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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点的闹钟一响，李佩尔便睁了眼。要坐车去赵一零家的念头窜入脑内。意识有些清醒过头。昨晚的谈话犹言在耳，清楚得好像过去的那几个小时都没睡似的。她不确定自己的大脑是不是真的一宿未睡。
赵一零获得了三金大健康方面的允许，可以进到屋内。他邀请李佩尔一起去了那间屋子。
口鼻间的尘土味。整面墙的收纳柜。同样的设计，同样的尘封久远。餐桌上放着一个落上薄薄粉尘的信封。上面写着周乔楠收四个字。赵一零拿起信封正反看了看，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的东西。取下盖子，将那东西插在自己的手机卡槽上。几番操作后屏幕上出现密码输入界面。胡乱输入一些字符无果后他给安溪打电话，询问是否可以查看里面的内容。结果安溪也不知道密码。
之后便是赵一零带着那东西和李佩尔归还给他的紫藤卡离开了丹露苑。
原本这件事情到这里就可以画上休止符了。
可是，有时候命运的延伸就是这么古怪。乍看是别人家的事，一转身竟然就成了自己家的事 。
昨晚。也不知道是没有及时入睡的原因，还是突然闲下来无所事事的结果，慌乱，迷茫，无助，所有平时不会在她身上出现的东西全都一股脑的袭上了她。心脏的位置在未被关注时竟然悄悄生成了一个黑色沙漏。当被发现时沙漏已经是大得可以吞下整个人。越是感知，越是感觉能量流逝得厉害。也许过不了多久心脏就会全部陷落。她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四处寻找，寻找可以堵上那个洞的东西。可是到最后也仅仅是在抱枕下面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电话簿从A翻到Z，直到Z的最后一页也没能从里面找出一个适合在大半夜闲聊的人。于是，随意在Z字头里点了一个号码拨出去。
那个被拨出去的号码就是赵一零的。
好在赵一零也没睡。似乎是刚从外面溜达回来，心情还不错。不需要李佩尔多做引导他就在电话那头开始了自说自话。
原来那个从丹露苑带走的电子设备是用来做存储的，类似于存储卡一类的东西。里面存放的是关于某处地下资源采挖和退出机制的可行性报告。
总得来说，大概就是从某个工事出发，挖一条隧道，到达另一个地方。然后在那里进行挖掘，在挖掘出来的空间里修建一个密闭的，类似箱子一样的东西。让赵一零想不通的是为什么那项工程不从地表垂直往下挖，而要从别的地方挖出一条隧道再往下挖。
资料里关于项目地址和项目名称的部分都以Ψ代替，让人一时无法确定那些资料所指的是哪个地方的哪个项目。不过他从别的资料里找到几张和那个设备里的图有着相似性的图。而那些从别处找到的图是关于措木遮一个非法垃圾填埋场的结构草图。是从三十二年前的一本学术期刊上影印下来的。
李佩尔听得血液凝固，回响阵阵。她的父亲，母亲，祖父在不同时间不同场合对措木遮的描述，对那个掩埋场的描述，如一排打开的留声机，同时响在了起来。
三十四年前，在十年不遇的超强雨季里，山洪暴发，河水暴涨，措木遮发生了那场千年以来唯一的地震。
负责灾后防疫的人员发现区域内的污染物不仅超标严重，而且污染物类型非常复杂。它不符合一个历史悠久的农业大区可能出现的污染种类。经过追查，防疫队在一片广袤开阔的农地上发现了一条深沟。彼时洪水尚未退却，盛满浑浊泥水的沟里到底有什么谁也说不清楚。
一群人站在深沟两侧，打算用简单的重物抛坠法来测量其深度。绳子被接长了六次，用来探底用的重物从十斤增加到五十斤，握着绳子的手却始终没有接收到重物触底的手感。反倒是因为水下浮力过大，五十斤的重物在手上失去了垂坠感，一如水下没有鱼上钩的鱼饵。两个月后洪水褪去，沟里的余水也被全部清除。待到障碍清除沟缝拓宽，下到沟底，深沟的面貌才露了出来。两公里。在地下两公里的地方坐落着一座被撕裂的密封式垃圾填埋场。所填埋的全是经过超压缩的重度污染物。彼时，一些压缩体已经膨胀，位于坑底的一些已经被压成了碎块。填埋场原本笔直立体的结构也出现了变形，变形幅度达到肉眼可见的程度。
检测显示填埋场里的污染物全都属于不可直接倾倒的，对环境有着严重危害的物质。一部分有害物质从裂缝里跑出来沿着水流的方向流向了掩埋场以外的地方。在后来的泛生态抽样检测中大量发现了它们的隐秘身影。不仅仅是植物动物，还有人，大量的生物体内都有它们的身影。措木遮当地人的身体健康也遭受到了严重影响，危害绵延子孙。
事件一经报道震惊世界。谁也没想到农业生产区域里竟然暗藏着这样危险的东西。转而，又有人好奇其他的农业生产区是不是也存在着这样的问题。专业的，非专业的，所有人都化身成检验检疫人员，开始对各个农业生产区域和正在市场上流通的食品进行安全检验。一些地方的食品安全问题被爆了出来。
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最终引发了那场农业革命。地表浅层土农作物全都被搬进了大楼里。措木遮，整个大区内都不再进行农牧业作业。没能在那场变革中迅速适应变化的祖父把土地卖了，带着全家人远走凉城。这话是李佩尔的母亲说的。而李佩尔的祖父则说，是因为那个掩埋场太可怕了。参与过掩埋场深度测量的祖父被震惊到了。考虑到子孙后代的健康，所以才搬走的。
不管哪种说法才是决定搬家的主要因素，它都只说明了一个问题，那个暴露出来的大坑改变了无数人的人生。不管是后来才出生的人，还是当时见证了事情发生的人。
李佩尔还记得祖父说当年那个事情爆出来的时候他们那群人里没有一个相信那是真的。尤其是那几个土地在掩埋场上方的土地主。哪怕是亲自站在了掩埋场内部，都有人在摇头，谁也不相信自己亲眼所见。那几个土地主及其家族后来被处以了很重的惩罚，倾家荡产式的惩罚。
如果那个掩埋场真的是从别的地方挖隧道过来，最后再修建完成的，就能够解释为什么祖父他们都不知道掩埋场存在的事了。
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透过玻璃窗看见的是已经转亮的天际。
大概是神思过度，原本应该昨晚就生出的困意这时候才生了出来。按下出发键后她稍微调整了一下椅背的角度，寻了个舒适的姿势睡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