着娘亲。花无愁忍不住泪如雨下,一把将孩子揽在怀里。接着,感到累了,又躺下来,歪在床上,大睁着双眼,又气又恨又迷茫。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我该怎么办呢?

珍嫂端来热水,请花无愁洗脸。

花无愁慢慢地起来,伤感地说:“幸亏布庄没关门,还有一条后路可走。不然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了。”

珍嫂又劝慰她道:“姑娘别太伤心了,当心身子啊!老爷不是答应过等老太太过世了,再接你们母子回去的。眼下只是权宜之计。”

花无愁苦笑了一下,摇头不语。

太夫人日夜叫着宁老爷的名字,不肯闭眼,病情时好时坏,难以断定。宁保林一直守在母亲床前,没有去看望过花无愁一次。

快要临盆了,正月里又飘起了雪花,花无愁竟毫无欢喜可言,只感到眼前是一片迷茫。她不敢再相信任何人了。

珍嫂见她情绪低落,日渐消瘦,才含泪道出实情。当年宁老爷的前任夫人并不难产而死的。花无愁惊异地看了她一眼,有点不相信,就问:“那是怎么回事呢?”

珍嫂沉思片刻,方才道:“当年老爷还是将军,长年在外,夫人有孕在身。老夫人嫌她连生两胎都是女儿,心生不满,一口咬定这第三胎又是女儿。处处为难,不肯善待夫人。夫人性子刚烈,哪里肯委屈求全,发誓要生出个儿子来。老夫人拿她当眼中钉肉中刺,仗着自己生的儿子多,更是倚老卖老。在家里不断地煽风点火,搬弄是非。经常和前夫人发生矛盾,吵架摔东西的事经常发生。就连前夫人怀孕,老夫人都不许下人给她端茶倒水,洗衣做饭也是自己动手。可怜前夫人身怀六甲,几欲自尽。老夫人一旦生气,就把其他儿女叫到跟前,大耍威风。也装腔作势痛哭流涕,诉说前夫人亏待于她,趁机怂恿众人为她出气,动不动就要打骂前夫人。肚子大时,就罚跪半天。前夫人几次昏倒,老夫人还不准许下人去扶,更不准请大夫,硬说前夫人是装的,逼她自己起来。老爷根本不知情,夫人痛得直哭。写信与将军诉苦,将军哪里肯信,只劝前夫人莫与年纪大的人计较。前夫人为此恨透了老夫人,有一回不肯下跪。老夫人就命两个下人摁住她,用板子在后腿上狠打了几下,把前夫人给打得跪下了。那时,前夫人已有八个月的身孕了。还得倍受折磨,苦不堪言。要不是为了腹子的孩子,她早就一头撞死了!直到临盆时,正在腊月,夫人本来已自己命人请来产婆,可是肚子迟迟不见动静。那产婆只好暂时回去,说是隔两天再过来瞧瞧。哪料产婆前脚刚走,天色就阴沉下来,傍晚刮起了大风,夜里下起了大雪。早上起来雪已下得很深,老夫人命人生炭火自己用,宁死不许给前夫人用。又命下人除了烧火做饭的,其余全部去清理积雪,谁也不敢前去看望前夫人。早上没有老夫人的许可,谁也不敢给前夫人送饭。直到中午,老夫人才准许给她送饭。可是,等送饭的人去了却推不开门。就知道情况不妙,才叫来几个男丁,使劲撞门。可是为时已晚,门被撞开后,众人进去一看,吓个半死!只看到前夫人趴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不动,肚皮早已裂开一个大口子,地面上流了好大一摊血,可那血迹已干。腹中的孩子已摔掉出来一个,另一个只在裂口处露出半个身子,都已断气了。原来是双胞胎,还是男孩,可惜的很呐!再摸夫人,气息全无,手脚冰凉,身子僵硬,面色发青,眼睛瞪得老大,看来挣扎过,表情很痛苦。两手伸得老长,象要抓住什么。那场面十分恐怖!叫人吓得魂不附体!老夫人也后悔不已,早知道是双生子,又是男孩,也不会让她孤身一人呆在屋里。多说无用,老夫人马上命人备棺材和衣服,下了死命令,谁要是敢说出去,她就扒了她的皮。对外人只道是难产而死,没人敢多嘴。老爷火速赶回,跪在灵前嚎啕大哭,伤心欲绝啊!活生生的三条人命就这样消失了。老夫人见儿子伤心过度,又劝他节哀,大不了再娶一房就是。横竖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老爷听后大动肝火,气得吐血,与太夫人狠吵一架,将其逐出门外。老夫人也自己心生恐惧,才搬到别的儿子家去住了。”珍嫂说完已是泪流满面。

此后,老爷就将前夫人住过的房间锁了起来,再不许任何人踏进一步,他本人也极少近前,免得触目伤情,不忍相看。每年下雪的时候,老爷心里都会暗自伤心,他苦不堪言。没有人可以令他忘记过去。血淋淋的三条人命啊!所以老爷对您百般怜爱,全心维护,不只是在乎你,还是为了赎罪。

这个年过得十分凄惨,屋里冷清极了。花无愁连吃饭的心思都没有了。再看言欢,又不忍不顾,才勉强作笑,哄她开心。她又想到了娘家,真想捎信求救,可是身边只有两个下人,正月邓掌柜又走不开。她郁闷坏了。

正月初十这天,天阴冷阴冷的,刮着寒风,吹到身上,刺骨的冷。

宁府门前,走来一个满头银发,身裹黑袍的道士来。手执拂尘,信步来到院子里。上观天下观地,默默静立,口中念念有词。下人只觉得奇怪,匆忙报于宁老爷。宁老爷脱不开身,令下人前来询问。得知道士乃世外高人,特地前来医病,保证三日之内药到病除。

宁老爷急忙命人请进府内,速与太夫人治病。只见那道人鹤发白须,神情怪异。围住太夫人床前转上三圈,用拂尘狂甩一番,又环视了一遍,又双手合十,念念有词道,太夫人身上有妖孽作怪,必须快速除之!再服下自制的追魂丹三颗,三日即可好起来。再静养一段时间,就可痊愈。

宁老爷和众兄长都喜出望外,端出二百两黄金来。请道长快点施法治病。

道长迟疑了一下,道:“五百两黄金方可,毕竟炼丹不易!”

宁保林命下人再去取来。

道长收下金子,放在桌上。挥舞衣袖,提剑作法。屋内黑烟飞起,暗风旋转,十分恐怖。

好大一会儿,道长才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浑身瘫软,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宁保林和几个兄弟,过来将他扶起入座。道士静思片刻,从怀里慢慢地掏出一个葫芦瓶来,倒出三个拇指大的药丸。交给宁保林,端起黄金,倒入布包中,急欲离去。宁保林追问,“敢问道长,三日真能好吗?”

道长认真地道:“定会好的!即刻服药吧!”

道长言毕,就立马收拾东西,急急地向外走。刚刚走出大门,就扭过头来,扫了一眼,偷偷奸笑了一下。那张脸立即凶相毕露,恢复了凤妃的脸孔。双目圆睁,盯着宁府,恨恨地道:“等着瞧吧后羿,我要你家破人亡,一尸两命!”

就在第二天,北风怒号,狂吼不止,寒冷之极。到了傍晚,下起了大雪。邓掌柜和绣女灵儿早早地收工了,关了门,还决定休息几日,待天晴雪化了再营业。

夜里,花无愁感到一阵阵腹痛。接着,感到有腹水流出,才知道要生了,羊水已破了,很快血也流出来了。人已疼得死去活来。

天庭凤祥宫秘室之内,凤妃身着黑衣,面目狰狞。目光如火,不停的舞剑,向凡间施法,一道道寒光闪电般飞出,射向嫦娥的身体。

花无愁疼得直打滚儿,抱着肚子惨叫不止。

珍嫂一看情况不妙,就要回去报于宁老爷,可是外面风雪又太大,吩咐丫环灵儿快去烧水,自己好照顾花无愁生产。想要出去找产婆,又怕花无愁出事。正为难之际,楼下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来。珍嫂惊喜地叫起来,道:“一定是老爷来了。我就知道他放不下心的。”

珍嫂慌忙下去开门,没想到是贾义豪。已落了满头满身的雪。珍嫂一脸惶惑,惊问道:“贾公子,怎么是你?深夜造访,可有什么急事?我家老爷不在,男女授受不亲,我家夫人不能与你相见,你还是走吧!”

说着,就要关门。被贾义豪一把拦住。大吼一声骂道:“你家老爷算什么狗屁东西!我听说她即将临盆,却被你家老爷给赶出家门!有这么恶毒的男人吗?还算个男人吗?滚!”

贾义豪使劲儿一推,就把珍嫂推得站立不稳,倒退了一步,差点摔倒。

贾义豪心焦火燎地跑上楼,冲进卧室,只见花无愁仰面躺在床上,满头大汗,衣服早已被汗浸湿。满脸泪水,有气无力地躺着,瞪大了双眼,双脚仍在奋力挣扎着,伸出被子外面。一只脚跟沾了一些血迹。

屋角摆着一盆炭火,床边还放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水。

花无愁侧过脸来,看了一眼贾义豪,只呻吟着喊了“豪哥哥”,就又感到剧痛难忍,惨叫了一声,又疼得昏死过去了。

贾义豪冲到床前,一把抓住花无愁的双手,拼命地叫喊。花无愁却脸色苍白,毫无反应。贾义豪忍不住双泪齐流,大吼起来:“紫君——紫君——醒醒啊!”贾义豪喊着喊着,心痛极了,竟大哭起来。

珍嫂早已惶恐不安地跑上楼,吓身魂不附体,抖擞着喊了声:“贾公子——”

贾义豪回过神来,狠瞪了她一眼,松开双手,猛地站了起来。逼视着珍嫂,从腰里拔着斧子来,吓得珍嫂浑身发抖,连连后退。哆哆嗦嗦地说:“贾公子,别别——”

贾义豪咬紧牙关吼了起来:“你家老爷还算个东西吗?竟然在大冷天把即将生产女人赶出家门!有他这般狠心的家伙吗?当初娶进门的时候他是怎样答应我的?我现在就去劈了他?要是紫君有什么意外,我要你也跟着陪葬!”

珍嫂吓得面色如土,不敢吱声。

这时候花无愁微微睁开眼睛,伸着手叫了声:“豪哥哥,别——快先救我啊!”

贾义豪忙回过神来,俯下身子,紧紧地抓住花无愁的手,看着她泪汪汪的双眼,也忍不住掉下泪来。难过地说:“好妹妹,你挺住啊!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我这就去找产婆!你等着我啊——”

贾义豪含泪下楼,急欲出门。可是夜已深,外面又是风雪交加,冰冷刺骨,去哪里找产婆呢?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花无愁那痛苦不堪的样子。只得心一横,硬着头皮出去了。

宁府内,宁保林一直守在母亲床前,见太夫人睡着了,才慢慢起身。忽然窗外冷风袭来,窗框“哐当”一声,顿感寒意刺骨。他想到了花无愁,此时也不知道情况如何。心口象被抽打了一下,一番剧烈的疼痛。再一分析,有珍嫂和邓掌柜在照顾着,应该不会有事。不然早就送信过来。想到这里,才略感心安。

此时,窗户又是“哐当”一声巨响,显然外面风势不小,一定格外冷。不由得心里一紧,又担心起花无愁来,还有那即将出世的婴孩。又感到万分愧疚,要不是老母亲病危,断不可将她们赶出家门的。这才发现自己象个懦夫,竟如此软弱无能。在她们母子最需要他的时候,变得缩头缩尾,无能为力。他感到自己实在可恶可憎,悔恨交加,悲痛万分。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

第三次“哐当”声响起时,宁保林才醒悟过来,慌忙将窗户关紧了。再转过身来,太夫人已被惊醒。

宁保林见母亲神态安详,面色发红,忘却了刚刚的痛楚,心里充满了欢喜。蹲到母亲床前,道了一声:“娘,你醒了。”

太夫人微微笑了一下,缓缓地道:“儿啊!我就知道你是个大孝子,会一直守在娘跟前的。所以,这么多年来,最疼爱你了,也最牵挂你了。”

宁保林端详了一下母亲,欲言又止。

太夫人清醒得很,见儿子面露难色,定然有话要说。笑了一下,才道:“儿啊!难为你了,寒冬腊月里将那个女人逐出家门。有这份孝心,为娘也就不枉生养你了!你要是实在舍不得,就等那个女人把孩子生下来,去看看,要是个小子,就抱回来,找个奶娘养着。至于那个聋子女人,就别管了,让她自生自灭去吧!别再让她回来丢人现眼了!天底下漂亮的女人多的是,你再想找几个娘都不反对了。若是生个丫头片子就别要了,早晚也是外姓人,延续不了香火。”

宁保林听着母亲的话,想到了刚刚从河水里将花无愁救上来奄奄一息的情景,又想到了她挺着大肚子走路蹒跚的样子来,又想到了前夫人惨死在血泊中,两个冻死在地上、浑身发紫的婴孩来……

这么多年竟然没看出来,母亲是个如此冷血无情的人,居然置自己的亲骨肉于不顾。心里一阵阵酸楚,也不知道即将出世的孩子情况如何了,会不会再有任何凶险,止不住泪流满面。

再看母亲,也正看着自己,他看到母亲满眼是慈祥,真不象个心肠歹毒之人。可是他仍打算即刻动身,前去看望花无愁母子是否平安。

太夫人看到宁保林焦燥不安,就问:“儿啊,娘好多了,你为何还这般难受?”

宁保林只道:“外面下雪了,儿子想起来多年前那一对双生子来,心里难过。有点放心不下那个未出生的孩子。”

太夫人冷笑了一下,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女人嘛,天生就是生娃子的料!就象母鸡下蛋一样,没啥大不了!为娘都一连生你们兄弟好几个,不是也好好的吗?别瞎想了。”

宁保林态度十分坚决,道:“不,我还是得去看看才能心安!”

天庭里,凤妃仍在发疯地作法,只见浓烟滚滚,凤祥宫内阴森恐怖,一道道黑色的闪电接连迸射而出。

花无愁疼得惨叫不止,大汗淋淋,血流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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