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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说付升平是不是失踪了。最近都没有他的消息。”
“估计是拿到卖公司的钱，去哪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享晚年了吧。”
“不会是被人给谋财害命了吧。”
“那么知名的人物，要是出了什么事肯定会有消息爆出来。搞媒体的不就是为这种事情存在的吗？”
“说得他们都可以当神探了。”
“既然没有消息，那十有八九就是归隐了。”
“听说联盟打算把总部搬来安市，正在和我们的市政厅进行谈判。”
“好事啊。”
“也不见得全是好事。人越来越多，城市的负荷量就会越来越大。这就像抽烟，少抽点还没什么明显的影响。一旦抽多了，病变，癌变，很容易就会发生。”
“这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内。这是市政厅的事情。我们只要管好自己，挣钱就行。”
“新闻说沙漠周边的流沙城沙化加剧了，那边计划向内陆迁移人口。但是相邻的几个城邦都不愿意接收。”
“相邻的几个城邦如果真的接收了大批量的人口，迟早会变成第二个流沙城。它们肯定不愿意接收”
“估计流沙城会把目标盯向内陆腹地的城邦。”
“突然接收那么大一批人口，对城市的运作能力也是很考验的。”
“为什么不分散到多个城邦？”
“已经分散了。”
“据说被送出来的主要是孩子和没有劳动能力的人。成年人都要继续留在流沙城。”
“强迫留下？监狱啊！”
“好像是说如果私自离开，他们的资产账户将会被冻结。可以说选择离开就是选择人生重来一次。需要的勇气可不是一点点。”
“这可是严重的霸权主义。有钱也变没钱了。”
“也不能这样说。环境恶化不是他们自己造成的吗？那叫自食其果。”
“不过流沙城的收入还是挺高的。”
“但是想留住人也是不容易的事情。”
“我们每年的纳税大部分以各种名义变成了他们收入的一部分。也该知足了。”
“你要这样说，感觉他们都是吸血鬼。疯狂的吸食我们的财富。”
“可不就是！而且他们还要把自己的家人送来抢夺我们的地盘。”
“啊呀，果然是越想越可恶。”
意识在微光里延伸，变强。
白色被点亮。
到处都是白色。白色的衣服，白色的帽子，白色的世界。
空气变成了风，粗粝的刮过喉管，在肚子里盘旋出一股凉意。冷得肠胃收缩到一块儿。身体好像蜷缩成了一只大虾。意识到这一点，她睁开了眼。
白色的天花板。冰冷的白光。悬空的滴瓶。戴着护士帽的女人。
房间里很静。没有闲聊的声音。没有风。身体也不是蜷缩着的。是平躺着的。重重的与床融为一体。像是做了一场梦。
“醒了。”刚换好滴瓶的护士发现她正看着自己，微笑着这样说了一句。
没有回答。或者说，没有意识到应该有所回答。她只是茫然的看着护士。
护士弯腰，对着她的脸仔细观察了一番。“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好好休息。如果有什么须要的话就按旁边的按钮。……。这个。你应该知道的吧？毕竟也不是第一次住院了。……。是不想说话吗？这样吧，如果我刚才说的你都听明白了，就眨一下眼睛。上眼睑和下眼睑合在一起。”护士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食指和拇指在眼睛下方做出一个互相靠近贴合的动作。
她照着护士的动作轻轻煽动了一下自己的开关。
“好的。那我先出去了。”得到满意答案，护士直起身，推着推车往外走。
目送护士消失在门后，视线失去了追逐的目标，在白墙上散落游移。
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天花板上投射出一块亮亮的光斑。
窗外大概是起了风。将云从别处吹来又吹走。那块斑也时不时的忽明忽暗。她盯着那块斑，看着它变小变暗，变大变亮。变小，变亮。
“你醒了？太好了！”
越好的声音从门口处飘了进来。
李佩尔将视线从那块光斑上移到门口，看着越好从门口移到床边。弯腰，低头。直到四目相对。
“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看你。怎么样？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还好，就是有些发软。感觉就像是做了一场梦。”
“嗯。我也觉得像是一场梦。”说着越好从墙边搬过来一把椅子。“接到电话的时候把我也吓了一跳。好好的，怎么就晕倒了。当时站在你周围的人也都吓了一跳。听说有人吓得大叫了起来。还出现了一点小混乱。”
“那边，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大家都已经回到自己项目了。”
“没帮上忙还把大家给吓了一跳。真是对不起。”
“别想这个了。你又不是故意的。还好是发生在活动开始前，现场只有我们自己人。你要是在活动中才晕倒，那可就闹大了。”
“真是对不起。”
“都说了不用道歉啦。哎，你有没有看昨天的新闻？绝对的爆炸性新闻。”
“还没有，讲的是什么？”
“昨天，就在昨天，公司发布了一条重磅决定。像植物一般具有净化和制氧能力的未来建筑将在不久的将来成为现实。二逸将是这一成果的缔造者。”
“像植物一般具有净化和制氧能力。我们公司的？”
“这本来是一佳的研究。老付把一佳卖了。你猜卖给了谁？”
李佩尔摇摇头。
“我们。高层真的是藏得太深了。一点也没透露，连自己人都没透露。之前就一直有消息说一佳在出售资产。神神秘秘的搞了半天，居然是我们自己的公司。”
“所以一佳的研究也就成了我们的研究？”
“是啊。全部打包卖了。很多年前一佳就曾经对外宣称要研究建筑的生命意义。只是大家都没理解所谓的生命意义到底是指什么，再加上自从那次发言之后就再也没提过这事。没想到居然成功了。”
“这项成果已经转化落地了？”
“就算没有，应该也快了吧。要不然公司也不会大张旗鼓的对外宣传。在不久的将来会成为现实的哦。”
“如果是真的，……，公司开发的那些现有工艺的房子该怎么处理呢？”李佩尔调了一下床头的高度，给自己找了一个适合聊天的位置。
“对呀这也是个问题。恐怕会和丹露苑一样，全部转租。也不排除要等到现有产品处理完了才会开始新产品生产。如果对手公司没有在新产品上发力的话，估计会按照这种模式发展。应该是这样。啊对了。我在路上顺便看了一下人口流动报告。又有十几个城市出现常驻人口净增长环比速率下降，有好些个城市的新生儿出生率下降得也很厉害。要是继续这样下去，当地的人口规模下降是迟早的事。”
“公司在那些地方有业务吗？”
“有啊。也不知道公司会不会考虑逐步撤出那些市场。又或者，准备成为最后的幸存者？你觉得会是哪一个？”
“不知道。要是我，我会选择与城市共存。”
“要是我，我就选提前撤出布局重点城市。”
“一佳出售资产该不会也是出于提前撤出的考虑吧？”
“手握改变未来市场格局的重磅技术，如果是从提前撤出角度考虑问题的话，未免太早，对市场也太悲观了一点。”
“可是从整个行业来说，建筑的过饱和性还是很明显的。”
“老旧建筑和因为城市衰退而产生的废弃建筑的过饱和性是明显的。符合市场需求的新型建筑还没有达到饱和，应该说也不会达到饱和，工艺改良一直在进行。符合市场需求的新产品会一直出现。”
“有时候我会想，这样大量的造房到底有没有意义。废弃建筑不断产生，而建筑垃圾的处理却是个麻烦事情。我曾经看过流沙城一区的影像资料，就是那个最早因沙化而废弃的城市。成片的废弃建筑被遗留在原地，至今都没能全部处理。钢筋水泥阻断了大地与地上空间的联系，植物没法在这种坚硬的无机质上生长。而沙化又让那片土地的储水能力进一步降低。水循环变得很弱。资料上说那个地区曾经连续好几年一滴雨都没落下过。树根要向下生长到近百米以后才有机会自然存活。野生的灌木在水泥地表的缝隙里歪歪扭扭的生长出来，东一棵西一棵的点缀在地面上。如果没有这些房子，没有水泥地面，整个大地原本是可以都长满树的。这些年虽然降雨量有所回升，但仍旧是少量的。每年里只有很短的时间会有降雨。青苔在雨季里铺满所有的石头与墙壁，将整座城市包裹在青绿之中。雨季一过，它们又快速死去。世界又变得尘土飞扬，荒废一片。一年一度的青苔重生就像是一年一度的祭祀，悼亡过去的荣光。”
“这些问题也不是大量建房造成的。环境治理和环境保护跟不上发展速度才是症结所在。修房子，可以减少地表水的快速蒸发。这在一定程度上应该说是在保护地下水。而且，不建房，人们住哪儿？衣食住行都不能满足，你觉得，作为人，还会去考虑其他的吗？所以关键的问题不在于房子修了多少，而是环境治理和综合管控上应该怎么做。”
“可能吧。感觉越说越深了。一佳的那项工艺到底是什么样的？”
“通过构造封闭的微系统在室内构造一个小型的生态平衡场，按照新闻稿上的说法，这是一种如植物般会呼吸，会自动释放氧气的工艺，它可以让家人重回大自然的怀抱。”
“这项工艺是基于生物还是基于化学物的？如果只是简单的化学反应，迟早会有反应材料消耗殆尽的时候。”
“没说。不过网上各种猜测倒是不少。我翻出来给你看看。”说着，越好掏出手机。“怎么没网？手机坏了？”
她对着屏幕使劲的戳了两下。指甲盖在屏幕上击打出清脆的响声。
“是这里没网。”
“为什么？”
“病房的网络信号是和病人的病情相挂钩的。如果医生觉得病人现在需要专心休息，就会屏蔽掉病房的信号。估计是被屏蔽掉了吧。”
“这样啊。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了。虽然还想多说两句，还是等你康复了再说吧。今天就到这儿，你先好好休息。”
“没关系。我正想找个人跟我说话呢。一个人在这里呆太久了，都有点闷坏了。而且护士站那边还没有来人，说明我们还可以继续说一会。再聊会儿吧。”
“真的没问题？”
“当然。”
“那我就再坐一会？”
“再坐会儿嘛。一佳的那个房屋的制氧功能只能在密闭状态下进行吗？”
“也不是。据说是开窗状态下，室内和室外的空气会出现大量的对流和交换，即便有造氧也会被大量交换到外面。不能一直保持最好的空气状态。其实即便关了窗户，室内和室外还是有对流的，但是量会少一些。但是关上窗的话，微系统的净化速度就能赶上空气的对流速度。”
“难道是某种微生物？”
“你也是这么想的？”
“你也是这样想的？”
“不。”越好摇了摇头。“是网上有这种说法。但我更愿意相信是一种化学反应。如果是微生物，那它会生存在哪儿？是遍布在墙体里，还是集中存放在某一个位置？如果是遍布墙体，会不会哪天突然飘到空气里，然后被人吸入身体里？会不会对人体产生伤害？”
“公司那里有答案吗？”
“没有。一句话，目前还属于商业机密，不到公布的时候。”
“公司发布的消息有提到这种制氧能力的有效期是多久吗？”
“还没有。算是抛出了一个重磅烟雾弹。估计同行们要开始紧张了吧。”
“独一无二的存在，没有可替代品。是该紧张了。可是明明还有那么多的库存，现在就开始抛新卖点，会不会早了点？”
“是啊。这也是让人想不明白的。我估计接下来在现有库存线上应该会有大动作。啊对了，你觉得穆莲子这个人怎么样？”
“咦？挺好的。”
“有件事我一直觉得不好开口。”
“什么事？”
“关于丹露苑的财务问题已经处理完了。接下来丹露苑也不需要特地留一个所谓的财务在那里了。你也知道，二逸的一线岗位都是不设财务岗的。我在想到底要怎么安置她。”
“是要辞退吗？”
“这也是一种选择。”
“她都那样年纪了，辞退了，恐怕不好再找到像样的工作吧。”
“是啊，问题是公司不是慈善机构。职业技能革新和技术革新一样，是需要与时俱进的。可是她却把自己封在这座丹露苑里从未有进步。公司拿这样一个跟不上公司需求的人来做什么呢？况且，就个人来说，我们，你和我，迟早也是有可能要面对这样一天的。既然大家都要面对，就没有必要去同情谁了。”
越好的发言还是一如既往的务实。李佩尔屏气等着她的下文。
“我一直在想就她的工作能力来说，公司里到底还有什么岗位是可以提供给她的，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或许你可以给她一点暗示，让她先做好心理准备。要是老阿姨在我面前嚎啕大哭，我可有点招架不住。”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我正在想啊。如果实在是想不出了，这一步也是必须要走的。总之，你先去做做铺垫吧。”
“要不让她留在丹露苑做接待？”
“你有见过哪个接待中心的接待员是满脸褶子的老阿姨吗？就危机处理能力和抗压性来说，她都不符合要求。到目前为止除了她自己手上的工作，她有帮着你们做过接待吗？我听说每次遇到问题她都躲得远远的。基础的接待礼仪和相关的工作素养她有吗？”
“我……可以教的。一对一定向教学。”
“我可对这种事不抱希望的。”
“试试吧。丹露苑的历史遗留问题也多，有她在的话，处理起来也会轻松一些。”
“好吧。那就试试吧。在公司的最后人事调整下来之前，如果她能够胜任，我就向公司打报告申请。如果不行，那我也只能让她走了。你上班以后也适当的给她些暗示。如果她愿意自行离开，那当然是最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