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已经到了农历的四月,西伯利亚好像也没有寒流再次入侵我国北方,陕北,这颗塞上明珠的好日子自然也就到了。干巴巴的西北风从此告别了这里,换来的是温和而湿润的东南风!陕北的天气真是彻底的改变了,再也不曾看到那天昏地暗的沙尘,换来的是一场接着一场的小雨,这也许就是老天对陕北,这块古老而神奇的土地有所眷恋,给予的恩赐吧!
玉琴她爸终于可以下地走路了,不过这也只是遵从医生的嘱咐,玉川和玉琴每天都扶着他爸在病房里锻炼。王老汉的身体还算硬朗,这病恢复起来也算快些,玉琴兄妹的脸上也露出了些笑容。晓东还是那样,只要工地那边能抽出时间来,他就一定会来医院看看玉琴和她爸,每次过来都带不少东西。本来他和玉琴打算在这个春季就结婚,结果让玉琴她爸这一场大病给耽搁了。
四月天,也正是北方最为农忙的季节,由于民工都要种地,所以通电的工程就不得不放假,只好延期施工。晓东自然也就不用去工地了,他每天都与玉琴在医院照顾着玉琴她爸,王玉川这下也得到了解放,他也忙着回家种地去了。
四月,是一个花团锦簇,诗意绵绵的季节。鹊桥滩成了一个被情话编织的锦园,随处可见的是缠绵在一起相爱的情侣!晓东和玉琴也可以来这里了,因为玉琴他爸这些天康复的更为快些,每天吃过下午饭,他们扶着老汉下地转几圈,就没啥事了,剩下的就成了他俩的二人世界。
“琴儿,你说你爸要是不害这场病的话咱不是早就结婚了?我把所有的东西都给置办好了。”晓东的面容上流漏出些苦涩,淡淡的说道。
玉琴用一只手搂住他的腰说:“也许这就是命吧,害的你这些天吃了那么多苦”!
赵晓东立马感觉到有一股暖流从他的腰际这么缠绕着涌向心间。笑了笑说道:“傻子,没事,我就是随便说说,咱俩都这么年轻,急甚了么”!
太阳已经飘落到了西边的山头上小憩,它周围那些云彩被染的通红,折射出那金灿灿的光芒映在人们的脸上又是一道风景!老天就是这样,它总是把最美的那一幕安排在一瞬间,倘若错过了,或许这辈子都不会重复!玉琴捥着晓东的手臂还在向前走着,都傍晚了,他们才刚刚来到了鹊桥滩。霞光在沐浴着他俩,将要被黑暗完全吞噬掉的那半轮残阳是想留给他们最后的念想!
“晓东,我们坐会儿吧,感觉有点累了。”玉琴摇了摇晓东的那只手臂说。
“怎么坐了,这个时间这里的蚊子最多,一会儿还不把咱俩全给吃了?累了就让我背你吧,反正这会儿也没有什么人了。”赵晓东说着就将玉琴背在了自己的背上,向鹊桥走去……
玉琴尝试着挣脱,可她又怎么能挣脱得了呢?她一个弱女子是怎么可以与一个大男人去抗衡呢?只好就由他去吧,还是乖乖的服从吧。
“傻子,你不压吗,背我这么一个大人?”玉琴心疼的问。
“我不压,感觉可舒服了,因为你是我婆姨。”
赵晓东说。
背婆姨也压,背婆姨就不压了?
不压,我小时候就最喜欢看猪八戒背媳妇了。
那你就背着吧,看看能不累死你。
累死我也愿意,我愿意背你一辈子。
“你就是个傻子,快放我下来,你打算背我到啥时候了?” 玉琴有些心疼的央求道。
“我就背你一辈子,一直到老!”晓东笑着说道,他调皮的像个孩子。
玉琴真拿他没有办法,她心疼了,感觉自己的心是那么轻飘飘的,又是那么酥脆,只要一用力肯定就会碎掉。她被这个大男孩儿的那种执着和傻气给折腾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当爱你的那个人为你付出越多以后,你会感觉比他(她)更累!情感就是这样的。
从银溪的北岸转到了南岸,在从南岸再转回来,赵晓东几乎是背着王玉琴沿着鹊桥滩转了一整圈。
“琴儿……,我……,真的……累了,如果我有一天真背……不动你了,你还会这么稀罕……我不?”赵晓东喘着粗气说着。
玉琴感觉自己眼前的这个大男孩儿咋就这么傻,他已经累成这样了,还没忘记在乎着自己,她的眼泪瞬间从眼角里流出。在这鹊桥边,在这夜幕下,她再也控制不住了,发了疯的搂住了晓东,一阵狂风暴雨般的“袭击”……。俩人很快便坠入了爱河……!
农历四月,是陕北人抢种的时季,谷子,土豆,糜子,玉米,绿豆……,只要在黄土高原上适合生长的农作物几乎全都可以种了,因为就在前些天刚下过一场饱墒雨,所有的人们都在抢这个好墒气了。柳家沟的山上不光能听到吆喝毛驴的声音,还时不时传来王百万唱出那一声声的信天游:这么长的个辫子,辫子哎……,呀,探呀们探不上个天,这么好的个妹妹呀,哎……,呀见呀们见不上个面……
对面山上和她爸一起种地的菊梅,一下被王百万的的信天游勾起了伤心,想起了她的海涛哥,想起了石峁梁中学。陕北高原上为什么会有民歌,为什么会有信天游?要想知道答案就必须要追溯到陕北先民们那一代了。远古时期的陕北,本来就是一个多民族汇集的地方,经过历史的传承,在这块土地上沉淀出一种独特的文化——陕北文化。这里的人们能歌善舞,当然最为突出的就是陕北信天游了!
海涛和菊梅正为花季少年,他们那种懵懂的爱情,其实也是最真,最为纯洁的。由于生活在这块贫脊的土地上,俩个孩子过早在童真的心灵上深深的烙下了爱的印记,也属于正常!菊梅好像是在偷偷的抹掉了眼泪,她只有十几岁,每天都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和她爸一起劳作在田里,她那坚强和韧劲也真是不得不让人佩服,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帮爸妈撑起这个看起来有些凌乱的家。
今天是礼拜六,石峁梁中学与往常一样,最后的两节自习不上了,照样是提前放学。田海涛还像以往一样是最后一个推着自行车走出校门的,可在他的身后少了个菊梅。海涛推车的步伐也不再是那么矫健,显得有些失落和孤单,他一路上也没有与任何人说话,只是买着力气骑着自行车,原来在每个礼拜六回家的路上,总会有菊梅那甜甜的笑语相伴,而今天就只有他自己孤零零的行走在这乡间小道上。他就要走近那个回家必经的陡坡了,不得不下来推车步行,这个时候更是想起了菊梅,每次都是菊梅在身后帮着推,今天却只能由他独自推了。他走着,走着,突然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我一定要帮助菊梅补上被落下的功课!想到这里,他笑了,他得意的笑了。自己终于可以为菊梅做点什么了,这也就是在他俩的少年时期,他自己唯一可以为菊梅能做的事情了。他摇了摇头,又苦笑了一下,两条腿和两只胳膊一下子变得有劲儿了起来,纵身一跃,上了自行车,飞一样的疾驰在回柳家沟路上……
他们家在柳家沟的最东头儿,也就是靠石峁梁方向的村口儿上。他很快推车走上了他家阶畔,把自行车立在院子里,然后将车子后行李架上载着的书和学习用具及衣物,通通的搬回了自己住的那孔窑洞里。迫不及待的走近他妈住的窑洞,扯着嗓门儿说:“妈……,我要去菊梅家一趟,可能回来得晚些,你把饭给我留着”!
他妈高锦绣也不知在忙什么了,也没出来看看一个礼拜没有见着的宝贝儿子,只是从窑里传出:你这个鬼籽籽(“鬼籽籽”是陕北长辈骂后辈的话)饭就快熟了,你也不说吃完再去”。
“妈,我现在不想吃,你给留着就行。”说话着田海涛一溜烟儿就不见了人影。
他来到了菊梅家的院儿里,菊梅和她爸还没有从田里回来,只见菊花带着几个妹妹在院子里,巧玲婶儿背上背着个小宁生好像也打算收拾的做饭呀。看着巧玲婶儿那么忙,家里那么乱,海涛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现在最理解菊梅为什么要那么坚决的退学,这家人真的太不容易了!
“海涛哥,你回来了?”其他的小姐妹只顾玩,菊花过来问。
“嗯,我刚回来,你大姐呢,她怎么没在家?”海涛随口答道,他只想知道菊梅的消息。
“她和我爸去地里种三漫儿(陕北人把土豆的叫法)去了。”菊花说。
海涛没有再说话,他只是走出了院儿里,站在阶畔上瞭望那一座座沉没已久的黄土山;瞭望那些在山头儿上活力十足的青青碧草;瞭望那些迟迟还不肯盛开的山丹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