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列车驶离大理的时候,其实我们是带着一丝的遗憾的,“苍山洱海,风花雪月”这句话我们没有很好的领悟到,以至于在匆匆离别之时也只能看着半遮半掩的苍山。洱海倒是让我们印象深刻,但其实是酒精和性爱让我们沉沦而已,但那因匆匆一别而留下的浪漫印象,我们觉得那才是大理应该有的样子,因为这世间有一个真理,那就是想象永远比实际美好,犹抱琵琶半遮面比坦言相见意甚欢的效果更好,所以我期待下次再与大理相遇。
“咚咚咚地”声音不时传来,我睁开湿润的睫毛,看了看红色的幔帐,翻了个身然后继续睡去,但那声音频密缠人,我只能与睡意告别,等拿出手机看时,才发现这已经是第二天的十点多了。
“美好的一天!”我起身推开窗户,却发现推不开,于是就脱光衣服到狭小的浴室洗漱冲凉。等下到一楼地堂那里时,才发现所有人都醒了,都坐在下面喝茶。
“你真差劲,这点奔波就能睡到十一点,滋滋滋······”余秋水在不屑的取笑我,然后那店家就招呼我坐到茶桌旁喝茶。坐到木制的长椅上,那个中年的男店家用夹子夹给我一直精致的紫砂小杯子,然后再从一个拳头大的杯具上倒下一杯几经冲泡还浓浓的茶。
“生活终于能正常了!”我在心底发出感叹。在这间廉价的客栈里,摆着许多青绿色的盆栽盆,里面长着各类五颜六色鲜艳的花,配上一个木头雕刻的茶桌,周旁的木架子上还有许多的书本,这正是那些虚伪的文艺青年所最喜欢的布置,我感到一阵恶心。余秋水在跟店家不断地聊天,韦智能偶尔也插一两句醉,而七哥则完全是沉醉在茶的韵味里了,突然从楼上传来一阵吉他扫弦的声音,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全身发抖。
趁着店家离开的间隙,我悄悄地跟他们说,“我们是不是得出去了,还喝个屁茶?”七哥放下茶杯,好像点头同意。
“这他妈没味了!”他说,“走吧,逛逛闻名天下的丽江古城。”韦智能并无任何表示,而余秋水则站起来。“走。”
等我们四人起身离开茶桌时,刚好店家回来了,他想给我们介绍游玩的景点或者饭店之类的,但是被余秋水拒绝了。我们窜出小巷,来到了丽江古城的街道里。丽江古城比大理古城大得多,其中的建筑和景物设计也是独步云南,大理古城看起来无法跟丽江古城比。这里有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花园小径,半山古道;清吧茶乐坐落小溪边上,香花漫开在屋檐巷道中,古树盘根,夏风宜人,尤其是在我们逛到一处不知名的溪水石拱桥上,被眼前的一处景物给彻底美到了。
“哦,我操!”余秋水第一个看见那个地方,发出这样的感叹,“这里太美了!”我们寻声望去,只见在一条哗哗溪水的两侧,起有复古的纳西族式建筑,在右手边的房屋边上,吊着许多的非洲鼓,七哥伸手去拍打,非洲鼓就发出闷鸣的声音,而左边就是一处名为樱花的餐厅,餐厅前有两棵没有柳条的柳树,扭曲的树干上面挂着轮胎和玉米,不远处还能看见五星红旗在迎风飘扬。
“美丽、美丽,真是美丽!”韦智能擦了擦眼镜,掏出手机拍摄起来。除了两侧种有大量的花和仙人掌外,在小溪的正中央位置,还有一只悬空着的中国式紫砂茶壶,茶壶呈倒茶姿势,在出茶口流出的水柱注入到小溪里。“有根铁在出茶口那里,”七哥说,“这瞒不了我。”说完就立即狠狠地拍照和录视频。这里真的比大理古城要优秀。
我刚想伸出手去玩一下非洲鼓,余秋水就朝我们招呼起来。“弟弟们,不必大惊小怪,”他说,“风景那边更好!”我们收起少见多怪的心,继续走在凹凸不平但又美丽的丽江古城里。街两旁都是买东西的,有鲜花饼、水果拼盘、烧烤以及雪花银锻造的商铺,这看起来跟大理又没有什么不同,等逛到那木府的时候,我们就停下脚步驻足观望。
“这就是纳西族土司住的地方吗?”我问他们。但是好像没人愿意给我解释,等我回过神来时,余秋水突然大骂一声。
“这他妈都要门票?”
在他放声大骂的时候我们尽量地装作跟他不认识,避免在许多的游客面前丢人现眼。看了片刻,继续走去,一行四人开始启动登山式的步伐,因为我们来到了一处古风尽显的半山小道上,据说在最上面可以俯瞰丽江古城。我们一路往上爬,走过有石阶和砖块的道路,这里的古风非常之浓,按照余秋水的话说,那就是在丽江古城面前,大理古城就是个弟弟。“喔喔喔!”余秋水站在一处木质栏杆边上,敞开怀抱拥抱来自玉龙雪山的风。“梦幻之城!”他还在叫着,我们也学他敞开怀抱,但周旁旅客那奇怪的眼神让我收敛了许多,最后我们开始下山,却在半山腰就被余秋水拉入一间酒吧里。
“感谢中国铁路局!”余秋水嗖地坐下,开始向服务员点酒,他不会问我们想喝点什么,而是直接就点了一堆花里胡哨的地方烈酒。
“你不拿起吉他吗?”我问他,“一首歌换一瓶酒。”他听后直接呵呵笑起来。
“现在我们有钱可以支付,不是吗?”说完就拍了拍韦智能的肩膀,韦智能只说了一句“喝之!”然后就开始等酒上来。从下午三点一直喝到晚上七点,从本来的兴致寥寥到现在的热情兴奋,酒精真是个好东西,喝到兴起时,余秋水直接脱去上衣,跑到麦克风前唱歌。
“那他妈的没有意义······我的爱,赤裸裸······”酒吧老板本来是挺反对他上台的,毕竟只是一个烂仔而已,但随着放肆而又狂躁的电吉他声和余秋水那发疯似纵情的呼啸,前来观看的人也越来越多,酒吧里直接爆满。虚伪的面孔在这里得到释放,而做作和矫情也被狂躁冲的一干二净,随着五颜六色的氛围灯亮起,老板似乎忘了这里只是个清吧。我喝得酩酊烂醉,跑到厕所里面,但里面又有太多的年轻人在忘乎所以地做着自然吩咐他们的事情,于是我就又跑了出来。出到外面发现余秋水不见了,而接麦之人竟然是七哥。
“二五仔呢?”我扑倒在椅子上问韦智能,他发红的脸部看向酒吧后台的一处角落,低喊着“透透透!”
“不得了!”我虚弱的说,“肚子要爆了!”
韦智能的手重重地拍到我的肩上说:“如果你想十二点前睡觉,那你就回去,但希望你不会做噩梦。”我听后心中一阵波涛翻过,坚强地留了下来。为了不扰民,酒吧老板把所有的窗户都关上,其实是为了让有伤风化的东西不外传。这他妈太疯狂了!
一直喝到凌晨两点,店里的人散地差不多了,我们四个是最后走的。老板打了我们两折的价,但还是要付接近一千块钱,鬼知道我们喝了多少。我是其中唯一一个还算清醒的人,付完钱后就准备回客栈,但准备启程的时候却不见了余秋水。
“那二五仔呢?”我问七哥和韦智能,但他们已近喝得晕头转向,根本听不见我说话,我直接踉跄到厕所里,一间一间地查看,终于在最后的一个厕所里发现了他,还有一名上了年纪的妇女在里面,衣衫褴褛的。“走了!”我想叫醒他,然后过去拉他起来,但他竟然沉地像头猪,任我怎样发力,就是动不了他分毫,我走到龙头那里洗了把脸,再捧一瓢水向他脸上泼去,他还是没有起来,只是换了个姿势躺着。我把阳具从裤裆里掏出,对准了他,他一下子就清醒了。
“你他妈的来真的!”说着就推开那名女子爬了起来,“这他妈的是哪里?”他自言自语地走出去,我们一起走出酒吧,晃荡在午夜两点的丽江古城里。七哥在抱着复古式的垃圾桶在吐,而韦智能则睡在陡峭的坡上,一下子就滚到几米远。我们不懂是走到了那条街,只是见有路就走,穿过漆黑的小巷,蹂躏着娇嫩的花朵,在别家店铺前的木柱子上尿尿,如果不是摄像头会影响这里的复古风格,那第二天我们应该会被全城通缉。四人一路踉踉跄跄,走走停停地就逛到了一条有些湍急的小溪边。余秋水拉开裤链,对准了溪水发射,却一个松神,不小心掉入了里面,“扑哧”地一声,幸好水不深。
“你疯了?”我朝水里的余秋水说,然后也跳了下去。
“我要回南宁,这他妈简直就是神经病!”韦智能说着说着也跳了下来,紧接着七哥也一跃而下,溅起的水使我们清醒了许多。
“我们应该回客栈,这里待不了。”我喘气地说着,任凭溪水在身上冲刷。
“为什么待不了,这不挺好的吗?”余秋水抱着溪流里凸起的石头,只把脸露在水面上说。
“挺好的,挺好的······”韦智能跟七哥也应和着他的话,我突然就没有了起身的动力,沉浸在冰凉的水里。“万一,万一······”我想说什么来着,我忘了,“万一······”
“没有万一,”余秋水像死尸一样说,“只要没死,生活就会一直延续下去,想得越多,万一就越多!”
在最后人为的声音消失之前,我还有着一丝的清醒,但当耳边以及身边被水流声所充斥之后,我已昏沉,仿佛今晚已经结束,我们被夜的寂静和水的缠绵侵蚀、冲刷,又像是掉入了无底洞一样,一直掉、一直掉,但永不用担心会触地。现在除非是丽江古城的安保人员拿枪指着我们叫起来,不然我们会一直沉睡下去,我们享受这个液体的无底洞。
我们不知下坠了有多久,这个无底洞有多深,当我们全身被泡地发白,皮肤发皱之时,我们仍不想起来,直到被一个东西猛捅。
“我们错了,我们错了!”我扑地直立起身子,将双手举过头顶,“不要开枪,不要开枪!”
夜还在持续,但朦胧的月色开始消退了。“你们几个做什么咧,下面是水啊!”一个温暖又亲切的声音从岸上传来,我用湿润的手擦了擦脸,巡着竹竿望去,发现一名穿着荧光黄色的中年妇女在冲我们喊话。
“这里的小溪是受保护的,不能下去,你们几个做什么咧!”那个声音还在叫着,我趟过溪水走到七哥面前,扯着他的皮带叫醒他,而岸上的中年妇女还在冲我们喊,“这是要罚款的!”我再过去拍醒韦智能,他的眼镜被水冲到下面的水草处了,搁浅在那里。“犯法的呀!”她还在叫着,我跟七哥去将余秋水拖到岸边,在韦智能捡回眼镜后,三人一起将他抬上岸。那名妇女是这里的清洁工,她们要在凌晨就将这里的街道清扫干净以供远方来的游客欣赏拍照,我看了看左手手腕上防水质量一流的卡西欧手表,这时是凌晨五点。
湿漉漉的衣服加重了我们的质量,于是跑起来就慢了许多,我们尽量沿着还处于黑暗的小巷狂奔,但没有了太阳的丽江古城像一座迷宫,我们先是跑到徐霞客纪念馆,从那里又窜到了木府,从木府到藏经阁,再到护法殿,最终跑到红军长征丽江指挥部的纪念馆前。“快到了!”我边跑边看有没有那些穿制服的人追来,在天边一丝狡黠的鸿蒙出来之前,老天保佑,我们顺利地回到了那间廉价客栈,但大门紧锁,于是七哥就出主意说爬进去。四周巡视勘察后,沿着灰白砖块的纳西族建筑墙体一路向上攀爬,也幸好这里的房屋都建有外檐,我第一个跳到那里,翻着栏杆爬到了二楼,紧接着七哥、韦智能和余秋水也一一翻飞过来,我们活像是古代的夜行者一样飞檐走壁,飞身入户,在被天边第一丝光亮抓住尾巴时,我们顺利进房入睡,一切都安然无恙。
在大理的时候,对于时间我还是有些印象的,但越往西走,生活就越惊喜。白天和黑夜颠倒,午夜的一两点还在街头浪荡,这是在任何一个路灯通透的地方都不曾有过的,我们被时间遗忘,或者我们抛弃了时间的概念,只遵循着自己所思所想的东西去铺展生活,这是在任何一个树荫丛丛和柏油路蔓延的地方不曾有过的。我们唾弃了生活,我们厌恶这样,我们享受这样。
人的一生,最重要的是惊喜和期待!
不知睡到了几点,把湿漉漉的衣服挂在厕所抽风机的风口处,它竟然自己干了,我从地上拉起被子,赤裸裸地奔向洗手间,看着手表上显示的日期。好吧,我混乱了时间,没有了昨天前天或者今天的概念,只要能醒来,那就是美好的一天。洗漱完毕,收拾好衣物就冲向韦智能的房间,发现他们也都醒了。天亮了,我感叹着!
“一切都安然无恙。”余秋水喝茶说。七哥坐在下面闭目沉思,韦智能在擦拭全透明的长方形透明高度眼镜,受保护的小溪似乎也安然无恙,这真是太好了!
“接下来去哪里?”七哥问余秋水,“丽江古城逛完了。”余秋水在一旁注目沉思,没有应答。韦智能戴上眼镜说,“到头了吗?到头就撤。”我看着男店家从身边走过,他在清理住客退房的房间。
“我们也退房吧,在前面不是还有个束河古镇吗,去那里看看。”我说。
这下沉默的余秋水突然回过神来了。“走了,走了!”他说,“不能停下来。”说完就像一直跳跃的藏羚羊,蹦蹦跳跳地冲到自己的房间收拾行李,他就像天上的云那样令人捉摸不定。真是个二五仔!我们见他上楼后也各自回去收拾行李,此时我们就像无足之鸟,永不能停。我把所有费用结清,原本这种事是由韦智能安排的,但是在防城港被剥削三千后,加上一路的狂欢滥饮,他已经穷途末路,幸好我还有一个月的工资可以支持,但也快见底了。四人穿过花枝招展的丽江古街道,来到了位于大研花巷的公交站内,两块钱一个人,这很划算。我们只需搭过四个站就能到达束河古镇,但站点的距离越来越远,由开始的两分钟一站到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路边竟是买东西的店铺和餐馆,但鲜有人光顾。
“一个人开餐馆,紧接着三个人······十个人,这些人都脑子都是傻的吗?”七哥用其看似颇有经济眼光的头脑在不屑地嘲讽着那些愚蠢的餐馆老板。去束河古镇的人非常多,几乎都是男男女女结队去的,这让我们四个大男人很是尴尬,最终到云南大学旅游文化学院站的时候我们就选择下车步行。
“受不了了!”余秋水叫骂着,“真他妈的!”我们沿着路旁一直向前走去,来往的车辆非常之多,而当一辆公交车在后面驶来的时候,余秋水这个二五仔突然就有点发疯起来。他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车上靠窗户坐的一个带着圆形金框眼镜的细嫩男生,烫了一个汉奸式的中分,而更为显眼的是他手边的吉他。
“Fuck you。”怕他这样精致的人听不懂中式问候,所以余秋水用英文代替,边骂边朝他竖着中指,“Fuck you!”车辆放慢了速度,我们都以为它要停下来,但一见公交车减速,余秋水骂那个带吉他的男生就骂的越狠。“Fuck you、Fuck you······”我们都以为他受了什么刺激,但随后七哥的一句话让我们也加入了谩骂那个带吉他男生的队伍中去。
“出门背吉他不是件很low又做作的事情吗?”
我是第一个加入余秋水的叫骂中,“Fuck you,fuck you······”我觉得七哥说的很有道理,紧接着韦智能和七哥也叫骂起来,纵使汽车已经远离,那个戴金框眼镜那吉他的那个男生有没有听到,我们仍在不遗余力地叫骂着。希望不要让我们在束河古镇碰见他,我这样想着。在走了有半个多小时后,终于是走到了束河古镇的南门。
束河古镇看起来跟大理或者丽江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建筑,一样的石板路以及同样满是购物商铺的街道,这让我们有些审美疲劳,抱怨什么商业化也都是可笑的,因为这是地区发展的必经之事,特别是这种旅游景区,人们将这里复古的瓦房变成了大型的购物商场,特色就是价格比广场上的商品贵些、质量差些和体验差些而已,这并没有什么值得抱怨的。我们走进去四周闲逛着,由审美疲劳而引发的精神疲劳开始侵蚀我们,我们不想再在里面待下去了,于是就在余秋水的倡议下去了城外的四周游荡。
我们从一条破烂的巷子走到了外面,这里已经没有了复古式的地板了,只有浅灰色的泥土和零零散散的纳西族餐馆在周围,我们继续向外走去,跳下一处足足有一米半多的田埂,来到了密密麻麻的玉米地里。“这还没熟透,”余秋水掰开一个棒子说,“要不然可以来个野炊纳西玉米棒。”我们懒得做这种出力不吃好的事情。继续向田地里走去,在远处的山脚下,出现了零零散散的纳西族式房屋,这是比较纯的,我们快步冲过去。
“大爷,”我问一个穿着旧式中山装的老大爷,“你是纳西族人吗?”那大爷现在正在大片的烟草地里巡走,见几个不太像旅客的年轻人到来,他有些警惕。
“是的!”那大爷回答。
“那是你的房子吗?”七哥指着那间用石头堆砌,再用木质材料盖顶的古老房屋,“我们能进去看看嘛?”说完七哥不知道从那里掏出来一支烟,递给了那个纳西族大爷,于是我们就跟着他回了位于山脚下和烟草地中间位置的石砌纳西族式屋子里。
屋子里还有一个老妇人,应该是他的妻子,黝黑褶皱的面庞,穿着传统的纳西族服饰,头被一块浅蓝色的布包了起来,上身穿着一块暗红色的衣服,下面则是围着一圈洁白的花裙。
“你好!”我们问候她,但是该叫阿妈还是叫什么呢?算了,还是用汉人的叫法吧,于是我们四人都管她叫奶奶。面对着陌生的来客,她有些不适应。我们放下包袱,盯着这屋子四处打量。
“你们几个从那里来?”大爷问我们。
“广西。”我回答。
“壮族人?”大爷用长长的烟杆抽起了烟。
“不是。”韦智能应着,应完就跟七哥一起走到屋子里左手边的墙壁上端倪起来。
“这是什么,象形文字?”余秋水目不转睛地盯着墙上特殊的符号问,因为这些东西可是比束河里面的东西要精彩得多。大爷用嘴嘬着烟走过来说:“这是东巴文,你们不懂的。”说完就进去拿出一本被蚂蚁钻的碎烂的书递给我们看。我接过来,他们也将头伸过来,打开书的第一页,我傻眼了。
“这是炼金术士点石成金的秘籍吗?”我笑着问那大爷,“比龟壳上的东西还难懂。”还没等我翻到第二页,大爷就收回了书。
“这是东巴经之一,”他说,“你们汉人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我们倒是听说过纳西族人信仰的宗教之一就叫东巴教,但确实没有见过所谓的东巴经。
“奶奶也信东巴教吗?”七哥突然问,因为像这种比较原始的宗教都有一种人的存在,那就是女巫,不知道那奶奶是不是。原谅我们几个冒犯的想法。
大爷用左手拇指压了压烟斗里的烟叶说:“她是摩梭人,信喇嘛。”听到这我们不敢再问下去,生怕会有什么宗教的禁忌会冒犯到他们。
“你们不在束河里面,跑来这里做什么。”纳西大爷提高了音量,用他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道。少数民族都是淳朴的,在我们的教育里面就是这样描述的,所以我们就直接毫不客气地坐在纳西大爷屋子大厅里的椅子上。余秋水回大爷说,“出来看看嘛,这里有我们不懂的东西。”
大爷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笑着。
“现在的人都是喜欢往城里赶,你们几个倒还相反咧。”说完就猛嘬一口烟,“城里什么都有,年轻的娃儿根本不想理会什么东巴经东巴文的,都一窝蜂地往发光的地方去了,变啦!变啦!”他突然感叹起来,像是无可奈何的精神守护者。我们都沉默着脸,但片刻就恢复了原样,起身准备离去,返回那发光的地方。大爷到没有留我们吃个晚饭之类的,谁会留陌生人在家吃饭呢,我们背上包重新出发,离开这座石砌的纳西族房屋,穿过一大片青绿的烟草地和高耸的玉米地,从一条小巷回到束河古镇。
在划破黑夜的古镇灯光里,我们坐在鲜花漫开的溪流边上,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心里杂乱无比,风吹柳树影凌乱的画面,一种怅然若失之感涌上心来。对于这种感觉,第一个感到不妙的是余秋水,他突然从一个石像变成了羚羊,猛地窜起身。
“明天我们去玉龙雪山,”他说,“现在我们必须先动起来,释放你们的决心,拿起你们的武器······”他像马丁路德金一样在发表着演讲。快触地了吗?我在心里暗想,想着在洱海边上,在丽江古城湍急的溪流里,在极速狂奔的古城街道中。算了,继续下坠吧!我也猛地窜起身,这一下就吓到了七哥和韦智能,他们同样拎起了背包,跟着我和余秋水一直走向古镇的深处,在那里有可以让人穿越的东西——酒精!
我想点啤酒,但是被余秋水跟韦智能反对了,他说啤酒只会让人胀气,毫无作用,最后我点了一打白酒,是当地的土酿,透明的玻璃瓶里装着近800毫升的浅黄色液体。酒吧的窗户处,风突然就起了势,吹得头发上下飘飞,在灯光暧昧模糊的店里,不用多少的酒精就能使人醉倒,余秋水这个疯子难得的平静让我们感到奇怪,但这其实是他波涛前的太平洋表情,我还一度把他想象成迪恩莫里亚蒂,但他不是,不然我们现在就可能是待在监狱里了。喝着五六十度的酒,看着暧昧灯光下的男男女女在低声嬉笑交谈,酒精开始上头了,我们开始跟着地球在转,飘飘忽忽的,感觉很舒服。突然地,这个余秋水也不知道是发什么疯,只见他用直勾勾的眼睛狠狠的顶着对面的一个正在看书的男生,灯光有些昏暗,我们看不清他的样子。
“虚伪。”余秋水恶狠狠地说,“文明的虚伪。”
我们都转回头去,看看那个在看书的人有什么面目可憎的特征。他穿着一件粉红间白的斑马状条纹衫,裤子是一条青绿色的工装裤,鞋子是一双高帮的帆布鞋,剪着一个蘑菇头的发型,最为惹人注意的是那双和眼睛极不协调的圆形金丝眼镜。他还在拿着书在读,专心致志的,看得出他是个让他家人和朋友引以为傲的三好学生。余秋水踉踉跄跄的拿着酒瓶子走过去,一下子就砸在那桌子上。
“你他妈能不能别在这里看书,”说着还呕了一口气,“这里不是舞台。”余秋水一副要挑事的样子,我跟韦智能和七哥看的不亦乐乎。
“先生,你喝醉了。”那个看书的男生用温文儒雅的表情和客气的语气回余秋水这个二五仔的话。
“你他妈能不能不要在这里看书!”余秋水一下子就把酒瓶子砸到桌子上,吓了那个男生一个大跳,这一暴举也引起了周围客人的注意。
那个男生看过来这里,伸起右手示意我们:
“你的朋友醉了。”
其实我们也醉的七七八八了,但还不至于到余秋水那地步,刚想起身就被他呵斥在了原地。
“站着,”他说,“等一下我就过去。”说完继续恶狠狠的盯着那个男生。
“你为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下看书,为什么!”余秋水突然咆哮起来,手中的酒也洒了一地,溅到旁桌的客人那里去。“你应该藏起来!”他突然抓住那个看书男生的衣领,一拳就打爆了他的金丝眼镜。旁边的客人顿时惊慌失措,他们没想到这里会有人在发酒疯。那个看书的男生扑倒在地,而余秋水则像一头失控的野兽。我跟七哥和韦智能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去拉住了他。
“如果你他妈不想跟警察叔叔彻夜长谈就他妈的住手!”我冲他大声叫喊,希望能唤起他的理智,但一切都晚了,他完全的失控了。
“虚伪,虚伪······”失控的野兽在不断地咆哮出这句话。我跟韦智能拖住余秋水,而七哥则推开倒在地上的椅子拉起了那个男生。“收起你的红内裤,”七哥冲那个男生说,“你他妈的快滚!”那个看书的男生彻底懵了,看着像野牛一样的余秋水,他露出鄙视和可怜的目光,就像是白鸽在看着地上的蚯蚓一样。我有些发怒,也冲那个男生叫喊起来。
“我觉得你他妈的可以滚了。”
我用力拽住余秋水,而韦智能则拦腰将他抱住。那个男生在诸多的看客下必须保持绅士风度,他从始至终没有一句粗口话,没有一个反抗或者有表达任何的不满,一如既往的礼貌和有风度。我们三人和余秋水这个垃圾混蛋在酒吧里像是斗兽一样,桌椅和酒瓶散落了一地,乱糟糟的。顿了片刻,那个男生好像是想跟我们和好一样,他开始慢慢走过来。以德报怨、既往不咎、胸怀宽广、海阔天空······我们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这个文明社会里的佼佼者。在看客的喧闹中,韦智能瞄到了酒吧老板偷偷的掏出手机,这时我们想坏了!七哥立即拿着余秋水的包和自己的包一起背到背上,然后又将我们的包扔过来,四人像是在众目睽睽下作案失败的小偷一样逃离了这间酒吧,而那个被打的男生则没有走出那里。
我们出了酒吧就一路向外狂奔,比起在丽江古城里面的狂奔之速度有过之而无不及,至于跑到了什么地方、什么地点我们也不懂,也顾不上。晚上十点多,街上还有些游客,他们看着我们这狂奔的样子,一度以为是在拍电影,我在最前面跑,而七哥和余秋水在中间,韦智能在最后面,此时我也才知道这个都安仔是个夜盲症,他看不太清楚路。
“黑的地方、黑的地方。”我用力跑和用力的叫着,“往没有光的地方跑。”我们从来没想过我们的脚力会如此地矫健,大概跑来也有半个多小时,除了有些气喘,其它都安然无恙。在跑动中我仔细的观察着后面,发现没有人追来,只有越来越暗淡的光,我知道我们跑到了野外。安全了!最后在刹车不及的情况下四人一起摔到田埂里,一起躺在地上,被芳香的野草和软糯的大地所包庇。余秋水伸出手将还在田埂上的包拉下来,直接就把头靠上去呼呼大睡,七哥和韦智也能没有了声音,四周充斥着夏虫的喧嚣和风声的此起彼伏。
“算了!”我也把头枕在包上,“只要没死,生活就会一直延续下去。”我伸手进裤裆掏出一只蚂蚱,然后就昏沉睡去。
直到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