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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雨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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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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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之梦》连载

第二十三章 书写伟大

在京都的机场砸掌高呼后,风铃颤抖的双腿再没能支撑住她的身体,沉沉地倒了下去。这时手术仅仅过去了一个月,风铃的甲胎蛋白却又一次激增。原因是显而易见的,风铃选择了把这个秋天当做樱花的春天一样去燃烧,当那场春雨落下帷幕后,春樱也应当做好凋落的准备。

“我想回家去。”苏醒过来的风铃可以进食,阿什利立即买来粥点。小口小口地吞咽,风铃柔声提出请求。

“我陪你回去。”阿什利撩开风铃的刘海,在那能够看见血管的苍白额头上落下一吻。

“你更应该回到安妮塔姐姐的身边去。”风铃撇过脸,“你还有苏60要照顾。”

“我会陪着你的。”握住风铃的右手,阿什利一再为那遍布针孔的小手感到心痛。

“那你答应我。”风铃碰上阿什利的额头,紧贴在他的面前。

“你一定要回到阿什利·阿森西奥·绍伊古属于的那个世界,而不是停留在李国强的世界,好吗。”柔弱的眼神又一次闪烁起星点光彩。初见时的昏暗已然消陨下去,风铃的心墙如薄冰一般被温柔所溶解。回想起她未曾奢望的点点滴滴,甚至起死回生的经历,风铃不会去慨叹“人生若只如初见”。她不会回去,她也不愿意回去,她只想和阿什利一起走完这最后的春秋,然后目送那个给予自己幸福的人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回到自己应当属于的那个人的身边。

在和父亲打过招呼之后,阿什利购买了新干线的车票,准备返回札幌。临行前安妮塔又赶到车站,与暂别的二人挥手致意。

阿什利让风铃先去座位就坐,自己则在车门口,与安妮塔相顾无言。是愧疚,是感激,是激动,是释然。鼓起勇气,阿什利把目光停留在安妮塔的手臂上。

“你的左手,好些了吗。”

“已经没事了。”安妮塔莞尔一笑,“已经过去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吧。”

发车的铃声响起,安妮塔递给阿什利一个包裹,轻轻挥手,凝视着车门关闭。玻璃窗户意欲将阿什利和安妮塔分隔开来,可它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得逞。四目相对,两人都笑了。

多年以后,如炬的目光终于打破了窗户的桎梏。

包裹装载的是那一块渐变深蓝色的手表。时过境迁,它依旧熠熠生辉,光洁如新。手表在手腕上扣合的那一刻,列车如快马加鞭一般离站。阿什利回望的眼神直到那座千年古都消失在视野尽头的那一刻才恋恋不舍地移开。

冗长的旅途中风铃被拉到了Genius Maidens的Skype群里,安妮塔第一时间发出了一张照片欢迎风铃妹妹的加入。风铃望着那张雅尔塔海边的回忆出神,回到家后更是第一时间翻箱倒柜地找出了安妮塔姐姐给自己置办的那一套衣服。和安妮塔姐姐一样,风衣热裤黑丝袜。瘦弱了许多的风铃重新穿上这一身衣服,却恍而觉得自己已经融入了安妮塔姐姐的模样。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出现,她开始回忆自己到底哪里变得像安妮塔姐姐了。直到她走进三中的校园,初雪和初夏那甜美可人的二重唱让她顿悟,自己已经成为了当年照顾自己那个人的样子。

“风铃姐姐!”

“师娘!”

“李老师!”此起彼伏的轻声呼唤和爱不释手的紧紧相拥将夫妇二人包围。阿什利的头发快要回到原来的长度,但他再没有选择把它染成黑色,而是顶着耀眼的金发行动自如。谁都知道他是绍伊古总工,但谁都会叫他一声李老师。或许是明知他一定会回到自己原来所属的那个世界,眷恋着他的每个人都会希望他的存在能够多留下一些痕迹。初雪落下,这个冬天却没有一如既往的寒冷。风铃买了一个多用途火锅,让阿什利吃上了正宗的东虹寿喜锅和札幌成吉思汗烤羊肉。后来初雪和初夏来补习的时候,也曾品尝过风铃姐姐的手艺。阿什利慢慢跟着风铃学习烧火做饭,风铃跟着阿什利学习西餐礼仪。由依带着悟志来做客,风铃和阿什利合伙张罗了一桌子的饭菜。东西合璧,两人都吃得赞不绝口。没有买下那个烤箱,阿什利联系了烘焙坊的工作人员,能不能让风铃来打一天的零工充当店员。善良的店长满口答应,翌日的烘焙坊门口宾客络绎不绝。

那个冬天就这样过去,可风铃没能等到开春就一次又一次地出现了急性疼痛症状和乏力、寒冷,许多天甚至粒米未沾。在一阵阿司匹林都无法抑制的激烈疼痛之后阿什利背着风铃迎风冒雪赶到医院。二次扩散的癌细胞已经开始侵蚀风铃的每一个器官,而风铃虚弱的身体已经不可能熬得住第二次手术了。吃好喝好,让她过完最后一段幸福快乐的生活是医生无能为力的最终嘱托。

阿什利没有转告医生的无可奈何,风铃却在出院后抚摸阿什利的头发,轻咬嘴唇,笑了。

春回大地。目送孩子们奔赴考场,阿什利三缄其口,终于在四只书包消失于视野尽头之前喊出了胸口的肺腑之言:

“天才少女不会失败!”

这年的暖冬让早樱开放得分外急不可待。金榜题名的时刻终于揭开自己的面纱。琴子如愿考上了北海道大学医学院,初雪也被北海道大学考古学专业录取。初夏爆发式地录入札幌大学,良太则面对大阪体育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心潮澎湃。在春樱最为灿烂的那个日子里,孩子们再一次带领风铃姐姐和李老师前去公园赏花。拜托路人拍下照片,阿什利将六人的合影发布到Genius Maidens的群里。

那天回家之后风铃在洗手间吐出了满地的鲜血。虚弱地依偎在阿什利的怀里,风铃轻声呢喃,想要再去小樽的海边。

环抱着阿什利的手臂,黑色头发的女孩步履蹒跚地向车站迈进。每走数十步风铃都会请求停下脚步来休息,阿什利就用纸巾清扫路边的座椅,搂着风铃眺望夕阳的凋落。在车站的洗手间,风铃又一次喷吐出浓稠的血液。

没有打道回府的选择了。阿什利深知,和雅尔塔的那一次一样,他退无可退。这是早就已经注定的事实,而这一次他不会再选择逃避。他会满足风铃最后的祈愿,并让她沉湎在最后的幸福里。

摇摆不定的末班车催促夕阳落下。穿过车窗,阳光在无限悠远的天际线透露出最后的光彩。背负着风铃,阿什利快步走向海边。水天一色,砂砾余温。扶着风铃坐下,金色头发的男孩将黑色头发的女孩拥在怀里,无语凝噎,只是遥望远方的无尽大海。他看那夕阳染红天空,又看那归鸟激起水花。看那金丝收尽光线,看那沙海弥漫无边。归航的战机宣告夜的到来,蓝色的尾迹划破深邃的天幕。不约而同地说出战机的型号,两人的视线回到彼此的身上。四目对视,一笑,一吻。

“说来我们也算是做了一样的事情呢。”唇齿留香间,阿什利把脸颊埋在风铃的发丝间,冰凉的触感依旧给他带来家的温暖。

“当年你也是从队长的位置上请辞了。”

“给你带了个坏头。”风铃难为情地笑了,“你不会真的是学我的吧?”

“当然不是。”阿什利摇了摇头,风铃便也没有再追问更多,只是又一次向阿什利强调:

“要回去哦。”

“嗯。”阿什利轻抚风铃的脸颊,轻声说道:

“我会回到那个阿什利·阿森西奥·绍伊古的故事开始的地方去的。”

“说到这个,你记得我们怎么开始的吗。”风铃的语调重新变得充盈起来。

“克拉斯诺亚尔斯克的楼顶我把你拦下?”

“不算。虽然那时候有一点点动心,但我哪有那么随便。”风铃撅起嘴唇,“再想。”

“苏伊士运河畔关心你的身体情况?”

“那时候我不敢确定你的态度。”风铃轻轻摇头,面颊蹭在阿什利的胸口,渐渐将白色衬衫染红。

“疫情封城,我当志愿者给你找药,回来决定带你出走?”

“太晚了。”风铃左思右想,“但是很近了哦。”

“雅尔塔,我大发雷霆,你用膝枕安抚我的情绪?”抚摸风铃的面颊,阿什利把风铃拥抱得更紧,用洗发水的清香遮盖血浆的腥味。

“就是那个时候。”风铃轻咬嘴唇,抬起头来凝望阿什利的眼睛,“我们再来一次吧。”

这一次,换成风铃躺在阿什利的大腿上。风铃捂住自己的嘴唇掩盖咳嗽流出的血液。阿什利紧紧握住她的手,凝望着她深邃黝黑的眼睛。风铃的眼神里星色璀璨,是任何一片夜空也无法比拟的美好。它像星象仪一般轮转着,将那一段泪眼问花花不语的历史重新谱写。轻声吐息,风铃以几乎微小到听不见的声音说自己冷。脱下衬衣,阿什利将风铃包裹。嘴角露出笑容,缓缓闭上双目,风铃小声呼唤最爱的人。

“呐。”

“我在。”紧握风铃的纤手,阿什利用简短的语句掩盖喉头的哽咽。

“要回去哦。”

“我知道。”

“约好了?”完全闭上眼睛,风铃稍稍提高音量,握紧阿什利宽厚的手掌。

“嗯。”男孩郑重地点头,抬眼眺望北方目不可及的国土。星色已然消失,阿什利相信全世界的星光都被凝结到了风铃的眼睛里。

“约好了。”

“那。”一字一顿,黑色头发的女孩积攒起全身最后的力量,鼓起全部的真情投入:

“我爱你。”

合上双唇,风铃的纤手失去了力量。随着夜幕的降临,陡然下降的温度让沙滩变得寒冷起来。静卧的女孩面带微笑,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与过去的每个夜晚并无二致。阿什利本想轻吻她的嘴唇,最后传达一次自己的爱恋,却恍然,那并不是她所期待的未来。

她只希望那一场春风吹来的梦想能够隽永。

面带微笑,阿什利拭去自己的眼泪。凑到风铃的耳边,他柔声告白:

“风铃,没事了,没事了,已经过去了。”

消息很快传到克拉森诺达尔的耳朵里。将功补过的旷世奇才受到国防部的怜惜和宽容。

安妮塔只身前往东虹,和阿什利还有四个孩子一起给风铃办了简单的葬礼,在小樽的烈士陵园把她和山口响葬在一起。后来有一个以全日空航空公司为尾缀的陌生号码发来邮件,希望前来吊唁风铃,阿什利和安妮塔就在札幌等了几天。期间由依和悟志也来给风铃上了几炷香。直到周末,全日空的机长原田柚香也赶到小樽为风铃送上吊唁。柚香已经结了婚,原姓早濑,她就是那个风铃时常提及的7团第1大队第二任队长。送别风铃的故交,处理完东虹的事情,阿什利和安妮塔一起乘民航航班回国。

客机抬起尾翼飞离江户羽田机场跑道的时候,阿什利明白自己已经可以彻底地舍弃远去的牵挂。就在那个夕阳西下的瞬间,当阿什利眯着眼睛坐在安妮塔身侧的航班座椅上时,他久违地喟然太息,浩气长舒。

惦念如逝去的滔滔江水,已被抽刀斩断,埋葬于那个春天;未来如窗外的冉冉红日,早已安然升起,迎接着每个白昼。在航班上的七个小时里,阿什利终于能够剥去桎梏般的焦虑或是愁思。一瞬间的得闲,赋予了无法解脱自己的金发男孩一丝伤春悲秋的资格。

航班背离着夕阳远去。像是对眼前的世界按下了暂停键一般,飞天的客机忽的失去了前进的动力,缓慢,静止,最终变成茫茫天空中的一幅画。于是世界被分割开来。不论羽翼如何前进,阿什利却始终停留于此。除了阿什利自己,没有人能进入他的世界。没有大功告成的满足与成就,没有一丝不苟的投入与专注,没有精忠报国的大义与伟岸,没有红线交错的牵挂与情仇。这恍惚就在眼前的电光火石或是百转千折,都已经成为了已经过去的事情。

在凝滞的空气所萦绕的茜色天幕下,阿什利将自己包裹在温暖又和煦的胶囊里。在那个悬浮于太平洋之上的瞬间,阿什利恍如隔世。时针分针秒针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旋转,空气海洋风雨停止了流动,连分子原子电子的运动都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偌大的世界全都幻化做乌有,缥缈又无依无托,留存于感官之中的只是那无所顾忌的夕阳和安步当车的自己。

离开安妮塔后,他一向依靠自己的双手与头脑去创造自己的世界,去谱写自己的篇章。从依赖中脱出的孩子总会逞强,而后却在泪水和磨难之中学会了独立。他是共产党员,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可唯独那个夕阳西下的瞬间,他希望天地放过自己,祈求天父展现一刻的怜悯,愿自己永远都可以停留于此。

从一瞬的流光电影之中脱出,阿什利再次失去了自己的神色。醉倒在此刻便不会与那东方的国度作别,但他终究还是要去面对故国山水与千万期许。于是那如梦如幻的清闲与释然在脱离了和煦的襁褓之后转瞬间被冻结,而后随着航迹云堕入太平洋,沉沦于暮色的海洋中。

即使已经竭尽全力地去帮助了阿什利和风铃,安妮塔却还是分外希望自己可以替阿什利分担一些。不论多少次,不论她可以分担多少。她只是希望自己的存在能帮像九年前阿什利曾为她做的那样。如果她能这样做的话,仿佛他们眼前的时间就真的可以退回到九年前的那个时候,可以让一切都重来;可以退回到二十多年前每一个无忧无虑的午后,让人生只如初见;可以退回到灯火辉煌莺歌燕舞的那个夜晚,让自己永远有资格沉浸在阿什利的怀抱里;可以让自己逃离紧锣密鼓的时代,让自己还能享受一分优柔的感情······

她只希望那场春风吹来的梦想能够隽永。

想到这里,安妮塔又从自己的天马行空之中清醒过来。

茜色渐渐消散,航班温柔地走入那个良夜。阿什利不知道是因过于疲累而睡着还是在装睡。十一年前的夏令营,阿什利亲口说过,在她身边他是很难睡着的。十年前那个雪夜里,躺在被窝里的她同样不止一次察觉到过阿什利不安的悸动。安妮塔就偷偷侧脸望向闭着眼睛的阿什利。两年里他的面貌不可避免地被刻下了刀砍斧削一般的痕迹,紧抿的嘴唇泛起龟裂的皮肤。虽柔弱而粗糙,它却依然在夕阳之下熠熠生辉,呼星唤月。视线愈是靠近阿什利,安妮塔就愈加会思念那些被自己亲手剪断的年月,仿佛这样自己就能逆着时间走回去了一般。于是她不再注视着阿什利,而是将视线转向了窗口的另一侧,又一次回想起自己和阿什利经历过的光怪陆离:

霓虹灯影与刀山火海一同燃烧,烟柳画桥与枪林弹雨一齐迸发。羁鸟再也寻觅不到旧日的那片绿荫,池鱼再也回归不了往昔的那条小溪。狂风沿途海岸的城市,惊醒薰衣草的梦乡;车轮辗转滚烫的土地,碾碎蝴蝶的泪痕。

幽暗中飞机落地,窗外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雨滴在玻璃窗上画下歪斜的痕迹,最终向着背后的黑暗汇聚而去。登机梯在黑暗中落地,早有打探到小道消息的记者躲在航站楼鬼鬼祟祟,安妮塔就给阿什利披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黑色大衣,走在阿什利的身前,并不回头,两人却又始终保持着一步的间隔。他们就这样大步流星地走着。出航站楼,开尔文的车还没到,阿什利就扣上了大衣的扣子,又打了个哆嗦。安妮塔忙问阿什利冷不冷,阿什利轻叹一声,说也许会比我走的时候暖和一点。

安妮塔望向右侧的男孩,想要抬脚站到离他更近的位置,终究还是放下了自己的脚跟。孤独的半岛城市孑然一身。充盈着她的视野的是城市的灯火辉煌与远海的昏黑暗淡。偶尔路过的车灯像城市的星星,弥补这个星色未曾光临的夜晚。阿什利依然缄默,双手握在胸前,紧紧捏着衣服扣子。微冷,却又无心表达。安妮塔思索阿什利的话,仿佛她自己也感受不到温暖或是寒冷了。那场春风吹来的故事告一段落,而那个无尽悠长的夜晚也即将迎来自己的黎明。过去的事情,就算了吧。是大家共同的力量创造出了这黎明的微光,共同为历史书写的伟大。而这崭新的一天,又将导向何处呢?这就是接下来的日子里,这个国家的青年人们需要共同去探索的故事了。

为了避开闲言碎语,开尔文开车将两人接回了飞鸿,两人通过内部航线回到轻刃。

阿森西奥单独找到儿子,声称只要他态度诚恳地向国防部认个错,一切的事情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还是那句反复提及的话,只要他阿森西奥在国防部待一天,阿什利就不会受到伤害。阿什利笑了笑,说自己犯了错承担责任是应该的,但背信弃义的他不配再坐上这个位置了。一日不忠,终生不用。他明白这个道理,就不能对自己网开一面。毕竟,时间不能重来。他阿什利大可以认为自己是犯了个错,耽误了两年的时间。而后,因为他的家境和他曾经拥有的平台,他获得了从头再来的资格。这是种特权,不是种理所当然。绝大多数人,没有这个从头再来的机会,所以连犯错的余地都没有。比如说风铃,她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爱了一个正确的人,但终究只是用了一生时间陪阿什利玩了一场夫妻游戏。

他是不可能当做这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的。

踏入那条花团锦簇却泥泞波折的山间小路,阿什利本就应该做好崎岖跋涉的心理准备,并对自己可预见的未来负起责任。

国防部定制的文职礼服,阿什利到底是没有穿上。他把车钥匙留在了安妮塔的办公桌上,又一次趁着夜色出走。搭上西行的高速列车,阿什利目送这座薰衣草包裹的城市在视野的尽头逐渐消失。不过这次他并没有不告而别,因为很快他就从尤尔根教授的办公室发回了消息。他希望继续一名教师的生涯,担任尤尔根手下的研究生导师,在学问相长当中为国家输送更多的人才,做到真正的将功补过。然后,也许有一天,待到花朵再一次待放之时,他会为国土苍穹的战鹰开启一段新的历史。

风波之后的雅尔塔绽放出全新的生机,飞鸿重新接到了战斗机武器拓展背包的开发项目。项目已经由克莱门特总工完成了一半,是在战后因为经费原因而技术冻结的。凯茜喜出望外,但在见到贝尔纳特的时候,开尔文一度做好了和他大打出手的准备。无奈地撇过脸,贝尔纳特拿出的是二人升职的红头文件。正式升职为最高级别的十三级文职工程师,开尔文和凯茜名正言顺地成为了飞鸿的书记和副书记。龇牙咧嘴地笑着,贝尔纳特拿出红酒和两人庆祝。凯茜也不遑多让,煮了一锅火锅并留下新朋友吃饭,然后顺利地把他灌倒。

因为哈提德的主动请辞,轻刃空出了一个书记的位置。双手抱胸,十三级文职工程师安妮塔面对阿什利的消息露出一脸“拿你没办法”的神色,回了他一个狗狗的动画表情。尤尔根哭笑不得地打量着眼前的金发男孩,又翻找着联盟科大航空航天学院毕业生的学位论文,不时抬头望向窗外。主攻无人飞行器的希拉诺·希罗塔·英格希尔德成为了尤尔根的选择。处理完轻刃的事物后,尤尔根将阿什利纳入了自己的教研室,开始了崭新的项目研究。

在尤尔根的办公室里阿什利拥有了一张自己的办公桌。桌面靠近窗户,阿什利随时都能享受阳光与和风的爱抚。站在窗前,他轻叹一声,咬咬嘴唇,从书包里拿出那一串风铃,温柔地挂在窗前。一阵微风拂过,风铃依旧相伴他的左右,讲述那场春风吹来的梦想。缄默间,阿什利露出了笑容。

久违地踏进切诺宅邸的大门,三十六个喷嘴一齐恭贺阿什利的归来。和父亲一样,母亲给他的更多的是宽慰和理解。毕竟在时过境迁之后,国家没有用法律追究的打算,阿什利在磨难与离别之中学会的东西比任何言语都直接而深刻。父亲给阿什利做了面条,九年前的味道,一如既往。饭后他找到储藏室,打开那个已经被揭了封条的箱子。阿什利翻出了那一条用天鹅绒包裹着的精美项链。和他手上的腕表一样,深蓝色渐变配色,是九年前的流行款,可时至今日依旧不算过时。那时接过安妮塔赠予他的手表,他一直期盼能够回应她的感情。像是深埋在冰山之下一般,这份感情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要为自己正名,却终究被整整封印了九年。终于,他再一次拥有回应这份感情的资格。呼唤了邮递员,阿什利把这条项链寄到了克拉斯诺亚尔斯克。

抬手看表,时间仿佛在倒流。治愈了PTSD和癌症的风铃随阿什利从东虹来到雅尔塔参与苏60修改;如虎添翼的苏60在北非战场有惊无险又大放异彩,本身对国际交流不感冒的国防部渐渐放宽了心头的执念;战火平息的北非地区产出优质的小麦水稻,世界人民共享科技进步到来的小康生活;钢铁战鹰飞临高加索山下的无垠花海,一个个尘封的记录就此被洗刷;赶上香洲航展的苏60与仲宏的夜枭并驾齐驱,共同奠定战后和谐有序国际新格局;阿森西奥将军从文职官员步步高升,司卫军踏着整齐的步伐参与乌萨克社会主义联盟建国阅兵;功成身就的阿什利和安妮塔重新在卢日尼基相遇,在一吻定情后于舞厅翩翩起舞。时间仿佛回来了,时间又再也回不来。没有人能回到那个错误的节点去从头开始,时光倒流终究只是科幻电影里的美好幻想。当悲剧已经酿成,错误已经造就,能够直面水深火热与万丈深渊并将倾颓的大厦扶正,将脱轨的列车复位的,方才是真的英雄,方才书写了真正的伟大。

目送邮递车远去,阿什利释然地一笑。彼时他的头发已经完全恢复为金色。重新得到养护与滋润的少年依旧风度翩翩而仪表堂堂,只是岁月刻写下的刀光剑影在眼神里无法抹去。罢了,那也是男孩向男人过渡的象征。邮递车消失在视野尽头,阿什利转身走向办公室,春光尚好,花鸟从容。粉色的花瓣悠然飘落,轻吻他的脸颊,他又一次停下脚步。不过很快,他便重新踏起轻快的步伐。

几尺繁花几寸情,都随春风去。

他可以想象安妮塔收到这条项链时的欣慰与鼓舞,那样他便也能稍稍原谅自己一分。他比任何人更加清楚,她从来都企盼那场春风吹来的梦想能够隽永。时过境迁,叶尼塞河的冰雪终于等回了那片花海的绽放,而那个悠远的梦想,也化作丰碑,永远矗立于这片坚不可摧的土地。


丁雨杭著

天才少女不会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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