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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迪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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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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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人生》连载

第一十七章

人为什么要工作?我问自己。有时想来,存在的或许本身就是一场徒劳,而一切都将会是水中月,这样何不躲在一间狭小的灰白色屋子里,静静地等待着,发呆着,矗立着,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最终没有食物,没有生存所需的一切,这样就能去到生命和存在的最终方向——一切都是徒劳,最后光溜溜的离开。我自问没有勇气,于是只能在沉默和紧张中度过阴郁倾颓的每一天。

人的一生,最重要的是惊喜和期待,它们是生命之源,曾经在某一个瞬间,我无比的羡慕傻子或者疯子,想那样多好,因为他们吃东西是徒劳,穿衣服是徒劳,讲话是徒劳,活着是徒劳······一切都是徒劳,但他们浑然不知,在面对着歹意时总是报以憨笑,觉得自己的意义所在就是活下去并让别人发笑,愚蠢和呆傻是生命赐予他们最美的礼物。我是个正常人,在每天醒来之前的第一件事,就是上厕所,因为生活让我感到紧张,人的一生,最重要的是惊喜和期待,没有这两样东西,那存在就是徒劳。

“回去了?”韦智能在火车上问我。

“不然呢?”

“一无所获!”

“你想获得什么?”

“惊喜和期待!”

火车划破层层的山峦,将夜短暂的切开,夕阳是把刺刀,无比伤人,我们缓缓褪去,在戈壁和沙漠上,人影稀疏的车厢里,各自抱头沉睡。这一路上,我们为了寻找惊喜和期待而出发,要是有人问起我们为什么而出发,我们会充满坚定的回答他为了惊喜和期待,但他要是问我们有没有找到,沉默和尴尬便会登场。这又是徒劳的一路。

二零一九年七月上旬的广州,天气恶劣的像太阳内核,无比伤人的照射着大地,而生生不息的人群却仍在为生活而奔波,仅仅是再为生活而奔波。日复一日的工作,到头来还是一无所获,物质和精神仍处在寻觅和获得的等待中,所谓的一边寻找一边失去就是形容这样。这个死循环,不禁让人想到虚度了许多的光阴,而那一切都是徒劳,对工作感到厌恶,对生活感到痛苦,这是二十一世纪中国年轻人的灵魂咆哮。

我们用尽了全部的家当,从银川去往成都,再叫陆小林周转两张高铁票的钱回到南宁,西北的神秘仍历历在目,而脚下却是令人感到紧张的现实,我们必须得工作养活自己,而那正是令我们感到痛苦的事情。韦智能还好,他爸帮他在民族大道一处成人电子计算培训班里报名学习,将来或许能帮他家里的发展推波助澜一把。韦智能推了推眼镜,点头同意,他对一切都无所谓,如今能激起他兴趣的,恐怕只有永无止境的在路上了吧。

我在几经周转后,离开了深圳,来到了广州番禺区,短暂的陌生可能会让我感到一丝的兴奋,希望这种感觉能持久些。我找了一份仓库管理的工作,虽然偶尔需要搬搬挪挪,但无所谓,权当锻炼了。长途的穿越和一路的见闻让我耗尽对生命的活力,而停下来后的精神坏死则让我开始消极倾颓,终日心神涣散,有时不得不用掩面哭泣去抚慰存在对我的伤害,想来一切都是徒劳的,那为什么这个社会还会呈现出一副蒸蒸日上的景象呢,我陷入了矛盾的苦思。

在工作中,由于沉默和对一切的消极应对,使得做错了许多事,有时面对着无礼的责骂,我也报以消极和沉默,使得那人以为我是一个憨憨的年轻人,便更加肆无忌惮的施以各种语气,我仍旧是沉默。在下班后的六点钟,我会坐到马路边燥热的水泥地上,看着各种颜色的车来回奔走;周六的夜晚,这是所以正在工作的人的绝美之夜,商场里,广场上,各种夜生活,但到了第二天,还不是一切如旧,没有留恋和回忆,继续等待着,那就是开始令人厌恶的工作。

我喜欢坐在大树底下,看着天上不时飞过的飞机,他们要降落到白云机场,看着公交车上的拥挤人群在沉默,私家车里面的人在谈笑,一闪一闪的红绿灯映入眼帘,使得视力都变成模糊的,一片叶子坠到左边的肩膀上,我用力拍去,以为是一只蚂蚁,随后又像一个痴傻的人一样看着眼前的一切。当醒来成为你每天最痛苦的事时,那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在路上,二是消极地存活。因为人的一生,最重要的是惊喜和期待。

在选择工作的时候,我一直在向七哥致敬,那就是如论做什么工作,都不要超过三个月,你永远无法在工作中获得物质和精神的双重满足,既然如此,何不让工作成为我们一生中短暂的经历,犹如稍纵即逝的流星,若是它一直悬停在空中,那将没有人愿意继续抬头观看。在经历了销售、流水线这两个工作的洗礼后,我转到了仓库管理这一职位上,反正做什么工作都是为了苟且的生活,本质上来说没有区别,如果有人想依靠打工过上幸福的美好生活,那他就是在做梦。

闲暇时或是周末时,这是个难得的美丽日子,我会选择在屋里,穿着足球裤和背心坐在床边,靠在灰白色的墙上,发呆无聊上一天,虽然有些怅然,但总的来说这时间是属于自己独孤的美丽,我很享受。偶尔,我会买上几本书来看,但对看书一事绝口不提,且必须躲在屋里看,这种事不能外扬,也正巧,看到川端康成的雪国,被里面的优美句子和深韵的情感所刺激,又看到了保罗柯爱略的牧羊少年奇幻之旅,想圣地亚哥有着自己的金字塔宝藏,这是他一路上的惊喜和期待,书本在细细看下,使人像是走进了另一番世界,那世界里面的有某种东西会反扑现实,这是个难以说明的享受。看书总是好的,但切记勿对人说起,因为这个社会已经将书本和看书的人赶尽杀绝。

我正看着驹子在雪国的车站上送别岛村,这时叶子也跑来了······还没等我继续跟着情景和剧情的发展走向去,手机的铃声就响了。这段时间里,这个来自西宁的陌生电话总是在骚扰着我,如果他是个销售或者卖房的,那么我愿意陪他聊上两句,我会感谢他的来电,最后祝他工作顺利,但每次接这个电话,对面那人总是在疯疯癫癫地说着一些稀里糊涂的话,使我说不出半句感谢,这一次他又打来了,我愤怒的拒绝,继续沉浸在雪国的凄美雪景里。

一连过来三个月,我的工作即将结束,挣的钱多数被我用来买书,也为服侍自己多年贴身衣物换个新同伴,剩下的钱我也不知道有多少,只知道能买很多东西,不能买很多东西。我来到了一间路边餐馆,坐在黄色的胶椅子上,昏暗的灯光投射下来,穿过树叶缝的间隙,慵懒的点在我的肩上。酒依旧是冰的,这样能很好地刺激喉咙,在三杯下肚后,脑袋开始发胀,但是,绝没有醉。

侧卧在宽大的椅子里,开始用嬉戏嘲讽的态度看向路过的车辆和行人。“你们没有惊喜和期待,你们是活死人!”我嘴里暗暗地念叨着,就在这时,裤袋里的电话又响了。

“你好!”我接通后问对方。

“善哉善哉!”对方应答。

“你不打算推荐些什么吗?”

还真是奇怪,为什么一个做电销的人会念上两句出家之语呢?

“我在广州,”我继续说,“你的号码是西宁,太远了,我不能帮助到你。”

“我们是风——”

他开始在唱歌,我以为这是另一个打错的人,待仔细看清号码后,没错,就是这个号码,一直打了我上百个电话。

“我不能再听你废话了。”一想到这个积极的人为了自己的业绩正在努力奋斗,一种莫名的悲伤顿时涌现,便当即就挂掉了电话,开始深呼吸,然后掩面低泣,在挂掉电话的最后一秒,我的耳旁回响这惊喜和期待四字,本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或是脑子里的臆想正在不断膨胀。从这个电话之后,西宁号码再也没有打来过,我感到一丝的不妙,终于在一个落日的傍晚,我拨通了这个电话。

“嘟嘟嘟嘟——”

许久,都没有接听,我挂断后,开始四处闲逛。

“一个坚持了几个月的电话,为什么如今却放弃了呢,是他放弃了吗?”我为那个人感到欣喜,低头轻笑的瞬间,心底犹如万丈火山一样在爆发。“惊喜和期待、惊喜和期待、惊喜和期待······”我像入魔一样当着来来回回的行人念读着这句话,最后便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回租房处收拾行李,赶往白云机场。这世上会有哪一个疯子把惊喜和期待挂在嘴边呢,很明显,是他。

二零一九年的七月尾,我从广州白云机场出发,在曹家堡机场落下,再转车来到中国最偏僻,最神秘的城市之一,青海省西宁市。这座城市坐落在青藏高原的东北方向,若是继续往这城市的西北地区行走,就会去到可可西里或是阿里等地方,亦或是往南偏一点,去到高原上的太阳之城,拉萨。

沿着西宁市城东区花园北街一路走去,穿到了五一路,在从五一桥渡过湟水,右转步行五十米左右,就到了一家偏僻狭小的青年旅社,旅社位于七楼,需乘坐电梯上去,但我选择步行。

五六分钟后,我气喘吁吁地背着包,轻轻地推开了一张竹黄色的木门,一个高大的女管家接待了我。这里是整个西宁市最便宜的青年旅社,许多走投无路的浪荡之人或者身无分文的远征者都会选择在这间旅社进行修整或停留,毫无疑问,他极有可能藏身于此。这间青年旅社估计是没人租的写字楼,被当地一个有经商头脑的人盘下,改造成青年旅社。不大的地方被隔成四五个房间,每个房间能住八到十六人不等,而每天的住宿费仅需二十五块人民币,如果住客想用洗衣机,那必须再多交五块钱,还不能清洗袜子内裤之类的,这对于店家来说,稳赚不赔。

付清二十五块钱后,女管家为我拿来被套和枕套,我把包丢上架床,在旅社里四处寻找。在绕过一个极小的走廊,就来到了大厅里,这是供旅客休息聚会、聊天喝酒的地方,大厅的左上方有一块大大的铁架,上面装满了书(这是文艺青年或许是文艺旅馆的标配),书架旁边就是桌子椅子,在大厅入口的右方墙角里,店家养有两只蓝猫,非常可爱。

我四周巡视,终于瞄到了,在最靠近墙角的那张椅子上,坐着一个长发披肩,看起来很松松垮垮的年轻人,他穿着一件纯色的T恤衫和一件破洞的牛仔裤,正在看书。

“喂!”我叫他。

他没有搭理。

“有人想割掉你的包皮,”我说,“你哪来的钱冲那么多的话费?”说着我就走了过去,那人放下书本看向我,一个瘦骨嶙峋,眼袋肿胀、眼睛布满血丝的人出现在我面前。我大吃一惊,随后如才昨日未见般坐到他对面,轻松的闲聊着。

“你来了?”他咧嘴一笑,随即看向窗外的湟水。

“青藏高原好玩吗,你不是第一次来了。”

他用淡淡忧伤的话回答,“来过,但不是这里。”

“为什么突然跑来这里?”我问他,“难道因为这里回族人多?”

在我下飞机来到西宁市后,发现里面基本都是回族人,男的戴着白色修边的小毡帽,女的则披着面纱,有的盖过头,有的露出脸。

“风往这里吹,我就来了!”

“你看书?”我好奇的看向他面前合上的书本,“你不怕被人打。”说完他顿时就哈哈大笑起来,脸色的苍白血色稍稍回暖,整个人也晴朗了许多。

“你知道的,”他开始解释,“生活太无聊了,一想到这世界还存在着美丽,我就不忍将其忽视。为了能让无聊之光开出如白莲般的花朵,我就选择靠书本度日,在周而复始的日子里,书本就是续命的良药。”说完后就补充上一句道:“我只会躲在这里面偷偷看。”

他没有了当初的那种亢奋和狂躁,似乎稍纵即逝的岁月已经将他打磨成型,我知道,其实是书本让他渐渐清醒,不,或许是沉睡。

“你什么时候跑来这里的?”我问他,“回族少女呢?”

他将手托腮,注视着窗外的天空。

“来这里一年多了。”他将目光收回,“在那个漆黑模糊的夜晚,我追到广场上,只是依稀的看见他身影的轮廓,我一直追、一直追······”

“怎么样了?”

“那时的夜很黑,我看不清前面,只能凭着感觉一路追去,但没有走出广场,她就不见了,像是跟黑夜融为一体一样,消失在银川的茫茫墨黑中。我愣在原地,恍惚不已,随即就回去找你们,但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件事明明才发生一年多,却在他的讲诉下像是多年的忧伤历史一样。他继续用深沉的口吻讲诉着:

“我感到徒劳,仿佛像是做了一场无比真实的梦,在第二天早上,一股从北极刮过俄罗斯,穿越内蒙古再翻越贺兰山的风吹向我的面庞,我感受到皮肤的震撼,便确认了生命存在的真实性,于是立即转车离开这里,追着风的方向,来到西宁。”

“一年多了,你停了下来,这很难想象。”

他听后咧嘴一笑,随后指着书架上的书跟我说:

“我靠着它过日子。”

来到西宁后,他身上的钱也用完了,这间旅社的老板见他颇为有趣,答应给他宽限几日,最终,他如愿的找到了工作——在一间回族人开得小型面粉厂里打工,每日的酬劳是八十块,凌晨四点开始工作,十点前结束,去为许多的面馆或者是囊饼店跟车送面粉,这是个体力活。

他有趣地说:“每日八十块,住宿二十五,用二十一世纪最伟大的发明之一五块,还有五十,我可以去逛逛西宁夜市,吃一串美味的烤肉或许夜夜烂醉,亦或是做一切其它的活动,我的生活过得非常惬意。”

“我觉得你可以去理个发。”我笑道。

开始时,他在西宁夜夜烂醉,有时每天还能剩下个十来块钱,他将西宁市每个街道都逛了个遍,无比熟悉这里。他早出晚归,四处游荡在古老的西宁街道的小巷,那里有着中国最原始、最纯正的回族人,他去东关清真寺学做礼拜,但丝毫不愿去接触古兰经或者伊斯兰的教义,他喜欢和回族人聊天,问他们有宗教信仰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有时差点被打。最后,他已经将西宁市复印在自己的脑中,除了凌晨去送面粉外,再也不出门,酒也极少接触,在那日日死睡的日子里,他把目光伸向了那个布满灰尘,做装饰用的书架子。他不喜欢猫。

“你知道吗。”他说,“有一天我发现自己疯了!”

我不解。

“我很认真的看完了一本书,一本叫《穆斯林的葬礼》的一本书,这种感觉有点像是在路上,就像云南或者攀枝花、大凉山一样。最后我很认真地看完了第二本书

第三本书、第四本书······你看,”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向书架上,“百分之九十的书是我买的。”

“你他妈疯了?”我骂道。

闲静的日子让他轻松许多,没有酒精的侵蚀,他开始变得清醒,却又在另一个世界里穿越挣扎,渐渐的,他开始失眠,有时两三天都没有真正的睡过觉,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一直到一个深秋出冬的傍晚,那个高大的女管家在收拾旅客的被子,在不经意间听见他在胡言乱语。

“你喝酒了吗?”女管家如同以前一样平常问道。但是他没有应答,继续在胡言乱语,有时看着天边的彩虹叫骂,有时看着晚霞惆怅,说那里有鲜花,最后,女管家意识到了些什么,在某一天拨通了一个电话。

第二天下午时,有四五个衣着白大褂的人戴着眼镜走进了旅社,坐到他的旁边,用温柔的语气跟他聊天。

“去我家玩玩吧,”白大褂的人说,“那里有许多的透明玻璃,你可以在那里一直看着天空。”

“你叫什么名字?”另一个穿白大褂的人问。

“我叫余秋水!”他这么回答,随即就跟那几个白大褂的人出门,女管家送他下楼并送上了一辆白色的面包车。

“我去到了一间非常干净整洁的房间,那些人拿来了一些饼,并跟我聊天,我很开心,于是就一直说下去,一直说下去,因为旅社里没有客人时就太闷了。”他舒缓地说,“聊了许久,我竟然睡着了,等醒来时,已经被关在屋里,隐约中还听见外面的医生说什么分裂,攻击性,重度什么的,最后还开给了我一张单,里面有许多人的签名,非常潦草。”

“那你怎么回来的?”我好奇的问他。听到后他就嘻嘻一笑,合上书本边说边用手比划:“我故意大声唱歌,威胁一些陌生的人,还不时造谣说屋里有鬼,有时又低声哭泣,这一切让本来不错的秩序变得混乱,我背了一周,将一到一百完整地背了下来并趁机念给一个叫做院长的人听,再过一段时间后,我就出来了。”

“里面的伙食很差吧,”我笑道,“怪不得你这么瘦。”

在那间面粉厂里,老板知道了他的事情后,果断将他解雇,现在他没有了工作,但还能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戒酒后他还有些钱。

“你不能再看书了。”我将他面前的书本收起,是《人间失格》。“你不能再盯着这些东西看了,不然你就完了。”我说完后,他立即续着应:“对的!对的!她也这么说。”

女管家拿着一床被子去洗,正好路过。

我想他为什么在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胡言乱语,他其实已经在很好的表达了。

“你一直给我打骚扰电话,”我问他,“但为什么又不打了?”他像是突然想起有这一回事似的,说:“停机了,没有了话费。”

“那么,你打给我的电话里,里面的胡言乱语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怕自己时日无多,”他兴奋的说,“我得在路上,我们得在路上,没有惊喜和期待的人得一直在路上!”

好久了,都没有听见惊喜和期待四字,这四个字还真是刺人呢!

“去他妈的惊喜和期待,”我低声叫骂着,“连梦境都比他真实。”

“相信我。”他开始恢复清醒,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跟我说,“我们得在路上,没有惊喜和期待的人得在路上,要是停了下来,可就不再是背一到一百那么简单了。”

我们起身,一起离开旅社,开始在西宁市傍晚和黑夜的临界点时间段里步行,空气有些凉,这让我想到南方的秋天,但这里是西北地区,是青藏高原,没有金色的干稻禾,没有金色腐烂的树叶,没有像催人归家的秋风,只有形如凝膏的空气和渗透着孤寒的气息,略带着一丝咸味。

“那个方向。”余秋水突然停了下来,用左手指向一个方向,“世界上最伟大

、最美丽的湖泊就在那里,再往里走去,天空之境就会出现。”

继续走在西宁街道上,满是回民的大街让人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回族人跟汉族人就单单论长相来说,还是有区别的。我们去到了一间面馆,头发长长的余秋水吸引起了旁边人的注意。这面馆一楼是招待外来游客,二楼是本地的正宗回民就餐吃饭的场所,外人不能上去,在这面馆的旁边,坐落着西宁市最闻名遐迩的清真寺——东关清真寺。

“你想去那里?”我喝着回族人味道奇怪的木根茶问他。

“记得当初,”他说,“我们约定要穿越河西走廊去新疆,但岔路银川的出现让我们没有完成那一趟旅行,所以······”

他想完成那一趟未完成的旅行。

“我们?”我应他,“这指的是?”

他会心一笑,便认真问道:“他们过得怎么样了?”

“一个翻越贺兰山,去了内蒙古,一个在学习财务记账方面的事,现在怎么样,谁知道呢?”

店里的面食味道还不错,可能是我这个南方人天生喜欢吃面的缘故,吃完面后,就回去了,我们得养好精神。没有惊喜和期待的人得一直在路上。

在广州孤苦阴郁的日子里,想着曾经在路上的感觉,很是美妙,但再想到现在这副模样,便更加的认定了徒劳与存在的关系,并认为理想的一生应该是碌碌无为,浑浑噩噩的瘫痪虚度每一天,这样能减少些无用的活动,以便减少徒劳带来的自嘲感和存在本身的罪恶感。

我们厌恶工作,无论是七哥还是韦智能,这与蒸蒸日上的社会和积极向上的人群意向相悖,我们深受折磨并不断怀疑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属于幼稚或者是逃避,人的一切痛苦,本质上都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我们已经将许多的东西理解透彻,并开始在许多的岔道前寻找和选择,最终,选择了一条满是颠簸又激进的路,这是由社会和自我的本性铺就的路。我们已经不能停下来了。

我联系到了韦智能,这倒不是将他坑害或是引他误入歧途,反而,我跟余秋水都带着一个同感,那就是联系韦智能是拯救他,按照我们的猜想,很快,韦智能就会对酒精失去兴趣,转而去看向法律里面的东西,那种东西不能碰,所以刻不容缓,他必须要在路上。

一连几天,我都睡在旅社里,西宁市最近不知怎的,总是阴雨连绵,加上高原地区特有的寒冷,晦涩的街道已经人影稀拉,车辆顿减。旅社里面有几个从四川来这里游玩的学生,我跟女管家将全部书本收起,然后就和余秋水一起看他们玩一种奇怪的卡牌游戏,学生们的言谈举止,动作神情还有玩的东西都离我们很遥远,仿佛我已经跟他们脱节了一样,其实我才二十二岁。

我跟余秋水约定,等韦智能来到这里后,就一起去青海湖还有天空之境茶卡盐湖,尤其是青海湖,若是你来到了青海,没那里有前去一看,那这趟旅行必定会很失败。在等待韦智能的时间里,我过上了一段较为慵懒闲散的生活,倒不是像广州那时的阴郁,这种生活给人的感觉就是淡忘和回忆,我简单的理解为这里是高原,我脑子缺氧。湟水静静地流淌在玻璃窗外,没有了书本的日子,余秋水开始把目光转向在笼子里面的那两只蓝猫,而我则盯着那几个学生玩弄纸牌,他们曾邀请我一起,但我拒绝了。当时我正在坐着发呆,而余秋水则在用毛球去挑逗蓝猫,那群学生出发去青海湖玩去了,旅社里难得的清净,却又被一个声音打破。

“Bitch!”那声音喊道,“welcome to青海。”

我跟余秋水同时向大厅的入口处看去,发现一个戴着眼镜的人走了进来。

“你的包皮不保了!”我跟余秋水低声浅笑道。

韦智能被女管家领到我睡的那间房里,将行李——一个背包放好后,就走了出来。“满大街的回族人,”韦智能说,“少女、少妇、中年、老年······满大街的回族人!”他坐到我们旁边,跟余秋水笑闹起来。

“你他妈怎么跑到西宁来了,还有你?”他看向我们两个,问起来。我说是被他叫来了,但余秋水却说是我自己想来的。

“没有惊喜和期待的人必须在路上。”余秋水说,“他在广州的日子恐怕比我好不了多少。”韦智能听完后有一种同感的理解,便不再问这件事。

“你们还记得我们从昆明出发时的想法吗?”余秋水说回忆问。

“穿过河西走廊,直达新疆,然后去找迪丽热巴,但是······”韦智能有点想嘲讽余秋水的意思,说,“但我觉得回族少女更好。”听到这后三人顿时就嘻嘻轻笑起来,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

来到这后,韦智能不像我似的,问余秋水在银川那晚是怎么回事,回族少女有没有找到,而是用轻松的口吻一直跟我们闲聊着,他说他这次出来冒了很大的风险,他爸爸很生气,而那些什么财务计算课程之类的他也推掉了,像是对生活的孤注一掷,因为他也明白,没有惊喜和期待的人必须要在路上。

次日凌晨五点,我就跟余秋水打点完毕,去到韦智能的床边,将他叫醒,我们花了几百块钱订了一个团,目的地是青海湖和茶卡盐湖。青海湖和茶卡盐湖距离西宁市有好几个小时的车程,必须坐车去。五点十多分,我们就行走在清冷寒峭西宁街头上,夜幕还未褪去,街上空无一人,大概行走了一个多小时,天才开始放亮,我们三人登上了一辆豪华的旅游中巴,吃着免费的肯德基中式早餐,开始向真正的青藏高原驶去。

在车上,导游一直在为我们坐讲解,说不准喝饮料或者是高原的水,只能喝车上自带的免费水,这样能避免拉肚子。等车开到一个收费站时,我们侧目看去,发现在阳光之下,有一座宫殿矗立在山巅之上。

“这是扎麻隆凤凰山,”那个年轻的女导游开始讲解,“是中华夏母亲九天玄女的降生地,一座非常神圣的山。”

女导游开始为车上的旅客科普这座山的山脉,这是山脉昆仑山余脉,然后又添加了一些传说故事进去,什么这里时代有怪兽,然后被九天玄女娘娘给降服等。车上的旅客开始打盹,注意力分散,很快,迎着高原的祥和烈日,车窗外的景色开始突变,大山减少,草原增多,一望无际的绿色像是平铺到了天上,风吹过野草的草苗,一片倾倒,而在太阳的照耀下,还残留着朝露的嫩草才是发出如砖石般的光芒。车上的旅客纷纷取出相机拍照,对于他们来说,这很有可能就是他们旅途的意义所在,至于惊喜和期待,他们根本不了解。

我跟余秋水坐在一块,韦智能跟另一个人坐在一块,三人同时看向窗外,也不由得的被外面美景所折服,这是南方的丘陵和大山所没有的绝美景色。外面的草原上,依稀有着一两家藏民的帐房。

“你们知道离家外出放牧的藏族男子为什么多数都是长长头发吗?”女导游开始下一轮的讲解,“草原风急天低,夜时天寒地冻,阴风阵阵,藏民们在野外放牧过夜睡觉时,就把他们的长发向前掀,盖住眼睛睡觉,因为怕见到不干净的东西······”

旅客们很爱听这一点,于是注意力又慢慢的回到女导游的随身麦上,听着她职业化的讲解。

车辆大概行驶了有两个多钟头,对于外面的草原景色,车上的旅客由开始时的兴奋变成了审美疲劳,于是就开始慢慢沉静,细细的想着这次外出有什么收获——可以用来装饰的相片。我坐在车上,双手抱胸,半眯半开着眼镜,想路或许总有个尽头,到那时该怎么办呢!正沉思时,坐在后面的韦智能突然就“喔”地一声,惊醒了我,惊喜了车上的很多人。余秋水醒了,我也醒了,两人同时看向车窗外,只见一大片的黄色油菜地镶嵌在碧绿的草原上,草原呈斜坡状,缓缓下沉,而在斜坡的尽头,有一条青绿的翡翠带亘在大地,铺在这片高原上,随着车辆越往翡翠带行驶,它就慢慢变成了一个银盘,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银盘。

“这就是青海湖!”不知道车上哪个人从心底说出了这句感叹,顿时所有人都开始半站立起来,把头探向右手边,那里是青海湖的方向。我故作镇定,但也被这做湖泊的美景所征服,想天地间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在这个荒无人烟的高原上,会坐落着一个宛如从宇宙银河里搬迁到地球的湖泊,这让人感到惊叹。

这便是闻名中国的青海湖,在草原和黄色油菜花的映暇下,偷偷的坐落在这里。我们下了车,许多的游客开始在女导游的帮忙下买票,我跟韦智能也想这么做,但是被余秋水阻断了。

“景区没什么好看的。”他说,“去旁边走走的意义更大!”这是他在旅社里听了无数个游客说的,也具有一点的真实性。我们背着包向青海湖景区的左手边走去,从那里可以近距离接触他。

这些年来,由于旅游的过度开发,现在的青海湖只有一个可以供人游玩的景区,那就是二郎剑景区。我们穿过一片满是萎靡的草地,在草地的右侧方,好像有一座学校,应该是学校。继续前行,穿过一片牧地,那里有一头骆驼在吃草,几匹马儿在四处偷瞄,还有许多羊羔儿在啃食乱草,人一走进去,它们就跑了。

“这他妈就是青海湖!”韦智能实在是难掩心里的激动之情,他想起在南宁那苦闷阴郁的生活,便越发地对这里展现出蕴藏已久的热情。青海湖在远看之下,是青绿色的,但在近看之下,却是宝蓝色,风很大,太阳也很大,但空气很冷,我们走到湖边,伸出手去扶起一捧青海湖水。

“喔!”我终于是难掩激动之情,对青海湖一声长叹,仿佛将阴霾一扫而去一样,相信这就是我们在路上的意义之一,发现美。湛蓝的青海湖湖水像宇宙的亘古极光倾铺在这里,再顺着湖表面看去,至纯至蓝的水面呈上斜状,仿佛将远处的天给拱了起来,而在天的尽头,湖水正在溢出宇宙,在湖的尽头,也有山,在山脚与湖面的交接地带,缠绕着一条柔软的白丝巾,这是湖水光影和白云交织出的虚幻,又像是天上的白云流到了青海湖里一样,一片自然的艺术呈现在这片高原上,魔幻无比。

我们见过许多的湖或海,但鲜有像青海湖一般让人如此深受震撼,在这世上,唯有自然的杰作、历史的遗迹和真实的时间能让人由衷地感到钦佩和怅然,他们印证着存在并非是徒劳,而我们必须通过在路上去发现这些东西,再去证明那些东西。

过多的留恋美丽,那你会变成一个诗人!

车辆缓缓驶出景区,开始朝下一个,我们最后一个景点走去——天空之境,茶卡盐湖。

一路上,有满是陡坡的舒缓草原慢慢的变成了丘陵式的草原,这里的风景符合世界上所有人对青藏高原的第一印象。漫山遍野的羊群,身上被涂上了红色、绿色或者是蓝色,我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羊群在山坡上,山坳下,各处危险之地在悠闲地吃着草,看着来往的车辆在徒劳的行驶,路两旁也会偶尔出现牧羊人的帐篷,都是藏族人,经济好一点的牧民可以拥有一辆国产皮卡。从雪山上融化的水在这片高原里蓄成了一条条浅窄的溪流,用来滋养生活在这里的万物,绿绿的山,低矮的云和明亮的天空,这里,没有惊喜和期待,也没有阴郁和苦闷,有的只是远古的苍凉和深邃的神秘。

车辆在行驶时,女导游给车上所有的旅客发了一颗糖,叫我们嚼食它,因为前面要翻越的山峰,就是海拔高达三千多米的橡皮山。

“翻越了橡皮山之后,”女导游大声说,“手机将不会再有信号,而且会有头晕耳鸣的现象发生,请大家注意!”

我终于知道她发糖的原因了。翻越过橡皮山之后,我们登上了更高的高原,这里的光照的风力都很大,当地政府当然也不能错过,远处的太阳能发电板和风车将高原的神秘给来了一棍闷头重击,沿着高原的公路继续行驶,即将要到达茶卡盐湖。

在前往茶卡盐湖前,为了填饱肚子,一车人都去了一个蒙古包式建筑里面吃东西,然后才登车前往景区。进这个景区,就必须得买票了,里面有小火车可以坐,我跟余秋水还有韦智能买了一张回程火车票,高达五十元人民币。在里面,导游放我们三个半小时的时间自由游玩,我跟韦智能和余秋水步行进去,来到了一座用盐堆砌成的雕像前。

“这是哪路神仙?”韦智能问,我跟余秋水同时打量着巨大的灰白色雕像,初步猜测他是玉皇大帝。

继续往里走,这里叫做盐湖,果然是名不虚传,连路都是用盐铺就的,在盐道的上方,坐落着一条笔直的铁轨,一辆缓慢的时光小火车缓缓驶过,发出“拖沓拖沓”的声音,这是我们回程的坐骑。盐道两旁都是盐湖,水只有脚腕或者更深一点,而且景区也不阻止旅客下水,我们跃跃欲试。

“我们下水吧。”余秋水招呼我跟韦智能,“在盐湖里面泡上十来分钟,可以去死皮,除脚气。”

我们果断脱下鞋,将它和包一起放在边上,然后就下湖走动了。期间,我们必须得找一块景色稍差一点的地方,因为美丽的风景要留给旅客们拍照。这里的阳光明亮,湖水清晰,在无风下,可以将天和白云百分百的倒映在水面上,一切都可以百分百的倒映出来,故才被世人称之为天空之境。

二十多分钟后,我们上了岸,但接下来的事让我们很苦恼。这里的盐湖盐份含量太大了,上岸脚干后,皮肤上全都是盐粉,一层层地黏在脚上。

“我们或许可以将它拍掉。”余秋水说,于是我跟韦智能立即照做,但没有任何效果,反而是越拍越多。韦智能看着满脚的白色盐粉,有些急躁,便再伸脚到湖里,我立即拽住他。

“你有病吗,我们刚从里面出来,你还伸脚进去!”听到后他就缩了回来,然后无奈的坐在岸上。我们像是进入了一个盐的世界,举目望去皆是灰白色,在中午高原的高温下,盐开始散发出极端的热量,将我们炙烤着,风也没有用。

“我们就这样穿上袜子会这么样?”韦智能将眼镜取下,单纯地问我们。

“那你的脚在汗液、盐粉和闷热中混合,散发出‘宜人’的气息,但我可以保证你会安然无恙,因为汗液有盐份,而盐粉又可以消毒。”

一想到袜子里面都是黏黏糯糯的,韦智能就果断的放弃了如此穿上袜子,三人继续坐在岸边,享受着高原下高温的盐浴。

直到一个声音出现,才为我们现在的困境解了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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