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兴转车到南宁,一路上稀拉的民居和连绵的大山让我们倍感到寂寥,心中也曾试图一度反悔,但在大巴车驶进南宁的时候,从高楼反射过来的光让我们心头为之一振,便不再有反悔之心。韦智能也不再回去,而是跟我们直奔南宁火车站,或许他内心的最深处正是渴望不再停留。
相比南宁东站,南宁站稍显老派和狭小,印着历史痕迹的瓷砖向来往的人们说着他曾经在南宁交通的历史地位,我们找了角落的位置坐下,等着检票的广播响起。
“他叫什么名字,你也不懂吗?”我问七哥。他疑惑地想了一下,说不知道。
“听你说的,那二五仔好像很会玩一样。”韦智能也在一旁想着,尽管二五仔的称呼具体意思他也不怎么懂,但只知道它不是一个“褒义词”就行了,用二五仔称呼他也似乎没 有什么不妥。三人一直等到下午六点钟的时候,车站里的广播就响起了征尘之音,七哥在前走着,我们在后面跟着,但没有丝毫的犹豫,而为了赶时间,我们订了最后一列开往云南的列车,而且还是坐席,不出意外的话要明天九点才能抵达。
无论是在南宁还是在深圳,我们两个都是大城市的落落寡合之人,既然能有此机缘去前行一次,也似乎没有什么值得多考虑的,希望旅途那意外能将我们暂时抚慰,若是有可能,顺便找一下所谓的惊喜和期待。
硬座的坐席,火车上的漫漫长夜,我们将去往上百公里的地方,要如何排除夜的侵蚀和睡眠的压迫呢,这是个大问题。一路上,我们在闲聊着,偶尔也听旁坐的人闲聊着,相信这是火车上的乐趣之一。
哎你知道那个玉溪吗?”一个满口东北口音的中年妇女在问坐在她对面的老妇人,“听说那里可凉快了。”
这口音让我想起芳姐,于是就抬头看过去,那东北女人有着黝黑的皮肤,额头上面绑着一条花纹丝巾,而那双令人想起巫婆似的褐色眼睛让人感到恐惧,东北女人和对面的老妇人显然是刚刚才认识的,等列车售货员来的时候,她就买了一盒香蕉和李子跟对面的老妇人分享;还有一个中年妇女拿着手中的票在寻找座位,看来是她很少坐火车外出,一位农民工大爷帮她找到座位并将她的行李放上行李架······这挺有趣的。而等我再转回头时,七哥已经熟练的坐在硬座位子上睡着了,韦智能则一言不发地看着驶进深山黑暗的列车。火车撞破夜的宁静,而夜则用深邃将火车包围,作为它的内脏,我们也不得不跟绿色的铁皮与黑暗为敌,共迎白昼的降临。
但铁皮的睡眠注定煎熬,半夜里零零散散地醒了很多次,内部的寒冷让人难受,而看到七哥身上披着的外套时,才知道自己的铁路经验甚少,趁着火车还在摇晃,我抓紧时间再度睡去,等到下次醒来时,天已经透明了,在不知不觉间。
我掀起被油垢浸润的刘海,看向外面,不由得一声惊叫,“好大的湖!”
韦智能也醒了过来,重重的眼袋像是一夜未眠。七哥摘下外套,顺着我惊讶的眼神向外看去。“云南是半高原地区,高原多湖泊,且都异常美丽,等深入云南时,还有更好看的。”他像导游一样说着。
我再度望向车窗外,那湖泊在初阳的映射下波光粼粼,三面环山,在其中低矮的一面建着许多的西洋式别墅,还有低矮的民房。
“住在这里真美好!”我说完这句话七哥就笑了起来,而韦智能则在看着火车到昆明的时间。大湖在崇山峻岭的掩护下慢慢从我的眼睛褪去,等到了早上八点四十左右,我们下车出了昆明南站,沿着人流往外走去,比比皆是的米粉店坐落在火车站的附近,统一的红色招牌让人眼花缭乱。
“就这家了。”韦智能被夜和饥饿痛苦折磨着,开始饥不择食。我们把包放在油腻的地面,点了三碗的炸酱面。
“那人在哪里?”我舔了一下筷子问七哥,“在昆明吗?”
七哥那油腻的嘴唇还没来得及擦。“我看了手机,发现他在大理。”说完就递给我们几张纸巾。韦智能去结账,我将他的包拎在肩上走出店,然后三人一起在街上走着,不时涌上来的拉客人追着我们问要去那里,我们致以冷漠,在两广地区热到让人发疯的季节,昆明却凉风习习,惬意无比。走过一个出租车专停的位置后,七哥看着前面的公交台说:“去滇池。”
于是我们就上了公交车前往滇池,昆明的旅游名片之一。
一路上的车来车往,不太高楼耸立的昆明市看起来发展得也不怎么样,而走走停停的公交车也是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晃到滇池,一下车,我们几乎是小跑到池边。
“哇!”我露出惊叹,“这他妈是池?”
只见这滇池在远处的高山映衬下显得特别的壮观,而望不到头的边际更是让人怀疑这是不是在内陆的海。韦智能走到滇池边上,一下就被池里的水拍湿了鞋子。
“我操!”他边退边骂咧咧的。七哥带着我们走到一块大石头前,然后就叫我们站在那里。“站好,”他说,“这是你们旅行的开端,留个纪念。”于是我和韦智能就站在有红色字体“滇池”的大石头前拍了张照。拍完后就沿着铺有塑胶跑道的池边公园路走去,一张插在池里的“垃圾不落地,滇池更美丽”的告示语出现在我们面前,这么美丽的湖泊,谁会忍心对她施以伤害呢,绝无可能。
昆明的天气很是温柔,像一个中年妇女一样,非常适宜居住。逛了一个多小时的滇池后,韦智能已经累得快坚持不住了,十个小时前的火车之夜耗去了他大半的精力,而坐着睡觉可能是他的噩梦之始,我们怕他猝死在滇池边上,就立即赶回昆明南站,准备乘坐动车直奔大理,到那里再好好休息。
好吧,其实我也快坚持不住了!
下午一点多,我们就登上了开往大理的动车,车上可调节的座椅让我们忘记了火车的恐惧,而一路上的风景我们也没有精力去欣赏了,只得拉下白色的遮掩帘,一路躺睡到大理,但不知为何,少了颠簸和动荡的我竟然一直未能入睡。
“真他妈的!”韦智能惨白的嘴唇冒出这句话,然后就趴在胸前的小桌板上,一直趴到大理才抬头。
越往云南的西边走,太阳就越大,却也越温柔,软绵绵的。下午四点左右,我们踉踉跄跄地出站,迎面撞来的就是让人抖擞的清风,这里的温度比起昆明更美妙,金灿灿的太阳洒在我们的肩上,让人丝毫没有要躲避的意思,街道、车流、人群以及随风妙曼的绿植。啊!这一切太美妙了!
“我爱死这里了!”我扔下包就冲到更加光明的太阳线下,“金色的阳光、金色的建筑、金色的车子,一切都是金灿灿、软绵绵,温柔、毫无污秽的,啊!”
大理属于云贵高原地带,这里没有烧人的紫外线,没有昼夜极大的温差,有的只是性感妩媚的洱海之风和苍山之云。我们向右走去,公交站台就在那里,大理市区对于我们来说,明显没有什么好玩的,来这里的人,都是奔着那里去的。
大理市的八路公交车上挤满了人,我们将包挂到胸前,然后就穿出市区,沿着洱海的海岸线向西北方向驶去,大理之魂——大理古城和苍山就在那个方向。一路上,我们好奇地看着这座闻名中国的城市,可能大理市区有洱海痕迹的加持,所以看起来比别处的城市要漂亮,而出了市区后,洱海更加的大了,我们将酸了的脖子一直向右方扭着,看着满是牦牛肉加工厂和人造的旅游小镇盘坐的洱海边上,渐渐的,路左侧的民居民宿逐渐多了起来。我们知道是大理古城到了。
“所以,我们先去逛一下还是直接去找他?”公交车在甘家村站停下后,我第一个走下去。
“来到了这里,肯定要先去古城里看看,”七哥一直抬头看着天说,“大理不大,找他不难。”于是我们三人就顺着一条小路往左走,走了十来米就往右拐,这是一条斜坡似的长路,路两旁都种满了飘逸的柳树,在柳树根部铺有凹凸不平的鹅卵石,走在柳树下,阴凉无比,而柳树的右侧是一条双向马路,左侧下边一条长长的护城河,不过早已干枯,只留下嶙峋的乱石。三人快步走着,就快走到尽头了,就再向左拐,直奔入世人皆知的大理古城。
此时正值喧闹时间段的古城非常热闹,我们踩在同样凹凸不平的复古石砖上,看着两边都是复古建筑的商铺,像是来到新世界一样,于是就更加兴致盎然地往古城更深处走去。从复兴路一路逛到文殊庙,再从文殊庙左拐进入人民路,走到尚书第时就往回走奔入叶榆路,街两旁都是买吃的,鲜花饼、乳扇、水果拼盘以及油烟散发的烧烤摊,让人感觉像是进入了一个大型的美食一条街,而文艺酒吧发出的吉他声和金银器店铺匠人锻打雪银的铿锵声则是为古城的复古建筑挽回了点面子。
我们来到一家用大木板做门前招牌的酒吧面前,透过木质窗户看进去,一个长着日本式碎长头发的吉他手正在唱着周杰伦的歌。
“故事的小黄花,从出生那年就飘着······”
一片专注和深情。走进到里面去,复古的吧台和黄光亮的酒桌显得相得益彰,而性感的年轻旅客正在和她的高大、胸前挂着墨镜的男友在谈天说地。
“你好,喝点什么?”一个漂亮的女服务上来招呼我们。
“等一下再点。”七哥看着那个吉他手在目不转睛,我跟韦智能也顺势看去,见在吧台的左前方,有一块凸起的高台,高台上有两个大的雅马哈音响,凌乱的线绕在四周,而弯着八十度角的话筒杆正好将麦克风对在那个吉他手的嘴下,随着一个扫弦的结束,吉他手唱完了。
“好!”七哥哗众取宠般站起来惊叫,不知他是周杰伦的粉丝还是那个吉他手的粉丝,“我爱你!”七哥还在叫着,还将手指放入口中,吹起了口哨,而旁桌的人见后,也跟着鼓掌大叫起来,为酒吧掀起了一波气氛的高潮。
“咳咳!”那个吉他手把嘴凑到麦克风上,“惊喜和期待来了!”说完后就将吉他放在音箱的吉他架上,径直向七哥走来。他穿着一条灰白色的牛仔裤,一双白色但已经黑得差不多的运动鞋,一件紫色的无图案T恤,身形殷实,下凹的眼睛显得颇为深邃,而稍凸的嘴巴又显得真实,跟我们差不多高,凌乱的碎剪发出卖了他的疲惫。
“四杯啤酒。”他向刚来招呼我们的服务员说着,然后就坐了下来。“没回家吗?”他嬉笑的跟七哥聊起来,“这就对了!”说完又快速的接着上一句话转身到我跟韦智能的面前。
“余秋水!”他伸出手来,并轻挑了一下头。
“陈今有!”
“韦智能!”
我们逐一跟他握了个手。
“余秋水?”我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
“嗯,余秋水。”
“这狗日的就是在东兴白嫖我一顿饭的二五仔了,”七哥说这话时显得很高兴,“没想到你他妈还会弹吉他,我去!”听完后那余秋水也哈哈大笑起来,说当你他妈快要饿死的时候,任何能使你活下去的东西都是简单的。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他说话像是告别了什么桎梏一样,那么轻佻、那么浮躁和那么随便,但却令人感到愉快。
“那时在西安,我冻的全身发紫,饿得头晕目眩,本想去垃圾桶里翻点能下肚的东西,却只看见一把缺了一根弦的吉他,我拿起它猛地一摔,吉他裂了,发出浑圆的声音,然后我就拿着它冲到大街上。一晚,就一晚,我买了件李宁的带绒卫衣,吃了两份羊肉面,还拿着剩下的钱去旅馆洗了个热水澡,真是太舒服了······”他像古时的说书先生一样讲他的经历,很是精彩,让我们听得入神。
“还有那次在越南······”端酒上来的服务员打断了他,他捧起啤酒就大饮起来,似乎忘了前一秒自己想说什么。趁着他暂停的间隙,我问他,“人的一生最重要的是惊喜和期待”是你说的?
他放下还有小半的啤酒杯。“嗯,有问题吗?”
我仔细打量着他。“你真他妈是个小天才,”我说,“这是我听过的最为精彩和刺激的一句话。”
他听后就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就问七哥道:“你觉得呢?”顿时所有人都大笑起来。他将手呈一字型搭在酒吧木质沙发的靠背上,盯着我们说:“惊喜和期待,我不知道有没有,但精彩和刺激,马上就有。”我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突然向前伸出上半身,用手像是在托着什么东西一样,而腰部也在跟着前后晃动说,“想一想,今晚,就在今晚,你们将会托着一个大概这么大的腰,”他还用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在洱海边,在海风和波浪的助威下高喊着‘透、透、透’,哦!爆炸了。”
“哦!Bitch,”韦智能突然大叫,“惊喜和期待来了!”他同流合污似的再要了四杯啤酒,然后跟余秋水这个二五仔开怀大饮起来。旁桌的顾客不屑的瞟我们一眼,认为在这种地方不应该出现我们这种人,在街边的石凳上、路边的半露天餐馆和廉价的旅社才是我们的聚集之地。我们仍自顾自地喝着酒,看着楼下石板路上不时走过的圆头阔脸的大汉,还有穿着吊带碎花长裙的美艳女郎,奇怪的是多数的大汉和美艳女郎总是挽着手走路,真是特别的现象。
“你看那个怎么样?”余秋水指着一个穿着背心文胸的长发女生说,“像大理丽江这样的地方,复古的建筑和昂贵的食物并是不吸人全国各地的人来这里的唯一原因,这里没有北上广的外表,却有着北上广的灵魂,这也是最吸引那些人来这里的原因之一。”顺着他的话,我们一起向下看去,发现街下并没有什么碎花长裙的美艳女郎,也没有背心文胸的长发女生。然而我们并不失落,因为她们上来找我们了,准确来说是找余秋水。
“嗨!”那个穿着黑色背心的女生向余秋水打招呼,“我们来了!”
我跟韦智能还有七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一个漂亮的女生,穿着性感的露腰背心,一条破烂的超短牛仔裤,还有一双白色的人字拖。在她的身后,还有两个女生,一个穿吊带碎花长裙,戴着一顶白色的草帽,一个穿着校花式的学生服和超短裙,套着像足球袜一样的黑色丝袜。
“来了。”余秋水眼睛冒光的跟那名穿黑色背心文胸的女生打招呼,她们坐到我们的对面,余秋水的旁边。
“我来介绍,”余秋水指着七哥说,“梁耀全,我的朋友,身高一米八五。”再看向我们,“陈······陈什么?”
“陈今有。”我主动应答,那几个女生笑了起来。
“这个叫韦智能,这个名字好记。”他一一介绍完之后,三个女生也分别对我们说着“哈喽!”我料想到这个二五仔是个混混,定会惹常人反感,但三个漂亮的女生他是如何结识的呢,这真是个大疑问。
“你们不是想绕洱海吗?”余秋水献殷勤地问那三个女生,“正好有四个保镖为你们保驾护航,如果有其他需求,我们一概不吝相助。”那三个女生听后望向天边。“天快黑了,要不明天吧。”在这时,我们也终于明白了他用双手托腰的描述,不由得心跳起来。
“我的公主们,大理要到八点多天才黑,这时还早着呢。你想想,在落日的余晖中、在海浪拍打着的公路上、在晚风轻拂的夏夜里、在绿皮火车穿山而过的呼啸下,天底下极难再寻觅这个曼妙的时刻,相信我,可以出发。”看着他用五彩般的话语去形容着这即将发生的一切,还真的是个小天才。七哥跟我们看着他用花枝乱颤的描述将那三个女生拖入语言的百花园,心底里开始由衷的佩服他。
“好吧,”穿黑色背心文胸的女生看了一下另外两个女的,“不过我们得回去准备一下,这天有些热。”
即使是半高原最温柔的晚霞也无法披在她们的肩上,防晒油真是个恶心的东西。三个女生回住处准备帽子、防晒、眼镜之类的东西,余秋水为了向她们展示绅士的一面,选择护送她们回去。甜言蜜语真是毒药。
“需要四辆电车,”余秋水看向韦智能,“noproblem?”
韦智能点点头,看着护花使者下楼离开。
我不知道那句话有什么魔力,能让我们不远千里来到这里,当看到作者后,似乎此话不应由他说出,但至少,现在我获得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兴奋,相信韦智能也一样。这是什么东西?蜜饯?百花果?算了吧,我想不了太多,正如宋冬野那首歌的歌词里面唱道:
“就这样吧,还有明天!”
我们三个一直都在酒吧里,看着另一个吉他手在唱着《董小姐》,我听得入神,但韦智能却兴奋一直未退,他问七哥:“你这朋友有意思啊,欧力给啊!”七哥露出因两天没刷而变得黄芽白的牙齿笑道:“这是我们的朋友。”
四首歌的时间过后,当韦智能结完账,余秋水就突然冒出,打着响指向我们走来。“noproblem,follow me。”他像一只活跃的小狗在四处寻觅的骨头和墙洞,恰巧今天他找到了。走到楼下,他将手搭在我跟韦智能的肩上,我问他是怎么“收服”那三个女生的?他笑嘻嘻地说,“她们需要什么,我们就是什么,她们向往什么,我们就有什么。”我听不明白,他再解释说:
“城市就像监狱,里面的人想最求诗和远方,但没有人有勇气越狱,当她们真的越狱后,极端的释放会侵蚀她们的原则和底线,你想想,监狱里没有什么?音乐,文学,流浪的诗和远方,因为城市里面的人······”他用食指戳了戳耳朵上方,什么也没有。“我是个流浪的吉他歌手,你是个诗人,七哥是浪漫的自由者,而韦智能是个富二代,这些已经能满足她们的想象了,她们迫切的想跟你们深入了解,特别是你,大诗人。”这二五仔说话完全不用打草稿,我们跟他来到一家租车行,租了四辆电车出发去绕洱海。
“僧多粥少,你们看着办吧!”余秋水像个专业的赛车手一样开着电瓶车压弯出街,直接并入到车流里。
“如果她叫我吟诗给她听,回来我会杀了你!”我向他叫喊着,他只是伸起左手,竖了个中指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不是个有钱的自由者,”七哥也坐上了电车,“我负责断后。”说完就开着车跟着余秋水的屁股尾走了。我跟韦智能也快速上车,两人扭尽油门奔现令人遐想的去处。我接上了那个穿碎花吊带裙的女生,韦智能则说他喜欢制服,我完全没有问题。看着洱海还在发着光,我就开始奔向绕海公路,海浪噗噗的,鸟儿喳喳的,风声呼呼的,这一切太美妙了!开在一段是非铺装路面的路上,我手心满是汗,紧张的我差点撞上一辆哈弗,幸好她在后面更我聊天。
“你从哪里过来的?”她拿出手机边自拍边问我。
“深圳。”我松开了手掌,让风吹一下汗。
“云南太美了,我好喜欢这里啊!”
她想跟我继续聊天。
“是啊,”我心惊肉跳地跟她闲聊着,“这里很好。”她收起手机,看着还在发光的洱海。
“对了,”她问,“像你们这些人是不是都自由洒脱惯了,会想过停下来吗?”
我感到口干舌燥,故作镇定地说应该会吧。洱海边上有着许多买小物件的地摊,还有卖一种奇怪的糖水,我来到一个大妈的三轮车旁边停了下来,为她买了一杯饮料,希望她能吃着东西吹着风,少些话语。
“这是什么东西?”她坐在后面要想吐了。我放慢速度向后看去,说那是用米浆做的糊糊,泡在这糖水里很好吃的。看着像鼻涕虫的怪异东西,她没有继续喝下去,而我的目的也破碎了。继续行驶着,前面就快要到双廊古镇了吧,那里应该有她分心的东西,我加快了速度,似乎隐隐约约间还看到了韦智能和余秋水。
“你是诗······”还没等她说完,我就双眼一黑,撞上了一辆银色大众,那司机气势汹汹的开门下车,看起来形势不妙。
我先声夺人的开口:“你他妈会开车吗,转向会打灯吗?”那司机有些瘦弱,但气势依旧不减。
“你他妈会开车怎么不往海里冲,需要给你配副眼镜吗,我操······”那人骂骂咧咧地没有想退让的意思,我向前走去,那女生拉住了我,我停了一下,甩开她的手继续上前,因为在后面,我看到七哥已经来到了。
“再不走我就将你的车标抠下再贴到我的电瓶车上,”我气势十足的冲那人叫骂着,“我操。”一米八五的七哥果然作用非凡,那人愤愤不平但又不敢有言语地上了车。
“吉林那么远,滚回去吧!”我让中指目送他离开。见事情摆平,七哥继续出发,去绕着落日的洱海。而我则找到了一处树林映日的海边无人小林子里,带她去听海风去了。林子的边上是一些凌乱的石头,我拉着她的手小心的一步一步走到水边,漂流来的浮藻绿油油的,她只是摸了一下水,就被五点多的洱海太阳逼退回到树荫里面。
我是个诗人,我想。我心惊胆战地坐在她的旁边,我该做点什么。瞬间,脑海里就紧张到一片空白,生怕她开口,我努力的回想着书本或者四点五英寸玻璃屏幕里面的词句,突然一阵海风扑簌吹来,掀起了一小阵的浪。
“只要心中有海,哪里都是马尔代夫!”我冒出一身冷汗吟出这句诗,她笑了笑,将手搭在我的脸上,糯糯的、湿润的东西冲进我的脑海,我在剧烈的香水味中被海风拍打,我感到寒冷,由头到胸、由胸到腿,急促的呼吸,抨动地心跳,洱海的风,苍山的落日都阻挡不了这超越自然的兴奋,我用快速而有律动的节奏迎合着自己,枉顾着一切。
晚上八点多,天才刚刚暗下去,我坐在石头边上,吹着洱海晚上清凉的海风,看着这天地即将被黑暗吞噬,我猛地坐立起来。
“该走了,”我卷缩着身体,“电瓶车应该还在吧。”我们穿过被杂草缠住的羊肠小道,穿出了这片少人来的海边小林子,回到路边,庆幸的是那辆印着米字旗的电车还在,像一直石雕羊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我插入钥匙,带着她飞奔离开这里,沿着公路边上一直绕海行驶,没有落日的余晖,也没有吹拂的夏夜的晚风,只有狂呼海啸般的大风和扑通扑通的大浪,但有一点是真实的,那就是绿皮火车真的在开着,在大地的窟窿里轰鸣而过,拖拖拉拉的。
我将车停到一处停车场,十块钱的费用显得有些朴素,因为这里是旅游区。
“这就是双廊古镇?”我拉着她的手,她叫杨曼,这也是我刚才才知道的。“进去看看。”
穿过限行的水泥桩,一条弯曲的深灰色复古地砖路呈现在我的面前,路的两旁是卖各种东西的商铺,晚上八点的双廊古镇此时正值热闹之时,街道上的树木被吊上浅紫色的小花灯,将整条街照得浪漫无比。行经一个下坡路,在路旁边的一棵参天大树下,一个高大的黑影倒映在地上,我走了过去。七哥在那里,韦智能和余秋水那二五仔也在。
“开会吗,领导们?”我走到他们的身边,“十一届三中全会?”余秋水看着有些疲惫地杨曼,浅笑了几下。
“她们在前面一家奶茶店里喝东西,你去吧,我们稍后就来。”听了余秋水的话,杨曼走了。
余秋水用他那余光目送着她离去,等走远后,他就搓着手淫荡地问我:“怎么样,风和波浪有没有为你助威?”七哥和韦智能同时看向我,搞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虽然感觉怪怪的,”我回味的说,“但真他妈刺激,得劲!”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除了惊喜和期待,性就是生活中唯一神圣且重要的事情!”余秋水说。我们沿着街灯向双廊古镇内里走去。
“我绝对赞成。”韦智能少有的兴奋说明着他很享受这次旅行,在大理的夜里,我们暂时告别了棱角分明的社会,我们不会被刮伤,不会被吞噬,只有莫名的快感和随机性的兴之所至指引着我们,这就是我们的惊喜和期待之旅。
相对于大理古城,这座双廊古镇唯一的优点就是靠近洱海边,但要论起建筑规模和面积,这里跟大理古城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而卖的东西,建筑风格和昂贵的价格都使得这里像是大理古城的弟弟,仅此而已。我们来到店里,发现她们并不在里面。
“她们肯定是去厕所涂涂口红,或者整理一下衣服,肯定是这样的。”余秋水示意有没有人能结账,韦智能去结了。过了一会,她们都出来了。
“这里没什么好玩的,”余秋水拉着那个穿黑色背心文胸女生的手,“继续出发。”
在走出双廊古镇之前,他叫我跟七哥去买几打酒带上。希望洱海不是我们的葬身之地。这次不同于出发时,我们四人在漆黑的海边公路上并排走着,希望在喝完这些酒前我们是安全的,大理的夜今晚也特别奇怪,天空一片漆黑,且狂风大作,好像洱海的水要倒倾上来一样,不过余秋水说这是常事,不会有暴雨或者海啸之类的。我们继续沿着洱海边的公路行驶着,在半夜的十一点,在寂静的双向公路上,什么都没有。这真的是疯了。大概开到凌晨一点多的时候,为首的余秋水突然停下了车,我们都以为是电瓶没电了,其实这些都是改装过的电瓶车,在坐鞍里面还有一个大大的外接电瓶,所以对于续航我们完全不用担心。
“怎么了?”七哥开车上去问他。余秋水放下脚撑,转过身去看向他后脑勺方向的一片萧瑟的山坡。“去那里,”他指着那个方向说,“背山靠海,可以看日出。”
我们将车停到路边,然后搬着酒登上了矮小的土坡上,吹着凌晨一点的洱海狂风。三个女生开始时有些嫌弃,但几瓶酒下肚后就放松了起来,扯开嗓子朝着洱海喊着“呼呼呼。”一个要在十二点前睡觉,在第二天七点要起来的都市女生怎会体验地到这种快乐呢,这是她们在逃离监狱后原始天性的释放,这里没有各种颜色的灯,没有绚丽的高楼大厦,没有做作的规矩和虚伪的荒唐之言,有的只是裸露的大地和纯洁的天空,你在这里可是释放在法律框架里的一切,这是一个与现代文明相对立的地方,相对立的世界。
“呕······”穿学生制服的女生被酒搅地肚子发疼,大口地吐了起来,韦智能走过去将她扶起,带到了后面。这时已经是凌晨三点,余秋水嘴里冒着“透透透”也走了。我倒是被海风吹得有些清醒,但七哥已经在满是泥土的地上打滚。杨曼解开我的皮带,我躺倒在地,一把就推开了她,再起身下山,穿过马路去洱海边洗澡。她见我走远,就踉跄到七哥身上。我脑袋发胀,一个不小心就摔倒在地,滚到了路边上,看着那些有生命的液体,我走了下去,直接在一块大石上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