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查完病房后,外科主任折保平马上组织全体外科主治医师,专门针对赵晓东的病情展开一次研讨会。
“这个一床的赵晓东,从住院到今天已经是第十天了,从抢救到现在的治疗观察期间,我一直都在参与,刚来医院时,颅内出血很严重,我们在很短的时间内,便止住了出血,我当时对治疗提出两种方案:一个是保守性药物治疗;另一个是开放性手术治疗。杜光明大夫提出的是需尽快的进行开颅手术,最后在家属的解决要求下,还是选择了保守性药物疗法!”折保平主任刚到会议室就开门见山的说道。外科的十几个医生都在全神贯注的听着这个治疗脑外伤一直都享有盛名的折主任讲话。只见他拿起桌上的一章片子接着说:“在患者接受治疗的第二天我们通过检查发现,瘀血已开始经减少,以后的几天里,陆续通过检查发现,瘀血一直在减少,所以说从这个患者对药物的敏感程度上来讲,对治疗绝对是件好事。可是也有棘手的事儿出现在了他的身上啊,就是高烧,高烧一直是反复持续的发作,我们尝试过好多的退烧药,也一直坚持着物理降温疗法,对一床的高烧就是没起到什么明显的作用,我想听听各位的看法”!
经过大家的一帆讨论后, 赵晓东的主治医师杜光明医生站起来说:“刚才把我的看法已经与各位的交流过了,我认为,目前一床这个患者,他高烧持续与反复发作的主要原因很可能是与脑外伤没有直接的关系,患者除了脑外伤以外,还有几处腰部和肢体骨折的伤,导致高烧反复发作的直接原因应该是这些由于骨折所引发的局部炎症。所以我的建议是现在患者生命体征也比较稳定了,可以让骨外与脑外同时进行治疗”!
杜光明的话音刚落,还没等其它人再说什么,折保平主任就拍板定案。在建国初期,折保平毕业于北平大学医学院,本来在省人民医院工作,由于文革时把他打成“黑五类”,所以被迫他回了老家的银溪县医院。后来平反以后,省人民医院多次做工作让他回去,他就是坚决原地不动,说起来此人的脾气也确实固执,就一根筋。其实杜光明只是个卫校毕业生,不过他是折主任的门生,从毕业就一直跟着折主任。他虽说学历不高,可跟着折主任也学到了不少的东西,在银溪县医院也属于医资骨干。所以说杜光明提出的,也就等于是折主任的意思,谁还再敢提出不同的意见?再说,人家的实力也的确存在,晓东这次住院也是赵科长找关系给安排的。
玉琴每天都在盼望着她的晓东能够醒来,这两天她几乎就没有离开过病房。她学会了护士教她的抽痰,气管雾化和给晓东的翻身和按摩。一天下来的确也很累,可她一直都在坚持!赵家的人眼看着这个晓东未过门的媳妇这样为晓东操劳,无一不为其竖起大母子。
命运其实就是铺给我们一条通向远方的轨道,每个人的又完全不一样的,有的是通往开阔与希望,有的只有走向闭塞与迷茫……!玉琴何尝又不是这样,她每天除了忙碌,完全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心里一直都在默默的祈祷着上苍,奢求晓东能够早点醒过来。
王玉贵每天晚上都得去向阳沟他妈那里住,因为玉琴也不在,就他们老俩口,再说他爸的病也完全没好利索。有时间因为太忙,他只能去的很晚,今晚上又去晚了,已经都快十点了,也估计二老肯定是都睡了吧。他一边借着月光走着,一边心里也这么盘算着。
“妈,大,怎么你二老还没睡?”王玉贵刚进院便看见他妈窑里的电灯还亮着,于是急匆匆的走进来问。
“唉……,不瞌睡,你说琴儿这死女子,这么大了还让人担心,人家是往远远的躲,她是撵着往火坑里跳,也不知道晓东这几天怎么样了!”老太太长呼短叹的抱怨起来。
“妈,没事,咱早点睡觉吧,我明天就去县里呀,到医院看看到底怎么样了。”玉贵劝着他妈睡觉。
在王玉贵的劝导下,俩个老人也就渐渐的睡去了……
做完一系列的护理后,玉琴总是那么习惯的注视着晓东,看他那静静的睡着,睡的多么安详,多像一个还在熟睡中的婴儿!此时的玉琴也把他当成是自己孩子一样,总是那么小心的呵护着。晓东的右手突然动了一下,玉琴真的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接着又动了一下!
“渴……,渴死了!”晓东睁开了眼睛,用微弱的声音说。
玉琴感觉像梦中一样,她真的有点不敢相信,不过又很快又意识到了,急忙对晓东说:“你等等,让我去叫杜大夫去”!
听到了玉琴与晓东对话,赵家人全部围了上来。
“哥,爸,我这是在哪里?玉琴去哪里了?”晓东看着这么多人围着自己有些惊奇的问。
“你这是在医院,啊呀,坏小子,这几天可把人给担心上了。”晓东他爸微笑着说。
“渴……,渴的我,快点给我弄点水喝!”晓东又要喝水。
“你先等一下,玉琴去叫杜大夫了,一会儿问问杜大夫看能不能喝。”晓东他哥在一旁说道。
“杜大夫,他醒了,晓东醒了,还说话了!”玉琴跟在杜光明后面激动的描述着。
说话着,医生杜光明和玉琴已来到了赵晓东住的那个病房,赵家人看见杜大夫到了,便给他让了开来。晓东他哥赶忙问:杜大夫,我弟要喝水,可以给他喝吗”?
“可以,不过要慢慢来,先用小勺子喂给他几勺喝。”杜光明看起来也特别欣喜的说。他从白大褂的口袋里取出一个医用的不锈钢小榔头又问赵晓东:“你认识我不”?
“不认识!”赵晓东死盯着杜光明说。
“那你他们都认识吗?”杜光明指着晓东他爸和他哥还有所有赵家人问。
“认识!”赵晓东很果断的回答,可以看出他有些惊讶的眼神。
杜光明指着赵家所有的人一一让晓东说出是谁,结果晓东都答对了,这下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说:“这说明他的意识清楚,头上已无大碍了”!他接着又让晓东动一下脚趾头,可就是这一下,让所有人都出了一身冷汗。赵晓东也着急了,他问:“哥,我的下半身怎么没有知觉,好像它就不是我的,玉琴,这到底是怎么了”?看着他那痛苦的表情,赵家所有人都落泪了。
医生杜光明一直也没说话,只见用那个小榔头敲了敲赵晓东的的脚问:“有感觉吗”?晓东急着说:“没有”!他又敲了敲晓东的腿问:“有感觉吗”?晓东还是回答:“没有”!
“我所担心的还是来了,由于病人的腰椎骨折,坐骨神经受到损伤,以后的日子可能是要在轮椅上度过了!”杜光明严肃而平淡的对大家说着,可以看出他的眼睛里也充满了太多的的感慨与无奈。
“你们都走,为什么还要围在我这个废人跟前?”赵晓东完全崩溃了,他大发雷霆要想哄走所有人!
玉琴帮他盖了盖被子说:“没事的,晓东,这不刚才杜大夫说的只是可能吗?你完全会好起来的”!
杜光明也应声道:“没事,会好的”!
“你们都别骗我了,玉琴,你走吧,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他哭喊着,情绪及其低落。
杜光明从病室中走出,他叫出了玉琴和杜家所有人说:“这几天你们一定要想尽办法稳定好晓东的情绪,多开导他,让他看到以后的希望”!他又单独对玉琴说:“特别是你,他其实最担心的就是你”!
赵晓东还在哭闹着,所有人的心情一直也不能平静。玉琴走了,她要离开这里,要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静一静!银溪的早晨总是那么清凉,她漫无目的,孤单的穿行在街道上,看着满大街忙碌的人们,她越来越感觉彷徨!走近了鹊桥滩,她远远就看到了那几棵庇护过自己和晓东的柳树,枝叶还是那么的茂盛,那么的葱郁。她又想起她的晓东,又想起他那憨憨的傻笑,又想起他最幸福时的样子!玉琴哭了,她放声大哭,她哭的不是自己,正是那个老护着自己的赵晓东!
一个坚强的人,在短暂的极度悲伤和绝望之后,他(她)会瞬间做出迎难而上的决定,而不会去选择消极与逃避!玉琴就是这样,她突然想到了医院的晓东,这个时间是该输液了,他是不是还在哭闹?我要回去,必须得马上回去!
玉琴刚进医院大门,突然听到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喊她的自己的小名儿:“琴儿……,琴儿……”!她猛一回头就看到了,原来是她二哥王玉贵!
“二哥,你什么时候来的?”玉琴有些惊奇的问。
“我刚到的,晓东现在怎么样了?”王玉贵还是想急着知道赵晓东的情况。
“醒了,一直在哭闹!”玉琴低着头说。
“都是大后生了,怎么还来小娃娃那一套?”王玉贵有些不理解的斥责道。
“二哥,不怪他,医生说他有可能会瘫痪!”玉琴说话的声音变得越来越低。
“唉……,这可咋办呀,年纪青青的,这是让老天给活杀了呀!”王玉贵叹声道,为晓东的命运感到惋惜!他抬头看了看天又说:“琴儿,你赶紧收拾行李跟我回去,不能在这里住下去了”!
王玉琴没有马上接住她二哥的话,只是问道:“大和妈在家里都好着了吧,大的病没有再出现甚问题”?
“二老都好着了,大自从把那烟给戒了,身体也逐渐好多了,琴儿,你跟二哥回去,其实我这次来就是打算接你回去的!”玉贵掏了根纸烟,点燃后,抽了一口说。
“二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真不能回去,晓东他现在正在闹腾着,他一下肯定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如果他再看不到我的话,心情就会会更糟的!”玉琴说话显得很平淡,估计她早已有了打算。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呀,灰女子,有时候该为自己想时就一定得为自己想了!
“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等过段时间再说吧,就这样,二哥,你回去告诉大和妈说,晓东快好了,很快就能出院,千万别说他瘫痪的事!”玉琴好像是想起了什么,感觉有些着急。
“唉……,你这个憨女子,怎么能这么犟?唉……,就不能听一回我的?”玉贵说着低下了头,根本没有人能体会到他此时的心情!
“二哥,晓东要输液了,我得马上回去,就这样吧,你也别上去了,回家一定要照顾好大和妈!”刚说完,她马上就走进了住院部的楼内!
“你们都走吧,我不治了,治一个废人还有什么用了?玉琴也离开我了……!”晓东正在哭闹着,拒绝护士给他输液,赵家所有人的话他都听不进去。
护士们也在旁边劝着他:“你这后生,要好好接受治疗了么,不治怎么能得好了,这么年轻,恢复起来肯定也快”!
这时,王玉琴从病房中走了进来,晓东看到她后哭的更加恸情,她很快上去搂住了他的头说:“好好治吧,我是不会离开你的,以后我一步也不会离开你”!
玉琴的出现,使处于在崩溃边缘的赵晓东慢慢平静了下来,在众人的劝说下,他终于同意了继续接受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