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什利很庆幸自己没有耽误上课时间读完那剩下的2/3的内容。由于阿森西奥并不知道阿什利和安妮塔已经分手,他戏谑地说着,入党方面的事情你可以求助下你雅辛叔叔,他绝对会帮你。他肯定不希望自己未来的女婿没能成功入党或是比自己女儿入党晚了一年。另外,阿森西奥还和阿什利提到了尤尔根·帕维尔·苏霍伊教授和奥斯托沃伊·帕维尔·苏霍伊教授,说自己曾经和他们有过一面之缘。他们家也是原来萨尔马特的八大贵族之一,维尔加利和他们的父亲享有同一级别的爵位。如果可以联系到他们的话就报阿森西奥的名字,想必他多少可以给阿什利一点照顾。
阿森西奥的担心有些多余。阿什利第二天便私下联系了尤尔根,尤尔根特地抽出中午吃饭的时间接待阿什利。考虑到阿什利和自己一样是下课后就直奔办公室,肯定没有时间去食堂翻越人潮涌动的队伍,尤尔根又叫了两份香肠套餐外卖,打算边吃边谈。
尤尔根为阿什利撕开外卖包装,示意他自便。贵族的餐桌礼仪什么的早就废除很多年了,今天情况特殊,允许边吃边说。
“你的全名叫什么来着,我一直都不知道呢。”
“我叫阿什利·阿森西奥·绍伊古。”阿什利轻轻用叉子划开图林根香肠的肠衣,一字一顿地说着。
“阿森西奥·绍伊古?”尤尔根差点把吃进嘴的香肠吐出来,脑海里又一次翻滚的是八大贵族的族谱,“你爸是司卫军总司令,然后你爷爷是前任国防部长?”
“正是。”阿什利不知所措地点点头。苏霍伊和绍伊古同为萨尔马特时代的八大贵族,虽然现如今贵族的后裔已经越来越稀少,但在航空工业的顶级院校遇到姓苏霍伊的人却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啊,没什么,我早该想到了。”有那么一瞬间尤尔根想起轻刃组建初期父亲帕维尔曾经把妹妹优米送到司卫军部队服役,后来父亲作为最大的股东为了掌握对轻刃的控制权又联系国防部要求把优米撤回到原部队,引发了一系列的闹剧。好在当时,前来合作的仲宏飞行员董牧之协助着控制住了场面。而当时前来克拉斯诺亚尔斯克领走优米的人,正是阿什利的父亲阿森西奥。不过不管怎么说,同样是原八大贵族家庭的孩子,尤尔根对于与阿什利的交流倍感轻松。
“都是在查理金诺的教育长廊受过刑的孩子。”尤尔根笑着切下一段香肠,阿什利却瞬间什么东西都吃不进去了,“老师您能不要提那个长廊吗。”
“好好,我们说正经事。”尤尔根连连摆手,“你成绩应该还可以吧。保研直接来我这里咯。”
“老师,不瞒您说,我失去保研资格了。”
“啊?”尤尔根嘴里的香肠掉到了盘子里,又一次惊讶地张着嘴,“不会吧,你什么科目没有及格?高数?大物?不应该啊”
“哲思。”阿什利没好气地说着,“那个老师讲得稀烂,然后还对我挑三拣四。说我贵族遗少什么的,给我平时分打0分。”
“不应该啊。”尤尔根拿出手机准备联系教务处,“你们现在这种非黑即白地打压贵族的风气应该比我们那时候缓和多了,毕竟原贵族都没剩下多少活人。而且哲思课没有哪个老师会闲到无聊给学生打0分,除非一直旷课······”想到这里,尤尔根又一次抬头望向阿什利,“你哲思老师是日尔科夫吗,这个学校里对贵族最愤愤不平的就属他了。”
“应该······是吧。”阿什利这才发现自己连哲思老师的名字都记不住,又连忙拿出手机查看课表,“是的就是他。”
“他每次点名都会在前一节课告知的啊。”尤尔根摇了摇头,“你这是怎么回事?”
“老师,那个。”阿什利已经快要把脑袋埋到膝盖底下去了,如果尤尔根继续说下去,他有向地底下挖洞逃跑的可能。
“为了踢球旷课了?”听罢阿什利絮絮的诉说,尤尔根不住地摇头,“课外活动丰富是好事,调皮捣蛋或是特立独行都没什么问题。实在忙不开,偶尔缺勤一两次,和老师解释清楚,事后自己补上就行。这也不算多么严重的事情。但是,频繁旷课是绝对不可以做的事情,哪怕是这种你们都觉得没什么实际意义的课。”
“老师,我······”正午的阳光忽而受到云层的笼罩,充盈着办公室的阳光忽而收敛了自己的笑脸。阿什利害怕自己千载难逢得以遇到的鸿儒会因此而对自己失望,颤抖的双腿仿佛钢铁洪流碾压的铁桥。
“从来没有人可以一直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尤尔根放下手中的餐具和饭盒,阿什利连忙也效仿老师,正襟危坐。
“可是当命运被交到你面前的时候,你逃避掉就能不去解决眼前的问题了吗。”尤尔根压抑着胸口的情绪,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向阿什利述说着过去的故事。
“轻刃组建初期,我的妹妹,优米莉安娜·帕维尔·苏霍伊,一心想要到我这边做飞行员,和我一起工作。但是我爸希望她像我一样做工程师。为了堵塞住她前去空军工程大学学习飞行的道路,我爸把所有的方式都用上了。但是优米她就能逆来顺受,不卑不亢,在什么地方都能潜心学习钻研技术,一有机会就想办法往轻刃这边争取,修得文武双全。后来她到司卫军去工作,当时正好表演队改制,我趁这个机会就把她调到轻刃来了。我爸没能阻止她到轻刃来做我的飞行员,你知道当时鬼迷心窍我爸想出来个什么法子吗?”
“什么办法?”阿什利微微抬起头,凝视着教授澄澈又深邃的眼眸。
“他让你爸代表司卫军下行政命令强行把她带走了。”
“抱······”阿什利又一次低下了头。他恍而有些明白教授为什么在听到他的中间名和姓氏的时候分外诧异。他偷偷瞥眼望向教授,却仿佛觉得身高和自己没有相差许多的教授已然站在山峰的顶端俯视着自己,千里之遥而无法靠近。这让本身就担惊受怕的阿什利对教授愈发有了畏惧与愧疚之心。
“不是,我不是要你道歉。”尤尔根连忙站起身来,阿什利便也随着尤尔根起立。不知为何双双起身的两人便尴尬地四目相对,直到阿什利又一次低下了头。
“我举这个例子,只是想告诉你,你以后遇到的自己凭借能力无法改变的事还有很多,可是逃避并不能解决掉面前的问题。尝试解决,也许你没法让事情变得更好。但是逃避困难,眼前的境地一定只会变得越来越糟糕。”
阿什利默不作声,呆立在云层掩盖的秋日午后。尤尔根轻叹一声,又坐在椅子上,重新拿起餐盒,“快吃吧,再不吃放凉了。”
“老师是对我失望了吗。”良久,阿什利轻启已然干涸的嘴唇,吞吞吐吐地挤出无力的话语。话毕,他甚至已经抬起了右腿,意欲转身逃离办公室。
“不是说失望不失望。”尤尔根思索着,把香肠塞进嘴里,快速地咀嚼,“倒不如说我是希望你能在迷茫的年纪少走一些弯路。”
尤尔根的话稍显模糊,阿什利仿佛懂了,又仿佛没懂。在做最坏打算的前提下,尤尔根教授已经对这个他本以为会情同手足的贵族末裔感到了失望。而阿什利如果继续像这样随心所欲地恃才自傲下去,尤尔根教授对阿什利只会愈加失望。尤尔根教授所言的核心在于勇敢面对不利与逆境而拒绝逃避困顿与胶着,阿什利是一字一句地记住了。想要扭转眼前的局面,阿什恍而明白了自己需要做些什么。
“我不会辜负教授的期望的。”阿什利缓缓坐下,轻快地继续教授和自己的午餐。香肠稍凉,可阿什利却依然吃得狼吞虎咽。
“以后有什么事情还是可以找教授的吧?”教授吃完了最后一块香肠,阿什利自觉停下手中的刀叉开始收拾餐具,尤尔根招呼阿什利坐下说不要为了所谓的长幼尊卑造成浪费,“你来之前还是Skype联系我一下,因为有时候我在热机实验室那边,有时候在‘花前’,有时候又在行政楼。你要是一声不吭地跑到这里,可能找不到人。”
怀揣着教授的善意阿什利迈出了学院办公楼。正午的阳光拨开了重重云朵,再一次以耀眼而璀璨的光辉普照着大地。落叶跟随着微风的方向聚拢在道路的侧畔,有条不紊,不紧不慢。秋风虽是在敦促着落叶,却未曾责难或是催促过落叶什么。秋风知道,自己与落叶都是秋天的一部分,是共同谱写这一首季节华章的主人公。秋风倘若是与落叶情同手足而心有灵犀,必会珍视它那尚未激发的内蕴。果真如此,循循善诱与言传身教自会比居高临下的揠苗助长带来更加美好的结局。
彳亍于秋风中的阿什利没有径直走回寝室,而是来到行政楼办理了《哲思》课程的重修手续。待他回到寝室的时候,书桌上多出了三四本复习资料。翻开扉页,姓名栏写着哈提德。
“我用不上这些了,你要是用得上就拿去吧。”哈提德从工程制图中抬起头来,“本身也是二手课本,再像他们那样卖掉给别人就不合适了。你能拿去用的话,也算给这些旧书增加一点价值。”
没有辜负尤尔根的期待和室友的善意的阿什利成功地通过了哲思课,并在第二学期的课程中愈战愈勇。驾车路过足球场的尤尔根望见那与众不同的黑色头发,想起刚才特地去查询的成绩单,欣慰地一笑,又突发奇想,随即靠边停车,换上当年穿过的球衣和球鞋,径直走上了足球场。
“尤尔根教授,您也来了?”阿什利停下脚上的盘带飞奔到场边,下一秒场上的球员几乎都集中到了银色头发的年轻教授的面前。
“大学生创业创新你听说了吗。”中场休息,尤尔根直接拿起阿什利的水瓶,一口下去半瓶水就不见了踪影。擦擦嘴,尤尔根询问阿什利对大创有没有兴趣。
阿什利当然兴趣斐然。他抬起充满光泽的眼睛,询问能不能请教授做指导老师。尤尔根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说伊斯坦布尔会战中,苏57战斗机暴露出了巨大的短板,亟待改进。他作为苏57的总工程师,接下来一两年的时间都得奔波于各大试飞中心。
“今天过来,也算和你道个别。”说着,尤尔根从包里掏出办公室的副钥匙,“你不管是做大创还是复习什么的,可以到这个办公室去做。我把副钥匙给你。我书架上的东西你都可以自己翻看,看完还原就行。”
灰色的钥匙朴素而平常,可阿什利的眼里它却发出万丈光芒。它是冰雪消融之后春天的一缕阳光,又是无垠沃土中播下的一颗种子;是业已完工的巴别塔,是从天而降的攀登梯。阿什利颤抖着双手,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下这无价之宝亦是千斤重担一般的馈赠。
“拿着吧,我爸和你爸怎么说也算是故交了,我虽然大你十岁,但是你也可以直接把我当兄长的。”
“如果需要指导老师的话,你可以找我的弟弟奥斯托沃伊教授。”尤尔根便歪着嘴巴露出笑容。透过那和善又活泼的笑容,阿什利似乎看到了十年前那个风度翩翩的少年,又梦到了十年后学有所成的自己。
“你要研究经由传感器和离散控制系统对变循环发动机综合工况实施实时监测与调控的可行方案?”奥斯托沃伊被眼前的黑色头发的男孩吓了一跳。
阿什利振振有词,说最新一期《航空工业》,伊斯坎达尔·埃米尔·切比雪夫博士对它给出了一个可行的方案。
奥斯托沃伊一针见血,说这些专业方面的知识阿什利只是略有了解,最多能定性地理解。
“空气需要量计算公式来一遍?”
“我······”自信满满的阿什利发现自己连最基本的公式都说不上来。明明偷偷旁听《燃烧学》的时候做了笔记,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终究没有记住这些东西。
“《大学物理》是大一学的吧。”奥斯托沃伊不紧不慢地说着。
“是的。”
“洛伦兹变换公式,默写下来。”
阿什利就从奥斯托沃伊桌上随便抓了一张纸,三下五除二地提笔写下四行公式。写完之后阿什利也愣了,这个公式他和上面那个公式几乎是同时学到的,可是后者记忆犹新,前者却完全忘却了。
“你旁听的东西,有过运用的机会吗。”奥斯托沃伊笑道,“为什么《大学物理》里面那么多复杂的公式,你都能如数家珍一般地拿出来。因为你一直在运用它们。做项目,本质就是一个综合性运用知识的过程,可是如果你没有通过简单的运用去彻底掌握分门别类的知识,你拿什么去做综合性的运用呢?”
奥斯托沃伊教授的话字字珠玑,而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阿什利至今难找到合适的大创队友。
“你的想法我很认同。”教授说着又翻开了桌上的杂志,扉页上的电动飞行器映入他的眼帘,他忽而有了一个想法。
“只是说,你还没有经历过实践的考验,不能让你一出手就接下这么宏大的项目。不过,传感器和离散控制系统的运用是非常广泛的。”说着,教授把眼前的《能源动力期刊》杂志递给阿什利,“如果用传感器和离散控制来监控电池的内部反应,是不是比你提出的那个要好实现很多?”
响鼓不用重锤敲,阿什利很快就领会了教授的意思。自学了一部分电池材料方面的知识之后,阿什利向学校申请了“通过传感器和离散控制系统实现电池热管理的一个方案”项目。而得知了阿什利得到了项目之后,哈提德主动请缨,希望学习软件工程的自己可以帮到阿什利。怀揣着尤尔根教授的钥匙,阿什利带领着组员们又一次踏进了那一间知识的殿堂。
“欧洲的EF2020系列战斗机令人畏惧的实战效果大家已经在伊斯坦布尔会战中有所了解。”卢日尼基,乌萨克联邦国防部。
“太平洋战线,在阿留申海空战中,歼25B配合TB5B通用战术拓展背包所表现出的强大空优统治力也不得不让人畏惧。”
“而我们的苏57居然因为红外隐身性能的问题被海麻雀导弹揍了下来。”
“如果仲宏独立研发的拓展武器和欧洲国家联合研发的战斗机已经达到如此恐怖的水平,我们不知道战争开始以来装备许久没有明显更新换代的亚特兰蒂斯在背后飞速研制甚至即将投入使用,压在我们头顶上肆无忌惮的将会是什么样的空中妖鬼。”
克拉森诺达尔语惊四座。可眼前线的优秀士兵在与亚特兰蒂斯部队展开了大规模的正面交锋之后,他们手中器不如人的窘迫局势又让国防部不得不开始重视跨代际的新装备研发工作。尽管苏霍伊和伊留申已经在牵头进行苏57的升级,并且仲宏同意出口TB5E型战术拓展背包供苏57和苏35SM使用,但经历过萨尔马特时代的大小官员内心多少懂得一个伟大的国家想要彻彻底底地赢下一场自己的战争,彻彻底底地保护住自己的国家利益,到底需要些什么。这不再是那个寒心的有识之士自掏腰包拯救国家的年代了。会议中,国防部正式批属了一系列先进武器的研发计划,其中“新一代空中优势战斗机”项目——即“Novel Generated Air force Superiority Fighter”,简称“NGASF”——位于首列。项目旨在引领下一代战术战斗机的趋势,以“五可变”为技术指标:可变翼型,变循环发动机,可变驾驶模组,可变任务模式,可变装备系统。苏霍伊设计局总设计师菲利克斯·罗维·格勒文和伊留申设计局总设计师伊斯坎达尔·埃米尔·切比雪夫随即开始从设计学角度准备和推进工作,而对于项目的领头人他们第一个想到的人依旧是远在雅尔塔的尤尔根。
当时尤尔根正在阅读SCI[1]学术期刊《能源动力期刊》。当读到了以阿什利为第二作者的文章时,尤尔根会心一笑。彼时雅尔塔的“飞鸿”技术验证与航空器试飞一体化测试中心刚好建设完成,尤尔根教授出席现场,并希望尽快将这一航空工业生产测试工作的集大成者投入应用。克莱门特连连点头,并向尤尔根教授介绍了自己麾下的三个优秀青年学生。
“一个工业设计专业,一个机械工程专业,一个工程力学专业,是吗。”尤尔根教授望向眼前的三个孩子,忽而想起远在卢日尼基的阿什利。他感觉这四个优秀的年轻人颇有几分相似。随即,一个更加宏大的设想在尤尔根的脑海之中浮现出来。
这个宏大的设想同样在阿森西奥的脑海中浮现了一瞬,但他实在是太累了。司卫军在不知不觉之中推进到了切尔卡瑟,而切尔尼西夫和哈尔塔瓦也悉数被空军夺取了制空权,陆军已经兵临城下。乌萨克国民军距离基辅地区只有一步之遥。从手术室躺着出来的阿森西奥没过多少天就又一次回到了前方临时指挥部,而直到空军的苏30SM击毁了基辅城外所有的防空雷达之后他才在全面进攻前的一个晚上有了睡一个好觉的机会。且不论家人的书信了,连国防部的非指令性文件他都没有太多阅读的时间。而这一天通过地面邮件方式送来的国防部对于“新一代空中优势战斗机”项目的描述他只看完了摘要就倒在了床上,沉沉睡去,后来还是警卫给他盖的被子。警卫离开之前隐隐约约地听到将军念叨着“臭小子,你将来真想干就得靠你自己了。基辅打下来之后,你爸就没用了。”也不知道将军表达的是什么意思。考虑到将军已经很久没有回家,警卫唯有关上房门,让将军和家人在梦乡里会聚。第二天,进攻的号角吹响,四架图160轰炸机和四架图95MS轰炸机如大鹏展翅一般飞临天空,面对完全失去防空能力的基辅肆意妄为。敌军勉强仓促起飞的几架米格29S还没有来得及调整姿态就被苏35的无源相阵雷达捕捉。从天而降的R77导弹像猎捕兔子的头狼一般,为基辅城市边缘增添胜利的焰火。兵临城下,陆军和司卫军却没有向城市内部推进,而是准备进行一次饱和炮击。龙卷风G型火箭炮和联盟SV型自行火炮如成群结队的虎熊一般缓慢地排起队列,漆黑的炮管直指向那火海中的城市,伺机而动。可以为乌萨克的炮火偃旗息鼓的琴科却自恃把握住了负隅顽抗的机会,从后方基地派来图22M超音速轰炸机,携带高爆弹头意欲殊死一搏。然而,接受了亚特兰蒂斯的现代化改造的,安装了APG78主动相阵雷达的图22M终究是没能在K77M导弹的杀伤范围之外提前发现埋伏已久的苏57战斗机。在雷达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它们便永远地失去了翱翔的羽翼,在距离基辅一步之遥的地方被扼住了命运的咽喉。随即,高爆弹头在基辅城外引发连锁反应,火海、废墟与残骸封锁了基辅城防军最后的退路和补给的通道。饱和炮击紧随其后。连绵的炮火刮起死亡风暴,基辅城防军如瓮中捉鳖一般被打得满地找牙。等到阿森西奥领兵在坦克的协同之下攻入基辅城的时候,留给他的已经是一座自相残杀,溃不成军的废都了。
耗时五年零四个月的琴科战争宣布结束,乌萨克及其接壤的土地彻底恢复了平静。夺回了尼古拉耶夫的三大造船厂、南方机械制造厂等战略武器生产基地之后,乌萨克联邦仿佛望见了漫漫长夜的曙光。不知这长夜中的曙光是回头时望见的夕阳余晖,还是熹微地迎接着自己的美好天地。国内的谈判和商议已经进行了五年,而重工业方面也已经进行了大量的政治试点。被战火摧毁的琴科发掘了出大量萨尔马特时代的工业遗产,而想要重振它们必须经由对琴科地区的重建——不仅仅包括工业重建,还有社会秩序、基础建设、医疗教育,诸如此类——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资本家是绝对不会去干的。综合多方面的的考虑,社会主义改革的计划迫在眉睫。乌萨克中央政府决定借琴科战争结束,祖国开疆拓土的机会,正式宣布国家改革为社会主义国家,全称为乌萨克社会主义联盟。
战火停歇之后阿森西奥仍留在基辅清扫余孽,在此期间一不留神被游击队的子弹打中腹部。这一次意外让阿森西奥被切除了25%的胃。所幸司令官是保住了性命。背着四个弹孔的阿森西奥在收到了社会主义改革的消息之后尽管依旧忌惮着中央政治局,可无数次命悬一线的阿森西奥却开始对国家事务产生了逃避的心理。
“战争后期感觉司卫军的装备和训练已经和陆军完全一致了。”撤退前最后一次指挥官会议,各高级和特高级指挥官身着礼服,手持重剑相互行礼。
“感觉‘司卫军’这个定义,在这场战争中,显得荡然无存了。”瓦西里·基洛·斯莫洛夫将军主动向阿森西奥搭话,“时至今日,我也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你要亲自带兵到前线来。”
“不论什么军种,最根本的目的都是保家卫国。”阿森西奥笑着摇摇头,红蓝色的礼服在绿色军装的海洋当中显得分外格格不入。倒不是说红蓝色有什么问题,空军的礼服就是蓝色的,宪兵礼服则是红色的。只是,司卫军礼服这种萨尔马特风格的设计和配色风格现如今已经非常鲜见了。这是萨尔马特帝国解体之后不久的事情,不知道谁发动了游行,要求更改国家单位的制服样式,并且大肆打砸卢日尼基街头的服装商店,宣称“绮丽繁复的服饰代表了阶级差异,应当被彻底革除。”一时间害得卢日尼基街头的时尚女孩甚至不敢穿着精致的洋装。而当时出兵维持秩序的正是阿森西奥的父亲维尔加利。为了与这种歪风邪气抗争到底,司卫军在1998年和2015年两次军装大更新的时候主动要求不改换司卫军军装的设计风格,依然沿用呢绒双排扣西服作为司卫军礼服式样。而时至今日,已然对手中的权力失去了兴趣的阿森西奥幡然醒悟,与众不同也许不是一件能够让人安睡的事情。
“战争年代,首都防卫、甚至境内维稳的任务在宪兵部队的代理之下有条不紊地推进。可以说,宪兵在国防任务的承担方面已经取代了司卫军。而且,其调动和驻扎以及行政都比司卫军来得要简单而直接得多,人员的训练也不需要像司卫军这样繁文缛节。礼宾任务则完全可以在特殊任务时单独抽调士兵完成,或是以营、旅为单位直接由国防部管辖,没有必要单独成立一个军种。”瓦西里将军直率地发表了自己的态度。他平淡的眼神让人看不出任何喜怒哀惧的迹象,阿森西奥不由打了个寒噤,而后端起咖啡杯掩饰尴尬。咖啡的味道似曾相识,一瞬间他想起卢日尼基的文法学院旁边的咖啡馆的味道。阿什利小的时候特别喜欢吃那一家的慕斯蛋糕,阿森西奥就经常托人去买。有一次下班回家刚好路过,稍显困倦的阿森西奥便亲自到咖啡馆买了一杯咖啡。不算是什么特别惊艳的口味,可如今在他乡与之重逢,思归的父亲几近滴下泪水。
“如果各位愿意接纳鄙人麾下的士兵,绍伊古自是感激不尽。”阿森西奥笑着起身,没有拔剑,而是敬了一个军礼。
阿森西奥一直担心的东西呈现在了他的面前。奇怪的是,相比起阿什利寄来信件的那一次,他反而没有那么紧张或是畏惧了。他也从来不是面对大是大非会慌乱的无能之辈,不然也不可能想到在老爷子去世的动荡之时带兵远走,也不会在琴科出生入死四次依旧身先士卒。如果中央政治局或是国防部的制裁仅仅下达到他一个人的身上,他是毫不畏惧的。他害怕的是国家对他的制裁会影响到阿什利的未来。
如果自己作为前贵族的身份能给阿什利带来的优势因为帝国的分崩离析而荡然无存,阿森西奥唯独希望不要因为自己的原因耽误了儿子的大好前程。阿森西奥扫视十数个将军的脸,沉浸在战胜的喜悦当中的他们自顾自地谈天说地,于是窗外的阳光也不约而同地向他们年迈的面颊上官集中。阳光愈是明耀,阿森西奥便愈加觉得他们的面目可憎。墙壁的阴影当中阿森西奥孤傲地正襟危坐,指尖却几乎把手心抓出了血痕。想到瓦西里将军的信口开河,又想起离开卢日尼基之前首都的种种风声和阿什利的信件之中陈述的事实,右拳紧握的阿森西奥暗自做出了自己的谋划。
[1] Science Citation Index,科学引文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