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赵一零的亲友们的走访已经结束,就目前来说,情况不大理想。大家提供的信息当中似乎还没有哪一条是值得去深究的。
因为数字遗产的继承审批还没下来,社交账号里的信息暂时看不到,刚从赵亦那里拿来的手机就成了仅剩的突破口。郑北望翻看了几页最近的通话记录,觉得情况似乎不太理想。单从号码来看,这里面有很多号码都是外地的,人恐怕也不在安市。
“从这些电话号码的归属地来看,这些人恐怕是不在安市的。给他们打电话的时候要稍微注意一点。”
“注意什么?”叶涂问。
“这个问案啊,还是要面谈的。要是对方配合还好,要是不配合。会漏掉很多东西,甚至可能被误导。要是这里面真的藏了罪犯,冒冒失失的打过去只会打草惊蛇。”
“那该怎么办?”
“不要让对方意识到我们在怀疑赵一零不是死于自杀。”
“我的意思是具体要怎么做?”
“你是赵一零小时候的玩伴。青梅竹马突然自杀了你是不是该震惊?”
“是挺震惊的。”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他为什么要选择轻生?”
“嗯。”
“作为一个关系很好,但是最近没有联系的好友,你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他选择了不告而别。这就是你打电话的出发点。你要以这样的立场把电话打过去,并且让对方感觉你是这样的立场。”。说完郑北望把赵一零的手机递给叶涂,然后把自己头上戴的耳麦的麦克风拉到嘴边。
“现在就开始吗?那我去里屋了。”
叶涂把桌上那个正和他自己头上戴的耳麦相连的平板电脑拿起来,起身进到郑北望的卧室,把平板靠在床边的相框上。平板的屏幕里正呈现的是郑北望那张长满褶子正在朝这边看的老脸。叶涂冲郑北望打个了招呼,从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将音量调到最大设置成外扩音模式,然后他开始翻看赵一零的通讯记录。
“是从最近的开始吧?最近的这个,叫安溪。备注里面写的是周乔楠的妻子。10月11日,下午三点,对方打过来的。不过没接通。......。对方后来又发来一条短信。东西已经收到。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我打算今年抽时间去看看。”
“打过去问问。”郑北望的声音透过耳机的传声筒传到叶涂耳朵里。
叶涂依言在自己的手机上把那个叫安溪的女人的号码拨了出去。
“喂,你好。”清冷疲惫的女音透过手机的外扩音传出来。
“你好。我是赵一零的朋友。我叫叶涂。”
“有事吗?”
“是这样的,我看到10月11日的时候,你给一零打过电话,然后又发了短信,就想问问你会不会知道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他在你身边吗?”
“不在,事实上他已经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是10月10日。”
“出了什么事吗?”
“就是不知道所以才在四处调查。他在家里自杀了。你知道他有遇到什么事吗?”
“不知道。事实上我们不熟。只见过一面。”
“哦。所以你们平时都是隔空互动的?”
“隔空?虽然觉得这个词有些奇怪。不过好像是的。因为我先生生前的一些事情,我们之间有过几回联系。但是每一次的联系都是和我先生有关,话题内容没有涉及到其他方面。”
郑北望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脑上的叶涂,一手抓住麦克风小声说道:“关于他先生的什么事?”
“能问一下你们都说些什么吗?”
“其实也没什么。我先生是一个环境学家。赵一零在5月份的时候联系我,希望能拿到我先生生前的研究。因为我没有见过他,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于是便说让他自来拿。后来他真的在那通电话后没多久就来了。然后我把资料给了他。就这样。”
“问她,她先生的名字。”郑北望说。
“请问你先生的名字是……”
“周乔楠。”
“问她10月11日的短信内容涉及的是什么事?”郑北望说。
叶涂冲屏幕里的郑北望点点头。“我看到你有给他发短信。说东西收到了,打算今年抽时间去看看。这是指的什么吗?”
“我们在安市有一套房子。然后他说他在那里也有一套房子,是刚刚继承得来的。于是我给了他房卡,想请他帮忙拍个照。短信上说的东西就是房卡。他把房卡寄回给我了。”
“你们说的房子是在丹露苑吗?安市丹露山上的那个丹露苑?”叶涂问。
“是的。”
“为什么要把房卡给一个初次见面的人?”郑北望继续问。
“你和一零那时候还是第一次见面,怎么会想到请他去给你拍照呢?”
“这个,算是一种莫名的信任吧。人死了就会被这个世界慢慢遗忘。现在有人说想借他以前的研究看看,就感觉是他的意志终于有人继承了。莫名的就多了些亲近和信任。”
“她给赵一零的那些资料是关于什么的?”郑北望问。
“能问一下你给一零的那些资料是关于什么的吗?”叶涂问。
“是关于一些地方的生态调查和修复研究的。”
“是电子资料,还是纸质资料?”郑北望问。
叶涂对着手机继续重复。“是电子资料,还是纸质资料?”
“原本是纸质和电子资料都有的,不过,我给他的全部是电子资料。纸质的也是拍的照片给他。存放在一个移动硬盘里的。”
“他们是在哪里见的面?”郑北望问。
叶涂依言继续。“请问你们是在哪儿见的面?”
“炎城。我们在炎城方清路上的一个咖啡厅见的面。”
郑北望做了个挂电话的手势。
“好的。安溪女士,谢谢你的配合。如果有需要,可能后期还会给你打电话。希望你不会介意。”
“没关系。还有其他问题的话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的。”
“你在他房间里有发现那东西吗?”郑北望问。
“什么?”
“移动硬盘。”
“他的屋子里硬盘多的是。具体哪个是哪个就不知道了。”
郑北望点点头。“那就接着打第二个吧。”
“第二个,是10月9日晚上的,23点43分。丹露苑租赁中心的李佩尔。丹露苑是个小区。就是一零最近继承的那套房子所在的小区。两人最近有过多次通话。那天晚上他们通过两次电话。21点40的时候李佩尔打进来,通话时长27分钟。第二通电话是在23点43分打的,这次比较短,只有两分钟。”叶涂一边说一边把电话播出去。
“没人接。”
“下一个。”
“下一个是陌生来电。那天晚上,这电话有点多。第一个打过来的时候是21点59分,没接通。看这时间大概是因为当时一零正在和那个叫李佩尔的在通话。第二个倒是接通了。通话时间一分钟。之后一零回拨过三次这个号码。但是对方都没接。还有两条短信。都是一零发给对方的。第一条是:我到了。第二条是:如果你有事不方便来,那么我们改天再约。我先回去了。如果给我电话没人接,请给我留言,或者发短信。我会在第一时间回复。两条短信的间隔时间有半个小时。第三四五通电话都是在这之间发生的。”
“从第二条短信来看,赵一零应该非常看重与对方的见面。”
“我想也是,而且这个人应该就是他那天晚上外出的理由。”
“怎么说?”
“对方打电话来的时间是10月9日晚上22点11分,然后一零就出门了。”
“22点21分是赵一零出门的时间,23点39分回来。假设那半个小时他一直在原地等候。剩下48分钟。这样算下来,他去的地方就应该是单边行程20分钟左右的地方。”
“如果走路应该不会太远。”
“如果是坐车,有可能就是几十公里外了。范围还是太大。”郑北望摸了一把头顶稀疏的头发。“打过去问问。”
“没人接。”
“下一个。”
“这个是打给叔叔的。下午五点。”
“他的父亲好像是有些行动不便吧?”
“对。所以退休以后就一直待在家里。很少出门。”
“你的资料上说赵亦是再婚?”
“嗯。一零的母亲在很多年前就去世了。那时候一零一直认为是赵叔叔没有照顾好阿姨,所以才会出现那样的事情。总之父子俩的关系不是太融洽,所以他才一直住在千豪露汀。这是他的外祖留下的房子。阿姨还没去世以前,他们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住在这里的。我们的相识也是在这里。只是后来我们家搬走了。”
“赵亦再婚的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阿姨吗!对赵叔叔照顾得挺好的。”
“其他呢?”
“其他,一零不喜欢提起她。所以我们平时都不会说到她。我和她也没什么接触,具体的还真说不上来。”
“赵一零继承了叔父的遗产。对于这一点,林和没有意见吗?”
“没有吧。”
“这么确定?”
“因为早在7年前叔叔就写了声明,要放弃二叔遗产的继承权。当时能够继承二叔遗产的就两个人,叔叔和一零。叔叔自动放弃了遗产继承,那所有的遗产就全部归一零了。那时候叔叔还没有和现在的妻子结婚。所以她也没有资格有意见。”
“不过现在,所有的财产又以这样的方式回到了赵亦的手上。”
“并没有。律师说一零前段时间去他们那里写了一份遗书。遗书上说当他死时如果还有财产的话,就把这些钱全部捐赠给环境修复协会。”
“一分都没留给他父亲?”
“没有。我想他应该是没想到自己会走在叔叔前面。”
“林和,在嫁给赵亦之前,应该也是有家庭关系的吧?”
“这个啊。好像是有的。不过我不太了解。一零不喜欢提这些。”
“赵亦和林和知道赵一零写遗嘱的事吗?”
“不知道。”
“是他们不知道,还是你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
“我们都不知道。律师来读遗嘱的那天我也在,都很意外。”
“当时他们都是什么态度?”
“叔叔沉默了很久。只说了一句话。这孩子,做事总是这么出人意料。”
“林和呢?”
“好像是什么都没说。应该是什么都没说。您不会是怀疑林阿姨为财杀人吧?”
郑北望愣了一下。把视线转向一边。
“有证据证明她有这方面的倾向吗?”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