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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上坡坡……，的哪个下梁梁……。上一道那个坡了坡哎吆吆，哎……，下一道道那粱………，想起了我那心上的人儿吆，哎……，好心慌，哎嗨嗨……吆……！ 王百万的信天游再次回荡在柳家沟这个小山村，再次回荡在这夕阳下，再次回荡在这里的坡坡窊窊，再次回荡在这里的沟沟岔岔。庄稼人这个时间都开始收工了，估计他也已经是在回家的路上吧，唱的那么有滋有味，唱出了黄土地的忧伤，唱尽了浓浓的相思情！
被夕阳映红了的晚霞正在沐浴着这里，把每个人的脸上都映的那么金灿灿的。菊梅和她爸也赶着毛驴走在了回家的那条崎岖而陡峭的山道儿上，虽然感觉浑身就像散了架的一样的累，可此时的菊梅又被刚刚传来得信天游给带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仿佛是又看到了自己与海涛哥放学回家的那一幕……！
王玉贵赶着毛驴去了向阳沟，因为这头毛驴也正是他爸喂养的那头。菊梅也就只有自己走在了回家的路上，她又想起了石峁梁中学，又想起那里的老师与学生，又想起了她的海涛哥……。刚走在坡底，就听到他们家阶畔上有人喊她：“菊梅……”！那是海涛哥，她知道是海涛，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她仰起了头，可她没有在瞬间作出任何回应，只是呆呆的沉默在那里，她感觉自己已经与海涛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他只是栖居在这里的凤凰，过不了多久肯定会飞走他乡。那些迷茫与失落整个布满了这个只有十五岁小女孩儿得脸上。
“菊梅，你咋了不说话？”看着有些不寻常的菊梅，海涛急了，就要从阶畔上下来。
“海涛哥，我没事儿，只是感觉有点累，你别下来，我就要上来了。”菊梅这时才回答。如果一个花季少女的内心里充满了迷茫和自卑时，她就会自然的放下一切，也包括那段最真的情感！
田海涛还是走了下来，他要看看菊梅，他一定要看看此时的菊梅。海涛与菊梅从小是在一起长大，他俩在情感上既超出了兄妹，也超越了普通恋人的那一份。说是他俩相爱了，可在那个年代，在这个年龄段，还是兄妹之间的那种亲情占的多一点。
“看看你被晒得黑的，感觉脸不疼吗？”海涛走近了菊梅心疼的说。
菊梅这才注意到她的海涛哥，还是那样的阳光，还是那样的帅气，只是脸上多了些一个少年不该有的那种忧伤！她脸上稍微浮出些微笑说：“海涛哥别傻了，我没事，咱山里娃娃都不是这样吗？不上学就得去田里劳动，玉琴姑姑也不是一样过来的吗”？
看着菊梅的那个坚强劲儿，海涛从心底对眼前这个女孩儿又多出些钦佩，他浅浅的笑了一下，那种笑其实是一种痛苦，也就他自己与菊梅最能知道了。他仰了仰头，可能是不愿意让菊梅看到自己就要从眼角里溢出的泪花吧，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说：“是这样，咱山里娃娃的命运怎么从生下来就注定该是这样吗”？从他的语气中可以感觉出他内心的不服输和韧劲儿，他想去寻找出路，想改变这里的一切。两人走在阶畔上停了下来，都没有要进院里的意思，因为院里有那些妹妹们玩着，感觉特别吵。
“菊梅，我想给你说个事儿。”海涛先打破了沉默，对菊梅说。
“海涛哥，你说，对我还不能直接说？”菊梅在怨声中又显出几分亲切。
“我想让你把落下的课程给补上。”田海涛很严肃的说。稍停顿了一下，紧接又强调说：“利用礼拜天我完全可以给你补上所有的课程，我想让你至少念完初中”。
菊梅摇了摇头说：“傻哥，我想学，可哪有时间，看着我爸和我妈那么累，我能只顾着我自己吗”？
此时夜幕的账幔已经完全被拉开了，天空中那寥寥几颗星星微光的映衬下，海涛只能看到菊梅那双俊俏而明亮的眼睛。其实他刚来菊梅家时已经看到了巧玲婶儿和娃娃们的那一幕，也早已证实了菊梅此时的说辞。海涛沉默了，他许久没有再说话，他看着天上那少的可怜的星星，他看着远远那悬在天边的月牙儿，他看着在天空作背景下那一座座黄土山的黑影儿。他在想：难道只要诞生在这里就决定必须在这里生活一辈子，直到死，在这里传尊接代，像爷爷，像爸妈，像玉贵叔和巧玲婶儿，像村儿里所有人一样吗？我要走出这里，我一定要带菊梅一同走出这里！
俩人许久没有说话，突然从窑洞里传出了小宁生的哭声，王菊梅对田海涛说：“海涛哥，我去看看宁生怎么了，你先等一下”。
“去吧，都累一天了完了也早点休息，以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相信我，肯定有一天会好起来的。”看着将要离去的菊梅，海涛的心里充满了无奈，惆怅与忧伤！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岁月这把刀有时候能刻出些痛苦给人们，有时候也能削平些忧伤！玉琴她爸终于出院了，老汉这身体康复的还算可以，他能下地走路了，也能与人正常做些简单的交流。赵晓东开车要将玉琴和她爸送回了柳家沟。老王家这一大家子早早就聚集在了向阳沟的老家，等待着王老汉他们一行人的回来。
车子刚从柳家沟拐进向阳沟，还没停稳，娃娃们一下就涌了上来，也正逢星期天，所以都早早就聚集在这里迎接爷爷和姑姑他们的回来。看着一个个围上来的孩子们，赵晓东这个准姑夫只能将早已备好从街上买了银溪特有的小吃——油饼子每人一个的发给她们。孩子们雀跃欢呼，一个个都像过节一样欢喜！此时王玉贵他们兄弟也从坡上走了下来，玉贵扶着他大，玉川和玉海扛起行李，走上了通往玉琴她们家的那道土坡……
王玉贵扶着他爸说：“大，我感觉你恢复的可好了”。
王老汉微笑着点了点头用不太畅流的语言说：“还行，我以为再也不用回这个家了，结果，阎王爷还不肯”。老汉说完，把一家子人全给逗乐了！
农忙已经过去了，赵晓东单位的工地再次开工，那边的灶上需要一个帮厨，晓东想让玉琴去，可玉琴的确有些难为情，因为他爸刚刚出院，他不能完全将他爸交给那个已经年迈，行动不便母亲。
“晓东，我知道你想和我在一哒，（陕北方言，一起的意思）我又何尝不想呢？你看我大这刚出院，我妈的年龄也那么大了，我就能这么走了不管他们？要不然再等两月后看看我大能不能恢复的更好些。”此时的玉琴像个大姐姐，语重心长的对她的晓东说。
赵晓东点了点头，会意的笑了一下说：“没事，琴儿，你看看我有多粗心，怎么就没想到呢？你好好的在家呆着，只要有时间我就会来看你”。
“傻小子，不用胡跑了，一天下来也累的够呛，一直在路上有多不安全，只要我大好些了我就一定会来找你。”其实玉琴心里也是特别担心他的，经常要跑那么远的路程来找自己，万一有个啥事呢！
晓东要离开这里了，玉琴把他送到了坡底的汽车上。他俩也正是处于热恋时期，是难免的难舍难分呀，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就连一次接吻的机会都没有，玉琴只好向车窗内的晓东挥手而别。等车子离开后，她又偷偷的掉下些不舍的眼泪！
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我实在难留，手拉着那哥哥的手，送哥送到大门口……。在村儿里的那一头儿突然有人唱起了《走西口》，这次不是王百万唱的，可他的嗓子也不比王百万逊色多少，一样是悠扬婉转的回荡在柳家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