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田海涛在学校还像往常一样,很少出去,只顾着学习,不过他还是很喜欢上那节体育课,他不是喜欢体育,而是想借着上体育课看到菊梅,与她在一起。一个礼拜也只有一节体育课,他一直都很期待。今天是礼拜五,最后一节又是体育课了。学校的体育课是这样排的,初一1班和3班是礼拜五上体育课,初一2班和4班被排在了礼拜六上,礼拜一到礼拜四是初二和初三的体育课。菊梅在1班,海涛在3班,所以他俩每次上体育课总能在一起。他俩都没有体育上的特长,也不怎么喜欢,每次上体育课就总在一起啦话。就因为这样,他俩也都盼着这节体育课。
上课铃响了,俩个班的学生都分别排好了队站在哪里,等待着体育老师安排今天体育课的内容。石峁梁中学的体育课平时都很简单,一般是先开始有几个小项目,后边就是自由活动的时间,因为他们那个体育老师是个刚退伍不久的军人,不知怎么就被分到了学校,说白了也就是来混日子的。
田海涛没有心情去管别的,他只想见到菊梅。从刚一上课就开始寻觅,可一直也没有看到菊梅的身影。她去哪儿了?是生病了吗?还没等到老师宣布开始自由活动,他便悄悄的溜出了操场,他去过菊梅的教室,然后又来到了她的宿舍,被眼前看到的给惊呆了:一条灰白色的羊毛毡紧紧的卷起了被褥,静静的躺在那里。毡卷是用一根很细的尼龙绳分三段给捆着,两头看起来也很均匀;铺盖卷旁边的红色塑料脸盆里放着她平时刷牙用的茶缸子和一块白色毛巾;紧挨着脸盆旁边放着的便是她用来保管小米用的红色油漆木箱子。
海涛现在也猜到点什么了,可他还紧绷心没有一点点松懈,反而越是担心起来。他又反回了操场,去问菊梅的同桌,又问过她的同窗,她们全回答给海涛的几乎是同一句话:不知道,昨天就没看见!只有一个叫李艳的同学对海涛说:“我估计王菊梅应该是不念了吧,她这几天就老一个人孤零零的发呆,与谁都不说话,好像老是在想什么事情”。海涛完全明白了,不过他现在最想立马就见到她,要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在离开学校时不告诉自己?让她亲口给自己一个说法!想到这里,海涛就向他班主任老师的办公室走去……
海涛向班主任请了假,给老师保证过,明天上第一节课时准到,老师也就特批了,因为这个孩子平时表现没说的,也是全校的最优生。海涛从老师办公室出来就取上自行车飞一样的驰行在回家的路上……
他想早点回家,立马就想见到菊梅,一定要问问菊梅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如果一个少年在情感上受到某种因素的刺激,那么他将变成一头狮子,甚至是疯子!海涛一路也没有停憩,用尽全力狂蹬着自行车的两只脚踏板,一直在全速前行。终于到柳家沟了,他还没来的及松气,见到菊梅才是他的目标。现在想想,菊梅在决定退学时为什么没有告诉海涛,因为只有她才最了解海涛,她知道海涛的性格,她担心海涛会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如果告诉他了,他会想尽办法去阻止她,并对她讲那些说不完的大道理。可菊梅是铁了心的要退学,她爱爸爸妈妈,爱妹妹们和弟弟小宁生,爱那个家!那个家需要她,妹妹们和弟弟需要她,所以她最不愿意在她们与海涛之间作出任何的抉择。这就是她在退学这个问题上作出决定后不告诉海涛的原因。
此时的海涛全身衣服都被汗渍给寖湿,头发像刚洗过的一样,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了菊梅奶奶家的院儿里。他妈高锦绣已经开始了做饭,菊梅奶奶在一旁帮着往灶火里加些柴禾,只有菊花带着妹妹们在院里玩。
“海涛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大姐呢,也回来了?”菊花看到海涛便问。
田海涛傻了,他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浑身突然感觉没有知觉。他本以为马上就可以见到菊梅,没想到菊花竟这样问他,他随口反问:“你姐没回来”?菊花瞪大了眼睛说:“没有呀,我还以为你们一块回来了”。在与菊花的对话中充分正明菊梅的确没有回家,那她又能去哪里?此时海涛的思绪是一片混乱,他的灵魂发出了呻吟,他的那种无助和不知所措全表现在脸上。菊花也好像感觉到了不对,就继续追问道:“我姐怎么了,他没有与你一块回来”?
海涛不愧还是个男孩儿,他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赶忙支支吾吾的对菊花说:“没……,没有,我还以为她也回来了,菊花,那你带好妹妹们,我先走了”。他只想马上离开这里,去寻找菊梅,一定要找到菊梅。
田海涛正要离开,在家里做饭的高锦绣突然听到了他与菊花的对话,便很快的走了出来,喊道:“海涛……”!
他刚走出了院里,在阶畔上,突然听到妈妈在喊他,回过头来看到站在院里的妈妈穿着围裙,拖着两只粘满了面粑的手,他更不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妈妈怎么在这个时间还在菊梅他们家里,还像是在帮她们做饭?这个时候妈妈该在家里给爸爸做饭呀!“妈,你怎么在这里了?”他反问道。
高锦绣随口答道:“你叔带上你婶去石峁梁做结扎手术去了,你玉琴姑也不在,家里没人照看,这几天我和你大在这里给照看几天”。“今儿不是星六,你怎么回来了?”他妈锦绣继续问道。
海涛的眼睛突然一亮,他知道菊梅在哪里了,菊梅肯定也在石峁梁,他的心里马上被希望给占据了,再次找回了他以往的自信。当一个优秀的少年在困境中看到希望时,都会表现的那么自信,哪怕是一点点,甚至更渺茫!他迟疑的回答了母亲:“妈,不是,我回来找本书”。他对自己的母亲撒了谎,还没等到他母亲反应过来,就闪电般的离开了那里……
“回家找书”只是他对母亲的谎称,他没有回去,从玉琴姑姑家的坡上下来就骑车直接向石峁梁方向而去。一路上他都在想着要见到菊梅,现在他满脑子全是菊梅。说实话,他从小与菊梅玩到大,小学时又是同桌,可他一直没有感觉过失去菊梅的滋味,今天他算是尝试到了。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见不到菊梅,他的心就将沉没于大海;如果有一天菊梅不再理他,他可能从此就变得不再会说话;如果有一天真的失去了菊梅,他的世界将不会有一点点的色彩。一个小小的少年要是进入早恋,将会比成人更没有理性。情感,就像一堆熊熊火焰,它能够温暖你,也可以焚烧你!
菊梅离开学校已经是第二天了,她爸妈问她怎么不上学来这里了,她实在是没有勇气说明自己已经退学,只是在敷衍和撒谎。从昨天来到这里,她就几乎是没有睡过一个踏实的觉,一旦闭上眼睛就会突然惊醒,醒了就再也没法入睡。那种失落,绝望,自责,怜悯,不自信……,通通的涌来,堵在她的心口。一个女孩儿,哪里能承受得了这么多,但她瞬间又告诉自己,为了这个家就必须得挺住,得站起来!有时她又好想躲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号啕大哭一场,可老天就是不给她这个机会呀,又能去哪里呢?
孙巧玲手术后已经过去了第四天,医生说一个礼拜后可以出院。有菊梅在,王玉贵也就放心了,他要忙着把计划生育工作组从他家里搬来的那些家具全从乡政府的库房给搬回去。一个人又是收拾卫生,又是搬家的,还要烧炕。原来说好巧玲出院后就直接搬回他们自己家住,他妈那里太挤。
暮色已浓, 她妈刚睡着,菊梅就轻轻的走出病房,这里温度太高,人也多,菊梅想出去静一静。
“菊梅……!”是海涛哥的声音,是海涛哥在喊自己。菊梅惊慌的脸上又浮现出些从来都没有过的焦虑,海涛的出现真是让她措手不及呀。在退学的这件事上,她一直不敢面对海涛,她想等以后再对他解释,可她的海涛哥还是来了!
“海涛哥,你,……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菊梅及不自然的问海涛。看着在路灯下海涛那闪耀的汗水,菊梅也好像也猜到了许多,她的心里又增加了些心疼和内疚。
“我是慢慢找来的。”他看起来很平静的回答。海涛有多么聪明啊,他又那么了解菊梅,了解她们那个家。从来的路上他就已经想过了,他见到菊梅后该怎么对菊梅说,尽可能让她回到学校,但绝不可以对她责怪。劝她回学校估计也太难,他了解菊梅,一旦是她自己决定的事别人就很难去改变,她从小就是这样,像这种事,说实话,海涛反过来还老被她给改变。
田海涛将自行车立在了石峁梁卫生院的院里,两人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向那石峁梁唯一的那条街道走去……
街道上没有路灯,只有那从门市部里映出来的些灯火阑珊,不过月老还是很通人情,它把整个大地都给照的一际如昼,即使没有任何照明工具也可以正常在马路上通行。菊梅好像是哭了,对,她的确是哭了,她终于可以哭了!他们走到了那条街的尽头,那里没有人烟,就是一条直直的马路,菊梅哭的更加伤心,海涛没有说什么,只是将她的肩膀给靠了过来!
菊梅哭了好长时间,她哭尽了失落与迷茫,哭出了所有的委屈,她坚决的对海涛说:“海涛哥,你别再劝我了,这个我已经决定了,我一定要维护好这个家”!
“那你给老师打过报告吗?”海涛很严肃的问。
“没有。”菊梅说。
“知道吗?你这可是属于逃学,不打算念书也必须得给老师打报告。”这时的海涛像个大哥哥,再三的强调,用很严厉的训斥妹妹那种口吻对菊梅说。
“海涛哥,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去学校。”菊梅
没有再哭,它很认真的回答。当一个女孩儿遇到事儿或一个重大抉择的时候,其实她不需要男人给她什么,只求一个肩膀靠一靠就够了。菊梅也是这样,她哭完,向海涛倾诉完以后就更加坚定了自己退学的选择,更有责任去帮爸爸妈妈一起维护好她们的那个家!
海涛感觉被压在胸口的那块石头好像也轻了许多,他是这样想的,只要菊梅好好的,其它的都不是很重要。以后自己更要好好的努力,下帆功夫去读书,一定要帮到菊梅,为他们的明天而拼搏!从此自己也多了份责任,就是对菊梅的责任,他一定要带着菊梅走出这大山里,去更大,更广阔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