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烈日和躁风的吹刮下,我竟然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回忆起曾经看过的书本,梦到了瘦小干枯,满头白发的川端康成先生,他咧着嘴在笑,干瘪的脸颊僵硬地抖动着,眼睛发出如同烟花般的绚丽光芒,那是生命的美丽。
“起来了!”七哥将我推醒,眯着眼,突然一阵热浪卷来,毛孔不禁一阵扩张,全身酥麻。看向手表,时间也才过去半个小时。
我们收拾行李,便开始往魔鬼雅丹景区走去。这里是敦煌雅丹国家地质公园,眼前的这一片像是地狱般世界的泥地土丘,就是敦煌的雅丹国家质地公园,雅丹二字在维吾尔语中意为陡峭的土丘。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来罗布泊地区考察的瑞典人斯文赫定和英国人斯坦因在一些维吾尔人的带领下到过一些雅丹地貌地区,他们问维吾尔人这里的地名叫什么,但维吾尔人以为他们是问这些山体形态构造的称呼,于是就用维语说了雅丹,从此开始,雅丹二字就是形容这些地貌的专有名词。而在敦煌雅丹国家地质公园的雅丹地貌,则是全亚洲规模最大,地质形态发育最成熟,最具观赏价值的雅丹地貌群落。
在里面的平地里,会凸起一座座陡峭的土丘,像是来自地狱的魔爪。这里面在千万年前可能是一片河道,由于河水干枯,河床外露,历经千年暴晒,又被风雨侵蚀,风暴雷击,于是就形成了一副形态诡异的地貌,阴森恐怖的山丘结构,在里面,有时会响起晴天旱雷,有时会听闻鬼哭狼嚎,磁场怪异,风大无水,尤为是在夜晚,戈壁的寂静在狂风的呼啸下更显阴森恐怖,狂风掺夹着风沙在各只魔鬼的爪子上横冲直撞,发出如孩童喧闹、野兽磨牙般的响声,令人闻风丧胆,加上没有信号,磁场紊乱,风沙席卷,风暴雷击不时发生,故外人便在这里的雅丹前面加上魔鬼二字,名为雅丹魔鬼城。
我们即将进去。
“这可能会比鸣沙山深处更为凶险!”余秋水看着里面的魔鬼地狱说,“我无所谓······”
“看!”我立即回他,“它们在向我们招手,叫我们快进去咧。”
四人顿时无语,脑中也倏想了吴佳男,他此时应该在收拾行李,准备明天告别敦煌吧。这里不是儿戏,我们要去的也不是什么风景区,而是那些还没被开发的地方,千年魔鬼雅丹的至正之地,那里靠近新疆,我们将穿越那里,跟魔鬼进行一次生死博弈。
“人的一生,最重要的是惊喜和期待!”余秋水砸吧着嘴说,然后就开始上前,大摇大摆地推开那个横着的铁柱,四人光明正大地逃票进去。我们已经没有钱了。
前方,是一座座被风雨雷电侵蚀的奇形怪状的丘陵,与其说是丘陵,不如说是像平地而起的泥柱,干裂的地面,赤红的山体以及奇形怪状的山体崎岖形态,配上萧瑟的环境和湛蓝无云的天空,一切都显得魔幻超现实。这些建筑可能是大自然用了千万年的时间雕刻出来的,风雨雷电通统统用上,才在这座荒无人烟的戈壁上造出这座魔鬼城,这简直是难以置信。
走在可以通往到魔鬼城深处的公路上,由于被景区纳入,所以外来车辆无法进入,只有景区的工作人员可以开着车自由通行。下午四点多的太阳依旧猛烈,将魔鬼城的温度提至到三十九到四十二摄氏度,但晚上温度又会降到二十来度,沙子和泥土可以吸热吗?这太奇怪了。
公路在大巴来回碾压和高温的连年烘晒下,已经开始干裂,而在很远的地方,有一辆洒水车在给这条艰辛的公路洒水降温。我们走到了一处景点,在一块灰黑色的石头前停了下来,石头上面刻有“金狮迎宾”四个大字,我们微倾头部,在石头后面的百米处,有一只金黄色的狮子在抬头远望,似乎在跟远处的天空对峙,又像是在高傲地欢迎着前来这里参观的人。
“还别说,乍一看还真像只狮子。”韦智能跑到狮子的两侧,换着角度仔细地看,发现的确有一只成年雄狮的影子。
“你说得要是什么风才能将那座山丘吹成一个狮子的样子?”七哥还在看着那尊自然的杰作,在这片湛蓝无云的天下很显威严。
瞻仰罢,我们就离开那座石块,重新步入到水泥公路上,远处是望不到头的土丘,像是放大版的干死胡杨林,掩掩异异的,可以想象,要是到了晚上,那些土丘就会幻化成一片片鬼影,在风声的陪衬下不断地向世人展示他们的恐怖之处。
“我担保,在魔鬼雅丹还没有开发或者不让旅客进去的神秘地带,会有神秘的东西!”
我们不知道余秋水说的是什么意思,可能是大西北从来不缺什么诡异传闻或者神秘事件吧,从彭加木失踪到双鱼玉佩,楼兰古国,而现如今这片魔鬼之地,可能也有着同样的神奇在等着我们去发现。
正在行走时,突然发现那辆洒水车离我们越来越近,更为让人恐慌的是里面的司机一直用打探的眼神盯着我们四个,莫不是他看出来我们是逃票的了?
“自然一点。”七哥压低声音说,“想象我们花了几百块钱进来的,我们是消费者,挺起胸膛······”
终究是没有用,在路边,洒水车停了下来,从上面走下一个高大肥胖的年轻男子,带着一副蓝色的眼镜向我们走来。
“你们什么人,怎么不坐大巴?”他看着我们边说边走过来。
“呃······”
我们都在组织者语言。
“我们喜欢徒步,所以想走路进去!”七哥圆滑地说。
“这里的山体不让人走近,只能从远处观看。”高大肥胖的男子来到了我们身边,“禁止攀爬触碰。”
“对的!对的!我们从来没有摸过,也没有攀爬过,我们只是选择走路来看一下而已。”我说完就暗示他们快点走,便用含糊又像是要离开的话跟那男子告别。希望事情会安然无恙地过去,但是,不妙的事情发生了。
“等等!”那男子突然就喊住了我们,“这里不让走路进去,来,给我看看你们的票。”
谁也没有料到会是这种情况,像是在半途被人截了糊一样,余秋水在极力想办法,而我跟韦智能在吞吞吐吐,一副含糊其辞的样子。那男子拿出手机,便开始拨打电话,我们知道完了。
“这不是政府条公路吗,我们要去新疆!”余秋水突然说,“地图上就是显示这条路是去新疆的。”
我们试图反驳,至少不要落下个逃票的名声。
“谁跟你说这条路是政府修建的公路、这里可以去往新疆?”男子厉声责问我们,片刻,一辆粉刷成警车模样的汽车就开了过来,从上面下来四五个保安。
“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擅自跑进来?”一个保安过来问,他的腰间别着一根木棍,肩膀上有一台黑色的对讲机,像是这些保安的头。
“这是一条政府修建的公路,我们要穿越这里去新疆。”我试图强硬一些,但是被那个保安队长当即大声反驳:
“谁跟你说这是条公路?”
对的,没人跟我们说这条位于景区里面的公路是对外开放的公路,但是你若是在地图上搜,那这条路就是可以通行到新疆的公路。我的心中突然一阵思绪略过,想起了一个事情,路是没有尽头的,所有的路都是一样,包括这条。我开始朝余秋水和七哥他们大喊。
“路是没有尽头的!路是没有尽头的!路是没有尽头的······”
他们也似乎明白了什么,特别是余秋水,显得特别的激动,他冲那个保安队长在咆哮:
“路是没有尽头的,你们把政府修建的公路圈起来,这是条免费的政府公路······”
瞬间,我们四个被制服在地,整个面部都被压到地下,高温使得我们疼痛难忍,但嘴里人就是在高喊着那句话:
“路没有尽头,这是政府修建的公路,你们竟然把它给圈起来······”
我们被押到车上,回到景区铁柱旁的保安室里,接受着盘问。难怪,我们心想,本以为这里就是那条连接玉门关和雅丹景区公路的尽头,想当地政府为了开发旅游还真不惜本,竟然单独为这两个景区修了这么长的一段路,原来,这不是为了那两个景区而修的,而是这条路本来就在,是一条真真实实的政府公路,可以去到新疆的免费政府公路。路是没有尽头的。
“这是条免费的公路,我们可以穿行,但你们将它圈了起来,当成了景区的公路,这是犯法的······”七哥试图想用一种将事情闹大的口吻威胁那些保安说,但是没有任何的作用,保安勒令我们立即拿出身份证,不然别想离开。
烈日下,在四点半的时候,我们的身份证已经在那些保安的手里拿了有十几分钟了,我们不知道他们想要做些什么,想进去看看,但立即被驱逐出来,现在就站在无风的空旷地下,顶着太阳的暴晒在等待那个保安队长把身份证还给我们。
接近半个小时后,保安队长终于将我们的身份证拿了出来。
“你们已经被这个景区限行了,”他将身份证递回给我们,“立即离开这里。”
我们知道限行是什么意思,就是被限制进入这个景区,或许是限制进入敦煌更多的景区,有可能是永久性的限行,即是拉黑。
拿过身份证后,在保安的目送下,我们开始向景区的出口走去,天空还很明亮,大地都是明晃晃的,我们没理由放弃,反正被拉黑了,不如继续进去,重复的拉黑不也是拉黑吗,我不相信他们会将我们押到敦煌的警察局里,这犯不着。
“是时候大显身手了。”余秋水拂了拂长发,再回头一瞥,发现保安已然放弃了我们,于是,在悄悄之时,我们走到了景区入口处的后面,沿着一条布满碎石的土路一路俯身摸爬,开始向远处那道铁丝网走去。
“这很危险!”七哥突然冒出一句,“现在已经是四点快五点多了,我们确定要进去吗?”
在说话时七哥的头抬地有些高了,于是余秋水伸出手去将他头压低了些并跟他说:
“我们被拉黑了,现在不去,到明天我们连外面的入口都进不来。”说完就继续向里面攀爬,像是在跟保安打游击战一样。
地上突然就刮起了一阵风沙,吹了我们四个满脸的土。
“快了!”余秋水悄悄的冲上前去,然后把包完里面一扔,随后就开始攀爬过去。
这道网比起阳关的网,可是高了许多,结实了许多,在翻越时余秋水不能一蹴而就,便叫来七哥,两人合力,最终余秋水跳了过去,然后就轮到我们几个了。我坐到七哥的肩膀上,他站起来,用消瘦但是结实的臂膀用力一摔,我就被抛过了铁网,整个人都贴在地上,避免被发现。随后便是韦智能,跟我一样的方法,我接过他的包,然后七哥就凭着他高大的身材,将韦智能也抛了过来。
“爬过来!”我叫七哥说,“脱了鞋,用手指和脚趾勾住铁网的孔。”
他把他的包和鞋子都扔过来,然后再花了七八分钟攀爬过来,也幸好这七八分钟没有保安或者什么机器探测到,不让我们就会全军覆没。
“这比贺兰山简单多了!”七哥开始炫耀,我们嘻嘻发笑,随后便开始像士兵训练一样,整个人都贴着地面,用手托着包在泥土和沙子混杂的戈壁上匍匐前行,大概花去了二十分钟,就到了一座可以掩人耳目的丘陵,终于是可以将身子站直了。
我们喘气片刻,看着铁网外的世界,仿佛是已经脱离了它而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样,这时也想起了鲁迅先生的一句话,“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既然那条公路无法让我们通行,那即使是翻山越岭,也要走出一条路来。
太阳颇有要收敛的意思,我们向铁网外的世界轻松一笑,便转过头去,向魔鬼雅丹的深处进发,向新疆进发。
走了许久,非常确定一点的,就是我们在这迷失了方向,根本不知道东南西北,也没有所谓的定位,只是看着天边的太阳,想前面那个方向可能就是新疆,因为到晚上八九点后,太阳便会降落到那个方向去,那是西边。进到铁网的里面,没有了在外面时的谨慎和拘谨,便正直地走起路来,不时还抬头向右手边的方向,在风蚀后形成的奇特地貌里,似乎有一条颜色古怪的公路,那里就是我们四个被驱赶出来的公路。
“沿着公路的方向行驶,可能会到新疆。”七哥犹豫说,“希望我们不会被发现!”
头顶是渐渐消沉的太阳,而地下仍旧是高温不断,似乎这片魔鬼之地知道了有四个人贸闯这里一样,想劝退我们或是想给个下马威,但这阻挡不了我们,在碎石垢土里,四人仍旧是头也不回的向魔鬼雅丹的深处走去。
“据说······”韦智能艰难的吞咽了一把开水,“据说这里晚上会有各种渗人的声音,不知道我们会不会怕。”
“那时自然的声音,风吹过各种地形空隙而发出来的,我们完全可以当做在听魔鬼雅丹城里的摇滚音乐会。”
余秋水面对着未知的恐惧,似乎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兴奋,我们也知道,所谓的魔鬼二字也不过是人们给这里起的而已,世上哪来的鬼,就算有,那也是我们心中那只。
踩在松软的泥地上,远处的地面尽是一片平整,丝毫没有人类或者动物走过的痕迹,常年的风沙将这里的沙子吹飞殆尽,而留下来的只是黏在地面的泥土而已,显然,我们的路程已经偏离的景区而向着未知的方向行进,这里没有动物踏足过,只有像是荒废的城堡一样的自然建筑在阴森森地矗立着在欢迎我们,这时是下午六点多了,我们在里面徒步了近一个半小时,已经走了非常远的路程。
“呼呼呼呼——”我用嘴巴模拟着口技,希望能发出像是风声的声音,但是很快,因为嘴巴里的口水干竭而不得不中止。
这时突然就刮起了一阵风。
“躲一下!”七哥开始向一座蒙古包似的土丘跑去,利用它作为遮挡风沙的屏障,我们紧紧的靠在土丘的表面,沙子开始掉落在我们的头发和肩膀上。
“我们得找一个大一点的土丘!”七哥见风沙过后,就转过头来对我们说,“晚上要是刮起龙卷沙或者响起旱天雷,我们必须找一个可以遮挡的地方,不然很危险。”
“对的!对的!我们闯入了一片极端的自然之地,夜快点来吧······”余秋水这个二五仔丝毫没有了在西宁时的神经兮兮,可能风沙越大,旱天雷越响,他就会越开心。
我们继续出发,沿着太阳的方向行进。
“这里要到九点近十点的时间天才会黑,我们还有几个小时······”我知道今晚我们肯定不能到达新疆,但是在黑夜还没有来临前,我们必须保持冷静和理智,今晚我们会在这魔鬼城的深处度过难忘的一夜。
“我曾经跨过山河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
我们精疲力尽,极度缺水,更为恐怖的是伴随着缺水而来的是饥饿,再过两三个小时,我们会因为缺水和没有食物的填充而变得头晕目眩,紧接着就由肚子开始,最后蔓延到全身的痛苦的痉挛,但谁也不会去想那么多。在路上,余秋水唱起了歌,我们紧接着跟着唱,在这片荒无人烟的萧瑟戈壁滩深处,在人类足迹极少踏足的魔鬼城深处,一阵微弱但铿锵有力的歌曲在沙漠和土丘上随风飘荡。
“你干什么?”余秋水突然停了下来,喝住了韦智能。
“我顶不得了。”韦智能脸色苍白的说,“我需要来些水和吃的,我开始出现幻觉了。”刚一说完,就坐在了地上。
“明天早上,等明天的太阳一出来,我们就将包里的东西吃掉,然后就去到新疆,只要等到明天的太阳出现······”余秋水在安慰着韦智能,他将眼镜丢掉,便开始重新站起来。
“这样的幻觉真实些!”
相对于我们,韦智能的身体素质稍弱,这是他在南宁纵欲和滥饮的后果,但其实,我们也快出现像他这种症状了,极度的缺水和饥饿。但我们还能坚持,现在是七点多钟,我们的路程已经走了很遥远,谁也不想就此回去,这里已经是魔鬼雅丹的深处,或许在不经意间,我们就会到达新疆,那里有烤羊肉,烤馕和奶酒······
我们四个都用手拍了拍背上的包,将黏在上面的石头沙子掸掉,里面装着我们的希望。
“没事的!”七哥喘着气说,“包里有食物和水,只要一有问题,就将它拿出来,一切都会安然无恙。”
疲惫踉跄时,我将头部抬起,眺望四周,这里早已经没有了公路,也没有什么景区或者游客了,完全就是一片荒芜,寸草不生,但这里的地形仍然是雅丹地形,如果说景区的魔鬼雅丹是温柔的,那这片魔鬼雅丹是狂暴的。我们深陷其中。
这时已经是我们徒步这里的三四个小时后了,头晕目眩,干呕恶心的症状不时涌上来,快到极限了吗?才一天没有吃东西而已,或许是,是这里的磁场怪异,有着神秘的信号或者磁力将我们的大脑神经冲击奔溃的吧,一般人都会将其归结为饥饿和缺水带来的反应,但其实,我们四个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很了解,这一定是地形和磁场干扰了我们的神经。
“扑”地一声,我就躺倒在地,四肢无力,眼神迷离的看着天上带着一丝血色的太阳,它准备要归隐了吗?片刻,我又听见一声“扑”地一下,韦智能掉了下来,紧接着,余秋水还有七哥同样如此,四人倒在这魔鬼城的隐秘地带。周盘一片寂静,我们似乎跟这个世界隔绝了一样,就连风声听起来都是那么地不真实,唯有我们四个那气若游丝的呼吸声在此起彼伏,证明着我们还活着。
“路没有尽头,我们始终要回去的······”
七哥的声音听起来是一个快要干枯的泉眼一样。
“你他妈在说什么!”余秋水用右手在地面摸起一块小石头,朝七哥扔去,然后也自言自语道:
“这一切真是美丽啊!”
我们从西宁而来,那里有天之杰作青海湖;我们从张掖而来,那里有自然的鬼斧神工七彩丹霞;我们从嘉峪关而来,那里有历史的遗迹嘉峪关城;我们从敦煌而来,那里有人类不朽的千年巨著莫高窟,我们从现实世界而来······路上的,这一切都很美丽,我们在看在眼里,但是,这始终时在路上的美丽。
我从来没有忘记我们为什么而出发,包括他们三个。我在想我们要是停下来,再回去,那就没有了在路上的美丽。这仅仅是在路上的美丽而已,而一停下来,我们就什么也没有,真希望惊喜和期待能像阴郁和苦闷一样在我们的身边不期而至,这样我们也不至于会进行那无止境的穿梭,希望通过在路上所发现的美丽去弥补停下来的没有惊喜和期待的日子。
我们始终会慢慢失去一切,那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落日西斜,孤烟惆怅,在天上,湛蓝的天空开始有云朵出现,而在太阳下沉方向的地上,一切沙子开始飘忽起来,像是有飓风即将席卷这里。我们都躺在地上,没有挣扎,只是回忆着往事,想起在纳帕海边上的望海客栈里,想起在沙马沙依的家里,还有那忧郁的银川和神秘的回族少女,或许,在西宁王府井那个跳舞的小女孩,也值得我们去细细回忆,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滋味百态的梦。
我准备将眼睛闭上,但是,一个尖锐的声音霎时就传到我的耳朵里,我睁开眼睛,发现他们都瞪大着双眼,用两只手按在地上勉强地支撑着自己那危危欲倾的身体。
“看!”
余秋水指着前面那里大声叫了出来。
我巡声望去,先是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的黄土和被风沙侵蚀的畸形土丘,在天空奇怪的光线照射下,浮出一阵模糊的空气,像是空间在那里折叠起来了一样。此时正是七点之末,八点之初,太阳仍未落尽,而云层飘荡,太阳那光线冲过淡薄的浅云,像是被过滤了一般照到地面的一块像是柱子一样的雅丹地貌土丘上,加上地面反馈出来的热量,高温和光线碰撞激发所产生的迷幻感顿时就变得真实了一样。
“看那里!”
七哥同样惊叫起来。
只见在那根柱子似的土丘上,在光线和高温的掺和下,一个蒙面的少女突然就出现在哪里,她穿着民族服饰,戴着一条宝蓝色面纱,只露出一双乌黑但诱人的眼睛。
“那是什么?”我微微颤颤地爬起来,眼睛被沙子占满,但仍然没有眨动,生怕眼前的景象被眼皮所摩擦去。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余秋水向前小跑两步,“回族少女!回族少女!”
“看,她想做什么?”韦智能虽然丢弃了眼镜,但他的眼睛在此时已经变得无比的清晰,能丝毫不漏地看清前面的景象,“她在跳舞!”
四人望去,只见在光影明灭交织之下,在土丘上的的少女翩翩起舞,曼妙的身姿配上异域的舞蹈,看得我们如痴如醉。
“这······”余秋水低下头来若有所思,然后抬起头来激动亢奋地说,“这不是那个小女孩跳的舞蹈吗?”
我们这才回忆起来,在西宁王府井的广场上,一个小女孩曾经在一块未成搭建完毕的舞台上跳舞,跳的就是眼前那个蒙面的回族少女所跳的舞。
“快!”
几乎是一瞬间,余秋水将背包挂到后背,然后立即冲向那个正在跳舞的回族少女那里去,我们已经将饥饿和眩晕忘记了,全身顿时充满了力量,便都把背包背上,跟着余秋水一起在这片土地上狂奔起来,脚底下不时扬起顿结顿散的烟尘。
“她在那里!”余秋水边叫边跑。
我们没有看脚下的路,而是一直仰望着在土丘上跳舞的回族少女,她将双手合起,然后用十根手指在空中像是模仿纸鹤在飞舞,又伸直左腿,将手掌来回的面庞处游动,肩膀随之起舞,这跳的跟那个小女孩一模一样。
“我操······”
前面传来了一阵惨叫,我们三个在后面来不及反应,也便跟着余秋水摔落到一个落差接近十米的陡峭土坡上,这像是一条远古的河床。
我的右眼处被撞开了,鲜血直流,而韦智能和七哥则好些,只是捂着身子在叫唤,唯独余秋水,由于他冲的太过于激烈,在极速的滚落中,左脚脚腕和脚板的连接处似乎发生了断裂,此时正在踉踉跄跄的站起来。
我们忍住剧痛,把包扔在河床的边上,便继续向那个回族少女冲过去,她还在那里跳舞。
“扑”地一声,再是一个摔倒,我们重重的摔倒在地,胸部被一些碎石顶住,像是肋骨断裂的声音传遍全身,但这不是最痛苦的。就在我忍住剧痛抬头去看那个回族少女的时候,那座柱子似的土丘已经没有了任何人影,就连光线也从那里移开,只留下像是乌云的颓影。
“我们是不是辜负了什么!”余秋水躺在地上,用手摩擦了一会头发。
“谁知道呢!”
我和余秋水站起来,被七哥和韦智能扶回到那个河床边上,在稍纵即逝间,回族少女已经消失在这里,我们徒劳了一次,无功而返,这像是在开玩笑。
走回到河床处,我们的包还在那里。这真的是条河床,但是在风吹日晒下,可能在千万年前已经干涸,只露出像是鳄鱼皮肤的表面。坐在摔下来的那个土坡边上,看着落日变成血红色,而四周仍旧是一片寂静,黄沙漫天。
“回族少女啊!我们终究没能见她一面!”七哥像是在感慨万千,随即便倒头就睡在满是鹅卵碎石的河床边上。我们都躺了下来,看着西北天空的落日跟其它的地方有什么不同,可能是太饥渴了,韦智能伸出手去,想将包里的水取出,希望在今晚先保住命,但他没有握到自己的包,而是将一块石头拿到了手上。
“我操!”他气息缓和的看着那块石头叫道,“这他妈是什么?”
我们都没有搭理他,但他自己就站了起来,将手中的石头抱起,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向另一块石头砸去,顿时,一阵幽绿的光在黄色的地上刺破我们的眼睛,我们三个顿时就坐立起来,看着那碎裂的石块。
“这是宝石!喔喔喔······这是宝石······”韦智能欣喜若狂地叫着。
没想到在这里,这一片荒芜人烟的戈壁深处,竟然会有宝石。
我立即翻过身去,用双手在捡起地上零散的石头,还有一些嵌在泥土里,七哥在用手去挖,只挖了十分钟,就有大大小小的接近一百公斤的宝石堆在我们的面前,我们非常确定且坚信,要是我们四个继续挖下去,那宝石将用拖拉机都拉不完。
“这是羊脂玉。”七哥看着手里一块拳头大的石头说,“跟和田玉差不多的质地。”
在地下,有些石头已经裂开,有些则是还没有开裂,只要你用力去摩擦,那藏在里面的宝石就会展露出来,有绿色的像是翡翠的玉石,有黄色里掺白的玉石,有像是雅丹地貌颜色的玉石。
“这是金丝玉,这是蛇纹石玉,这碧绿的是东陵玉······”七哥看起来还是有些见识,他仔细地看着地上的许多玉石,突然,他抓起一块只有拳头大小的石头,打量着说,“莫非这就是托帕水晶?”
在多年的浪迹生涯中,七哥曾经去过苏州的一个玉石雕刻加工中心,想去能购入一些劣质的玉去买给一些无知又贪图便宜的妇女,希望借此攒点路费,便简单地做过功课。在这里,此时此刻,他很了解这些玉石珍贵程度,能给我们带来怎么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不知道在千万年前地质曾在这里做过什么运动,为何会将一大笔自然的财富抛洒在这里,风沙日积月累的冲击这条干枯的河床还有陡坡,以至于在某一年的莫一天,玉石就这样被四个偷渡这里的人发现,这是命运的安排吗!
“我们带不上这些东西,这没意思!”余秋水沮丧着脸,似乎对地上五颜六色的宝石打不起兴趣,“人的一生,最重要的是惊喜和期待!”
他把包递给了我。
“你要去那里?”我问他。
在落日下,他开始向一座小山丘踱步走去。我们三个只是愣愣的看着他,没有再问,他已经在我们的面前消失过两次,也不在乎多这一次。
“你去那里?”七哥突然抬起头来,喊了余秋水一声,但是,在茫茫的戈壁滩上,只有一望无际的萧瑟和像是魔鬼般的奇特地貌,除此,再无一人,他消失在了这片戈壁的深处。
我感到释然,又感到痛心。
“你呢?”我低下头问七哥,“人的一生,最重要的是惊喜和期待?”
七哥笑了一会,便眼眶湿润,直勾勾地看着天边的残阳,随后就站起来,把包递给了韦智能。
“我要走了!”他拿起那块托帕水晶说,“我去云南,小柒找过我了。”
“是吗。”
他拖了拖腰,抻了一下,便开始往回走,我们垂下脑袋,看着地下的玉石,等再抬起头时,七哥也已经不见了踪影,眼前也只有茫茫的戈壁在跟我和韦智能打招呼。随后,在七哥消失的方向,突然就刮起了两阵龙卷风,谁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形成的,地上的沙子和石子都被卷吸起来,铺天盖地,龙卷风旋卷着向我冲来,上百米高的风墙将这个世界变的混沌,我们已经目不能视。
“走了!”
我背上余秋水的背包,韦智能背上七哥的背包,一起向落日的方向走去,也很快,在残阳最后一抹的霞光褪去前,我跟韦智能都消失在这片茫茫的戈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