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白小塘的头像

白小塘

网站用户

小说
202110/20
分享
《树桠》连载

第一十九章 比鹿山

世界是不同的。

从宿部开始,天空就渐渐变得高远。车厢里的人也不再瞌睡,全都趴在窗户上往外看。

低矮的云层几近消失,有几朵像白色棉花糖的在遥远的地方飘着。空气也清新得不得了。这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到处都是绿色。各色的绿。没有任何建筑。人也没有。飞鸟像个黑点在天上移动。不时传来几声高亢的鸟鸣。不同于城市里的孱弱短促,这是可以穿射天际的声音,传得很远。余音如轻烟在空气中慢慢飘散,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继续回味。

比鹿山。一个神奇的地方。

李佩尔对这趟出差很满意。

与其说是出差,倒不如说是一次假公济私的旅行。

火车到站。

三金比鹿山旅游公司的员工石斛在车站与李佩尔接洽上。

两人坐上石斛开来的敞篷车沿着山脚的盘山路行驶了大概一刻钟,在一片山谷地带的康养中心停下。

坐电梯升到四楼,左拐,护士站旁边第二个病房。屋里唯一的病床上躺着一个双眼紧闭的男孩,病床旁负责看护的中年男子站起来冲石斛和李佩尔点点头。

“这就是简白的儿子?”李佩尔问。

呼吸机,体征监测仪,悬在半空的滴液。这样的场景有点超出了预料。一开始知道石斛坚持要求丹露苑安排人来比鹿山办理过户手续的时候她就怀疑过事情会不会不寻常,但是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其他亲属呢?”

“已经联系不上了。”石斛说。

“是死了吗?”

“谁知道呢!可能是吧。”

“有他们的死亡证明吗?”

“没有。”

“那这个过户手续该怎么办呢?他这样能签字吗?好像说话也不能吧?”

“没问题,他的意识是清醒的。我们可以握着他的手签。”

“这个恐怕不行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一个悲惨的家庭,我们能有什么办法。他父亲留下的钱也不知道能支撑多久,我们一直在担心如果保持现在这样的状况活很久的话,要是没有钱了他该怎么办。医院是选择把他扔到马路上,还是继续免费给他治疗。”

“我先看看资料吧。”

石斛从男人手里接过资料递给李佩尔。

“他是养子?”

“对。”

“这个有点难办吧?”

“怎么了?养子也是子啊?”

“对,没错。只是,如果没有遗书明确说这套房子由他独立继承,我也没办法办啊!要是后面简白的妻子找上门来,我们会很难办的。”

“她不会找上门来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她不知道这套房子的存在。只要过户手续一完成,我们就会尽快的做资产处理,然后把钱打到孩子的医疗账户上。”

“如果没有遗书证明这套房子应该由这孩子独立继承,这次的手续我不能为你们办理。你们肯定能够联系上监护人的吧?要不然医药费从哪儿来?”

“医疗费用是从他父亲的保险和简悠自己的保险里来的。到目前为止,没有其他的家人来看过他,也没人往他的医疗账户上转过钱。”

“这样啊!但是我还是不能给你们办理。这是原则问题请两位谅解一下。另外我建议你们还是尽快联系简白的妻子。就算只分一半,那也是一笔可观的数字。而且他现在还这样了。你们要是真的想帮这孩子多争取点的,可以和简白的妻子沟通嘛。”

“这份遗产是属于简悠的。简白的妻子在简白过世后变卖了家里所有的家产,人间蒸发了。而且那个女人要是来了,对你们并不是什么好事。原本应该及时备案的信息拖了一年多才备案,导致客户的后续决策偏差,你们是要对此负责的!”

“丹露苑原本是三金的产业。二逸,也只是最近才接手。也就是说这个问题发生在三金自己身上。”

“那又怎样呢?我们现在是以丹露苑业主亲属的身份来谈这件事。其他的,那是你们要去处理的。当然我们无意追究这个问题。但是,如果你要让那个女人来接手遗产,我们会坚决追究到底。”

李佩尔无吁。原本石斛答应补签合同的时候她还挺高兴的。因为自始至终石斛都没有就延期备案的事提出异议。越好也挺高兴的,说毕竟是一家公司的,多少会理解一些。不想延期备案的异议还是被提出来了,而且还被当成了一个交换用的筹码。如果现在给简白办理过户手续,作为简白代理人的石斛就不追究丹露苑延期备案的事。但是简白的妻子会在知道此事后来丹露苑找麻烦也是有可能的。如果房子落到了简白的妻子嘉黛手中,石斛就会发起对丹露苑的责难。不管这事到最后应该由谁来负责,在这个过程中,丹露苑都会受到波及。这是一个前狼后虎的局面。

李佩尔将一口气从鼻子里重重喷出。有些无奈的说道:

“如果真的要述诸法律的话,这事真的找不上我们。而且,如果真的对簿公堂了,也就用不着我出面了。这样还更好,我也就不用再管这些事了。”

石斛有些措手不及。看得出她是完全没料到李佩尔会破罐子破摔。“你是这样想的?”

“是啊。不然我还能怎样想。我的能力有限,有些事情注定是我解决不了的。”

石斛一时没了言语。

“看来今天是没办法办理手续了。你们再考虑考虑。我先回去了。”这话一出,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男人径直快走两步站在了李佩尔去往门的方向上。男人虽然不高大也不强壮,但毕竟不是猫猫狗狗,是不可以随意忽略的存在。李佩尔满脸疑问的盯着他,等着对方的解释。可是男人什么也没说。他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您这是想让我再待一会?”李佩尔试探性地问。

没人回答。

李佩尔又把头转向石斛。石斛也不解释。所以这俩人是达成了某种默契?李佩尔忍不住吞了口根本不存在的唾沫,考虑着要不要尝试一下多走两步绕过男人。但是要是被拦下,她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因为害怕而大叫。可是大叫的话可能会影响到躺在床上的人。

时间被彼此间各怀心思的沉默搅乱了流速。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经历了一场放大镜下的慢动作。唯一可做参考的,是窗外的鸣蝉。一声,两声,三声。天色仍旧白灼。距离探视结束的时间还很远,想要等到探视时间结束,被护士赶走还得等好长时间。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大家都互相体谅一下吧。就算把手续给你们办了,那也是违法的。一个不具有行为意识和行动能力的人签的字是不具有合法效应的。你们这样做除了让我犯错以外,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不如你们走法律程序,由大法官直接下裁决书,说这套房子由这孩子继承。也就是说现在你们只要再给我一份裁决书就可以了。当然这只是我给你们办手续需要的。后续会不会被要求追加资料,这个我不知道。毕竟我不负责审核。相关的资料准备,你们自己最好去咨询律师。免得出现竹篮打水的情况。”

“这个没问题。但是有一个问题。”

“什么?”

“从法律上讲,那个女人还是简悠的监护人,如果她来找你们……”

“你不是说联系不上吗?”

“我们找不到她,不代表她不会嗅着钱的味道回来。如果要走法律程序就要给她发传票,我担心她会悄悄跑去找你们办理手续。毕竟现在简白在世的直系亲属里只有她一个人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

“如果她来的话,我会通知你们的。”

“那就麻烦你了。这件事你做得了主吗?如果那个女人没有找你,而是找了你的同事……”

“虽然我很理解你们现在的处境,但是公司不是审判者,一切合法合规,符合公司规定的就可以执行。我能做的也就只是通知你们,其他的什么也阻止不了。”

“可是这孩子……”

“我会把这里的情况向领导如实汇报的。我能为你们做的也就这么多了。希望你们也能理解我作为一个小职员的处境。如果真的这么担心的话,不如连着孩子的监护权也一起申请变更了吧。”

石斛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那我先回酒店了。你们的事情恐怕一时半会是不会有结果的,我耗在这里也没用。明天我就回去了。等有了结果你再给我打电话。到时候我们再来讨论事情要怎么处理。”

“只有这样了。”

“那我先走了。”

“我送你。”说完两人先后出了病房。

同来时一样,一路无话。只是这一次,有些东西变了。之前是因为想到医院里要保持安静所以才不说话,其实内心还是对这个初次踏入的环境充满好奇的。但是现在,已经是彻底没了心情。说话什么的,是一点也不想说。李佩尔想起越好说无赖只与立场有关,善恶又何尝不是。对一些人是善的,可能对另一些人就是恶。她感觉自己像只裹在锡箔纸下还没有进烤箱的烤鸡,束手束脚,看不见光芒。

“简悠,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在一场大火里受了重创。”

“你说的是七年前比鹿山的那场大火吗?”

“你知道?”

“听说过一点。”

“小悠被人从车上挤了下来,又被慌乱的人群给乱踩了几脚。后来大火蔓延过来,一场惨剧。”

“那简白呢?”

“他是这里的员工,刚好又在事发现场,组织大家逃生去了。结果死在了那场大火里。……。16年前我们三个人受公司委派,对比鹿山周围的生态环境做调研。行进到桠溪的时候老丁生病住院。简白去给他买吃的,路过大厅门口时听到有孩子的哭声。那孩子不早不晚,就在简白路过时哭了。......。这或许就是冥冥中的缘分。以前简白老爱这样说。他爱极了这份缘分。他四处张望,在垃圾箱后面发现了一个纸箱。小小的个头,湿湿的头发,哭的撕心裂肺。他把孩子带到了护士台,请护士帮忙找孩子的家长。那段时间我和简白负责外出搜集资料,老丁每天在病房里整理。晚上我们一起在病房里吃晚饭,然后逗孩子玩儿。差不多过了一个月,老丁病愈出院,但孩子的亲人还是没有找到。护士长说孩子可能是被故意遗弃的。在那里的医院经常会出生一些体弱或者天生残疾的孩子,亲人无力养育时就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有的更是仅仅因为没有勇气面对生病的孩子,就把孩子给遗弃了。医院时不时的会捡到几个那样的孩子。那些孩子后来全都送去了保育院。孩子的父母一直没出现,我们又要走了。医院决定将孩子送到附近的保育院。……。襁褓中的孩子,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只会笑。天真的笑,响亮的哭。再不然,就是瞪着大大的眼睛凝望,望得人心都要化掉。等到调研结束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跑去保育院把孩子给领养了。孩子带回去后他的妻子很生气。觉得是因为自己不能生育被简白嫌弃了。后来也过了一段幸福的日子。至少简白觉得是很幸福的。事业上顺风顺水。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只是没想到嘉黛其实并没有放下这事。简白的后事一办完她就立刻把所有家产给处理了,然后谁也没告诉的凭空消失。一开始我们还试图找过她,但是一直没找到。她的那些亲人们对这件事也是忌讳得很,一见着我们就躲。......。这些事情,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说到底,她爱的只有简白。对简悠的爱不过是爱屋及乌。如果不是因为赔偿金不能马上到账,恐怕是要连简白的赔偿金都要全部拿走的。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有没有释怀一点,是不是有过后悔的时候。”

“也许有过吧。如果真的恶到极点,也不会留下保险理赔。为什么那家医院会老是出现遗弃孩子的事情?”

“是因为环境污染。三十四年前的一次污染给整个地区的生态体系都造成了重创。生活在这里的人也没能逃过。一些人的身体发生了异变,生下不健康婴儿的概率也大大增加。不只是那家医院,比鹿山以东的地带,这种事情经常发生。”

听到这儿李佩尔的心绪稍稍起了波澜,思绪在此刻去往了某个岔路。

穿过穿堂,两人在停车场旁的台阶上止步。“你叫车了吗?没有的话我现在帮你叫一个。”石斛问。

“叫了。刚才在电梯里边说话边操作的。”

“那就在这儿等吧。”

“行。所以你们的调研内容是人体健康方面的?”

“不。是环境治理。那场污染发生在一定程度上也影响了比鹿山的生态。公司特意设定了生态监测与治理部,专门负责比鹿山及周边群落的生态治理。每年部门都会派人去做调研,顺便给当地提一些污染治理与生态修复的建议。不过总是收效甚微。”

“是执行得不好吗?”

“简易的方法效果不明显,不迅速。而高效的办法,成本又太高,没人愿意去做。”

“遇到这种情况那真的是没办法。听说三金在措木遮也收购了大量土地。你们自己收购的土地应该会好点吧?”

“一样的。即便是我们自己收购的土地,也是按照基础方法,循序渐进的在修复。速成法所需要的成本实在太高,会让比鹿山伤筋动骨。做我们这个行业必须得耐得住性子。虽然知道很多速成的方法,可是一旦和经济效益扯上关系,一切就变得什么也不是了。......。要是当初没有那些破坏就好了。那样也就不会出现现在这种干着急的情况。”李佩尔看着石斛,无声的点了点头算是作为信息已接收的回应。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静静的站在廊檐下看着来时的路,任风吹蝉鸣。

趁着大家沉默的空隙李佩尔从包里掏出手机。刚才说话的时候手机好像振动了两下,她有些担心会是工作上的事。

消息点开,发件人是南宫白。未读的两条信息都是她发来的。

第一条只有一句话,说她正在参加比鹿山的护林队,马上要跟着工作人员巡逻去。第二条是一张照片。一截露在地面的,烧得焦黑的树干,站在树干上的南宫白看起来好小。最下边还有一行字:需要上千年才能长成的大树,一场大火便没了。

看完短信,李佩尔把手机塞回口袋里。

“比鹿山的那场大火,您经历了吗?”

石斛没料到李佩尔会突然转换话题,仍旧沉浸在过往记忆里的思绪稍微花了点时间才回到当下。“没有。我那时不在比鹿山。听到消息时也是吓了一跳。”

“听说是人为的?”

“是啊。灭火队员发现了两具散点分布的尸体,很有可能是他们放的火。”

“散点是什么意思?”

“尸体的分布形成了一条轨迹线。但是那两具尸体出现在了远离这条线的地方。”

“是跑错方向了吗?”

“怎么可能。谁会在那种危急情况下不听指挥的瞎跑。”

“我的意思是既然是散点图,有的点落在离中心区域比较远的地方也是正常的吧。可能一开始他们就在远离人群的地方没来得及跑回来。”

“也许吧。自然情况下的火源是点状发生的。然后在风的作用下可能会呈现带状扩散,或者中心向外的形式扩散,也有的时候是按照植物的易燃程度进行扩散的。不管是那种扩散方式,都需要时间从中心着火点扩散出去。但是那天的扩散却不是这样的。最开始观测到的火势就是呈带状分布的,而且那条带与风向是相切的。这说明它不是被风吹出来的。它也不是根据植物的易燃程度扩散的。在没有风的推动下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生成带状火情,要么有一个移动的引火线,要么就是火源不止一处。所有的死者里面就只有他们离那里最近。你觉得这正常吗?”

“好像是不正常。”

“有脑子的人稍微想想就会觉得不正常。可惜当时的人都没脑子。一个劲的指责比鹿山没有做好安全防范。我们一再强调那两具散点分布的尸体的可疑性,但是得来的仍然是质疑与谩骂。甚至有人质疑那是比鹿山为了脱罪而故意捏造出来的。真是一群可笑的人。”

“是挺可笑的,人这种生物不就是这样吗?一会儿感性压倒理性,一会儿理性压倒感性。一旦身处其中,就会变得非常的感情用事。”

口袋里的手机再次振动起来。这次是叫的车来了。闲话至此结束,石斛陪着李佩尔走到汽车定位的位置,帮忙把行李放进后备箱。两人相视一笑,互道再见。坐进驾驶位的那一刻李佩尔生出一股充实感,之前那种闷闷的感觉也就此烟消云散。

车子启动。道旁的风景缓缓而过。

她望了一会儿窗外从口袋里把手机翻出来,打算先把回程的机票订下。最晚可以买明晚十二点的,不过那个时候也太晚了。九点就好。正好是睡觉时间,上了飞机就开始睡。而现在到明天下午三点之前的时间可以用来四处逛逛,或许可以约上南宫白来一次夜游。想到这儿她给南宫白发了条短信征求意见。得到同意的答复后她给自己买了明晚九点的机票。从票务软件里退出,负责点击屏幕的手指在屏幕上方顿了顿,顺势又落下将屏幕上的浏览器点开。指尖下迅速流出一行字来——比鹿山大火。

点击搜索,立时出来一屏幕与比鹿山有关的链接。不过,关于那场大火的却没有。出现的要么是比鹿山,要么是大火——火爆的火,要么是其他不相干的东西。好似关于比鹿山大火这五个字的精准匹配文章都被删除了一般。连续翻了好几页后才终于有了一些眉目。

七年前的比鹿山火灾死亡三百八十九人,其中二百二十五人是负责营救的人。那场大火烧掉了比鹿山旅游区六分之一的面积,非旅游区被烧掉了三分之一。那三分之一的区域主要分布着大量油料植物。点火即着。

那日的山风很大,火星被风从旅游景区吹到了长有油料植物的区域。从一个山头吹到了另一个山头。而建在山里的游客集散地就在两个山头之间。因为火势蔓延得太过急速,从集散地驶离的空轨不能再次回来接人。比鹿山管理中心要求没有登上空轨的人朝着山下的方向跑,在一处空旷地带,直升机会在半空中等他们。然而很多人终究还是没能登上飞机。他们散落在从空轨搭乘点到直升机营救点之间的线路上。有些人因为跑不动而被活活烧死,有些人则是从山上往下跑的过程中冲力太大被摔晕过去后被烧死,还有的是因为跑得太用力呼吸急促,吸入大量浓烟缺氧窒息而死。

人们认为会造成这种重大人员伤亡是因为比鹿山在空轨的设计上采用单线设计,并且没有储备备用列车,不能在火灾发生时同时派出多辆空轨去集散地接人。所以才会出现不能及时营救所有人的局面。责难充斥着整个网络。其中的语言暴力更是让人触目惊心。李佩尔扫了两眼后直接把页面切换去了别处。

或许是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向比鹿山发难这件事情上,那两个散点分布的遇难游客倒是没人来关注了。除了比鹿山官网上的一则事件描述有提到这俩人,其他的网络页面里便未再见到相关报道。她不断改变检索词,仍是一无收获。

重新回到比鹿山官网,在历史新闻里看见一则讣告。是关于那次火灾的遇难者的。点进去。

死者名字不断往下延伸。黑黑的,密密的。

越往下翻,她的鼻子越发有些酸楚。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