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城朝雨浥轻尘,”
“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尽一杯酒,”
“西出阳关无故人。”
这是唐代诗人王维写的一首诗,诗中的阳关,便是这里,古代西出敦煌的必经关卡,西部边境之门户,与玉门关形成掎角之势,同为中国古代的边关要塞,也是许多诗歌描绘之对象。现如今,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在一千多年前,是一个军事要塞,士兵们不畏艰辛,远离家人在此戍边,被大漠的苍凉和孤独所包围,这难以想象!
沿着一片沙地行走,在旅客怪异的眼神下,我们六个走上以一条吊在沙面上的吊桥,背后面就是我们刚才所看见的绿洲,而往前面走,有一个凉亭,相信阳关遗址就在那里。
“我们要见到阳关了!”七哥满怀激动,“一千多年的阳关,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
吊桥看似不长,但走起来还是颇费时间力气,而且路程还是呈向上姿态,这无疑是增重了我们的负担,但是为了那首诗,我们愿意一直走下去,直至见到阳关为止。
中午的时间段,这里虽说旅客还有,但比起下午,算是少了很多,一是下午没有那么热,二是在下午,落日浮沉,晚霞盈现之时,那种古诗中的苍美意境才会随着光线和天空的变化浮现出来,许多人就是为了这一点而来的。
扶着吊桥的边绳,在一个长舒胸中闷气之后,抬头一看,只见一块不规则的长形石头厚重的压在一个黄色的土墩之上,在石头的正面,有四个红色的繁体大字,“陽關烽燧”,而在石头的后面,在没有白云,一片湛蓝的天空下面,一座方形的土堆屹然地矗立在一座上凸的土丘之上,在土丘的外面,被围上了一层高大的巨大铁网,那个土堆就是历史和诗歌中所说的阳关。
“喔!”
六人同时发出赞叹,对着那个方形土堆,虽然只是个土堆,但是倒退一千多年前,里面可能有着身披铠甲,手执尖锐的戍边士兵在巡逻,亦或是在面对着眼前的大漠低声吟唱着思念家人的歌谣,这就是阳关,西出阳关,便无故人!
我们沿着巨大的铁丝网绕走一圈,仔细地看着这座毫无新奇的土堆,它就是个土堆而已,但曾经所承载的历史记忆却是比这里所有的土都要厚重。然而,在千年风雨的冲刷下,百孔千疮的关城已经只剩下这个土堆,只有它还屹然地坚挺在这片大漠的中央,用死死的眼睛盯着西边的敌人,但是现在已经没有敌人,而它存在的意义也仅仅是为了供世人瞻仰而已,土堆是它的身躯,而那首诗是它的灵魂。
“这里已经是西域之西,要是古人继续西出,那会到哪里呢?”韦智能看来语文和历史都不太及格,才会问这肤浅的愚蠢问题。
“新疆呗!”吴佳男笑着应他。
沿着土堆外走了一圈,并无其它新奇的发现,其景色还比不上下面的绿洲和沙漠漂亮,但谁让王维闲的无事,写了这样一首诗呢。我们六个像是朝圣者一样绕着这座土堆一圈,然后就离开,和许多的游客一样,我们来不是为了看阳关这个土堆,而是为了那首诗而来。
坐在“阳关烽燧”侧左边凉亭里面,迎面的沙漠吹来干枯的朔风,夹杂着绿洲微弱的水汽向我们面部拍打过来,此时的太阳也还高高地悬挂在天空,让这座凉亭显得更加珍贵。极目眺望,一望无际的沙漠仍旧是占据着这里的世界,些许的绿洲也只能做一片枯黄的点缀,这里地广人稀,百里无一户,每到夜晚,温度急剧下降,随之而来的是无休止的风沙肆虐,一直到凌晨时才会停歇,简直是个恶劣之地。
“难以想象啊!”余秋水望着下面的沙漠若有所思,“古人在这里戍边,环境恶劣,风沙呼啸,就连水和食物有时都不能保障,只能面对着沙子和天空度日,还需谨防着外面的敌人,这······”说到这里,他竟然惆怅起来。
我们都隐隐发笑,想一个烂仔竟会由此翻的认真思考,着实是对他感到有一种新的好奇。
“你怎么知道这里没有水?”我钻牛角尖地应他,“士兵打电话跟你说的?”说完我就指着下面,绿洲的旁边说:“那里在一两千前,可能是个湖泊呢,还有一大片的水草和胡杨树,里面有许多的野生动物,士兵们可以打猎,可以在晚上吹着西北风吃烤羊和烤兔······”
余秋水立即反驳我:
“士兵打电话跟你说的?”
大家都大笑起来,在这片戈壁和荒漠并存的地方里,看着西域特有的苍凉和萧瑟之美,一种惆怅的感觉各自翻涌,像是我们在亲身经历千年前的孤独一样,士兵们在苦思家乡亲人而不得见,或只能遥寄书信,或只能独自看着惜别时的折柳枯物发呆,在这生死未知的远行中,生命和归来显得尤为珍重。
我们离开这里,开始从原路返回,然后继续我们的下一站,趁着太阳猛烈,少人外走之时,正是我们偷溜的好时间,但是余秋水却停了下来,他想回去找那个女售票员。
七哥拦住了他,这样劝说:“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回去也没什么用。”
余秋水好像对这种人很是厌恶,便一直记恨心头,任凭我们怎样劝说,他就是一意孤行。
韦智能忍不住了,冲他咆哮:“如果你他妈不想被电成憨憨,就去,到时没人会来接你。”
“我要那个Bitch当众见我走出去,我会对他竖中指······”余秋水在臆想着如何回击那个态度恶劣的女售票员。
“但是。”维吾尔男子也说道,“你这一头长发,可能刚走到门口,就已经被保安拿下了吧,你还想去见那个售票员,你会被锁的严严实实的,像只蠢猪。”
在我们平常的生活中,经常会遇到这样的人,他们在日复一日的工作中,已经将本职和分内之事忘得一干二净,每个月只想着自己那些固定的月薪和如何度过煎熬的每一天,至于什么态度之类的,又不能将他们的月薪消磨掉,于是,受难的始终是我们这些普通市民,在措不及防间成了他们煎熬的发泄口,这是让人难受的。
“我收获了阳关,收获了这里的苍凉萧瑟之美,我们不虚此行。”我学着在攀枝花时他安慰我的口吻安慰他,“我们得继续上路,何必跟一些宵小计较,她们都是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她们是可怜的······”
六人走下那个吊桥,在确认四下无人后,便开始往铁网处走去,太阳很大,将沙子晒得如同铁砂,隔着鞋和袜子都能感觉到地面是六十度的高温。为了不被里面的工作人员发觉,在快到铁丝网的时候,为了加快速度,七哥带头开始跑动起来,在跑到铁丝网前,就包向外一扔,六人再度如同家常便饭一样轻松翻越这个铁丝网,来到了外面,向右走是那一片绿洲,向左走则是回到我们停车的那间阴房,继续出发去下一站,比阳关更加出名的玉门关——王之涣那首诗比王维的那首诗更加出名。
走回到那间废弃的阴房,里面的确是比外面凉爽很多,房间四周都是密密麻麻的孔,这是用来通风的,干燥的风带着沙子的气息从这些孔里面将悬挂起来的葡萄风干,去除水分后就可以很好的收藏,葡萄干或是被农户用作商品对外出售,也有可能是作为自家的粮食,留作平日的口头消遣,我是这样猜的,或许他们拿葡萄干用以煮菜或是制造糕点,谁知道呢。
维吾尔男子和吴佳男躺在自己的车上,开始进行一个炎热午后的小憩,我们四个则是就地睡下,闻着葡萄特有的芳香,迷迷糊糊的入眠。地面是被夯实的泥地,还残留着许多坠毁的绿色葡萄,幸好这些阴房有着奇特的建筑构造,才使得即使是在外温临近四十度的时候,里面仍旧是微风习习,这是大漠里最神奇的建筑,我们就这样在里面找回了睡眠
一直睡了有两个多小时,不知从哪里开来的车辆,很不礼貌的狂鸣喇叭,将我们强行的从睡眠里拉出,这可是午睡啊,在放弃了这一睡眠的我们身上,可是极为珍贵的。醒来后的我们回忆着刚才的甜美之觉,想好久没有午睡过了,现如今,却在这沙漠戈壁里睡了一次,心满意足。
“我们得上路了!”余秋水欢呼雀跃,“羌笛何须怨杨柳······”
吴佳男和维吾尔男子分别将车推出,在太阳的照射下,油箱开始骤变高温,在某的一刹那,我们都幻想着两辆摩托车行驶在茫茫的戈壁公路上,在高温里轰然爆炸,驾驶人和乘坐者都尸骨无存,只有像烟花一样的光迸发出来,风头一度盖过天上的太阳,为这片黄色的戈壁增添上一种新颜色。
车辆顶着风一路向阳关的西北方向行驶,路旁仍旧是荒无人烟的戈壁滩,砂砾碎石点落其中,若是刮起沙尘暴,那威力必定是摧毁一切。茫茫的萧瑟世界仿佛只有我们这几个生命体存在,除此之外便是稀疏的植株和无边无际的黄沙,空无一人,如果在路途中突然碰到车辆,那相信这会让我们欣喜一番,可惜,一直开了一个多小时,路上依旧是渺渺茫茫,无声无音。
吴佳男和维吾尔男子将车开出公路的旁边,停在了沙地里。
“比火车稍微好些。”韦智能用半死不活的样子说,“一切还暂时安然无恙!”
我们几个坐在后面的人在车辆停下后,便坠落在沙地里,背部被石头咯的青肿,腿部基本麻木,动弹不得,于是就毫无顾虑的躺在了地上。
“这样就不行了?”吴佳男看着远方笑着跟我们打趣。
摩托车坐一人本是正规,却在今天搭上了两个人,畸形的坐姿一坐到底,将就的身体变成了这副样子,看来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还有多远?”我匍匐起来,看着左侧天际的一座如少女般隐隐约约的雪山。
“还有······一个小时吧。”维吾尔男子看了看手机,便转过头去,不理我们。在这茫茫的戈壁上,温度高大四十度的烈空下,很难想象我们四个还能坐着,全然不顾屁股的感受。
七哥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捂着胯下微微颤颤地走到摩托车旁,用手支撑着,看向那座雪白少女的山。
“那是什么山?”
“祁连山。”吴佳男说,“天之山。”
我们三个全都站起来了,一步一步地向他们走去,看着那座如同海市蜃楼般的祁连山隐隐约约地浮现在远处的高空,像个含羞的少女。白云从她的身边流过,半遮半掩地,加上她本身的雪白之色,在这满是枯黄色视觉的世界里,恍若一道处子般的圣洁的影子点缀在这片茫茫戈壁沙漠上,如梦如幻。
“为什么这里这么热,她还不融化呢?”韦智能将眼镜擦了一遍,看着祁连山上的山峰顶处发出疑问。但是,我们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他,要说这里高温,但祁连山顶峰可能高达几千米,这是戈壁热浪无法攀登袭击上去的高度,是混浊的大漠无法去玷污的高度。
“高处不胜寒吧!”余秋水痴痴地说。
六人凝望了片刻,似乎被那少女发现了一样,在刹那间,她就消失在远处的天空之上,只留给我一个银光色的地平线。
“她消失了!”我几乎要叫出声来。远处,没有了雪白的少女,只有像是被风暴所席卷的恶劣世界,一片死寂和了无生气,这便是大漠的模样。
我们几个还不死心,仍旧是瞪大着眼睛在高温和烈日下盯着祁连山少女,但是流云调皮,始终不愿将面纱从少女的脸上掀开,这让我们很是焦急,想着刚才那美丽如同稍纵即逝,害的我们无比向往,或许我们可以跟她来个合照,在某的一天黄昏或者黑夜取出仔细端详,便会发现,原来大漠也不乏纯洁高尚的美丽。
重新坐上如同刑具般的坐鞍,向着没有尽头似的公路继续行驶,在车辆启动的时候,我们都是不约而同的看向祁连山,看看那个少女对我们有没有不舍,但是,仍旧是什么都没有看到。“轰”地一声,两辆单缸的摩托车发动机像是在用尽生命的力量在咆哮一样,将六个疲惫地的灵魂载向我们在路上的惊喜和期待而去,希望在哪里能够让我们觉得不虚此行,能将在路上的意义继续发现、探寻和获得。
这里已经远离了敦煌并开始靠近新疆地界了,天空没有漫天的白云,只有像是掺夹了浅绿色的蓝铺在上空,地上也是更加荒芜,连一颗荒漠植株也少难看到,也没有信号塔或者电线之类的现代文明之物。我们来到了一片没有水、没有信号、没有灯光的世界。
“快到玉门关了!”吴佳男向后大声说,“那里应该有水。”
想来阳关已是够偏僻,环境也够恶劣,但没想到玉门关更甚,古人的边关驻地选址真是一个神之又神的极端操作。
沿着一条车辆渐多的小路拐进去,这里没有山,更没有植物,没有什么东西能遮挡我们的视线,在戈壁滩上,一座极其现代的建筑出现在我们的眼前,建筑旁边不时有五颜六色的人走进走出。很明显,那里就是玉门关的售票处,一个花钱的地方。
我们开着车去到大厅的外面,然后就跑进去购买门票,倒不是良心发现,想要正规一次,因为在打探下得知,在玉门关景区入口处,还需乘坐上一辆大巴车才能进去,里面还有汉长城遗址和大方盘城,我们不能错过,且这里地处偏僻,旅客不像莫高窟或者鸣沙山那般多,门票也便宜许多。
我们找了一处免费提供饮水的饮水机,每人狼吞虎咽有接近半升,便开始骑摩托车进去,估摸着有个十几分钟,便将车开到了景区入口的闸机处,玉门关就在里面。
顶着大太阳,就开始过闸,一进到去,一首大大的《凉州词》古诗就出现在墙壁上,金色的字体像是发着光一样,我们不禁仔细地看着,然后在心中又念读起来,想若不是有这一首诗,可能这里就是无人愿来的萧瑟之地,连飞鸟也野鸡都不愿来的地方。
“王之涣真是个投资好手啊!”七哥看着凉州词说,“仅凭一首诗,就能让这片荒漠变成日进斗金的富贵之地,仿佛脚下的沙子都是黄金和玉石一样。”
也的确,正是那首诗,才让许多人想来见识一下这里,见识一下玉门关,与其说是为了见玉门关而来,倒不如说是为了那首诗而来,这样想有些矫情,但确实是。
六人穿过一片现代化的大厅,走出一扇玻璃门,便走到了一个类似车站的地方,我们可以凭着手中的票搭乘这些大巴,但先等等,因为在远处,书本上,照片上,记忆中的玉门关,此时就矗立在那里,像千年前穿越而来的历史人物一样。
我们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沿着一条土路向玉门关缓缓走去,土路的两旁插满旌旗,像是古代手执兵戈的士兵在列队欢迎我们,而不时吹来的微风,像是在给我们的心情吹起涟漪,使人久久不能平复。终于,在一块大石碑上,我们停了下来,看着刻有“玉门关遗址”的五个红色大字,想终于是来到了这里,迎着光线分解的角度眺望去,一座类似长方形建筑的土城出现在我们的面前,那里,就是古代,古诗中的玉门关。
“来来来!”吴佳男将手机递给了七哥,“拍张照!”
七哥单膝下跪,尽量装作一种专业的感觉,用手调整好角度,便给吴佳男拍了一张照片,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男人,在玉门关前,试图用他锃亮的脑袋去跟天空试比光,他身后就是玉门关,一个被诗意极度美化的长方形土堆。
“给我也来一张!”
说着维吾尔男子也将手机递给七哥,同样是站在玉门关遗址的五个大字前,背对着玉门关在微笑,这可能是他用以宣扬旅途神奇和美好的证据。七哥不敢怠慢,便也单膝下跪,给他来了一张美丽的照片,而我们三个则在后面看着,丝毫没有要效仿的意思,他们要回去,要停下来,可我们不是。
“这比阳关好一点啊!可以走进去······”余秋水走在最前面,看着沧桑的泥墙被自然风干而脱落的痕迹,这是玉门关穿越千年存留至今的代价和见证。
里面都被一些木头结构的防护柱给隔绝了起来,避免被哪个糊涂的游客所破坏,走过一个小门,便来到了玉门关遗址的内部,头顶是空的,在入口的左手处,另有一个通道通向外面,湛蓝的天,阳关灿烂,照跟那个通道透射进来,将幽暗明烈的通道变成了一个时光隧道一样,从这里可以穿越回到千年前,看着古人在这里生活做饭,眺望中原,思念家人。
我们陆续的穿过那个通道,走在了一条土路上,在土路的尽头,有一个大大的像是观景台的地方,阳光灿烂。
“真美啊!”韦智能趴在护栏上深情款款地望着观景台下面的一大片水草地发出感叹。
在玉门关的另一条通道的下坡处,遍布着一个大大的绿植生长地,在阳光和萧瑟的双重衬托下,显现出极端里的生机,在古代,那里应该是个湖泊,里面可能会有鱼,会有野鸡或者大雁,是士兵们的乐园,里面可以饮水,可以打猎,可以纳凉。这挺不错的!
离开观景台,重新步入到玉门关遗址的内部,从长方形的缺口看向天空,光线使得人头晕,而不时响起的耳鸣声使得人目眩,莫不成这里有什么磁场吗?我脑中做着奇妙的幻想。尽管,这里也是个土堆,但同样是因为一首诗而闻名天下,在大漠孤烟直的神秘地带里,竟然隐藏着一座充满历史沧桑美和环境萧瑟美的破落古城遗址,这无论是感官上还是臆想上,都给人感觉是充满着神奇色彩的探奇之行,我们喜欢这种感觉。
临行前,我们不断的回首眺望着玉门关,想它会永远矗立在这里的,除非人类文明消亡,那首古诗也在书本里消逝,不然,这里永远是永生的。
坐上大巴,开始行进我们的下一站,汉长城遗址和大方盘遗址,这两个地方的知名度不如玉门关的万分之一,但是景区的捆绑销售也让我们没有任何的办法,想来同为古代遗址,那来一趟也无妨。
白色的大巴在一处平地停了下来,司机给我们半个小时的时间,车上的游客纷纷取出遮阳物件,便开始向着一座沙漠古城堡走去,那里就是古代军营的粮仓之地,大方盘遗址。
“这像个沙漠古堡。”我看着大方盘城说,“但竟然是个粮仓,这······”
大方盘城比玉门关或者阳关遗址,都要大地多,完全可以将其称之为古城,虽然只有断壁残垣和连亘土径躺在那里,但是他的古代规模仍旧是有迹可循。
“这里藏会着什么粮食,大米,小麦还是荞麦?”七哥发出疑问,对于古代的耕种技术来说,像是这么大的一个粮仓,那得藏了多少人、多少年的粮食,这肯定是从中原运过来的军饷,不然本地不可能有如此规模的生产能力。
同样,大方盘城的外围都被围上了隔绝带,禁止旅客往里面行走半步,不能进去,那对这座古城的感觉就消失了大半,我们沿着原路返回,登上了一个长有一棵枯胡杨的小土丘上,从远处看着大方盘城。
在戈壁如同透过放大镜的太阳径直照射在大方盘城的城墙遗址,光线刺眼,湛蓝的天空似乎挂在古城遗址的上方,而四周的是黄茫茫的一片,这是极度的荒凉萧瑟之美,如果现在是落日时辰,那么夕阳如残红的颜色就会洒在古城上面,加上吹来的柔和晚风,一副大漠古城落日图就会惟妙惟俏地呈现在世人眼前,这是古诗意境和电脑合成才会出现的画面,可惜,我们不能等待,因为两位跟我们一同前来的司机不会为了这副画面而选择在这里呆上一整天。在某的一刻,我试曾想过在傍晚时在越过售票处摸爬进来这里,看看落日下的大方盘城会是个什么样子。
登上大巴车,继续前行,去往我们下一站,汉长城遗址。在车上,余秋水和吴佳男竟然对大方盘城的用处争论了起来。
“那仅仅是一个储藏粮食的泥城而已,不是什么珍藏西域瑰宝的地方······”吴佳男极力说道。
“但是······”余秋水也有他的看法,“古代哪有那么多的粮食,要不是有什么宝贝藏在里面,那为什么要建这么大的粮仓?”
“可能从中原运来的粮食······”
两个人像是小孩子一样固执己见,吴佳男认为余秋水书本看得太多,一想到遗址就会联想到古墓,甚至是陪葬品,其实余秋水一度还想将罗布泊引入这个话题,但是见吴佳男无意在听,也便作罢。而吴佳男则理智些,分析了大方盘城的具体用途,可见,他虽然跟我们一样,厌恶工作,但是还是对现实的归去抱有一种保留之心,在路上也不像我们这般彻底。
汽车在一间公共卫生间旁停了下来,跟随着人群前行,在前面,就是所谓的汉长城遗址了。依旧是有一块石碑,上面写着“汉长城遗址”五个繁体字,像是这里的身份证。我们离开了人群,独自向汉长城遗址的角落处走去。
这说是汉长城遗址,其实可能就是一堆用泥浇筑起来的墙而已,在千年的风吹日晒下,现在只剩一长条连绵的土堆,凭着这些遗骸来看,仍可以推测出这所谓的汉长城规模其实就是一条泥土简单防线,甚至还不是很高,对于这种防御工程,不知道面对着匈奴或者西北胡人的强悍骑兵,是否有效。
“胡人强悍野蛮的铁蹄可以将这道防线视若无睹,甚至直接冲将它推到!”余秋水妄自揣摩千年前的历史事件。
“要真是这样,那古人建这个防线有什么意思呢,他们又不蠢······”维吾尔男子说,“如果是单骑寡众,那抵挡不了,但是千军万马,那作用就有了。”
“这里这么大,胡人可以从那边偷溜过来嘛。”余秋水指着汉长城遗址的侧面方向说,“总有缺口的。”
我们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证明胡人面对着这条防线会轻而易举地突破进来,难不成他是想说古人建造这条防线是徒劳的吗,是虚设、形式的?谁知道呢,或许他只为逞一时口舌之可吧。
这里并没有什么可以看的,要是不有大漠和落日,那这条长城还不如戈壁公路好看。我们走回到大巴旁边,仔细地凝望着眼前这片茫茫大漠,里面有历史,有沧桑,有古人的痕迹,然而经过时间的流逝,终究只剩缅怀和追忆,当年的一切都已不复返,这容易让人产生一种无形的落寞与惆怅。
“真美啊!”我倏地发出一声微叹。
下午三点多时,我们回到了景区的入口,在里面歇息了片刻,把被汗水濡湿的背包晾干,便商讨着下一个去处,是回敦煌,还是去下一站,魔鬼雅丹。
“那里有点远了。”维吾尔男子说,“雅丹后面就是新疆,我刚从新疆回来······”
“你呢?”七哥问吴佳男。
他摇摇光头,说无所谓,但又想了一会,便说:
“我想我们得回去了,路没有尽头,我们始终要回去的。”
“你是什么意思?”
“我们始终要停下来,再回去的不是吗?”
“你厌恶工作。”我摊手说,“你没有惊喜和期待。”
大厅里的空气似乎被外面的高温所入侵,气氛一下就变得灼人。
“我把你们当朋友,所以······”吴佳男说着便停下了话语,将紧身衣整理了一下,起身想要回去。
“我想去魔鬼雅丹,”吴佳男说,“但是怕会像你们一样,我得走了!”
我们四个在想这一路上有没有什么出格的事情,以至于让他对我们的所作所为感到恐惧,他真的已经把我们当朋友了,不然直接就跟我们去魔鬼雅丹。
“在你们身上,我看到了无休止的在路上,在生活面前,你们是极端的······”说完,吴佳男就转身离去,和维吾尔男子一起消失在景区入口的大厅里。
七哥试图上前挽留,却犹豫不定,站着的高大身子一直目送他们离去。
“一个停下不如意,出发不纯粹的人哟!”余秋水没有像起身挽留,或许这就是每个人在路上的想法,他们的在路上是暂时的。
这无关紧要,也不能让我们停下脚步,背上背包后,就走出大厅,开始向景区门口走去,再沿着那条更加荒无人烟的戈壁公路出发,前往魔鬼雅丹,那里是边境,我们可以从那里穿越到新疆,但希望不会被魔鬼雅丹的所吞噬。
下完三点的太阳照射在脚下这片碎石铺成的停车场上,吴佳男和维吾尔男子已经启程返回敦煌,我们像是被抛弃在这里的都一样,但无所谓,因为公路再次铺展在我们的眼眶里,一条灰黑色的戈壁公路。在我们的认知里,路是没有尽头的。
我们四个此时正站在一个垃圾车前,跟一个大叔在交涉,如果不行,那我们就会选择用脚步去丈量这条公路的路程。
“魔鬼雅丹,我们想去魔鬼雅丹!”余秋水毕恭毕敬地在跟大叔商议,希望他的垃圾车能带他们四个一程。
“这是垃圾车,你们坐其他车吧。”大叔一脸的拒绝,想来还有人想坐垃圾车去玩,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就算是再穷游,也不止于此。
“在后面就行,我们无所谓!”我们四个都看着那个的大叔,希望他能用他的垃圾车将我们送到魔鬼雅丹,因为他真是要去那里。
想了一会,大叔脱下手套,说他也无所谓,想上就上吧。
我们把包先扔上去,再从巨大的橡胶车轮向上攀爬,抓住一些用来捆挂遮挡物的金属挂钩,就这样,登上了这辆一汽牌的泥头车,这是用来收集景区垃圾的车,因为这里是茫茫戈壁沙漠,不会有清洁阿姨,景区每天产生的垃圾都会被景区的工作人员收集起来,然后就由这个大叔隔天前来收集并将垃圾运回敦煌集中处理,毕竟不能再大漠里焚烧。
对于在路上,我们是纯粹的。而现在,一辆刚刚收集完玉门关垃圾的车子将我们载上,脚下是各种肮脏废物发出的变异液体,其中混杂的酸臭味几乎要让我们窒息,可能是高温将垃圾的迅速恶化缘故,我们像是陷入了一个浑浊不堪的世界,但一想到此时正在路上,魔鬼雅丹在前面等着我们,也就对现在的处境释然了许多。这无所谓。
为了避免的熏死,我们四个都是把身体站直,又微闭的眼睛看着四周的茫茫天色,大叔将车速拉高了些,或许他在车头也能感受到垃圾的味道。风顿时疾吹起来,这无关车速,而是大漠的自然之风,我深深呼吸了一口,将胸腔里面的污浊吐出,看着右手边的奇幻景色叫道:
“那里有山,像是火星一样的干枯,这里是无人区······”
眼前的景色,比起从阳关到玉门关的路段,变得更加的魔幻多变了,茫茫的戈壁突然有了一座又一座的干枯山丘,上面寸草不生,环境恶劣,说我们现在是在火星也不为过。山和地的混黄融合在一起,然后跟天空连接,于是任我们如何极目巡视,眼前仍然是一片荒芜,仿佛闯入了一个死亡世界。
“穿越魔鬼雅丹。”七哥跟我们说,“那里有一条公路,可以去到新疆,但也显示里面是景区范围,所以我们向去新疆,必须要进魔鬼雅丹里面。”
“然后呢?”迎着风速带来的冲击,韦智能高声地回七哥。
“我们没有钱了,身无分文!”
“喔喔喔!”余秋水一惊一乍的在车上叫着,“多么糟糕的旅行啊!我们要风餐露宿了。喔喔喔······”
他将长发拨到后面,将整个脸部暴露在太阳底下和狂风中,枯瘦的面颊和困顿的眼袋看起来显得兴奋又憔悴。
“这无所谓······”
公路上的人很少,可能由于这里离城市敦煌太过于遥远的缘故,所以没有多少客人会有耐心和好奇前来这里,除非是一些特别的人。远处的山有时显出红色,有时显出黄色,而地下仍是没有生机的黄土,路旁不远处,也被政府用绿色的铁网给隔绝了起来,禁止任何人去那些无人区,里面可能没有什么野生动物,但自然的杀手势必会让闯入里面的人感受到生命的可贵。
在热浪和高温的双重夹击下,在前方,公路的尽头,一座建筑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之内,随着里面不时出现的车辆身影,想来那里就是魔鬼雅丹的入口处了吧。我四个跳下车,背上肮脏的背包向入口的门卫出示身份证,然后就向里面走去。
路是没有尽头的,可是,我们今天就是来到了这条戈壁公路的尽头,这像是政府特地为了魔鬼雅丹而开发铺建的公路,从敦煌市出发,再拐入一条岔路,这条岔路的尽头,就是魔鬼雅丹。
“我们走到了尽头咯!”余秋水挠着头说:
“路的尽头。”
为一个景区而特意建造这一条漫长的戈壁公路,这很少见,如果不出意外,那我们的路费将会攀附在景区的门票内。可是,我们已经没有钱了。
“我们的找一个人少的地方,然后偷偷翻越进去。”说着间,我就用手指向入来时建筑的左手边,那里看起来没什么人。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在后面的韦智能机智应答,“或许我们从正门大摇大摆走进去,好过去翻越什么铁丝网,毕竟正门才是监视最放松的地方。”
几人在乍一听下,感觉他说的有些道理理,如果我们偷偷摸爬进去,即使这样不会让开发魔鬼雅丹的公司破产,但是也极易被工作人员发现,这里的暗处,可能会布满摄像头亦或是有无人机在天上不时巡逻,我们不想再次面对保安。
说着间,我们就来到了景区的检票处,里面依旧是有白色的大巴,在将旅客载入魔鬼雅丹的深处,看那里如同地狱般的景色。我们在外面盘旋好久,仍旧是不知如何进去,在检票左边,是一条宽大的入口,像是公路入口,但是被景区用一条可以拉动的巨大铁条给格挡了起来,私家车或者外来车辆一律不得景区。
“就是那条公路!就是那条公路!”七哥看着景区里面的那条延伸入到神秘空气的公路说,“穿过公路一直走,就能到达新疆。”
“就是它了!”余秋水开始显得兴奋,而后就带我们去找水喝,为了能顺利到达新疆,我们身体内必须储存好水分,毕竟这里可是有魔鬼之称,葬身里面也不是不无可能。于是我们就沿原路返回,去到景区入口右手边的一大排转卖食物的店里,那里有卖粉的,卖饭的,希望里面会有些免费的水,这次我们必须每人要喝够一升。但是不巧,可能是因为刚才跟垃圾共度了难得的两个多小时,我们的身上已经沾满了它的气味,在巡到第三间店面时,我们四个被里面的工作人员礼貌的请了出来。
“我们想找些水喝。”余秋水跟一位男服务员交涉,“水龙头的也行。”但是那个男服务员用极其善意的言语面带微笑的跟我们说:“为了不影响里面旅客的用餐环境,所以你们必须退出这里。”说完后还递给了我们二十块钱,这可以买上四桶泡面。我们不知道他是否将我们当成了乞丐,但这已经无所谓了。
我们没有要钱,而是直接就退出了这间靓丽的餐厅,因为我们的躯体实在是太肮脏污臭了,于是,在一个店铺的转角阴凉处,我们暂时坐下来休息片刻,等一下,我们就开始穿越魔鬼雅丹,向新疆进发。
“哦······迪丽热巴!”
韦智能不能自已。
坐在那里休息的片刻,我们想起了吴佳男,想他可能明天就要回去了吧,他也是在路上,但他会停下来,我们四个则不同。
“我们始终得停下来,再回去的不是吗······”
我把玩着这句话,像是颇有所悟般微笑起来,脑海中闪现出在广州那时的日子,我不想再在傍晚的时候,坐在即将刮起深秋凉风的树根底下凝望过往的车辆,不再去抬头远眺,猜那一架飞机是否会降落到白云机场,不会躲在一间狭小的灰白色屋子里,静静地等待着,发呆着,矗立着,恐怖的念想也不会再在我的脑中飘荡。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在路上,相信,他们三个也和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