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以用袜子将盐擦掉,”一个声音在烈阳下经过高温的空气传送过来,“再穿上袜子回到景区里面清洗。”
声音刚落,我们就低头照做,很快,袜子就从新穿到了我们的脚上。在此期间,我们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个为我们出主意的那个人,也没有察觉到他一直就在我们的旁边。韦智能第一个穿上袜子,然后看了看那个人,随即就跳了起来,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
“我他妈以为你死在贺兰山了!”他大叫起来,“你他妈······”
兴奋让我们胡言乱语,我跟韦智能的思绪都被拉回到其二零一八年的八九月份的时候,在忧郁的银川,在贺兰山里,我们向着山体咆哮。
对于七哥的突然出现,我们谁也意想不到,想着他怎么会来到了这里,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四人拿着背包走回到铁轨旁的盐道上,边走边聊。
“那天晚上我翻越贺兰山,”七哥故意用语气塑造气氛,“天是那样黑啊,路是那样崎岖啊,风是那样大啊······”我叫他少废话。他再调整说:“我在天黑时到了山顶,在天黑时往下攀爬,见到石头就抓,一步一步的挪动着,好几次都差点摔入深渊里。”
“上山容易下山难啊!”余秋水唏嘘感叹。
“我爬到大概一半的时候,就停了下来,在一处山体凹陷里面睡了一晚,第二天继续下山,终于,在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我来到了内蒙古,尽管我的手全都破了,脚全都肿了,但是我到了内蒙古,这很奇妙,不是吗。”
七哥讲述完,就开始问我们的情况,其实我们三个还是很好奇他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眼前现在都是人影重重,盐湖在七哥的突然出现下少了些让我兴奋的东西,看着时间将近,我们决定乘坐小火车回去,车上,七哥开始讲他为什么会来到茶卡盐湖这里。
那时他去到内蒙古后,就一直向着呼和浩特的方向行进,路上路过了好几个城市,最终在行走了差不多一周后,就到了呼和浩特,在那里住了一个星期,就直奔东三省,沿着哈尔滨到长春,长春到辽宁,一路的黑土地让他很是诧异,最终从大连坐船到青岛,在那里打了两份工,然后就去了拉萨,这次是他从拉萨来到茶卡盐湖的,方向是西宁市。
“这是巧合吗?”余秋水感觉我们四个再次相遇,颇有学玄学的意味在内。
小火车吱吱呀呀的行驶,每到一站就停个一两分钟,一个短小的路程竟然花去了快一个多小时,车费还如此的高昂。
“你们为什么又聚到了一起?”七哥反倒是好奇起来我们了,“为了惊喜和期待?”
车厢里一片沉默,只有路旁的人声和铁路声在摇曳。
“你觉得我们能停下来吗?”我问七哥,“一个疯了,一个半死不活,一个煎熬堕落,这就是停下来的后果。”
“所以······”七哥有些犹豫,然后说,“所以是为了惊喜和期待而再起上路的吗?”
“可以这么说吧!”余秋水轻声一叹,“没有惊喜和期待的人必须要在路上,因为惊喜和期待是人的一生最重要的东西。”
七哥看起来人很精神,虽然黑了许多,但眼神里面传达出来的东西是不会骗人的,我们知道那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一直都在路上,从贺兰山到内蒙古,内蒙古到东三省、再到青岛、拉萨等地,要是他停了下来,那后果恐怕会比我们三个更严重。
回到景区内,七哥跟我们那辆大巴车的司机交涉一下,司机答应付五十块就可以将他载到西宁市,于是我们在四散而散一年多后,在这片高原上再次相遇,往事总是不堪回首的,我们谁都知道,所以谁也没有在过多的聊起往事。迎着高原下午凛冽的寒风,我们踏上了归途,向高原城市西宁靠近,在落日前,我们或许可以达到西宁。
高原的落日,太阳像是被远处的山阙给吞噬了一样,随后便是如同死亡的余光仅存在绿茫茫的大地上,气温开始飞速下降,在途中,司机加油的时候,我们下车上了个厕所,仿佛是走在南方冬天最寒冷的时候,而此时也不过是秋天而已。在夜晚七点半,和所有的出发一样,归来的路程总是近了许多,即使是一样的路程。我们在西宁市火车站下了车,步行过五一桥,在一个回族妇女开的烤摊前买了晚餐,肉夹馍,随后再穿过湟水和五一桥,回到了旅社内,那些学生已经回来了,大厅此时非常热闹。
四人终于再度相聚,却没有了第一次在大理或者第二次在昆明那时候的感觉,在路上,我们始终都怀着同一个目的,为的是同一件事,如今在重逢,也将会是为了那件事。没有惊喜和期待,那我们就得一直在路上。
次日,天气开始放晴,西宁的温度大概升到了二十五摄氏度,伴随着到访的阳光,这是个美好的一天。我跟七哥还有韦智能想上街逛一逛,因为这座城市跟中国普通的城市有些不一样(并非是建筑),我们期待能了解西宁。于是在上午九点多,四人就开始出发,走在无比舒适的西宁大街上。
“我们去塔尔寺吧。”七哥从远方到西宁,肯定对这里有过一番简单的了解。但却被余秋水给拒绝了。
“那里只是一个藏传佛教的寺庙而已,”余秋水走在前面说道,“一堆藏族学生在里面学习佛法,或许还有像松赞林寺的住持那样的人物在里面,我们何不去清真寺,伊斯兰教神秘些。”
我跟韦智能听后立即应和余秋水,无奈,七哥也只能放弃塔尔寺,转而跟我们去东关清真寺。西宁市在中国那么多的城市来说,不太发达,故街上也少见金碧辉煌的大商铺和庄严的大高楼,不过挺好的,至少小街小巷里还保存着一些被现代冲击而顽强存活下来的东西。我们走过一条斑马线,再继续直走,来到了一条树荫长廊,里面有许多的回族大爷在交谈,用的语言像是中亚的音调。
“里面现在有人吗?”七哥蹲下来问一位戴着白色毡帽的回族大爷,说完就指了指右前方的东关清真寺。
回族大爷摇摇头,并没有说话,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普通话。
“我们可以进去吗?”我问回族大爷,“这个。”我指着脚下的拖鞋问道,今天四个人穿的都是拖鞋。
“不不不······”回族大爷使劲摇头,示意穿拖鞋不能进去。在我们的认知当中,想清真寺好像没有这条禁令吧,这大爷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离开了清真寺,继续朝西宁市的中心繁华地带走去,一路上我们都在抱怨。“谁第一个穿拖鞋出来的。”韦智能叫骂说,“害得我们盲目从众了一次。”谁也没有应他,七哥说是我,我说是余秋水,四人就穿拖鞋一事推来推去,但很快,这件事就过去了。我们来到了西宁市王府井广场前,这里有着整个西宁最大的百货商场。但我们谁也没有想进去一看的意思,王府井百货前面的广场被一些美食摊给占据了,形成了一条简陋的美食街,买的都是烤肉或者水果拼盘、烤饼之类的。我们简单的驻足片刻,就继续闲逛,余秋水准备带我们去王府井百货后面的老西宁小巷,里面全都是回族人和他们的店铺或者摊子,那里才是西宁的精髓和灵魂存在之地。
“我们会不会······”韦智能有些担忧,对于伊斯兰教或者古兰经,我们在心底的深处感到对它的恐惧。
“没事,我们只是路过,不要做什么冒犯的事就行了!”一个将西宁刻在脑子里的人,他的话是有权威性的。
在来到王府井百货大楼右侧的转角时,从那里传来了阵阵的声响,听起来像是有三到四个巨大的音箱在咆哮。
“这里晚上经常会举行活动,现在是在搭舞台棚子还有调试设备音响!”余秋水像平常一样说着,像平常一走向那里走去,因为我们要去到后面的回族小巷里,必须得从这里走过。
慢慢的,一些竖立着的白色镀锌钢管架构出现在我们的面前,还有一些氛围灯在朝着天空一通乱射,在三两个的人群中,我们很清晰的就能看见那个舞台。它铺着红布,钢管插在四周,音箱遍布两角,一些工作人员正在搭建现场,有一些调皮的孩子走到了舞台的中央,红布的上方,在最中间的位置,一个小女孩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喔!”七哥和韦智能发出惊讶的轻叹。
这个小女孩估摸着有七八岁,圆圆的脸蛋,一头黑发扎成了一个丸子形状,穿着一双黑色的布鞋,一条乳白色的七分裤,一件浅粉红色的七分袖上衣,就在舞台中央的位置,随着音乐在翩翩起舞。她跳的是民族舞蹈,从优美的手部线条和腿部的挪动中我们看得她不是汉族人,汉族人是最不会跳舞的。虽然她的肢体动作还有些稚嫩,但在每一个舞势的拨动中,都可以看出她舞蹈的天赋异禀天赋和本性的绮丽活泼。她仍在跳着舞,引来了十几个人的驻足观看,但她全然不觉,还是在自顾自的随着风和音乐跳动,像极了生命最初的纯真和美好。
“我们是不是辜负了什么?”余秋水杵在原地,愣愣的胡乱一说。
“你疯了吗?”韦智能推了推余秋水,问道。
七哥上前,叫醒了他,随后我们便穿过百货大楼地下停车场的入口,上了一个楼梯,又来到了一个商品楼和店铺前的广场。几个长相异域的小男孩在广场上踢足球,我想加入他们,但是被拒绝了,无奈,只能继续行走。
“你怎么了?”七哥问有些魂不守舍的余秋水,难不成回族少女出现了,是刚才那个舞者吗?
“走!”他说。
“什么?”三人同时露出不解。
“走!”
我们像一只没有灵魂的苍蝇一样跟着他,直走,右转、再右转,在一个下坡的长长街道处等待公交车。
“发生了什么?”
我试图再问他。但是没有得到回答,随后,公交车便来到了,我们登上车辆,跟东关清真寺旁路过,再左拐到五一路,开过五一大桥后我们就下了车,直奔回旅社内。
“走!”
他还在说着这句废话,我感到一种未知的厌恶。
“去甘肃!”他终于添加了下一句,不然我真的以为他要疯了。
“现在去甘肃?”韦智能有些惊讶,可能他觉得这有些急促吧,我们都知道此行的路程之一就是去到甘肃,穿越过河西走廊,从哈密一带进入新疆,但是要现在就出发吗?
“对的!对的!”
行李已经收拾好,面对着住了一年多的旅社,这里像是他的家,但余秋水没有丝毫的不舍和留恋。他在这里差点就疯掉,而他选择给我打电话的原因,就是想叫我,或许是我们跟他再度出发,再度在路上,这样是他唯一能保持理智的方法,没有惊喜和期待的人只能在路上,要是想停下来,只有一条路。
我们都是无足之鸟!
火车站离这间旅社很近,只需走半个小时便可到达,在西宁市下午的三点多,四个行色匆匆的人在一往无前的走着,大有跟生活破釜沉舟的样子在。余秋水的长发在风中凌乱,像是一个艺术家,又像是一个流浪汉,当他决定出发的那一刻,我们有过怀疑,但随后便全盘听从了他的意见,因为他说的很对,没有惊喜和期待的人必需要在路上,这对我们三个算是一语中的,我阴郁孤苦,韦智能堕落沉闷,或许只有七哥一个人,他一直在路上,所以情况比我好许多,而余秋水差点疯掉。为了我们能存在,为了证明存在并非是徒劳,我们选择在路上,一直都在路上。
差不多四点的时候,我们登上了一趟代号为D2751的动车,顺着笔直铁轨的方向出发去河西走廊的第一站,张掖市。路旁的青草和土丘渐渐消失,随之而来时枯黄萧瑟的土黄色世界,我们知道甘肃地界到了,西部到了,这里有沙漠、戈壁、乱石滩和骆驼,还有神秘的西域历史,这让我们感到了许久未见的兴奋,像是第一眼见到青海湖一样,若是一生都没能获得惊喜和期待,那伴着这种感觉老去也未尝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谁知道呢!
在晚上五六点多的时候,伴随着一个巨大的花圃字体“张掖”的出现,列车缓缓停在张掖站,这里的天空还在放晴,温度比起西宁几乎是高了一个档次,干燥和闷热向我们扑来,这里是河西走廊的重要景点之一,闻名天下的七彩丹霞风景区便坐落在张掖市临泽县内,这里有历史的遗迹,更有自然的杰作,西域的每一个地方都好像是完美之地,一个结合了历史和自然的天作之地,对的,我们必须要来这里一趟。
坐上公交车,张掖带着西北特有的气息在欢迎我们,清醒了的余秋水开始展望外面的天空,想这里曾经有过胡人活动,或许是匈奴,回回、鲜卑甚至是什么鞑靼之类的,这很奇妙,是的。在一家面馆前,我们点了四碗不知道是什么的面,吃了个撑,你不得不表扬西北人的厚实和实在,满满的一碗面,该有什么的都有,不会像大城市或者南方的大城市一样,习惯性的缺斤少两或者缩减材料以提高自己的利润空间,这是现代带给他们的自私和贪婪。
吃过晚饭后,我们找到了一间大型的青年旅社,花了一百块钱,四个人住一晚,这很值得。我们像是学生一样回到熟悉的架床上,里面有空调,白色的被套,这简直就是奢侈。我们计划着如何前往七彩丹霞,看那些之前只能在照片上看到的东西,那里是绝对的自然艺术之地。
好了,我们得睡觉了,夜晚的西部很凉,昼夜温差大,这很美妙,我们真的爱上了这里。
如果说云南是我们接触惊喜和期待的第一趟发现之旅,而穿越大凉山,穿越整个中国中部则是我们寻找惊喜和期待之旅,可惜两趟旅行都未能如愿,现在我们再出发,主要目的不再是寻找惊喜和期待,因为该来的总会来,这一趟旅行是为了让我不被生活的洪流所吞噬的逃跑之旅,谁都不能再轻而易举的停下来了。想着在浩瀚的星空下,有无数的人在仰望,低头是真实的生活,而抬头是遥不可及的梦想和追求,谁会有勇气在路上一次呢,仅仅一次。
我们都是沉沉睡去,这是被颠簸和不确定性带来的动荡感所催眠的,这种动荡感会转化成为稳定感,像是那婴儿一样,必须要母亲温柔的臂弯里不断摇晃或者在摇篮里不断摇晃才能睡去,因为在某一瞬间,我们四个都是婴儿。
在第二天中午十一点多,我们醒了过来,去到公共卫生间里面洗漱,然后就收拾行李去七彩丹霞,但是却被旅社的老板给拦下了。
“现在去太热了,”老板说,“那里寸草不生,没有遮阴的地方,要是想去,最好的时间段是下午的四点到六点中间。”我们听后,便重新回到床上,继续睡去,直到下午三点多的时候。
“起床了!”七哥像家长又像老师一样喊醒我们。我们将空调开到十六度,然后将被子盖上,外面是三十八度左右的高温,这样子睡觉很舒服。
“该出发了,不然去到那里天就黑了!”七哥像一块闹钟一样,我们坐在床上,愣是呆了半个小时,才开始收拾东西。
下午的张掖市气温跟上午一样热,是一种带着干燥的热,大街上的人和车流都是一副困顿的样子,慢慢悠悠的。这里虽然热,但是风却很凉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里没有大海,附近也没有什么湖泊,但风为什么会这么凉爽呢?我猜这应该是从那一座高山雪域吹来的吧。四人尽量靠在树荫下行走,避免水分汗液带着身体内的水分过度出逃。
“怎么去?”韦智能问,一想到徒步二字,他有些心惊胆战。
“你可以干回你的老本行,”余秋水在太阳底下打趣道,“伸出左手拇指,然后等待司机的经过。”
我们走了好一段了,韦智能也这么干了,因为这里已经算是出了张掖的市区,眼下的这条路直达七彩丹霞,所以也毫无疑问,这里的车辆基本都是从那里来回的。
“这有希望吗?”
韦智能的手已经很酸了!
“坚持下去,路还在!”
余秋水才刚一说完,一辆五菱就在他们面前停下了,司机是个中年男人,他探出头来。
“七彩丹霞?”
“对的!对的!”
四人坐上车,还可以依稀见到后备箱玻璃上印有一副中国旅行的地图,车里有些凌乱,但还算不错,因为有空调,而发动机也似乎很给力,在颠簸的路段仍然不畏艰辛似的奔走。
“徒步吗?”中年男人问我们。
“不是。”七哥回答,“没钱就徒步,有钱就坐车!”
“从哪里来?”
我想了一会,回他:“南方!”
“我从海南来,穿过琼州海峡来到了广西,再从贵州、重庆、陕西到了兰州,玩完这里就准备去西宁,去绕祁连山游一圈!”
旅途的陌生感使得相遇的人往往能对事情直言不讳,因为这少了很多顾忌。
中年男人说完,我们颇为有些敬佩他,因为在路上的人有很多,但是像他或者像那个皮卡人张肖肖一样的带着纯在路上的,却很少。
汽车沿着像是荒无人烟的公路行驶,四周都是枯黄的泥沙,一棵草都没有,地面无比的干燥,使得一下雨这里的人和畜都会欢呼雀跃。车渐入深境,四周景色开始有了丹霞的味道,先是一座高大的褐色山体出现在我们面前,一副火星最恶劣的地表模样。
“喔!”我们叫着。但司机却说这里不是七彩丹霞,车内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但随后,他将车开进了一条修砌整齐的公路,路两旁种有植物,在这片荒漠里显得极为突兀,很明显,七彩丹霞的景区就快要到了,我们也开始不自觉地盯着四周看。
随着路两旁逐渐出现的商铺和饭店,我们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这里就是七彩丹霞景区的入口,满是越野车的停车场和喧闹昂贵的饭馆,这里的路上有许多的人和车,无论是摩托车、轿车,SUV还是越野车,都是陆陆续续的在行驶着,这表明了七彩丹霞的知名度和吸金能力。中年男人将车停下,我们向他谢过后,就在人群里乱闯乱逛起来。
“听说这里的门票费价格不菲哦!”被金钱扼住咽喉的七哥说,我找了一个旅客问了问,要八十块人民币,但还好,我身上还有些钱,韦智能身上也有些钱,于是就去售票口买票了。
由于一直在路上,余秋水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除了一头长长的头发外,其余的一切如旧。“这就是在路上的感觉,”他说,“我们的生命又到了一个美丽的地方,若是走遍全天下,那美丽就有可能聚集到一处,到那时可能就会变成惊喜和期待哦!”
他的话有些玄奥,但此时我跟七哥都懒得去理解了,因为韦智能已经买票回来,四张成人票。在我回去到广州时,就将学生证给丢了,所以,我跟韦智能现在都是成人了。
进去要排队,再过闸机,在里面,有许多的大巴轮流接送旅客,这是票的费用所包含的服务之一,你可以选任何一辆大巴进去,也可以选任何一辆大巴出来。坐在靠窗的位置,下午四点多的太阳依旧不减丝毫,我想拉起帘子,但又怕错过什么美景,直到将面部裸露出来,开始进入七彩丹霞。才开了没多久,大巴停了下来,车上的游客也全都下车,我们到了第一个景点。
“自然的杰作啊!”余秋水不顾太阳的侵蚀,满怀兴奋地看向一座山。那是一座丘陵似的山,不高,有着极少的植物,层层渐上,轮廓直到山顶尖角处。在风和烈日下,山体的颜色开始出现明暗不一的变化,一层山体一种颜色,有浅黄色、黄色,有暗红色、赤色、银灰色,直到山顶的绿色,那是植物发出的绿色,在各种颜色的交叠下,在光线的照耀下,显得山体线条极为壮美,加上有颜色的衬托,这真的是自然赠给人类的礼物简直就是美丽。
我们四人留了一张合照,便重新登上大巴,去向下一个景点。车上,我在想,这就是在路上的感觉!
在景点的第二站,我们沿着一条坡道走上栈道,登上了一座类似观景台的地方,那里有很好的观看角度和拍照角度。太阳依旧很大,而风却寥寥,我们凭栏远眺,看着天上碎裂的云和颜色多变的山,这里有一种超现实的魔幻气质在,让你分不清是地球还是火星,风刀雨剑,日曝月照的。相对于第一个景点,这里的山体更大宽大,也更加延长,更为立体和有层次感,这里也是摄影师来寻找角度最多的地方之一,红色的、黄色的、银色的、褐色的,各种颜色混在一起,加上山间那稀稀拉拉的点缀之草,让人看起来仿佛直到世界的尽头,那里也会是这副模样一样,很魔幻。
“看哪里!”韦智能突然一声喧嚣,我们沿着的话音看去,只见一片像乌云飘了过来,在天空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伞,投下的阴影可以庇护很多的山体。顿时,本来是红色的山,突然就变得灰暗起来,但乌云有裂缝,那阳光又透过裂缝照射下来,各种明灭交织互相碰撞,随后只听见一声声的“咔嚓咔嚓”声,无数的摄影师按下快门,想将那个奇异的片刻保存下来。
沿着木质的栈道走下去,我们又回到了车上,空调使我们忽冷忽热的,这里一共有四个景点,眼下还有两个。这真是太美丽了!
车辆绕过弯弯的路,摇摇晃晃地开到了第三个景点,这个景点在山上,在一座连绵的山顶之上,建有好几个大型的观景台,还有纳凉用的亭子,因为体力稍差一点的人从地下攀到山顶之时,恐怕已经头晕目眩。登上上山的栈道,沿着圆形的光景台向远处看去,颇有些炼狱的感觉在。
“我怎么感到全身凉飕飕的?”
余秋水盯着下面一望无际的山体深入看去。这里的山少了些多变的颜色,但山体构造却让人眼前一亮,只见一座座根部相连,但山峰却各自独立的山丘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坐落在这片奇异的大地上,连成一片的云流在它们的上方徘徊,下面就是光秃秃、黄锃锃的裸露地表,伴随着影影绰绰的光影不是闪现,在晚间,估计闯入里面的人会被吓死吧,因为那是地狱的模样。
“我们有没有可能进去那里一探究竟?”余秋水问七哥和我。
“你他妈疯了?”七哥笑着说,“里面是什么模样,谁也不知道,藏着什么东西,也没人知道,谁敢进去?”
这里的山体都被围上了一层护栏,虽然说想翻越它简直是易如反掌,但这还是不要了,一来是怕破坏了自然的艺术,二来是怕丧生在里面。这里的山体都是一副鬼影重重的模样,深不见底,里面没有任何人,任何东西,进去万一迷路了就是自寻死路,又或是碰见了什么东西,还不是自寻死路。
“可这就是在路上的感觉啊,探寻未知的东西,包括恐惧!”余秋水心有不甘的怂恿我们说,但七哥看起来非常坚定,因为无论何时,我们都是一个体面的人,要做一个有素质、讲文明的旅客。
“去他妈素质!去他妈文明!”
太阳开始收敛脾气,而风也开始穿越魔鬼和地狱的地方吹到我们的身边,在伴随着余秋水的一声声叫骂中,我们上了车,准备去最后一个景点,然后离开这里。
好料沉底,好戏在后头,主角最后才出场······这样的话在我们的耳中时常听见,这像是生生不息的传世真理一样。随着大巴车停在一个人群密集的大广场前,我们知道最后一站到了。下了车,迎面就看见了一些卖地方纪念品的小店和奶茶店,水果店等商铺,旅客的钱是最好赚的。这里是七彩丹霞灵魂中的灵魂,一般对外宣传的照片,基本都是在这里取景的,还有一个大大的热气球,颇有一番土耳其的味道在内。
“终极七彩丹霞!”我们四个算是对前面的景色不屑一顾了,径直走向用木台搭建的大型光景台上,看着天云交接,大地万色的景象,着实是令人惊叹。
“你在找什么?”韦智能看着在四周走来走去的七哥。
“我在找这里的介绍牌,看看自然是如何用魔法将这里变成一个彩虹的世界!这太他妈梦幻了。”
我上前将七哥拉回来,说道:“用了什么魔法,那是自然的事,我们只顾欣赏就行了。”
“喔喔喔!”四个疯小子不顾体面的在人群边上欢叫,边上,是许多拍照的人,用各种姿势去跟这片大地做交流,并希望用镜头将它留在自己永恒的记忆里。这里的山连绵不绝,层层相接而颜色绚丽鲜艳,比起第一站的小试牛刀,第二站的渐入佳境到第三站的魔幻恐怖,这第四站几乎就是集前三站之大成且有过之而无不及。山更大了,层次更加丰满了,在光影和流云的相互应暇下,赤红色的山体和光黄色的泥土在高温的空气中迸发出令人炙热亢奋的激情气息,这一望无际的红、一望无际的黄,还有连接世界尽头的天空和流浪的白云,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真实世界里的绝美梦境,使得我们深深陶醉且意欲犯法一番。余秋水的脚已经伸出了栏杆外。
“你在做什么,我不想在这里被罚个精光再被训斥一顿!”韦智能拉回了他,叫骂说。
“这么神奇的地方,难不成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我们会遗憾的!”余秋水说完就继续向外探出身子,想绕到无人的山体沟壑里,去到七彩的山上,跟彩虹融在一起。
“我们只是个路人而已,何必为了触碰而伤害它呢?”七哥也加入了劝说余秋水的阵营中,“美丽一直都会在,现在我们只需保住小命即可,或许下一次我们会带着惊喜和期待来呢?”
余秋水将身子缩回,这差一点就让飞在天上的工作人员发现。
沿着栈道一直行走,最后一站的七彩丹霞在不同光线、不同角度下会有着不一样的变幻色彩。而让这里显得更为魔幻和神奇的地方,那就是在这些山体的更深处,还有着许多的山,望不到头,只能看见依稀的轮廓,想来那里可能才是七彩丹霞的终极之魂,但可惜,里面没有开发,也没有旅客能进去,只有特殊证件的人才能去。一直玩了、看了、赏了、叹了两个多小时,这时已经是晚上六点接近七点的时候了,留了一些不错的照片,我们就坐上了白色的大巴,准备出去,因为晚上这里没有光线,那七彩就会暗淡无光,留给旅客的只有恐怖和阴森。
“这就是在路上的感觉吗?”韦智能走在景区外的广场上回忆着刚才所经历的一切,仿佛真的就是一场梦。
“陌生、未知、神奇、不确定、等待的期待······这就是在路上的感觉。”余秋水摊开双手拥抱天空道,“没有惊喜和期待的人一直都在路上!”
他完全没有了在西宁时的阴疯和低落,我想此时他若还在西宁,估计得继续去跟院长数数了。我们在一排摩托车队前停了下来,观赏那些如同机械精华的摩托,哈雷、金翼、春风······
“谁能去买些水来,我快渴死了!”余秋水示意我道。
傍晚的西北天空,时刻应该比广州推迟了一两个小时左右,那里是六点到七点天已经黑了,但这里却是七点到八点之间,若是在往西走去,恐怕天黑要等到晚上九点至十点左右,这能怪谁呢,中国的东西跨度实在是太大了。
坐在一个像是花圃的水泥瓷砖建筑上,看着广场上的小摊和游玩归途的旅客,一种怅然感油然而生,因为这里都是荒漠或者戈壁,四周都散发出一种秋意浓的味道,这是催在外流浪的人要回家了,在这种环境里,我们一想到我们将一直在路上,不免对生活发出惆怅之叹和对世事无常臆想出一种消极的态度。生活何故如此!
喝着冰凉的汽水,灰色的瓷砖还有余热,这让我们的屁股都变得跟猴子的一样,手里的水也快喝完了,侧目看去,无意间发现了一个老人在盯视着我们,像是不怀好意。
“我们看起来很有钱吗?”韦智能拿着汽水笑说。
那个老人一直在我们身边十来米处徘徊,像是一直狮子正在等待将死的水牛。
“他是看上我们这个了。”七哥一口就喝完手里的水,然后示意那个老人过来。原来他是个拾荒者,算是吧。他大老远就看见四罐冒着水珠的瓶子准备被人扔掉,于是就守在我们身旁,希望将罐子收归囊中。
“这个吗?”七哥将罐子递给那个老人,他看起来也不算很老,至少能做劳动。老人接过罐子,咧嘴一笑,两颗门牙都没了。我们随后都把罐子给了他。
“没有这些罐子,你会饿死吗?”余秋水问他说。
老人摇摇头,示意不太会。
“那你会变得有钱吗?”
老人还是摇摇头,表示不可能。
“所以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小钱。”老人用漏风的嘴说了第一句话,“与其无所事事,捡一些,小钱!”
看见他这副勤劳的模样,我不禁感到敬佩,但随之而来的是鄙视和打心底里的嘲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你为了捡手中的垃圾而活吗?”七哥请老人坐下问他,希望这不会耽误他工作。
“小钱!”
老人还是这么回答着。或许,这就是他的惊喜和期待呢,这很难说。
在他离开前,余秋水问了老人最后一句话:
“你知道什么事惊喜和期待吗?”
老人听后疑惑半天。“活着!”他说。随后就消失在广场上,继续等待下一些垃圾。
我们离开景区,天已经黑了,越往外走,光线就越少,而风刮的夜越来越起劲,晚上,这里的荒漠很凉,可能是我们正在走路的缘故,所以没有感觉冷。随着最后一丝光被黑夜束缚在后面,我们来到了寂静的、阴森森的荒漠滩上,沿着只有一条公路的方向步行,我们算过,可能会在凌晨五六点左右回到张掖,这是最坏的打算,因为我们有百分之百八十二的几率会搭上车,会在晚上九点半左右回到张掖,回到有空调和白色被套的床上,沉沉睡去。
“或许······”余秋水用大胆的想象说,“或许我们可以在这里露宿一晚,跟赤裸裸的大地近距离接触。”
这里都是沙子,石子和泥块,晚上若是大风一起,我们可就会被掩埋,又或许突然来一场暴雨,山体松动,我们也会被掩埋,这是个绝对的馊主意。
“对的!对的!”我们三个同时回应他,“睡在这里,让响尾蛇或者蜥蜴啃食我们,钻进我们的裤裆,然后将神圣且重要的工具摧毁掉······”
余秋水不愿再听下去,果断的沿着漆黑的公路狂奔起来,现在是晚上八点多,天已经黑了。我们跟着他一路疾驰,生怕他在这无人区似的黑夜里突然消失或者偷偷摸爬回七彩丹霞,进入那些神秘的未开放地带。
在晚上快九点的时候,我们搭上了一辆旧式的别克家庭汽车,司机是张掖市里面的旅客组团游的司机,他的客人决定在景区里面住一晚,所以他就回张掖。
“你们很厉害!”他把头仰回来说,“我年轻的时候也想像你们一样。”
“你停了来。”余秋水揣摩着说,“肯定是生活有了什么值得你惊喜和期待的东西!”
司机听后笑得很天真灿烂,说:
“我当爸爸了,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儿!”
夜在后退,天地渐归宁静。车上,司机露出幸福和洋溢,满口都是羡慕我们的话,说什么潇洒和浪漫,都不及我们动身的那一刻······
这就是有惊喜和期待的人吗?我们衷心的祝福这位元姓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